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脚步,D转回头,泠然一笑:“怎么了?”

“没什么。”若草别开脸,目光却落在一个实验室里,脸色瞬间发白。

D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们已经进入最核心的实验部分,你应该知道门戈尔是遗传学和人类学方面的双博士,现在确切的说还有基因学方面的,其中对双生子的研究一直是核心部分,你因该知道双生子之间有一种奇特的心灵感应,尤其是同卵双胞胎有时甚至其中一方会有某些他并没有经历过的记忆与感觉出现,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有时双胞胎会爱上同一个人……。”

“你们……用人做活体实验!”若草看着浸泡在一个个圆柱体的透明实验玻璃里的人体,里面都是一对对的双胞胎,长握住栏杆的手瞬间冰凉颤抖。

教父,竟然一直暗地里在支持新纳粹的发展,他到底为什么要支持这样灭绝人性的实验?

只因为他自己也曾经是顶尖的生化学家,还是为了掌握新的政治筹码?

“所有的医疗科研成果都要经历过人体试验,这这种双胞胎实验从六七十年前门戈尔就一直在进行不是么。”

D淡淡的陈述,无比理所当然:“简单说我们实验的核心内容是找出双胞胎之间思维、身体感应的秘密,并且再从中研究是否有什么特殊物质能让记忆与感知转移的尖端实验,没有活体实验怎么进行。”

实验室里,一对不过四五岁的金发碧眼的双胞胎小男孩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地坐在实验椅子上,露出的手臂不知插了多少管子,专注地舔着根棒棒糖,仿佛留意到外面有人陌生的视线,慢吞吞地转过脸,朝她露出个灿烂天真的笑。

若草脸色铁青蓦地转回脸。“你……。”

“很有趣,不是么。”D微笑,搁在她肩膀上的双手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迫使她转回脸去看着实验室里的一切,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忽然扣住她的手贴在钢化玻璃上,冰凉的呼吸轻轻喷在她的脸颊边:“看,我最初的记忆和张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切,不,这里的环境比我们当初的那个环境还要好多了,窗明几净,还有舒缓神经的音乐,还有棒棒糖。

我们七岁之前最期盼的也最恐惧的就是那根棒棒糖,lay牌子的香橙味道的棒棒糖,那是我和天霜唯一能得到的零食,在每次实验开始前我们能够得到一块糖。

也许是我们身上流着那个总是老不死的老恶魔的血,也许他真的用了什么有效的见鬼基因,所以,就算从脊髓里抽取过量的脊髓液,就算被切断身体的神经,肌肉被切开,只要另外一个人没死,或者神经和骨头没有被彻底切断,我们就能很快地复原。

所以,一起的另外十几对被他以各种手段弄来的双胞胎都死了,有的被切掉了头颅,有的被切断脊髓瘫痪,还有的被切掉了生殖器,没有死的,都进了大海喂鲨鱼。

那个摩萨德都抓不到的老恶魔终于在我们七岁的时候去见了他的元首,所有的人都说那个老恶魔死了,你看看我们的脸,看看这个地方,你说他真的死了么……”

“够了,你这个疯子,你明明就是受害者,到底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若草忍无可忍地手一甩,啪地一巴掌清脆地甩上他的脸。

D略略偏回头,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嘴唇,依旧没有更改自己温雅的语调:“为什么?女王陛下曾经的心理学据说是极其顶尖的,也会需要问这样的问题么,或者,你最想问的是教父,别忘了,你还需要知道我们的工作。”

若草一僵,沉默了许久,慢慢垂下眼:“我累了。”

曾经的受害者、幸存者,更多的是如电影里一样成长为反抗黑暗的斗士,还是被自己也不晓得的黑暗,侵袭成为下一代的加害人?

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与卫生组织统计,性侵犯与暴力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百分之八十以上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如反社会型人格与暴力倾向,而这种倾向在一些高智商或高知识的人群身上呈现隐形,并且更危险更具破坏力。

若草合上书,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个挂在墙壁上的微小的纳粹画像上片刻,忽然一拳狠狠地砸在那玻璃相框上。

看着纯平显示器里的那人砸完了门戈尔的相片,把书随手一抛,直接关灯上床睡觉。

屏幕前修挺的人影站了许久,低头优雅的喝了口香醇的红茶轻笑:“这样的反应算是害怕么,因为拥抱过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

但愿,女王陛下不会让他失望才好。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若草似乎都勉强着自己,死撑着面子参观了整个基地,但总是在回去后不是吐个天昏地暗就是一睡不醒,不见任何人。

疲惫了一天,温暖的热水开到最大缓缓喷下,她慢条斯理的脱着外套,在隆隆水声里似唱歌轻喃:“坐标北纬二十六,东经七十二……可以安置微型炸弹……。”

浴室里是唯一相对安全传送这里面地形图的地方了。

其他所有地方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虽然浴室不能说没有,但是至少有不少合理干扰让她足够时间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

“报告,指挥官,君小姐又回到房间睡下了。”下属清脆的靴跟碰撞声响起。

“小心照看,她可是我们基地的贵客。”D看了眼监视屏上蒙头大睡,一脸苍白的人,转身优雅地电脑上轻敲了几下。

“是,所有的餐品和茶水都是按照之前的吩咐,有加入安眠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方位监控。”

“浴室呢?”

“这。。。”年轻的尉官犹豫了一下,随即道“有录像,但是没有人专门监看。”

D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立即给我调出来。”

对尉官眼里一闪而逝的奇怪神色视若无睹。

“是”

第八十章 画皮 中

斐济 PW 17:30

“一切 准备就绪。”冰冷的电脑合成女声在数架直升机机里响起。

里面遍布着各种精密仪器,一队全副武装的精锐小队成员在外面无声地候命。。

一身迷彩的冰蓝面容严肃地观察着地图“坐标准确度?”

“over”

“第一梯队登陆成员。”

“距离试验岛屿三十海里,over”

“微爆弹初步安装。”

“弹射完毕,over”

“准备出发。”

“电磁缄默开始,OVER”

一声令下,所有仪器立即关闭。飞行员立即开始起飞准备。

冰蓝跃下飞机,在机身外做最后的检查。

站在冰蓝身边同样一身迷彩,正静静地看着夕阳的零尘忽然开口:“蓝,还记得我们第一见面么?”

冰蓝微笑“一生都不会忘记。”

在他和哥哥最落魄的时候在慕尼黑遇到的只有十二的少年,病重的自己甚至以为模糊中看到的美丽极点的小小少女是来迎接自己的天使。

美丽的令人移不开眼容貌,聪慧狡黠的头脑和温柔的微笑,有什么比这样的少女更能让稚嫩的少年心动的呢?

知道他们都陷下去后,才发现他和自己是一样的少年,却完全舍不得生气,毕竟零尘从未说过他是女孩子的,他只是不戳破他们少年的倾慕而已。

从某正意义上而言。他和冰绿的初恋都是零尘。

“还记得我说过帮助你们的条件么”零尘静静地道,脸上不再有那惯常不变的101号温柔笑容。

冰蓝颌首:"当然记得"

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我会治好你弟弟的病,并出钱让你们重新回到学校,不用过这种艰难痛苦的生活,甚至回到克虏伯家族,让那些歧视和驱逐你们的人刮目相看。

那个一身黑衣的美丽人儿微笑着提出令人心动的条件,而最让人心动的确是那一抹美丽温暖的,充满诱惑令人无法拒绝的微笑。

条件嘛。。

很简单,我提供土壤,那么你们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八年之内多的克虏伯家族族长之位,并且此后为我服务满三年。

做不到耳袋话。。。。下场可是会比现在没有答应要凄惨许多倍呢。

露出小恶魔一样微笑的“少年”第一次触动了他们的心。

当年往事历历在目,而在了解到那天赐宠儿般的零尘不为人知的血腥黑暗的痛苦,连他微笑面容下的沉寂的绝望和忧伤早已成为他和冰绿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主仆也好,密友也好,兄弟也好,和曾经那写孺慕迷恋也都混成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被下了巫蛊般。

“今天是我们认识十一年,还有半个小时,太阳就下沉入大海,我们的契约也会解除。”零尘慢而轻地道。

“这是在给我选择的机会么?”冰蓝低笑,手搁在零尘的肩膀上,看着一双眸子漆黑如渊见不到一丝光芒的零尘。

许久,他伸出手环抱着他,大笑着道:“想不到塔罗以冷静机变出名的‘祭’也有这样不安的一天。”

说完,松了手啪地朝零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微笑:“龙德施泰特中校向您保证,我们的小队会完美地完成这次任务。”

看着冰蓝向直升机走去的高挑身影在夕阳橘色的光芒下,隐隐的似乎消失不见。

零尘幽深目光闪了闪,里面的阴郁与疯狂渐渐仿若翻腾出水的蛟龙,瞬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水里,他下意识伸向冰蓝的手缓缓落下。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

不是么?

顿了顿,零尘一转身上了另外一架

香港

极雅致的厢房里,飘荡着幽幽的昆曲,淡淡的茶香在空气里幽眇地晕开。

“冰蓝去试验岛了?”肃爷看着差面上浮起的热气,拿着茶盏的手略略顿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微微抬头,沉默着的男人一身玄色中式改良长袍勾勒出他修挺的身形,即使沉默着依然让人难以忽略的凌然沉稳气势,与年轻时代的肃爷如出一辙,是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帝’气的东西。

听到消息的肃爷沉默着,空气里压抑的仿佛山雨欲来的气势只是让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更加沉默,却丝毫没有惧怕或者退缩的意思,只是站起来单膝一跪,却丝毫没有削弱男人身上的气质。

许久,空气里的傲气慢慢地如潮水般退去,肃爷深深叹了口气:“敬之,你就没有为你的师妹想过么,冰蓝是最适合她的人,为了零尘那个孽障,你们是不是什么都不顾了。”

他垂着眼:“血圣以为这是我们各自的选择,冰蓝选择区试验岛、零尘选择破釜沉舟和教父宣战、我选择按兵不动、您选择袖手旁观、而君,选择的是忘记冰蓝,几年前她就已经放弃了。”

知道么,对于君而言,所谓再见,那不是什么缠绵不忘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或者来生相许,而是再也不见呢。

记忆里,一直戴着面具的少女,在出事前,曾经站在高高的海悬上,看着议论苍月慢慢升起时忽然说出的轻柔话语在两个人的记忆力再次浮现。

那个时候,大概就已经下定了要结束一切的决心。

被称为君的少女,从来都是他们这群被选中称为塔罗成员里最决断的那一个。

肃爷顿了顿,终于放下手里的白瓷茶盏,狭长的丹凤眼里幽光浮动:“是么,如果君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决断,那么你呢,敬之,身为塔罗的国王,你的选择又是什么。你这么全心为零尘打算,可别忘了,他心上的人一直都只有他的姐姐白夜,而白夜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女子长情,但若论冷情果断,这白夜只会比男子更有过之无不及。

字字犀利的话语,并没有让跪在地上的男子有所色变,他只是淡淡而恭敬地道:“学生知道。”

肃爷看着自己的爱徒,终是叹了一口气:“摆了,一群痴儿,你们的事,我也管不得。”说罢甩袖往内间而去。

看着墙壁泛黄老旧油画里上一双对望丽影,肃爷缓缓的抚摩上面那画里穿着杜丽娘戏服打扮的美人画像,长而黑的睫羽微微染上怅然潮意。

若是,当年他有这些小辈半分痴念执着,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改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所至也。”

伺候的老管家轻轻关上门,留那孤寂的背影在老书房里与悠远往事独处。

跪在厅堂里的男人缓缓起身,性感的薄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寂寥与罕见的怅然。

对白夜是什么感觉,这样太过复杂的问题,连他自己也不能回答。

那个白夜,已经不是对着自己就会害羞与紧张的面目模糊的少女,他易容在瑞士跟在她身边监视的那几天,白夜对他的毫不客气,那个曾经迟钝的人儿已经变成有着敏锐直觉与洞察力的狡黠黑猫。

这样的她,站在零尘身边,也丝毫不会逊色。

那一对姐弟,出乎他意料的般配

他轻轻一叹,看着手心里滑出一张精巧却老旧的塔罗牌。

上面的黑衣骷髅手持着长镰刀,坐在残破华丽的转轮上,笑容诡异森寒。

死神——BLEACH

逆位的死神,象征着所有一切毁灭后的新生。

死亡时永恒的睡眠,是一切新生的繁衍之地。

这是最初君离开前最后一次用塔罗占卜后,抽取出的纸牌,如今,白夜也抽到了同一张。

她们似乎都有着同样的命运,冥冥里似乎也在推动着塔罗的命运,走向毁灭,却不知是否会迎来新生。

实验岛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上级么?”若草忍不住好弄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

“当然不,亲爱的女王陛下,对待我们的上级指挥官,当然是绝对的服从,可这必须建立在他也是忠诚于我们的事业上。”D停下脚步,等候着电梯的打开,顺带转脸朝若草露出个温和的笑。

“何况您现在并没有得到教父的正式授权,您只是贵宾而已,还是一位威胁到基地安全的贵宾,我们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措施。”

在两名牛高马大的士兵押解下,一把金属探测器把她从上到下探测了一遍,随即又丢给她一套单薄的实验室里试验品制服,强迫她不得不换上这一套让她极其不适的白色衣服后,D亲自‘护送’她前往囚室。

“您还真是辛苦尽职。”若草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个混蛋竟然在她洗澡的时候毫不避讳的闯进来,把她直接拖出水池,使她正在进行的一切行动曝光了一半。

“谢谢。”

坐着电梯直下两楼,沿着闪着冰冷阴森紫外光的走廊缓缓向前,看着那一间间标示着号码的看守严密的房间,若草忍不住轻嗤。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集中营的一员,七三一部队的试验品。

这感觉不得不说——毛骨悚然。

士兵们将若草用固定铁链和固定扣牢牢扣在墙壁上后,悄无声息如鬼魂般退了出去。

D去出医药箱,熟练而优雅的从里面边拿出细细针管,边慢条斯理的道:“女王陛下,这感觉也许不太好,不过还是请您忍耐。”

从她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的第一天起,他就想,这样傲然魅惑的君,花衣破碎地,露出屈辱的表情会是怎样的诱人畅快。

第八十一章 画皮 下

针管里的液体,在白炽灯苍白的灯光下泛出奇怪的阴森的幽蓝。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D温然的一笑:“放心,这里面的药物只是让你会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虚弱而已,毕竟我们都不希望为对方找麻烦。”

“放心?你不觉得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很可笑么?”若草轻哼,并没打算费力反抗。

看着他带着手套的修长手指在她的手臂干净的皮肤上轻轻按了按,一阵冰凉的感觉从皮肤上蔓延,酒精的凉意让若草不由自主的微微颤了一下,看着D近在咫尺的面容,她忽然似闲聊般开口:“你,有没有爱过除了D以外的任何人?”

D停了下手里的针管,看向她:“这个世界上有谁还值得我去爱的呢?”

“所以说,你和以前的我还真是相似,不相信有谁只得自己去爱,只爱自己。”

若草笑了笑,目光落在天花板上:“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可是这样会很寂寞的。”

D顿了顿,才淡淡的道:“那不会比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抱着自己的人,心却不再自己身上的人更可悲。”

“你和天霜虽然是孪生子,可是却完全不一样的性格。”若草叹了一声。

“是,我不会像他一样,明明知道那是一条绝路,还会继续走下去,我没兴趣成为别人的替身,更不打算在被对方玩腻了,或者正主儿回来后,就被一脚踹开,一生都在别人的控制下生活。”D慢条斯理又熟练的弹了弹针管,让里面的气泡弹出来。

“你都知道?”若草有些怔然,其实她并不是很清楚D再说什么,但是下意识隐隐的察觉,也许这就是她怎样也无法想起来的一部分,虽然其实她也真没费太多的劲去回忆,到被零尘强迫的脱下这场浑水后,才觉得记忆里有空白的部分总是不妥的。

却怎样都回忆不起来。

“还记得你是怎么出事的么?”D抬起她的下颌,忽然转了话题。

“车祸。”若草想了想

D温然一笑,近乎怜惜的目光轻抚过她的脸:“天霜怀疑的没错,是我在公路上和扯起里做了手脚,但这与泰雅无关,她并不知道,她在我的身上,只是想要找回在你那里失去的自尊而已,她根本没有真正碰过我。”

一个鄙夷嫉恨着天霜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君身边的女人,又怎么会对他假以辞色,不过是借着折磨他,来泄愤罢了,而他只是完成天霜的心愿。

泰雅,不过是个和他们一样,被君迷惑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