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曹汾说是帮慕嘉阳推掉不喜欢的婚事,实际上是逼着慕家在曹王之间做个选择。景阳公主是王家的人,帮你退婚的是曹家的人,你是接受退婚呢,还是回去娶回来公主呢?

幸好,现在有江媚语这个王家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横插一杠,也不能把功劳全记到曹家头上。听说王贵妃还把媚语叫到宫里询问此事,传出的消息只是江媚语想着嫁人,没想到碰上公主中意的。她本来就是江洋大盗,娘老子就是抢来的,自己抢个男人并不算什么。宫里人都说状元郎福薄,好好地驸马做不成了!

慕嘉阳心里明白,问题是,曹王两家势不两立,满朝皆知江媚语是王家的党羽,曹汾为什么会找她,而且她也会听曹汾的?

“那江媚语怎么会答应你?”

曹汾得意的说:“那江媚语做了几年边疆大吏,应当是明白些事理。其实这些年来,她对曹家也是时有示好,只是父亲大人觉得还不到用她的时候,这次说起来也是她主动。想必那王程远吃空响喝兵血,弄得太狠,让她过不下去了。”

慕嘉阳苦笑一下,心里明白曹汾聪明太过,怕是被江媚语利用了。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说:“这样说也没错,不过,她远在边关怎么会听你们的?”

曹汾道:“我在乐游原吃茶,正好碰见她回来。聊的好了就说起来,她听说是你就点头答应了。说实在的,我也挺奇怪的。”

乐游原是进京的必经之路,只怕喝茶是假,拦住江媚语是真。慕嘉阳心里明白,曹家这是借江媚语的手搅乱慕家和王家的关系。

苏清恍然道:“我说梅城你为什么专门挑那么个地方看游街,搞半天你早就知道有这出戏?”

曹汾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以为她是随便说说,嘉阳和公主的事情,哪儿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没想到她真的就做到了,而且……呵呵,还举重若轻啊!”曹汾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慕嘉阳道:“她这样帮我们,有什么条件吗?”

曹汾想了想,摇摇头戏谑的说:“好像没说过啊。不过,以她那个身家那个年纪,要找到合适的婆家的确不容易,可能是真的看上你了吧?”

慕嘉阳无可奈何的偏过头去,果然,这次媚语来绝不是普通的调职入京。看她现下的手段,怕是要在曹王两家找个中间的位置伺机而动吧?

但是,她要动什么呢?

慕嘉阳想不明白,但是看着曹苏二人互相吹捧,抬高自己贬低江媚语,心里替他们惋惜。明明都是精明的人,偏偏看不清事实。

那江媚语是什么人?敕封的云麾将军,总揽宣、定、边三州军政要务,俨然是一方霸主!纵然出身草莽,可地位显赫,要找婆家还不容易么!曹家也好,苏家也罢,出生在好人家就觉得天下人都比他们蠢,其实谁比谁还不知道呢!

送走二人,慕嘉阳深深的皱起眉头。四年了,她应该长大了吧?应该不会做恶梦,也不会在夜里哭了吧?不知道她的身边还有没有人拍着她睡觉呢?

四年前只是少年不懂事,四年后却都过了成家的年龄。听外面的意思,江媚语尚未嫁人,难道他们真的……

嘴角悄悄的抖了抖,慕嘉阳不知道自己笑了出来,只是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绒花。这是方才跟江媚语打照面的时候从她身边顺来的吧?他记得这个恶霸第一次来京城时还被取笑像只土鸡,现在一身冷甲,估计没人会拿女人的标准评价她了。只是这朵绒花是从哪里摘下的?慕嘉阳有些恍惚,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好像这个恶霸也曾有一阵子头上插着一朵小小的绒花,坐在庭院里那株芙蓉树上和他安安静静的聊过天?

不日,圣旨下,绝口不提赐婚的事。慕嘉阳入翰林院,领职宇辉宫侍读。宇辉宫是三皇子的住处,也就是说慕嘉阳这个状元没捞到什么实际的肥差,反而派去做了教书先生。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惩罚,有人惋惜有人冷笑,慕嘉阳自己倒是很坦然。

不过,这个宇辉宫在内廷,景阳公主想去抬脚就到。皇帝这安排,根本就是拿年轻人打哈哈,双凤戏龙的战争还得继续。连侯朝的官员说起来,都觉得可乐。曹太傅听了只是冲慕汝城微微点头,但是这个点头就能把慕汝城压在心头的乌云一丝不剩的吹散。就凭这个,慕汝城对那个土匪世家也有几分改观。

说起来,这个慕嘉阳也算是个人物。十七岁那年在京城花会上出口成章一鸣惊人,更有人绘声绘色的说慕公子曾有一次晚归,经过本城最有名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时,人们抬头看见月光落在公子的脸上,泠泠如水,高贵不可侵犯,原本喧闹的街道霎时安静下来。从此,月华公子的别号不胫而走。

但是,人们也奇怪为什么十七岁之前没见过月华公子?后来都说是司空大人家法严谨,一直苦读诗书,所以才不像别的纨绔子弟出来胡闹。但事实真相呢?恐怕只有个别人才知道。

——慕嘉阳天生有个小偷小摸的毛病,那手脚“勤快”的不行,走哪儿摸到哪儿,连老爷的奏折都被他摸走过!他自己却全然不知。老爷没办法只好把他关在家里。如果不是十六岁那年有人指点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行为,恐怕还出不来!

第四章 江媚语

江媚语总揽三州军政大权,调回京城后,皇上并没有让她再回宣州,而是留在京城与前往三州的官员一一交接。原本一个人的事务分给三个人做,在外人来看也是一个信号:皇上开始收权了。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两种时候:一是皇上身体不行了,给即位的新帝留个稳当的江山;而是新帝亲政,要换上自己信任的人。

目下来看,皇帝的身子骨怕是不行了。

媚语忙的头脚不沾地。刚进家门,就听见老爹爽朗的笑声,还有类似“小兄弟,好好好”的夸奖。

旁边的老总管陈伯嘴角抽抽着解释:“慕公子来了,正和老公爷说话。”

自己抢来的丈夫还不至于忘了,何况自己和慕嘉阳的渊源也不仅于此。江媚语点点头,踏进书房。

“嗯,媚……将军”慕嘉阳犹豫了一下,“师傅”两个字实在叫不出口,当着江伯父的面,她也不会强迫自己吧?

媚语揉揉额角,向嘉阳点点头算是见过。落座后,老侯爷继续吹嘘当年的丰功伟绩。慕嘉阳心里有事,但看江媚语似乎不大待见自己也只好忍着不说,听老头子在那胡侃。

媚语打断老爹的自吹自擂问道:“对了,慕兄此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慕嘉阳听江媚语叫自己“慕兄”还真有点不习惯,再看那张公事公办的脸,突然有些唏嘘。她都忘了四年前的事么?

江媚语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慕嘉阳这才拱手道:“哦,方才三殿下让在下给将军送来这个,不知道将军何时能就位?三殿下实在仰慕将军的本事,殷殷期盼。”

江媚语揉了揉额头,“后天吧,我后天入宫。”

慕嘉阳点点头,让人把宝剑呈给江媚语,问道:“三殿下想知道将军擅使何种武器?以便大内准备。”

大内不得带武器,所以都要仿造没有杀伤力的。江媚语掂掂手中的鉄木宝剑说:“我在沙场上使惯长枪,那个就不带到宫里了。这口剑我看就挺好。”

出门的时候,慕嘉阳下台阶没站稳,身子一晃,原本离着八丈远的媚语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稳稳的拖着他的手肘。慕嘉阳突然觉得耳朵根儿那儿多了股热气,明显透着疲倦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说:“小心。”

也许只是无心,但不是所有人都无心。慕嘉阳又不是童男,被人在耳边轻轻一吹,没反应就是有毛病!但他也知道,就算江媚语是女人,也是可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他的人!

想起江媚语整人的本事,慕嘉阳立刻扫清所有不洁的念头。

江媚语陪他走到门口,突然低声说:“你怎么还没控制住?”手腕一抖,慕嘉阳眼前闪过一只细小的官窑青玉茶盏,正躺在江媚语手里。脸唰的就红了。

江媚语手腕一翻,茶盏已经进了衣袖,说:“那宝剑不是摸来的吧?”

“不是,不是!”慕嘉阳面红耳赤,“真的不是!”

落荒而逃!

江洋看女儿踱回来,对着慕嘉阳的背影感慨的说:“好青年啊,你看看——比大姑娘还害臊。”

媚语哭笑不得:“爹,他是有名的月华公子,为了噙香喽的姑娘才去考的功名。借着家世和一点小聪明取了头名有什么了不起!他会害羞?那母鸡都能打鸣了。”

媚语想起小时候自己整他,为掩人耳目,把他押在妓院里。结果他却把人家姑娘的肚兜偷了回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趁他见慕汝城问安的时候,悄悄别在他身后,被慕汝城发现,狠狠的揍了一顿。今天想起那张委屈到扭曲却不肯说是自己骗他去的脸,媚语突然有些感动。

卫国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嘟哝着:“母鸡打鸣了不起吗?咱家小母鸡天天打鸣,比我这大公鸡都勤快。”

“爹!”媚语收回思路,无奈的撑住额头。

老侯爷这才看见媚语苍白的脸,关切的问:“怎么?又犯病了?不是说好了吗?”

媚语摇摇头:“平常是没事。边关事多却上下齐心,呆了那么久,虽然累,心里却舒坦。”媚语扶着老爹走进书房,“可是朝中东拉西扯,既得拖人后腿,又要给人办事,恨不得生三个脑袋出来。我这只有一个,不够用啊!”

有人掌灯送来晚饭,一荤一素一碗米饭,外有一摞有待处理的呈报。媚语捡着清淡的粥食慢慢用着,皱着眉头看着呈报,时不时的放下筷子,用红笔圈阅。后来就干脆不吃,专心的看起来。

老侯爷看着女儿用餐,他不识字,也懒得看那些奏批的东西,但是心疼女儿,问道:“吃饭,先吃饭。怎么,兵部……有人捣乱?”

媚语道:“明着倒也不敢,但王家又安插了几个人。”

“要紧么?”

“他们盯着要紧的位子呢!不过这些位置上都是我们的人,一时半会儿替不下来,我答应先进来,以后慢慢发展。他们还不至于为难我。”

“哦,可那些人放在里面终究是个麻烦。要不找人做了吧!”老爹强盗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

“不行。你杀了这个,他们还会找别人来代替,反而打草惊蛇,让她们对咱起了疑心。那就坏事了。

江洋说不得严肃的事情,既然不能很快解决,那就等最终解决的时候再说吧!无聊的左顾右盼,很快想到自己女儿的私事:“你这回怎么想起当街抢亲了?老子越想越不对劲。而且一出手就是状元,虽说这次被公主坏了好事,可以后也不能比状元低啊!这些王公贵族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能应付么?”

媚语想了想:“应付什么!直接砍了不就没事了。我在外面已经够累了,回来还要练女人?笑话!爹你放心,在我们卸甲归田之前我是不会嫁人的,这辈子要嫁也是嫁个倒插门的,给您招个半子!”

“呵呵,那倒是好。哎呀,只要你能嫁出去老子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不过,你说着解甲归田啥时候成啊?这里太憋屈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闷都闷死了!诶,那个……你娘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吧。爹,以后您别招蜂惹蝶了,娘的脾气太犟,我都圈不过来。”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老头连连摆手,“那不就是逢场作戏嘛!你娘啊,就是太认真!”

江媚语道:“认真不认真的,她一个地主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从嫁了你雪里来风里去,刀光剑影这么多年,老了老了您去找别的女人乐和,换了谁能不认真?!话又说回来了,娘在宣州的时候也挺舒服的,您还记得拓延部的阿爹么?”

“那个死老头子?还没死?”江洋的粗眉拧了起来。

江媚语说:“宣州有个互市,他们拓延部得了好多好处!听说娘来了,他还来看娘呢!这次娘本来是要和我一起回来的,但是被拓延部的阿爹留下,说是一定要看完他们部的那云遮大会。娘心里一直不舒服,我想她正好可以散散心,就留下她了……”

“操!我就知道那老小子不安好心!”江洋闷头骂骂咧咧的出门。

江媚语赶紧问:“爹,你去哪儿?”

“接你娘!”后院一阵人仰马嘶的乱和,媚语听着马蹄声去,抿嘴偷偷乐了。娘早就在乐游原等着他呢!只是当时负气离家,现在不好意思就这么低眉顺眼的回来罢了。

伸个懒腰,丫鬟水清过来说:“小姐,沐汤备好了。”

“好,这就去。”

江媚语看着空空荡荡的桌案,从今往后宣地三州的事情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处理了。

如果真的卸甲归田了,那些死在羡央山的人能甘心吗?他们已经被白骨高高的托起,只能继续向前走,后退或跳下都是地狱黄泉。怎么可能卸甲归田呢?

第五章 师徒关系

凤阁龙楼连霄汉,是外间对皇宫的羡慕,可是身处其中的人却被流檐重角压得喘不过气来。半年后就是三年一度的旬查,媚语要协助三皇子为通过旬查考核作准备。

三皇子成闵天生体弱多病,再过两个月就十八岁了,可还是没有成亲,京城都知道,三皇子先天弱,他碰过的女人没一个带种。就算把女儿送过去,也是下不出蛋的母鸡,迟早被人宰了。皇上责成太医院务必调理好皇子的身体,老不成亲也不体面。练武,就是调理的一项内容。所以,这武练的也就可有可无。即使有旬查在这里摆着,成闵也是一副能躲就躲的架势。媚语和慕嘉阳商量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能逼着一个王子做什么呢?

媚语抬头看看天,蓝汪汪的好像宣州城外沙漠上的月牙泉,偏偏被许多钩心斗角撕裂开,变得死气沉沉。

“媚语,看什么呢?”成闵凑过来问,跟着看了看天空。江媚语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女人,他喜欢在暗处观察她的神态,若能抓住一瞬间媚语失神的样子,这一日便多了许多咀嚼。像江媚语这样的女人,她心里经常想的会是什么?

媚语不知道成闵想的这些,规规矩矩的说:“哦,闵殿下,刚才听见鸟叫没听出来,所以觉得奇怪,想看看是什么?”

成闵抬头看看天,奇怪的说:“本王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了园子里养的鸟,和城里每年都有的家雀春燕,还真不知道能有什么别的鸟?嘉阳,你听到了吗?”

一直远远站着的慕嘉阳被点了名,也不得不走上前来道:“回禀殿下——”

“诶!不是叫你不用那么麻烦吗!直接说,直接说!”三皇子对那些繁文缛节很不耐烦,打断了慕嘉阳的话。

慕嘉阳咽了口吐沫,想着老爹的谆谆嘱咐,说道:“听说将军,嗯,媚语。”对了,三皇子让大家直呼其名,慕嘉阳赶紧改口,“媚语在军中的时候耳力极好,听说能分辨出百里外敌军的人数和马匹数,呵呵,微臣还听说媚语甚至能听出敌人带了多少辎重。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媚语能听到的东西,就不是微臣可以听到的了。”

慕嘉阳看着媚语,他很想知道这四年她在军中是怎么过的。虽然流言多半不可信,但是听多了难免会在意。他更像听见媚语亲自说一说,这四年他不在的时候是怎么过的。

闵好奇的问:“真的吗?媚语,若是嘉阳说的有半点假话,我们就罚他抄书,呵呵,你可不要心疼!”

媚语似是没有理解慕嘉阳的意思,泛泛的说:“没那么神奇,只是伏地监听之术,军中很多人都会。大概能听到百里马蹄的震动,但是数量却是不能凿实的。不过,我觉得慕大人,嗯,嘉阳,嘉阳说的也没错。类似的传闻微臣也曾有所耳闻。嘉阳也说了只是听说,所以——呵呵,这话里是真是假,还请殿下明断吧!”

媚语把球踢给成闵,成闵哈哈大笑:“媚语啊媚语,看来你还是舍不得我们的状元郎,本王罚他抄书你都心疼!”

媚语大方的一笑,对这种戏谑置之不理,倒是慕嘉阳脸红脖子粗的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三皇子回头看看嘉阳,又看看媚语,突然叹了口气,拍拍慕嘉阳的肩膀说:“嘉阳,我看,你还真是当压寨夫君的料!今天,你去把夫子留的作业抄上十遍,先抄我那份,笔迹一定要像啊!上次你抄得大意了,夫子已经起了疑心。那老头子食古不化,又不好惹,大家都要小心些。媚语,下午我们去练练射箭吧,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父皇问起来本王也好交代。”

慕嘉阳心里叹气,却不得不应下。错身让过三皇子,抬头却看见媚语从他面前经过,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强忍着什么。心头的拘谨豁的少了很多,冲着媚语悄悄的笑了笑,媚语的脸立刻僵在那里。慕嘉阳满意的看到一抹嫣红爬上不算白嫩的耳朵,甩甩宽大的袖子,跟着三皇子当先走开。

宇辉宫,三皇子小憩,留嘉阳抄书。

“嘉阳?”

慕嘉阳一听这声音,跟被针扎了似的,想都没想就钻进桌子下面。“唰”,桌前的帘子被掀开,一张明艳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慕嘉阳听见今天的第一百零一声叹气,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道:“哎呀,谁呀?”

“哼!是本宫。你竟敢抄书的时候跑到桌子底下睡觉,要是老头子知道了,非罚你不可。”景阳公主倒是相信慕嘉阳这一套,“快出来吧。下回我让人给你在隔壁弄个小榻,没人的时候你就去那里睡,我派人帮你看着,有情况叫你,你就不用这么辛苦的钻桌子了。”

慕嘉阳心想:我本来就是躲你的,你还派人看着!嘴上赶紧说:“多谢公主,不用啦不用啦。微臣也是一不小心滑下来的,下回找人做个合适的垫子不要再滑下来就是了。嗯,这还没抄完呢,微臣必须得在闵殿下回来前抄完,公主,请恕微臣不能奉陪。”

景阳乐呵呵的坐下来,让人为慕嘉阳端上一碗人参汤,道:“没事,你忙你的,本宫不打扰你!”

如果可能,慕嘉阳选择拿把扫帚把她扫出去,或者挖个洞,自己从地下溜出去。但是,他只是乖乖的端坐在桌案前,以状元之才,继续在那里练字!

景阳根本就不是坐得下的主儿,喝着茶,问道:“最近……江媚语没找你麻烦吧?”

慕嘉阳心想,人家连理都懒得理我,就是你那三哥,麻烦事一桩接一桩的。还有你,最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别在这烦我!嘴上还说:“啊,谈不上。微臣最近也很少见到云麾将军。”

“哼,她都被罚俸了,还敢嚣张!下次要是再惹恼了我,我就要了她的命!”景阳公主气咻咻的说,

慕嘉阳心说:别看你张口闭口要人命,那江媚语是刀尖舔血过来的!你要是真惹毛了她,还不一定谁要谁的命。他可是亲眼见江媚语杀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吓得他一阵阵的发晕,人家还能发足狂奔,知道自己去干啥!

景阳公主又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只见慕嘉阳笔下生风,抄得认认真真,对自己是一点也不待见,觉得有些无聊了。想要他陪自己玩儿吧,看来还有一堆功课没做;就这么走吧,还有点不甘心。琢磨了一下,突然一拍巴掌:“嘉阳,以后本宫跟你们一起读书吧!就这样定了,我去跟父皇说!”

慕嘉阳手下一颤差点点个大黑点子,天要绝他吗?!

第二天,慕嘉阳病了。

真的病倒了,一起床就头晕,根本下不了地!不仅如此,还见不得人,人一多声音一大,他就一副要昏倒的样子。慕家上下一通大乱,伴读的事情自然也就放下来。皇上不仅没有为难,还派了太医来看候。

景阳公主派来问候的人络绎不绝。如果不是江媚语一点声息没有,让景阳公主觉得自己亲往没面子,她还真想到司空府转转,最好能住下不走。

慕家托人转告公主,自己福薄受不起公主的大恩。

景阳公主才不理慕嘉阳怎么想,径直问来人道:“那他也是这么告诉江媚语的吗?”

“是也不是。”

“哦?怎么讲?”

“江家出身不太好,慕家乃是山东大族,家训严谨,非门当户对不可入门。所以,慕嘉阳是万万不敢娶江媚语的。”这只是推测,景阳终究学问低了些,没听明白里面的弯弯绕,以为慕家直接拒绝了江家。

“哼,本来就是!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景阳公主不屑一顾,“那——嗯,本宫自会为公子做主。你先回吧。”

“哎呀公主,万万不可呀!你想,将来慕公子还要和江媚语同朝为官,这、这多尴尬啊!慕公子说了,大丈夫清白立世,他不愿意同僚说他是非。所以,只能请公主原谅了。”

“啊?谁敢说我的丈夫!”景阳公主愤愤的说,“我砍了他!”

“公主,我听说慕大人已经亲自入宫请罪了。依老身意思,您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吧。”

景阳道:“哼,才不能便宜了江媚语那个贱人!”

月朗星稀,夜空如水。慕嘉阳从床上爬起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在地上打了一通拳。小厮泊儿早就备好宵夜,看着公子吃的狼吞虎咽,有点心疼的说:“公子,要不您就从了景阳公主吧。咱不能老这么黑白颠倒啊!时间长了,这没病都得变成有病了!”

慕嘉阳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泊儿先走。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麻烦呢!

在屋里转了转,就听有人窗外有人说:“是啊,背四时违天道,这人肯定会生病的。”

开始,慕嘉阳还吓了一跳,辨出声音后心里多了份欣喜,打开窗户压低了声音说:“我以为你当了将军就会走大门了呢!”

江媚语从窗户蹦进来,说道:“我是走的门,你们家后花园的钥匙还在我这儿呢!”说着甩了甩手上的钥匙。慕嘉阳看见钥匙,心里莫名的感动了一下,这可是自己当年送给别人的第一样东西,虽然忒贵重了些,而且多少有点被逼的,但是好歹也是有纪念意义,“我以为你早丢了呢!既然这东西你都留着,那为什么游街的时候你都不认识我了呢?”

江媚语道:“钥匙又不会长个长胡子,我怎么完全记得。”看慕嘉阳不屑的撇撇嘴,笑着说,“开始我还真没认出来,你们三个都穿着大红袍,我哪儿知道那个是现在的你,只好捡着中间的问了。不过,你一说话我就认出你了。虽然不是以前的公鸭嗓,可那说话的贱样还是没变!”

慕嘉阳哼了一声,坐在凳子上小口嘬汤喝。江媚语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不会好好喝汤啊!”说着一拍桌案,汤碗平平的飞起,直奔慕嘉阳的嘴巴。

慕嘉阳道:“你这女人,懂什么是斯文么!”手下也是不停,提掌弹指,黏着碗边滴溜溜的转,那碗竟顺着他的力道转着又落回桌面。

江媚语道:“咦?长本事了,这招借力使力你用的不错。看来没少逛赌场,掷了不少好点子吧?”

慕嘉阳自负的歪着头,没理江媚语。

江媚语眼看那碗快要停下,突然一踹桌子,桌子猛地震动了一下,那碗竟然倏地加快了转动的速度!只是这一回没有飞起来,碗中的热汤像龙卷风一样忽的扬了起来,一股脑的灌向慕嘉阳的脸。慕嘉阳诡笑一声,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拽来一个空盘子,随着指尖滴溜溜的快速旋转着,倏地截住龙卷风。随着慕嘉阳蓦然站起的身子,那盘子吸着龙卷风在以慕嘉阳为轴心转了一圈消去些势头。

媚语略微有些吃惊,刚站起来,慕嘉阳闷喝一声,“当”的一声脆响,指尖猛弹盘底,那龙卷风倒戈相向笔直如剑,冲向媚语的面庞。

媚语一个铁板桥,下身不动,腰身后折堪堪躲过这道香喷喷的“飞剑”!饶是如此,比起慕嘉阳接招还能反击似乎也差了些。慕嘉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一记扫堂腿,欲趁这个空挡攻击媚语下盘。

此时,媚语上半身与地面平行,全仗马步扎的稳当。若是被慕嘉阳扫到,整个人都要趴到地上,只怕还要是个大屁墩!慕嘉阳掩饰不住满心的得意,动作愈发急切起来。

“哼”!偏这时,慕嘉阳听到媚语的一声冷哼,心中倏地一凉。刚要抽身回防,眼前猛地一花,“噗”的一声,那团龙卷风般的热汤不知怎么似天女散花般的兜头罩了他一脸一身!胸口一闷,生生被媚语一脚踹飞,结结实实的扎进被窝堆里!

媚语竟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拢水、拧身、拍出、回踹,完成四个动作,如鬼魅一般!

慕嘉阳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屋中慢慢擦手的媚语,以为自己见着鬼了!

良久,一句极不和时宜的话脱口而出:“喂,你这母老虎,要谋杀亲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