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善洲皱了皱眉,温声劝道:“她是你外婆,我们长辈之间的恩怨,跟你有什么关系?人死百事了,不管以前如何,她都是你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血缘最近的亲人!”

俞玥冷笑连连:“她可从来没认过我这个亲外孙,我凭什么非得死乞白赖地凑上去?瞧把他们老苏家给稀罕的,我还瞧不上他们呢!”

俞善洲不赞同地看着她,冷哼声:“哟呵,现在倒有骨气了,你死乞白赖地往人男的身边凑的时候,怎么没见有这份儿囊性!”

俞玥勃然大怒:“你居然调查我?”

俞善洲不屑地冷笑:“用不着那么费劲儿!你什么样儿我还能不清楚?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还用得着我专门去调查?”

俞玥恼羞成怒地叫道:“有你这么当爹的么,我都多大了你还说这种话,你还给不给我脸了…”

“是没我这么当爹的,天底下有几个爹像我这么好性儿,哪个不是说一不二的?也就你,被我惯坏了,蹬鼻子上脸,没大没小!”

俞玥一屁股坐在床边,倔强地扭过头:“甭管您怎么说,反正我就不去…爸,我不想看到某个人,你也不想想,这种时候,苏慧兰能不出现吗?您忍心看我难过么,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非得给人撕开,您不心疼啊?”

俞善洲挑了挑眉,沉沉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道:“那好吧,既然你不去,只好我亲自走一趟了…唉,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慧兰过得怎么样。”

慧兰慧兰,叫得那么恶心!

俞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登时炸了毛般跳起来:“你要去见她?”

俞善洲面上流露出一丝沉痛,语气深沉地叹道:“我也不想,可没办法,我心疼你啊,只好我去见她了…”

“不是…”俞玥纳闷地问,“您干吗非得去看她最后一面啊,她当时那么绝情,是她不认的我们,您跟苏家根本半点关系也没有,干吗啊您这是?”

俞善洲坐在她身边,叹息道:“玥玥,你不懂…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奶奶去世得早,那时候我没有能力侍奉她让她过上好日子,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曾经,我是真心把苏老太太当自己母亲孝顺的,即便后来姻亲不在,可你身上到底流着苏家的血脉,这份血缘是断不掉的。更何况,爸爸这边的亲人所剩无几了,爸爸能陪伴你的日子还有多久?我不希望将来你连个娘家都没有。”

女儿,这世上最难得是放下,何必为了过去那点不愉快,而让自己难过一辈子呢。你有越多的亲人,即便那些人曾经深深伤害过我,我也不希望你来背负。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离你而去,而我最不放心,就是留你一人孤独无依。

俞玥心里发酸,闷闷不乐地拧着眉,小孩子赌气一般气哼哼地嘟囔:“那种亲戚,我宁可不要!”

俞善洲苦笑着摇了摇头:“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时那种情况,他们选择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谁还能没点私心呢?再说他们没有跟着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俞玥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爸,你怎么这么…圣父呢!”

俞善洲“嗯”了一声,笑着道:“你就当我是什么圣父好了,就算帮帮爸爸,替爸爸去见你外婆最后一面。”

俞玥重重叹气,站起来,不甘不愿地拖着行李箱:“说好了,我只是帮你去见最后一面的,别指望我给她披麻戴孝什么的!”

俞善洲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不管她嘴上说的多么狠绝,内心终究是善良的。

俞善洲早已经帮她准备好了车票,亲自开车送她去了火车站。

当年俞善洲跟随他父亲,全家响应国家政策上山下乡,去了小镇奉献,也是在那里结识了苏慧兰,两人迅速成亲,在当地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话。

只可惜婚后不久,俞家就遭了变故,那时候苏慧兰还挺着大肚子,俞善洲天天为了父亲四处奔波,根本顾不上她,以至于后来俞家一落千丈,苏慧兰生完俞玥,连月子都没出,就抛下孩子不顾,回了娘家。

然后不到一年,苏慧兰就离婚改嫁他人。

小镇位置挺偏僻的,俞玥有很多年没回去过,早就忘了路要怎么走,只好选择坐火车到城市,再转车去县城,然后想办法去小镇。

那个县城,直到如今,还是国家重点扶贫地区,所谓的小镇,连一般的村庄都比不上。

所幸那里离c市并不远,三个多小时后,火车就到了站。

俞玥立马跑到对面的汽车站坐大巴,一路颠簸来颠簸去,差点隔夜饭都颠出来,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县城。

俞玥拖着行李箱刚一下车,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围了起来,差点被挤倒,一个踉跄靠在了栏杆上,斑驳锈迹立马蹭脏了衣服。

“住宿便宜了,一晚上三十块,热水空调都有了!”

“坐车么,五块钱拉你,附近村子随便去!”

“面条稀饭胡辣汤,干净卫生咯!”

“盒饭要不要,还是热的,刚出锅的!”

俞玥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天气那么热,一堆人挤着她,夏天拥堵环境中特有的酸臭伴随着旁边垃圾桶散发的方便面烟酒味,熏得她差点憋死过去。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谢谢谢谢,不需要…不不不,不住宿不吃饭,不用了,我暂时不需要坐车,谢谢让一下…”

俞玥费了老大劲儿才挤出人群,站在马路边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才惊觉这里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俞玥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太阳晒得人实在受不了,便当机立断地拦了辆车。

小县城里半天见不到一辆像样的出租,满大街跑得都是小三轮和电动车。俞玥已经不对这里抱有任何幻想了,一上车就有气无力地直接开口:“去城里最好的宾馆。”

当年的家这么多年没住过人了,现在在不在还不一定,俞玥又不想在苏家寄人篱下,只好先在县城落脚。

小县城里最好的宾馆虽然设施装修不怎么样,但胜在比较干净,而且县里一到夜晚就特别安静,路上连车辆的声音都很少听见,俞玥虽然换了个地方,居然也能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俞玥洗漱过,换了身庄重的衣服就出发了。

没有按照俞善洲嘱托的,到了后给苏家舅舅打电话让人来接,俞玥叫了辆电动三轮车,自己就去了。

所幸县城距离小镇已经不远了,这两年新修的路,电动车突突突跑得挺快,居然也没有太过颠簸。

俞玥透过小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发现真的很难跟小时的记忆重合。那时候每次去城里,都是俞善洲骑着自行车,她就坐在前头横杠上,一路都是泥泞不堪的道路,常常到了地方,她脚麻得半天都缓不过来。

电动车忽然一阵颠簸,俞玥往两边望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小的火车站。

县里的车站早就废弃,这里的铁路虽然每天都还有火车经过,但早已经不再停靠了。而这条路上的车站,简陋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屋子,就像城市里的交警站一般大小,估计里头只能勉强摆下一张行军床,恐怕连套桌椅都放不太下。

俞玥往铁路尽头看去,杂草丛生的两边开着各色不知名的小花,斑驳的铁路蜿蜿蜒蜒,轨枕甚至还是木头的,常年的风吹雨淋早已经腐朽,年年月月的无数趟火车碾压,让枕木深深沉入地下。

俞玥看着看着,愈发觉得眼前的景色透着说不出的熟悉,忽然心里一动,猛然惊觉这正是唐晋川挂在墙上的那副画所描绘的风景…

俞玥立刻大喊停车,不等车子停稳就蹦了下去,匆匆丢下一句“麻烦等会儿”,就飞快地往火车站跑去。

站台外头的墙灰早已经脱落,有些地方破得厉害,甚至露出里头的红砖。一扇陈旧的木门敞开着,门角抵着一块砖头,屋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窄小的床紧挨着一张破木桌,桌上堆满了东西,破旧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吹得一边书册哗啦啦响。

俞玥迟疑地敲了敲门,坐在床上伏案工作的男人立马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容,眉心皱褶深刻,眼神坚毅宽和,高挺的鼻梁旁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微抿的唇显示出一点面对陌生人的局促。

男人年纪五十多岁,即便佝偻着身子窝在床边,也能看出他的身材高大,宽厚的肩膀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安全感。

明明是洗得发白的铁道工作制服,穿在他身上愣是散发出沉稳的正气来。

“有什么事吗?”

俞玥回过神来,忙收敛起打量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犹豫片刻,随便找了理由道:“我想问下,鲁安镇离这儿还有多远?”

“不远了,过了铁路只有五六里…你是第一次来吗?”

俞玥微微一笑:“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在鲁安镇住过,后来搬走了,这次回来是…探亲,变化很大,有些记不得路了。”

那男人露出个极淡的笑容来:“如果你不急,可以等会儿,中午的时候有辆进菜的车打这儿经过,那人我认识,可以捎带你一程。”

俞玥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放心,我家也在鲁安镇。”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俞玥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不用麻烦您了,我坐了三轮车,就在那边等着呢,因为看这儿都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模一样,忍不住下来看看。”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几不可查地摇了下头,刚要说话,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男人忙接起来,严肃认真地和那边说话,可以听出是在工作,俞玥便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告辞了。

三轮车还在原地等着,俞玥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啊,刚刚看见个人,觉得眼熟,所以下去聊了两句,耽误您生意了。”

车主爽朗一笑:“没事儿,大早上的也没啥活儿,不怕您耽误!对了,看你面生,听口音也不是这地儿的人,是来探亲的么?”

俞玥点头感慨道:“是啊,很小的时候在这儿住过几年,后来搬走了,很久都没回来了…”

车主笑着道:“难怪你会觉得老唐眼熟呢,他在铁路这儿都干二十多年了吧,你小时候一定见过他。”

俞玥一惊:“他姓唐?”

“是啊,他也是咱县的人,老家是吴沟村的,年轻时候当兵,复员回家就被安排在了铁路上班,后来娶了鲁安镇的一个老师…”

俞玥往前坐了坐,开始热络地打听:“那也不错了,当年那条件,能娶到一个老师可算了不得了呢!”

“那是,老唐那会儿子可风光了,谁不羡慕他娶了个漂亮又有本事的媳妇儿!”车主笑呵呵地道,“那年头有几个女娃能上学的?老唐媳妇儿不仅学习好,画画也漂亮,还是镇上有名的美女老师,就连县里一有什么活动,还常常叫她过去画宣传画呢。”

俞玥的心跳得非常厉害,忍不住诱导他继续说下去:“唐大叔现在都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高高帅帅的帅哥,男俊女靓,他们肯定羡慕死人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出息呢!”

“唉,谁说不是呢…”车主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道,“那时候谁不羡慕他们,老唐成亲没多久,就有了一对儿子,还是双胞胎,谁不羡慕他们两口子有福呢!本来挺好的一家子人,可惜了…”

俞玥忙问:“可惜什么?”

“可惜老大命薄,养到十几岁的时候被火车碾死了,老唐媳妇儿扛不住打击,人都有点不正常了,这些年老唐一个人委实不容易啊…”

后面车主一番感叹,俞玥再没听进去,脑海中一片纷乱,那些被自己刻意湮没在时光中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俞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在咖啡馆第一眼见到唐晋川,就止不住心生好感,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遇见过…

回忆里的少年

不知道别的女孩儿小时候有没有特别讨厌的同龄人,俞玥那会儿最烦的就是苏家小姨的女儿,比她大一岁多点,同级不同班。

俞玥小时候因为单亲的原因,性格有点内向,家里的经济状况又一直很差,所以很是有点自卑。

小孩子最爱攀比炫耀。

俞玥羡慕别人的新衣服新文具,那时候小镇上还有许多裁缝店,大多人的衣服都是买布手工做出来的,当时的布啊粮食什么的都有限额,需要票去买,而俞家那会儿是最艰难的时期,别说新衣服了,连米面都要省着吃。

俞玥很懂事,从来不会闹着要什么东西,她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即便俞善洲从小疼爱她,在一些人的风言风语中,她也深深觉得自己是个不讨喜的赔钱货,所以妈妈抛弃她,姥姥舅舅们不认她。那种总觉得低人一等的自卑伴随着俞玥的整个童年,以至于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小心翼翼地窝在角落里,用孤傲来掩藏内心的卑怯,假装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

本来,俞玥的童年并不会太艰辛,毕竟家庭条件再差,俞善洲都在尽自己所能的让她生活得更好,而乖巧懂事的孩子,总能得到老师的喜爱,即便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儿,长辈们的关照也足以让她平稳成长。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对她知根知底的同龄人,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她面前狂刷存在感,还偏偏在学校里散步她的谣言,以至于那时候,学校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俞玥这个“小扫把星”,生下来克得全家不宁,还吓得自己妈妈不敢要她。

小孩子总喜欢夸张,也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话对一个人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们怪异的眼光,避之不及的态度,甚至是一点点怜悯,都让俞玥难受得再也不想上学俞玥那时候是真的不明白,杨蔓究竟为什么如此讨厌她,明明她们应该是姐妹,却偏偏要如此针锋相对,甚至在她即将转学搬走的时候,还专门找人来欺负她。

俞玥在镇上只念到小学三年级,后来爷爷得到平反,家里的状况慢慢好起来,国家为了照顾,还特别将俞善洲从知青行列里调回,直接去了市里上班,他们全家也搬离了鲁安小镇。

小镇子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在那里是不可能有什么秘密的,所以即便俞善洲足够低调,俞家即将迎来好日子的消息也瞬间传遍了整个镇子。

俞玥还记得得知自己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内心半分不舍也没有,隐隐还有了一种解脱的畅快,甚至那些天走在学校里,也敢抬头挺胸大踏步了,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苏家自然也听到了风声,隔天苏家小姨就拉着杨蔓登门拜访了,甚至还挎了一篮子鸡蛋,给她买了几件漂亮的文具。

俞玥那会儿还不太明白,只模糊记得小姨好像是希望爸爸能帮着姨夫一把,给他在县里安排个工作,以后杨蔓上中学就可以去县里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了。

俞善洲那会儿屁都不是,即便被调回市里,也不过是个没半点话语权的小职员,哪有本事给人安排工作呢?

不知道俞善洲当时是如何回绝的,总之苏小姨脸色极为难看的离开,杨蔓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天是她在鲁安小学上课的最后一天,班主任还在课堂上给她举办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会,俞玥受宠若惊地感受着同学们前所未有的热情,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太孤僻骄傲了,以至于一直没发现原来身边的同学都是那么的喜欢她,各个恋恋不舍,还有不少送了她小小的礼物。

放学后,俞玥背着装满礼物的小书包独自回家,半路上就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给拦住了。

俞玥那样沉默自卑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惹上镇里出了名的几个坏孩子,害怕、茫然、孤立无援,让俞玥吓得哭都不敢大声。

小痞子最矮的也高她一个头,凶神恶煞地夺过她的书包,一脚将她踢倒在地,然后在她的哭求中,将书包用力扔进了水沟里。

几个人将她围在中间,嘲笑、恶言恶语的谩骂,砸在身上的石子…是俞玥直到现在都会偶然被惊醒的噩梦。

正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忽然一个少年冲上前来,一下子撂倒了俩,然后挡在她身前,愤怒地瞪视着其他几人。

少年高高瘦瘦的,单薄的肩背却让俞玥瞬间如同见到了天神,充满了安全和欣喜。

那些小痞子显然很忌惮他,一看见少年就都犹豫了起来,并没有仗着人多和热血冲上来,而是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领头的那个看了看身边的同伙,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们也是受人之托给她个教训,并没有真的想要欺负她…你别告诉老师,我们这就走!”

少年沉默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跑远了,才转过身对俞玥伸出了手。

俞玥颤颤地抬起手,忽然又瑟缩了回来,赧然地低下了头。

她的手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巴,而少年却是那样的干净。短短的寸头,白净的面容,身上朴素却整洁的校服,都让俞玥不由地自惭形秽。

少年忽然歪着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点点给她擦干净手。

俞玥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小声地开口:“谢谢你…”

少年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她身后漂在脏水沟里的书包。

俞玥小声地“啊”了一下,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是我的,被他们抢走扔进水里了…”

说着便要往水沟里走。

少年连忙拉住她,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拍拍她的脑袋,掌心朝下比了比,示意她个子太矮,下水里不安全,这才脱了鞋子卷起裤腿,一步步往水沟里走去。

俞玥紧张地看着他,总觉得黑乌乌的水沾染上他都是暴殄天物般的亵渎,忽然就觉得那些礼物不重要了,急切地大声喊道:“算了,你快回来吧,我不要了!”

少年恍若未觉,伸长了手臂勾到书包的带子,一下子拎了起来。

俞玥松了口气,顾不上看书包,忙凑上去歉意地道:“地上很多小石头,你快穿上鞋子,别割破了脚。”

少年笑容满面地递给她书包,示意她打开看看里头还有没有能抢救的东西。

俞玥瞪着水淋淋的包叹气道:“就算晒干了,估计也是臭烘烘的,肯定不能用了…”

少年皱了皱眉,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拿着铅笔写道:“有些可以洗干净的,小朋友不能浪费。”

字迹端正,一笔一划都漂亮干净,一如眼前的少年。

俞玥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是哑巴吗?”

话一出口,俞玥就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我是说…你不会说话吗?”

少年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飞快地写道:“没事,我就是哑巴啊,你说的没错。”

俞玥难过地看着他,小小年纪的她还不懂什么叫遗憾,只觉得老天实在没开眼,这么漂亮好心的哥哥,竟然不让他开口说话。

“对不起…”

少年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写道:“天很晚了,小妹妹快回家吧,你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少年拎起自己的书包,冲她挥了挥手,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俞玥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夕阳将少年纤细的骨架拉得更加修长,以至于给她一种错觉,总觉得好心的漂亮哥哥轻盈得好像随时会随风而去般。

俞玥咬了咬唇,忽然用尽全力喊出:“你叫什么名字,我想好好谢谢你…”

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根本就不想告诉她名字,少年连头也没回,脚步不停地飞快消失在了夕阳里…

“到了,姑娘你去哪里,我给送到地方吧?”

俞玥从回忆中惊醒,茫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周围的田野已经变成了一排排平房,鲁安镇已经到了。

俞玥忙笑着道:“已经到了么,这里变化太大,我都没反应过来…对了,跟您打听下,以前的红旗商店还在吗?”

车夫摇了摇头:“早就关门了,镇上也有小超市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电动车自行车的,去县里买东西也方便了,那商店自然生意不太好,前两年开店的老太太年纪太大身子骨不好了,就给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