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和关庆国这两个十几年井河水不犯的人,同时在关止的志愿表上填了中文系。连关心都打越洋电话过来说:“听爷爷的没坏处,万不能食碗面反碗底。”

关止差点摔掉电话,就想叫“你们要仰人鼻息,凭什么强加于我?”

关止二十岁生日快到的时候,王凤向关山申请给他做生日宴。关山用“他是最小的,少怕折寿”打发掉,王凤忿忿,关止只觉得是解脱。

上大学之后,他的时间更加自由,学了开车,从好友处借来好车兜风。学业之于他,真成了生活点缀。

他也交了女朋友,自然又被王凤念叨:“不要和那些女孩子纠缠不清,我们区里几户人家的姑娘条件都不错。方家的小竹,周家乐乐学识样貌都好,最好是简家的单单,她的爸爸刚去北京上任。”

关止便真和周乐乐约会了一阵。

周乐乐长得一张圆圆苹果脸,笑起来十分可爱,关止看得也挺爱。王凤知道了就更爱。就是周乐乐脾气有怪癖,她念戏剧学院导演系,有齐未来艺术家的所有大牌脾气,常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关止非要对着他念诗歌,一时快乐一时伤感都要拉着男友讲足半个钟点的电话。

关止对邵雪瓯讲:“奶奶,女孩把男朋友当情感垃圾筒,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邵雪瓯笑着说:“如果你心欢喜,自然什么都欢喜。别叫别闹,自己的心自己承担。”

关止自知承担不起,将周乐乐约出来,吃了一顿分手饭。他自有他的一套圆滑说辞,说得周乐乐泪盈于睫,自觉与关止的恋爱是一桩错误。

关止发觉解决错误的恋爱如此轻松简单,不由自我得意一番。他回到家里,想要找奶奶再谈谈心。却在门口听到奶奶对爷爷讲:“老关,我们离婚吧!”

室内先无声,无声才可怕,关止在室外停住脚步,屏息凝听。

“哐啷”一声,是唯一惊天动地的动静。关怀路过,稍稍停了停,做一个手势,示意关止不要管闲事。

这栋三上三下小洋楼,每家一户,门是紫檀木的门,一闭一个世界,并不相连,门前雪也要自扫。

三奶奶无声地走进去,扫出一地的紫砂瓷片,关止看到碎裂的瓷片上还能完整出现的萱草,依旧风姿卓然。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仍是一桌子默默无声。饭毕,他看到邵雪瓯独自一人在花坛边上,对着一栏的虞美人发呆,就要走出去,但是手被王凤拉住。

关止并不是存心跟踪邵雪瓯,他只是偶然回家拿衣服,看到邵雪瓯提了一只保温壶出门,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起过去了。

她去了城隍庙九曲桥,绿波廊里人头攒动,邵雪瓯只是在人群里静静坐着,眼波里流淌着岁月的回忆,回忆刻在那一头的方向。

关止看到万则萱同一个年轻人坐在一角下围棋,黑白子势力相当,两个人不相上下。他一抬头,眼睛越过重重世俗中看到这一处,然后脸上就有了意足的笑意。

关止看到奶奶的双目无端就会湿润,让他觉得多窥探一刻都是罪过。隔了这么多年,他还记起当初模糊的片段,还是不敢看不敢打搅。

他远远在这处,只是个局外人,看了一个心慌意乱。他只能选择从熙攘的人群里离开,走到马路口,准备叫车回家,身后有人叫他:“关止。”

关止就像做错事情的孩子,对身后的奶奶低头。

邵雪瓯牵着高高大大的孙子,站在人潮汹涌的路边,这么说:“不要怪奶奶。”

关止只是说:“爷爷会很难过。”

邵雪瓯无奈微笑。在她这一张能将岁月荡涤平坦的温婉的面上,无奈的微笑就像平静海面的涟漪,下面或许是漩涡。

她这么说:“奶奶没办法把操守坚守到最后。”

关止那刻十分难懂,也无能为力。

到了这一刻,关止看到奶奶手上已端出清茶,茶已香,他依旧要尽他的力。他接过奶奶手里的茶水,讲:“奶奶,爷爷最近身体不大好。”

邵雪瓯坐了下来,倾一倾身,笑他:“你又拐弯抹角。”顿了一顿,再说,“晓得了,这一次做生日请你爷爷一起来吧!”

关止笑道:“让蓝宁做菜。”

“你别只动口不动手,让你丈母娘看到,不好。”

关止说:“我丈母娘看我就像亲生儿子,比蓝宁值钱。”说完,手机响,他接起来应了两句,再对邵雪瓯讲,“这不,丈母娘怕我们没保姆饿着我,叫我晚上回去吃饭。”

五(上)

蓝宁在这天的大清早先去了周秉鑫的公司详细看了他们的计划书。

日本人对待会展流程素来一丝不苟,早已将大致规划写了一个清楚,包括他们亲睐的展会地点。

蓝宁清楚看到里头赫然列着四行仓库创意园区,当即便对周秉鑫讲:“在这个地方不大合适。”

周秉鑫亦有同感,不过也有立场:“这是董事的决定,我只能做到旁敲侧击,尽量进言。”

蓝宁点头。

周秉鑫笑:“虽然卖身外企,但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两个人颇有唏嘘。周秉鑫将展品清单拿出来给她,还坦诚讲一句:“这一张展品目录较全,看了以后,更有口污浊气。但没有办法,公司支我薪水,我只能办好事。这是这职业道德。”

蓝宁把清单拿到手里,就知道周秉鑫所谓的污浊气从何而说了。这根本就是一张昔日帝国主义的罪证,但是罪证有澄清证明,周秉鑫讲:“这些展品有日本的、中国的、印度的、甚至是泰国的,全部有购买证明,连当时代的发票都可提供。这是我们董事及其友人几代的收藏。”

“也就是说到了国际法庭上,都可证明其归属权?”

周秉鑫无奈地讲:“落后就要挨打。你还想接这个业务吗?”

蓝宁卷起清单,坦率说:“老同学,你够犀利,我已经犹豫了。我不明白日本人要做这个展览做什么?”

周秉鑫说:“你看过计划就明白了,还有茶道、歌舞伎表演的计划。上头说要推动中日文化友好交流,他们希望这个展出叫亚洲私人藏品展,还想邀请中国的收藏家共同参与。”

“那就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不然全部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周秉鑫叹气。

蓝宁还是把计划书全部拿了回去,但是并没有下派任务单至企划部。

方珉珉正在等她的任务单分配工作,见她毫无动作,问她:“你不要接日本杂志社的单子了?”

“接了。”

“还不行动?”

“让我想想。”

她还没想好,母亲大人便先来了电话,命令:“晚上回家吃饭,我和关止已经商量好了。”

蓝宁埋怨:“老妈,你是关止的亲妈。”

“呵!我倒是想呢!关止比你孝顺多了,你能找到他,不枉我去普陀山花了好几百烧的高香。”

蓝宁挂掉电话,郁闷更上一层楼。下午同严宥然通电话,严宥然也奇道:“你妈看他妈不顺眼,倒是挺能关怀他。”

“可不,我妈就盼着她逛马路的时候屁股后头跟着个帅哥当拎包工,如今是得偿所愿了。知道的那是女婿孝顺丈母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妈养了小白脸。”

严宥然笑不可抑,说她:“你懂什么?关止比你聪明,知道相处的艺术。别以为和家人相处就不用讲心机和手段。以前你妈一叫你相亲你就甩脸搞冷战,把你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关止就有本事在他妈和你妈不对付的情况下,让你妈当他是宝贝儿子。这就叫差距。”

“是是是,他比我强。人人都爱关止,好了吧?”又问,“你怎么样了?”

“这也是相处的艺术,我们各自冷静,然后慢慢发觉生活中对方的好处,等想通了,就聚了,如果想不通,那就结了。”

蓝宁没有想到严宥然的事故会这样严重,一时失语,还是严宥然没事人似地又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强求也不是你的。有时候还不得不信命。”

这头的蓝宁轻轻点头,人生之路多么不可测?但须得走下去,那是一定的。她收起唏嘘,先去参加罗大年主持的业务会议。

罗大年每月都会召开这项会议,令各项目经理通报跟进的项目和投标的项目。蓝宁的项目中还是将景阳春标上了,她又简略讲了一讲文物展的情况,罗大年非常感兴趣,在此项目前画了两颗五角星。

蓝宁大感头痛。

此外罗大年还要她重视“美达”,“美达”如今正在势头上,连金融危机都阻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今年他们集团成立二十周年,要隆隆重重办一个周年庆庆典。

罗大年在会上就对蓝宁讲:“刘董不论人情还是面子,都会把你作为首要考虑对象。”

说完便将此项目划入蓝宁这一组。

蓝宁在散会之后,跟着罗大年去他的办公室,开门见山用和婉的商议口吻讲:“那个文物展的项目有许多不确定,还要和对方再沟通沟通。”

罗大年摆摆手:“明年就是世博年,虽然现在经济萎缩,但是展会业务量依然会因为世博效应有个上升趋势。小蓝,你的眼光很准,我们的许多客户缩减开支,降低了我们的工作量,正好有这个精力扩大业务范围。你早就想到了,不是吗?报的这个文物展就相当好嘛!”

蓝宁被切准了脉,无语。

同罗大年认识了十年,搭档了六年,他实在很能知道她的工作思路。或说,他们在某一层面,对公司发展的战略方向是保持一致的。

但她还是想辩一小辩,略提高声调:“罗总——”

罗大年再摆手,用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对她说:“小蓝,我不发声吧,你就觉得我偏颇,我发声支持你吧,你又退缩。”他循循善诱,“年轻人,不要畏首畏尾,这可是你这个组开展新业务的契机。”

蓝宁闷闷地从罗大年办公室里走出来,程风紧跟一步过来问:“蓝经理,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路子开得宽一点了?”

她心里清楚,做销售的千伶百俐,罗大年的两颗五角星就让他们的心思活络起来。蓝宁觉得此刻不好给予完全肯定答复,令他们希望上升到百分之两百,若出意外,又如一场金融风暴。

她讲:“这是初次尝试,如果马上批量推销,我们的后勤部门也会应付不来。”

程风脸上再有毫不掩饰的跃跃欲试也被蓝宁的这句话打回去,但蓝宁从手边名片本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不过我们还是先试试吧!”

名片是“美达”人事部经理的,让程风笑着收纳下来。

此举被路过的罗曼看到,她微微诧异,蓝宁看出来了,但只是对她微笑。她决定文物展览这个项目,她须得自己好好考虑一番。

晚上回到父母家中,关止已经到了,客厅里摆好麻将桌,关止和万丽银坐对门,两边是左邻右里的大妈。蓝宁进去叫人时,关止刚送一个东风给万丽银吃了去,然后万丽银就糊了。

马上有大妈呼吁:“女婿坐丈母娘对家,才是借东风,换位子换位子。”

万丽银得意得不得了,懒得和蓝宁多说话,对她讲:“去厨房帮你爹做晚饭去。”

蓝宁绷住一张俏面孔,一抬眼就看见关止对住她笑得欢。她在肚子里诅咒“输死你,马屁精”。

蓝森正在厨房打理醋溜鱼片,他最近潜心研究蓝宁外公留下的菜谱,颇有了些心得,抓着蓝宁就开始讲古。

“醋溜鱼片有个不大好的名字叫叔嫂鱼片。”

蓝宁站在一边掐豆芽,和父亲一同做苦命劳工。她说:“这名字真暧昧,真没劲。”

蓝森讲:“宁宁,不要把工作上的脾气带到家里来,家人很无辜。”

“爸爸,我没脾气。”

“胡说,一进来就掼脸色。”

蓝宁撅嘴:“我就知道回来会被您数落,明明是你们看我不顺眼。”

没想到蓝森讲:“被自家爷娘讲讲有什么?你妈妈有一点是对的,你的脾气不可以掼,不被我们说,也要被别人说。”

蓝宁自是醒尾:“我也不会被他们家里人讲。”

“哎,我的鱼!”蓝森这头手忙脚乱把醋溜鱼片折腾好,才得了空,接过蓝宁手里的豆芽去炒菜。

蓝宁拖了小凳子,像小时候一样坐在门边,向父亲诉苦。小时候讲的是学校里的不平事,现在讲的是工作上不顺心。

蓝森手里虽然是忙着,但也仔细听了,边炒菜边讲:“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还什么都没做,东想西想,有什么想头。”

是呵,这才是顶简单的一条道理。

蓝宁忽觉有一丝两丝的清明,她的一切情绪言之过早,手里的难题还未变作难题,她就先抵触了。蓝宁又开朗起来,抱住父亲的手,软软叫一声“哎,老爸”。

屋里边“哗哗”洗牌声音传过来,万丽银唤:“老蓝,你来打两圈,剩下的菜让蓝宁烧去。”

那边退下来的是关止,蓝森先拒绝,直肠子真是直不隆冬,讲:“换我上做什么?还是让关止来,他会记牌。”

于是左邻右里起义了,非要蓝森把关止换下去。

蓝宁似笑非笑糗关止:“会记牌还会输?”

关止往灶台上的左看看右看看,问:“今天吃什么?”

蓝宁推开他,嫌弃他碍手碍脚,关止便打一个哈欠坐到刚才蓝宁坐过的小凳子上。他长腿长手,坐着的姿势很难耐。

关止讲:“我想奶奶的生日就在巧瓯轩里做,菜单你管开,我管买原料。”

蓝宁被父亲刚才的提点平了气,她问:“你爷爷会来?他不是生病了吗?”

“他听说我要唱戏,就来了。”

“又瞎扯了。”

关止笑嘻嘻地站起来,问:“蓝宁,你是不是忘了我会唱戏?”

蓝宁正拍好了蒜要丢到锅里头,关止又说:“大学那会儿,时维挂名策划的戏剧节,我还拿了一等奖。”

蓝宁手里的蒜滑落太快,锅里的热气一冲,她的眼睛立刻就酸涩。

五(中)

她想,时维时维,时间维度拉得再长,他都这样无处不在。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年的戏剧节?那还是她强自出头请的时维挂名策划戏剧节。

蓝宁当初并不知道,时维同她的缘分会不止那么一点点。她在课堂之外再见到时维,是在自家门口。

外公有清晨打太极拳的习惯,蓝宁偶尔早起,会去凑外公的热闹。

那天朝阳灿烂,她看到时维立定在外公身后,一身白色绸衣,长身玉立,衣袂飘飘。他同周围打太极拳的老人有一样的动作,还有一样的气定神闲。

在这个太极世界种,他站在一群白发老人之间竟也不突兀。蓝宁很意外,歪一歪头,对住时维笑起来。她想的是,如果仰慕时维的同学们看到他在打太极拳,会不会大跌眼镜?

时维看到她时,正在做一个“白鹤亮翅”。

这个姿势做的不好,便是白鹤变鸡鸭。蓝宁在选的武术课上,就从没把这个姿势做的漂亮过。但时维跟着外公做出来的“白鹤亮翅”,那才是真正的白鹤亮翅,身姿秀丽挺拔,鹤立鸡群。

蓝宁真的看住了。

回到家中,母亲在厨房里对着父亲嘀咕:“你去劝劝爸爸,没道理送上门的生意不接。人家多有诚意啊!快赶上刘备三顾茅庐了,又陪着打太极又陪着下棋的。”

蓝宁私下问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蓝森一向是个民主派,对蓝宁认真解释:“有人要请你外公写配方,做中餐的标准化。”

蓝宁听不懂这样专业的问题,也没有多管闲事。只是之后经常会看到时维来找外公,陪着打太极拳,便试探对外公说:“外公,别人很有诚意哦!”

万则萱正在灶台边慢条斯理揉了面粉擀面皮子,一朵一朵匀薄合称,规格划一,宛如复制。

他说:“现在国外有擀面皮子的机器,做出来的面皮子张张一模一样,但是再没人气了。”

蓝宁并不能解外公的意思,不过逞强噘嘴:“外公,这叫现代化。”

年轻的蓝宁不能够理解外公的因循守旧,她热力的生活正要拉开帷幕,五彩缤纷得她目不暇接。

很快,她的注意力被秋季的艺术节吸引了去,每年的艺术都是各系学生会使尽八宝争锋头的斗技场。

向系里学生会提出本系组织的戏剧节活动找时维挂名策划做卖点,是积极干部严宥然的主意。

蓝宁和她想到了一处,她的打算是只需要时维挂个名,即能打响名头。严宥然则担心如何向住对面研究生楼的时老师开口。

这是头一桩为难事。

时维授选修课,是看在经管系系主任的面子上任外聘老师,并不参与校内事宜,实实在在一位编外人员。

蓝宁不知怎地很有信心,讲:“我去试试。”

时维其实顶忙,经常早出晚归,蓝宁蹲点三日,才探准他的时间,找上门去。

她是在时维门前徘徊了两步,才鼓起勇气敲门。

在时维的宿舍里,蓝宁一直把目光放在一壁书架上,他的书架上全部是大本大本的原文教材、学术理论,本本都是大部头。书架旁边放了一展小橘灯,又显单调宿舍十分温馨。这才让蓝宁在万斤压顶的局促中结结巴巴表达自己的意思。

时维温和地听着,手里捧着一只紫砂茶壶,静定地握着,没有多余的动作。蓝宁讲完同学们的想法,把目光调到了这只紫砂茶壶上。

砂泥的本色,有一种回归的平静,她奇异地心定下来,说完之后,企盼地看住时维。

仿佛正如她所想,时维问她:“你们想要我来做广告?”

“时老师,我们的戏剧节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

时维片刻沉默,蓝宁舔舔嘴唇,再说:“时老师,我们很有诚意的。”她还竖起手掌发誓,“我们保证不用你的名字招摇撞骗。”

时维笑起来,也许看她装可怜的样子很好笑,真的答应下来。

蓝宁从没想过时维如此简单就答应了,她又惊又喜,还有压力,唯一念头是不可以把戏剧节做砸,这样会砸掉时维的招牌。

她从没做过组织策划工作,单凭一股作气,从创意到流程,齐齐动手,忙得三头六臂都不够用,怨得严宥然直叫:“早知道不出这个馊主意,让大家忙到死。”

蓝宁挥挥拳头:“我们是借了别人的名牌做名牌,怎么好失礼于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同严宥然正在校外的影印店做展板印刷。提货时两人都傻眼了,长五米,宽两米的展板似座山,两个女孩力所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