若草沉默了一会,很平静:“我记得那时候你也在车上,你那么恨我么?”

“我从不恨任何人。”D淡淡的道:“我只是不相信,我永远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些和我们一起来的孩子都死了,但是我们活了下来,即使流淌着门格尔那个恶魔的血液,也无所谓。”

有坚定的目标,百折不回,隐忍而不动声色地前行,所有的路上风霜都不足为惧,毅力与忍耐是一无所有者最大的财富,冷静、自制是不可抗拒的爱。

她曾经不也是如此么?才爬上高位,俯视众生。

连美丽风景亦可以当成试炼的诱惑,何况还是不属于自己的风景。

他知道她懂的,她记起来了,其实在连环车祸的现场,她在看大受了轻伤的他的那一刻,眼里的幽邃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他,她心中大概已经有了所觉。

掌间这精美容颜的主人,曾经是那样机敏狡诡,连那样的突发车祸,都能让她利用的如此彻底,将他们所有人蒙骗,悄无声息的断绝一切联系,毫不留恋的离开,彼时自己,还曾因她最后的那一眼辗转反侧。

“如果那个时候,你选择的是天霜陪伴在你身边,或许后来大概也没有那么多事了?”

“选择天霜?”若草挑眉,到底不下心漏出一丝狐疑。

“你连他都不记得了么?”D看出来,倒是不以为是:“还记得那个时候你会注意到我,不就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么,关于柳树的话,不是我从书里看到。那句话是我从你的笔记本里看到的,同一页里还有一片干枯掉的柳树枝条。

那个时候,我也只是系那个试一试而已,却那么轻易就得到了您的宠爱原来冷淡而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原来还有这样痴情的一面,得不到我亲爱的堂兄,所以,地道容貌相似的替代品看、也可以。“

若草一震,心中百味杂呈:“你那时是故意。”

“没错,本来还在苦恼,像我这样没有天霜的热情与魅力的人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地道君的注意,其实很简单呢,只要像冰蓝就可以了不是么?”

曾经因为彼时君对待自己与众不同的温柔而动摇,在他第一次看到冰蓝和君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眼中的光彩与亲密就清晰的告诉他,那些动摇的可笑。

而最让他不可接受的,是天霜依旧为君神魂颠倒。

他可以利落的,默默的回收自己的情感,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样的失败对他而言并不是坏事。

但是天霜不可以,君在一天,他就不能自己一天。

而君分明就不会真的选择天霜成为她的伴侣,她选择了自己,她认为自己身上有那个男人的特质,然后让天霜成为未来塔罗的候补成员。

她在培养他们成为她心腹,这对一个领导者而言,非常合理,选择一个爱自己的人成为自己的忠诚属下,选择一个自己还算喜欢或者说透过他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的人来陪伴自己。

而且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可以互相制肘。

泰雅虽然对他毫不客气,甚至折腾他,但洞悉一切的泰雅曾经用一种同病相怜的口气嘲弄的问他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他从不会觉得不公平,生活就是这样,那些小孩死了,他活下来了,也许是他命硬,也许是基因,也是因为他血缘里有那个恶魔的血,地道了那个男人唯一的那么一丝怜悯,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下来了。

抱怨是失败者才会去做的事,他从不期待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是权力所赋予的特权,在塔罗甚至最大的好处就是权力的皇冠想所有人开放,

塔罗是斗兽场,蛰伏是必要的。

而君,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低估了他的野心,因为对冰蓝的感情。

她就是他的前车之鉴,所以他一向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他有自己要保护的人,而君,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即使是若草,也不需要,现在他更确定这一点。

一个被选定的枕边人背叛,却立即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好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几无破绽的离开,需要怎样的镇定与运筹帷幄。

他很清楚,她也很清楚。

那么相似的两个人,所以注定即使被对方吸引,却不能够在一起,因为会伤害到对方,他们可以对彼此开诚公布,却永远没有足够的信任。

这就像训蛇人和蛇的关系,几乎所有的职业训蛇人都有几乎死在蛇口下的经历。

若草无奈而复杂的看着他,在对方的眼底找到了怜悯与同样的复杂。

她当然理解他的感情,就想理解自己对冰蓝的感情的猜测。

她知道自己和冰蓝之间,也许并不是单纯的同伴关系,也想过曾经也许有过一段交集,只是没想到,但是心里的感觉也酸涩和振动过后,依然没有想起太多和冰蓝之间的回忆,也不知道是真的彻底遗忘,还是自己曾经下的暗示太过激烈。

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让她没有办法只是当做个过客,也许是曾经的君,也是若草,莫名其妙就都选择了这个男人。

她忽然开口,几乎是叹息:“你,不怕么,为什么塔罗的女王会那么轻易的落在你的手上?”

D顿了顿,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堪称温柔的将针剂注进她的皮肤里,狭眸微闪:“你是在等天霜来救你么?”

若草眸光闪了闪。

“天霜是被我带上了岛,你想的也没错,他是那种要是一点材料都能做出麻醉剂之类的药品天才,很容易逃脱,但是,别忘了,我是他的双生子,何况那样的他,并不习惯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掩藏住自己的心事。”D仿佛叹息。

他们一样的双生子,连细胞结构都如出一辙,面口与身体的近似度堪称完美,可性格却完全不同。

说话间,也没见他什么动作,门外的 士兵已经押着一个人进来。

同样令人惊艳的容貌,只是一头浅亚麻色的长发及腰间,穿着一身士兵服装的天霜脸色苍白,有些踉跄的站定。

若草和他对视一眼,天霜略略垂下睫毛:“抱歉。”

若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手臂上的麻痛渐渐的消散,只是身体却慢慢的有种疲倦的感觉涌上来。

“她不爱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D走进天霜身边,温和的看着他,没有挑拨、没有怜悯、没有挑衅,只是陈述。

看样子,便知道D抓到天霜后,让他站在门外听了不少。

天霜闻言,脸色梭的变的更加苍白,紧绷的唇角与眉眼的皮肤都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虚弱。

让若草的心尖上莫名的微微一疼。

“可是,没关系的,哥哥。”D搀扶着天霜,牵着他来到若草面前,站在他身后,双臂环绕过他的胸前拢起他的手慢慢弄的靠近若草的脸。

若草微微睁大眼,仿佛惊愕又茫然般的模样,有一种奇异的纯真,让人心疼。

“没关系的,哥哥,你喜欢她,你爱她,她就在这里,她会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只要你足够强大,就算女王也只会属于你一个人 。”

D贴着天霜的耳边,仿佛生在他背后的灵,仿佛意识海里诱惑的恶魔,轻喃着,带着他的手慢慢的触摸着若草,从眉、眼、鼻子、到鲜润的唇、纤细的颈项,像大人带着孩子慢慢的写字或者感受着某件新鲜的物品。

“只要你够冷静,够决断强大到谁也不能夺走她,强大到可以禁锢她,让她无处可逃,只能臣服,她就是你? 。”D细腻冰冷的呼吸轻轻缭绕在天霜耳边,像伊甸园的蛇在诱惑着亚当的脆弱理智。

天霜被D握住的手渐渐开始颤抖,顺着她纤细的颈项慢慢下滑到她光洁的锁骨。

一股力量从背后透过他的肩胛,迫使天霜不受控制的贴在若草身上,若草白皙的锁骨形状漂亮纤细而性感,滑腻的皮肤透出一种女子的香气,有点湿润的暖意,紧紧的贴着他的唇,带着点儿颤抖和细微的汗珠。

她柔软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在宽大的病号衣下一丝不挂,敞开的领口可以隐约看见粉嫩的浑圆。

有时候不是因为身体赤裸的诱惑而让人欲火焚身,但你心心念念辗转反侧想要得到的人,裹得如同木乃伊,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可自持,因为那是你想要的。

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一口属于对方的气息,然后无意识的顺着渴望把脸深深的埋进那一片柔软温暖里,那柔嫩充满弹性的皮肤和身体,因为自己的体温太低,而显得异常的暖热,很想深深的埋进里面去,把自己都深深的埋进去,化为骨血的一部分,然后就可以不冷的。

所以听不见她愤怒的叱责,气得浑身发抖的微颤。

他紧紧的抱住她轻吻,像一个慌张的无助做错事的孩子,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无意识的轻喃。

对不起,不要生气,不要拒绝

我用自己的心向恶魔换去一双可以走向你的双腿,忘记被你捕获时从海中捞出来的羞耻与愤怒,忍耐着痛苦一步步踩在刀尖上围绕在你身边。

我舍弃了骄傲、舍弃了尊严,舍弃了一切,只因为舍弃不下你。

若草冷冷的看着D,仿佛没有感觉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背剥下,只是冷昵着他。

那样凉薄的目光,那样近的距离,只隔着天霜的身体的距离,近的连D都觉得刺目。

看着他微微闪避的眼神,若草忽然轻笑,忽然舔了舔唇:“怎么了,为什么站着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双清魅凉薄的眼忽然间几乎要触碰到他,一股湿润柔软从唇间传来,D向来静水深流的眼里瞬间闪过震惊。

她竟然在吻他,隔着埋在她身上亲吻的天霜。

更因为她话里的意思。

“怕什么,我可以承受的。”她柔软的舌尖轻佻的挑开他因为压抑而微启的唇,轻车熟路的撬开牙关,然后微微含住他的舌尖轻佻慢捻,吸吮,一如两人曾经的甜蜜时光里那般调皮的挑逗,如今却仿佛风月老手般的调情。

可是莫名的,他并没有一丝喜悦,甚至有一种近乎愤怒的情绪的破开他无坚不摧的理智,顽固的溢长。

“你不要么,嗯你不想么,把高高在上的君压在身下,以前的那个只是若草,但现在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君,一起来好了。”她轻笑着吮舔着他凌厉的薄唇,分明是被囚禁的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你无耻。”莫名其妙的怒气让他冷冰冰的莫名其妙的吐出这样的一句话,眼底翻涌的森然怒意杀气连自己都不曾察觉,手也无意识的扬起。

只是鞭子未曾落下,就明白梭的在她眼底看到一丝森冷的诡异,只是已然来不及。两只冰冷的枪管已经抵上他的后脑和腰。

而自己的枪和手则被人牢牢的扣住,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从黑色的军帽下透出来,冷然的看着面前那双竟在咫尺的黑眸,忽然轻哼:“我还是低估了你呢。”

他千防万防,还是让她钻了空子么?

随后,目光从按住自己的手的那双手上扫过,那是双河他几乎一模一样修长冰冷的手,曾经死死地握住彼此的手,曾经牵住他跌跌撞撞的逃跑却从不放开的手。

“为什么?”

天霜慢慢的抬起脸,看着他,那种目光黯淡又隐藏着烟火般绝望的明亮:“因为我不是你。”

因为,我不是你。

D怔然,定定的看着他,然后缓缓的闭上眼,脸上的神色有瞬间近乎扭曲的紧绷,像是一团冰冷的火焰瞬间沉到海底。

“啪。”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D偏偏被她甩了狠狠一巴掌而偏开的脸,面无表情。

若草挑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情势紧急,她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她怎么能救这么算了!

第八十二章 流年如伤 上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啪”清脆而响亮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D偏偏被她甩了狠狠甩了两巴掌,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

若草挑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情势的对调不过是瞬间而已。

“无耻,你觉得我会比你更无耻么?”若草心中一片怒火翻腾。

她真是恨不能现在就掐死这条蛇,他怎么有脸对她说那两个字,他怎么敢。

“君若草,你答应过我的。“天霜忽然低声道。

若草僵了僵,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天霜,心中莫名一软,转过脸看着依旧一片淡漠神色的D,诡异的轻笑了一下,学着他之间的动作手轻轻的抚过他的脸:“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毁掉自己精心养大的宠物。“

天霜在听到宠物那个词语时,身体微微的一颤。

“我们的时间不多,按计划行事。”瞟了眼被她费尽心思采用暗示控制住的两名党卫军成员,若草直接拿了布塞住D的嘴,开始动手剥他身上的衣服。

一场小型海空登陆战役,中等烈度高高烈度,火力强度,两个连,小型潜艇、武装直升机参战。

特种攻坚。

目标:控制实验岛,破坏实验设施,取回关键资料和带走核心技术人员。

我们很富有,却也极端的贫困。

若草在听到冰蓝在无线卫星电话里对这场即将爆发的小型战役的简洁描述后,忽然记起这么一句话,那个男人的声音漂洋过海而来。

她追逐过,得不到,然后放弃的男人。

在放弃后,归来时,在她已经忘记了对他的感情时,他说,好,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从来是一个选择性偏执的人,对于哪些东西势在必得,哪些放弃,她总是赌对哪些是势在必得,哪些应该放弃。

比如在船上,她放弃掉尊严,学会诱惑,换去更有力的筹码,她本来也不是不可以放弃掉自己的身体,只是阴差阳错或者说必要而已。

这一点,和D真的很相似,有点儿变态。

而冰蓝,是个异类,太过温情,所以美好的像一个梦。

“需要料理掉囚室里的人么?”低柔的,过分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若草扎紧自己的战地靴,想了想,很诚实的道:“理智告诉我应该料理掉他,但是情感说,我舍不得。”

她几乎可以想见身后一身亚麻教士长袍的男人唇边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为什么搞得自己像台湾小言里被虐的死去活来的女主,误会解开,男主神情忏悔,字字泣血,最后恋恋不舍多金英俊的男主,然后言归于好。

实在可笑,这个世界,哪里来那么多误会。

更何况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误会,一切清清楚楚,透彻分明。

利落的检查好手上的武器,若草看向监视器,实验室里面的D眉目冷峻,镇定自若的指挥。

极其相似双生子的好处,你很难分辨谁是谁。

她忽然有点儿羡慕天霜,他总是那么直接干脆,一头扎进网里,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这种人很好利用,倔强地、愚蠢的,难怪D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好护着他。

恶毒狡猾的外皮下,他有时候蠢的像一个孩子。

很难想象,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他还能保有一丝奇特的天真,这可真是人性的伟大。

而看到大多数的孩子的眼睛沾上鲜血,都会让人心疼。

若草的手慢慢地在监视器的液晶屏幕上勾画。

“神父,你有没有害怕过,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放弃东西其实是不该放弃的,地道的也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回想值不值得。”

她转过脸,看着他,并无鄙视,只是定定的看进他的眼底。

神父顿了顿,目光又瞬间的迷碎,他忽然轻声道:“你有信仰么,就像有的人的信仰是权力,有人的信仰是爱情,有人的信仰是金钱,有人信仰纳粹?”

“黑主教大人,您不是打算在这个时候传教吧。”若草挑眉,她对这个宗教狂热份子是在是没什么办法,不过这一次没有这位狂热份子的帮忙,还真没那么顺利的拿下监控室。

什么都好防,内贼难防果真是硬道理。

年青的神父微微一笑:“我是人,即使有信仰,也会在彷徨的时候动摇,信仰本来就是唯心的东西,所有的信仰都是希望的代言词。

不是所有的希望都能实现,否则就算是上帝也会因此崩溃,我只能守护住自己最想要实现的那个希望,到此刻也没有后悔过的希望,并为之付出代价。

至于未来那实在不是我所能掌握的,值得与不值得,在你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有得必有失,这就是人生的有趣之处,不是么?”

这男人,果真是天生神的使徒。

若草不无恶劣的扯扯唇角:“祝福主教大人,能上天堂,嗯,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黑主教大人俯过身,在她胸口优雅的划出了个十字,微笑:“主会庇佑你,阿门。”

太平洋实验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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