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云麾将军吗?奴家这厢有礼了!”陈寡妇出来打招呼。媚语想起让白燕“打招呼”的事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白燕,终究是嫩点儿!

第二十八掌 叶楼2

陈寡妇从夫姓,据说是陈武夫还在镖局走差的时候从外地带来的。漂亮是漂亮,可是人好像有毛病,记不得自己家在哪里。人们说,是陈武夫拐的别人老婆,私奔来的。可是等了几年,也没见有什么人家来寻事。慢慢的人们就淡忘了这事儿,反倒是陈寡妇风骚入骨的模样成了另一个话题。

要说模样有多俊俏,倒也未必。一人一个看法,王八里都能挑出西施,何况模样周正一些的女人呢。陈寡妇的美那是男人爱死,女人恨死的那种。同样两只眼睛,水汪汪的那么一转,女人得烦死,男人就淹死在里面出不来了。她家男人命短,带着陈寡妇回来就不再走镖,找了个护院的差事,干了没两年,就莫名其妙的一命呜呼。有说是仇杀的,有说是喝多了自己淹死的,还有说是陈寡妇跟奸夫害死的。最后这个最吸引人,但是因为找不出奸夫,过了些日子就不了了之了。

陈武夫一死,守孝期满之后,陈寡妇就正儿八经的给自己找奸夫了。今天东家媳妇过来骂了,明天西家婆婆上门砸物件了,闹得不亦乐乎。越闹名气越大,京城里的男人都跟苍蝇似的往这儿飞,陈寡妇似乎也乐得如此,双数日子单数日子的,把这些男人们整的服服帖帖。据说,陈寡妇最大的本事不在长相,而在床上。个中妙处也成为酒肆红楼里的塞牙谈资,甚至还送了她一个雅号“红绡夫人”。

江媚语在京城的时间不长,可是谁家是什么情况都门清。今天她也想见识见识这位有名的“红绡夫人”。

陈寡妇躬身见礼,媚语抬手让她起来。要说这人要漂亮,还真的一身孝。一身的布衣白裙,腰间扎着一条蓝底白团花的巾子,衣领大襟的地方都是一色花色的滚边,一动一静之间仿佛一朵白云,又似百花园中的一朵白牡丹。

媚语见过不少人,这种打扮的女子多半心性偏冷,自恃清高。这陈寡妇分明是个热情外露,泼辣能干的女子,穿这身衣服不显得不搭调吗?

“将军,今天是有何贵干啊?”陈寡妇笑眯眯的,眼睛像猫儿一样眯了起来。

媚语道:“都是邻居,听说您搬到这里,我过来看看。”

陈寡妇道:“哎哟,看您这说的,奴家都不好意思了。听说江府要扩大一些,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然要先紧着您方便。”

不软不硬。想当初白燕过来本想告诫她一番,没想到话没说两句,就被这女人和男人打情骂俏的样子臊走了。媚语到觉得,按照陈寡妇在市井混的经验,这分明是故意哄人。现在听陈寡妇这番带刺的话,倒也不意外。

不过,媚语并不想在言辞上占上风,这是她和母亲的最大区别。

江夫人口齿伶俐,凡是定要说个清楚,媚语小时候也曾如此,但是年纪渐长之后,却慢慢沉默下来。以至于江夫人曾经对这江洋垂泪说:“这孩子,一定是打仗吓傻了,连话都不会讲,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江洋当时奉妻命去大营“探望”女儿,正碰上王家的远房亲戚触犯了军规,在那里狡辩。然后自家女儿安静的听完,问副将:“犯禁者何罚?”

副将道:“二百军棍!”

啪!连打字都懒得说,扔下去执行令牌,一挥手让人拖走,管你说的天花乱坠!

当时江洋就想,不说也好,老婆说一万句,自己顶多阳奉阴违的哼哼两声。丫头什么都不说,估计没什么人敢跟她玩儿猫腻。二话没说,掉头回家了。

媚语淡淡的一笑,“陈夫人说笑了,江府扩建也是因为圣上有旨,添置一个练武之地。叨扰了乡亲们,媚语深感过意不去。不过,看夫人这里生意颇好,还望能不计前嫌,赐媚语一杯水酒。”

“哟,这是说哪里话。”陈寡妇立刻堆了一脸的笑容,“普天之下莫非黄土,您可别拿皇上来吓唬奴家。奴家骨头轻,一听皇上两个字就膝盖发软。”

说着,赶紧让人给媚语置酒。

清酒,小菜,媚语坐在街边细酌。今天的她依然是一身罗纱皂衫,腰间系着素色丝绦,丝绦上挂着一把宝剑。绿色鲨鱼皮的剑鞘,三尺长,红色的穗子,没有任何装饰,连剑柄都是乌油油的发绿,好像长了毛儿似的。

媚语坐下的功夫一抬头,正对上陈寡妇看她佩剑的眼神,笑着问:“夫人看什么呢?”

陈寡妇赶紧凑过来说:“没什么,奴家就瞅着吧,这剑怎么看着那么不值钱呢?跟您的身份不配。您说您一个大将军,怎么也得镶点什么,这土了吧唧的东西,真不配。”说着还摇摇头,大声的砸吧嘴儿。但是那手却动了动,似乎要摸一下。

媚语什么眼神,陈寡妇一动,她就看的明白。摘下佩剑放在桌子上道:“夫人要看看吗?”

陈寡妇赶紧摆手:“我一个妇道人家,文不能拿笔,武不能提枪,这杀人的玩意儿看着就害怕。将军,您用这个……”她指了指,“杀了不少人吧?”

媚语道:“防身之物而已。”

陈寡妇脱口:“防身?这东西要吃人的。”

媚语眉眼一挑,陈寡妇赶紧说:“我家那口子说了,这宝剑都是凶器,出鞘见血,不见血不回鞘!”

媚语笑笑,一脸平和,似乎还有些不屑,“呵呵,有些是这样的。”

陈寡妇见媚语不愿深谈,依依不舍的见礼而去。看着她的背影,媚语脸上原本不屑的表情慢慢敛去,若有所思的看着慢慢的呷了口酒。

手上的这把剑的确是有来历的。

所谓出鞘见血在这剑上是没有打折的。当初刚拿到的时候,自己曾经不小心拔出来一次,最后竟无论如何放不进去,只能将自己的血滴在剑上才算平安。

这是北伐的时候,一员降将呈上的。此剑名唤夺魂,传说是上古的邪器。多少人因这把剑,最后都成了大奸大恶之人。本来她也不想收,后来是白烨告诉她:剑器不过是为人所用,因为过于锋利,持有之人屡战屡胜便骄傲自负,以至于以为天下无可降伏自己之物无可守之则,最后身败名裂,究其根本,不是因为宝剑,而是因为人心。若是人心守中持正,以浩然之气养之,便是邪器也能炼成神器。

她挂着这把宝剑很久了,能认出来的,多是疆场大将,或江湖人物。陈寡妇就像她自己说的,一介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如何认得这种宝物?而且,眼中贪婪之色昭然若揭!

媚语暗自思忖,眼睛随着陈寡妇移动。

陈寡妇本来是在柜台后面卖酒,后门那儿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叫个伙计过来,自己一扭一扭的走了进去。撩开帘子闪身的空挡,媚语眼尖的瞅见一个人的背影。

帘子很快放下,但是背影却牢牢的印在媚语的脑海中。这个影子很熟,会是谁呢?

第二十九章 举手之劳1

媚语正在思忖,街头突然一阵骚动。抬眼看去,原来是几个泼皮在欺负人。

被欺负的是个十五六的卖花小姑娘,一看便是穷人家的,但凡家里有些钱的,都不回让这般年纪的女孩出来做事。

只是这场景,见得太多,媚语早就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救得了东家,救不了西家,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尤其是这种好心被对手利用的时候,那种心痛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缓解的。

街上的泼皮兀自逗弄着小女孩,女孩子似乎很害怕,左冲右突,篮子里的花洒了一地,踩碎了拧烂了,篮子还紧紧的抓在手里。

那委屈柔弱的表情,似曾相识呵!

媚语低下头,思绪回到五年前。她最信任的一个亲兵告诉她,北朝误入羡央山迷魂谷。她毫不犹豫的带兵冲进去,却发现自己竟陷入北朝布下的天罗地网。她记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好不容易拿下一个制高点,对方战将叫阵,身边跟着的赫然就是自己的亲兵。

也是个女孩,曾经也如这个卖花姑娘般柔弱,甚至比她还要柔弱。躺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只有一双大眼睛,不甘心的睁着。就是这一息尚存也要睁眼的样子打动了媚语,救下来,以命相许,像所有报恩的故事一样。

媚语记得自己问她,为什么恩将仇报!?

她说,蝼蚁尚且惜生,自己不想再次饿死。打探消息的时候被俘,对方知道她是媚语的心腹,许以重利,伊便投降了。真是说容易太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她以为骗媚语进羡央山迷魂谷很难,没想到媚语竟然毫不怀疑,她以为从此活捉这个小丫头很容易,没想到白白嫩嫩的观音娃娃杀气人来竟然如地狱的修罗。所以,趁着战乱,她悄悄的离开媚语的部队。直到战事稍歇,才再次露面。但那时,已经是敌我不两立了。

媚语记得,那女子反问自己,难道我不能让自己活的更好吗?

不能吗?当然能。

媚语从来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道德规则,白烨告诉她很多正直善良的道理,可是白烨死了。她想,人家说的没错,要不然当初直接饿死在街头算了,何必跟着自己东奔西走的打仗呢?!所以她什么都不问,直接应战。那一仗,她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那时还不长的枪把叛徒挑落。

一枪钻心,连犹豫的机会都没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当叛徒爆着眼珠的尸体从她面前飞落的时候,她想起那双奄奄一息仍然圆睁的眼睛,原来竟是一样的!

街对面传来少女的惊呼,有个泼皮已经上手搂抱。媚语眉头轻皱,唤小二结账。小二期期艾艾的过来,看媚语没什么特别不愉快的样子,说,“将军,那……那些人总那样。”

媚语放下铜板,抬了抬眼。小二只看见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好像这条街上什么也没发生,便识趣的收钱退下。

“住手!”

媚语回头看,一个红衣女子,威风凛凛的喝住那四五个泼皮。卖花姑娘迅速躲到她的身后。

越是弱者,越会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谁是强者,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依附的姿态。这是生存的法则。

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红衣女孩。上次见面,她穿着一身夜行衣,上来就自报家门,然后一剑给了她个透心凉。然后她和慕嘉阳遇刺,旧伤复发,到现在心口附近还要换药。

媚语下意识的摸摸心口,虽然欠她家太多,但是也不缺再欠一点。所以当初从向稽延那里知道这个女孩子傻乎乎的四处闯荡的时候,媚语并没有特别关照。在她看来,雷凤彤和那些街边孱弱的人群是一样的。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她已经认清了这一点。

总算有所亏欠,媚语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找了个台阶,稳稳的站好,负手观望。早有一堆闲人在街道两边议论纷纷。有人认得媚语,让开些位置又凑近说:“将军,这是曹汾曹大人家里的娇客,听说是远方的亲戚,叫唐彤。”

媚语认得雷凤彤,却不知道曹汾还在里面插手。这个曹汾,自以为聪明,四处招摇,殊不知这世上能有几个笨蛋,混到京官的位置又有几个人不明白事儿的呢?大家不吭声,不过是看着曹汾身后的曹太傅而已。但是现在,曹汾竟然把雷凤彤收过来,他要干什么呢?难道不知道私藏朝廷重犯是大罪吗?或者,媚语想起另一件事,心里激灵了一下:曹太傅会对那个传说中的玉玺有兴趣?

媚语负手不语,有闲人说:“将军,这女娃娃伸手太漂亮了。您看是吧?”

几个泼皮自然不是雷凤彤的对手,她什么身手,媚语自然领教过。这时,有几个家丁围住雷凤彤,说:“表小姐,该回家了,晚了公子该着急了。”

雷凤彤撇撇嘴,显然极不乐意,但是似乎又没有办法。媚语心中一动,脚下微微向前跨了一步便收住,以后再说吧。这事儿不能急!

她没动,有人动了。雷凤彤打完泼皮,出了一口恶气,拍拍巴掌正要离开,被那个卖花姑娘缠住,非要好好的谢谢她。她不过是心头有气没处撒,救人也就是顺手的事,看小姑娘当个大事来看,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身上还有两颗碎银子,一股脑的全给了人家。小姑娘千恩万谢,拎着篮子回家。

偏偏小姑娘回家的方向就在媚语这一侧,雷凤彤顺着小姑娘的背影这么“意气风发”的一看,就瞅见了江媚语——“不共戴天”啊!

她们俩人,年纪差不多,可能雷凤彤还要大点。但是一个是自小见惯了江湖风雨,后又经历过战争的血雨腥风长大的;一个是藏在深山老林,刚刚走进红尘的;前者只懂得弱肉强食,后者一脑袋仁义礼智信;两个人见面,绝对冰火难容。

雷凤彤想起向稽延的事儿,这么久了,曹汾也不让自己找,不知道有没有结果?或者是这个狡诈的江媚语诳自己的也说不定。现在,虽然她已经明白自己是朝廷重犯,不能那么“正大光明”,可是看见这个“该杀”的江媚语那么气人的立在一边,闲闲的纳凉看戏,她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江媚语!”雷凤彤掳起胳膊,推开家丁,一个箭步窜到江媚语面前,指着鼻子问,“你有没有血性,那么可怜的一个丫头被人欺负,你在这里看热闹,好意思吗?!”

媚语看看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两手一摊,“你是说我,还是说这些叔叔大爷?”

雷凤彤振振有词,“你是一方大将,保一方平安,又有一身的本事,理应除暴安良。现在却任恶人横行,还在这里强词夺理,真是枉你师傅教你武艺——”

“雷——唐彤,”媚语截住话头,说实在的和那个卖花姑娘比起来,她更喜欢雷凤彤这样的,“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讲。我是朝廷命官这不错,但是街头泼皮闹事自有京城差役负责。就算我有一身本事……嘿嘿,若是我出面,像你这样的英雄豪杰,啊不,英雌哪有机会呢?”

她也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雷凤彤哪儿有机会练嘴皮子,一着急,呼的一拳就打了过去。

这次媚语已经想通,不再相让,收肘勾手一叼,轻轻松松卸掉雷凤彤拳头的力量,五指如爪,牢牢的扣住雷凤彤的拳头,不能动弹。若是媚语上来踹她一脚或者空出手来给她一掌,是死是活半点由不得雷凤彤。

家丁一看一招之间,雷凤彤就被媚语制住,也都吃惊不语,其中两个领头的互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观看。

雷凤彤没想到媚语的本事竟这样厉害,脱口问道:“你这是谁家的本事?”

媚语松手推开她,淡淡的说:“杀人的本事!唐小姐,你还是乖乖回家,不要出来惹是生非了。”警告也好,嘲讽也好,媚语总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想起陈寡妇那里看到的背影,心里一沉,她想起来了。

第三十章 举手之劳2

媚语想起那背影是谁的了——王永,王程远的心腹。

陈寡妇素来以招蜂惹蝶出名,沾上王永也不是意外的事情。但是媚语希望能从王永身上找到叶楼的突破口。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想直接和叶楼接触。

想到这里,脚跟一转她就要走。耳边乎的一阵风声,下意识的偏开脑袋,让过一拳,侧身回步,竟然是雷凤彤,又缠夹上来!

媚语有些恼了,喝道:“小丫头别不知死活!”

雷凤彤学成下山,一直觉得自己挺有本事,就连传说中的战神江媚语不也让自己捅了个窟窿吗?可是,接下来,先是被曹汾吃的死死的,不仅不能正大光明的行走江湖,反而连本名本姓都不让用了。雷凤彤想不通,自己家明明就是被冤枉的,连曹家那么大的官都清楚,为什么就没人告诉皇上呢?

现在和江媚语过招,这家伙的武功好像突然之间有了很大的长进,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师傅曾经说过,江湖之人和打仗之人的本事是有差别的,他们更精于拳脚和贴身肉搏,而那些战场上的大将们更擅长砍杀冲刺,如果要为父报仇,必须利用江媚语的短处,尽量以贴身肉搏的方式方可取胜。可是,刚才那几招,江媚语一点章法都没有,却招招致命,随便一式,便可将自己置于死地。自己学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变得毫无用处!

羞怒之下,雷凤彤更是不管不顾,拳脚跟雨点似的往媚语身上招呼。若是别人,媚语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废掉她,但是这是雷凤彤,是雷正峰唯一留在世上的家人,她再不想管,也不会亲手废掉。缩手缩脚,几招过后,颓势顿显。

雷凤彤这时候也明白了,江媚语是不想杀自己,只要自己放开了打,说不定就能趁她疲劳……心里一阵激动,雷凤彤只觉得血往头顶冲,索性来防护都不要了,撕开了架势,不要命的往江媚语身上扑。

她本来就有武功底子,而且底子还不弱,真要是不在乎了,手脚比平时快一倍。媚语又得防着不伤她,又得顾着自己不要被人伤,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跟着雷凤彤的家丁本来就是曹汾派来监控她的,此时更有心看看雷凤彤对江媚语有多大的作用,几个人抄着手,在一边站着看,也不拉架。

旁观的人大多不懂,就觉得云麾将军脚步飘忽,身形潇洒,动作漂亮;而那个唐小姐,跟不要命的母老虎似的,打起来还嗷嗷叫。有懂行的,凑在人堆里看门道,连连叹气,这云麾将军打架的本事比那女孩子高出不止一点,可是就是不还手,落了被动。那女孩子也是,人家让你你就算了,怎么跟有深仇大恨似的,招招都往人家致命的地方打呢?还有心思重一点的,心里琢磨,这女孩别真是跟云麾将军有仇,战场杀人的,不定得罪了谁!

这边打架,也惊动了陈寡妇和王永。王永比较谨慎,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到陈寡妇这里。进出都是走侧门,捡着没人的时候过来开心一下。

但是这次,前面闹得太凶,他到店里扒头看了一眼。王永也是个练家子,他不认识雷凤彤,但是认得曹汾的府里的家人。左右一打听,这红衣女子是曹汾的远房亲戚,叫唐彤。奇怪了,曹汾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远房亲戚?

王永再看那招式,更奇怪了,什么时候曹汾的亲戚跟江媚语结那么大的仇?非把人往死里打!这也就是江媚语,换了第二个人,不死也得残废。

王永一边叹服江媚语的本事,一边琢磨这个红衣女子。突然他想起那个失踪的刺客,据说是在曹汾出没的地方跟丢的,难道……就是这个红衣女子?

王永心中一阵狂喜,再看江媚语只守不攻的架势,心里更有谱了。这世上或许没人能主动杀了江媚语,但是总有人可以让江媚语自杀!

媚语被雷凤彤逼得连连后退,烦躁之余杀心顿起,找了个破绽,当胸一脚,就把她踹出老远。既然她自称唐彤,也没必要点出她的真名。媚语看着在地上呻吟的唐彤确认她不可能在缠上来,衣袖一拂,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江媚语,你个大魔头!”身后传来雷凤彤的哭喊,“你陷害忠良,杀人如麻,为虎作伥,颠倒黑白。羡央山是你少不更事中了埋伏,害的几乎全军覆没;雷家世代忠良,是你伪造书信……唔!”有人上去拦住雷凤彤,竭力阻止了她。

媚语加快脚步,把所有的议论抛在身后。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绕到陈寡妇的后院了!

对了,王永的事情是正事,雷凤彤那个生瓜蛋子还是留给曹汾吧!

媚语几乎可以肯定,曹汾之所以留下雷凤彤,固然是和自己有关,但是雷凤彤的姿色也是吸引他冒险的原因。在媚语眼中,以曹汾为代表的所谓京城公子都是绣花枕头,不足一提。

媚语在墙根下绕了几圈,想着还是应该让向稽延来打探,自己还有别的事;想归想,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陈寡妇的后院墙位于一条窄巷,往里走是死胡同,对面是一户人家的后墙,那户人家只有一个老汉,带着六岁的小孙子。媚语曾经见过那小孙子,倒也可爱。

死胡同的尽头,摞着一摞空着的柳条筐。媚语转了两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细看这柳条筐……一种诡异的感觉升起来,站在对面,也不靠近仔细打量起来。

突然,那柳条筐动了动,媚语下意识的把手搭在剑柄上。只见柳条筐里伸出一只手,露出一个脑袋:原本清秀的面容画的五花六道,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自己身边的一个筐,媚语会意,毫不犹豫的跑过去,蹲下扣在自己身上。

这是她和慕嘉阳小时候经常玩儿的把戏,那时候常常顶着一个筐,在某些地方偷听别人谈话。现在虽然大了,这把戏也未必不能用。只是慕嘉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而且,他怎么也到了陈寡妇这里?

媚语带着一肚子的问题,憋在心里,躲在筐中,等着慕嘉阳下一步的举动。

他们蹲下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傍晚,一直到午夜,慕嘉阳都一动不动。媚语不禁佩服他的定力,自己是战场里出来的,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慕嘉阳是豪门少爷,平时蹲都很少蹲下,现在顶着一个鸡笼子一动不动,真是难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二更天,打更人走到巷子口探了探,又走开。媚语仔细听了听,慕嘉阳的呼吸声顺着周围空气流动的声音悄然飘散,虽然不是悄无声息,但是即使有高手听到,也只以为是天籁之声,不会想到周围还有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方法?

媚语觉得这四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回到京城,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原来善良温柔超级没主见胆小怕事的蓝若公主变成美艳妖娆富于心计的美女,鼻涕虫慕嘉阳不仅控制住自己的手而且还成了龙骑卫,现在更有一流的监视人的本事,当初不显山不显水的曹汾也崭露头角,虽然幼稚也有了初步的能量。

媚语沉下心思,把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默运功力,慢慢的调整着身体里的血液,避免腿脚发麻。

如果她没想错,慕嘉阳一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动一动。即使周围打得天翻地覆,他也不会动。这种本事专门适用于那些功夫不太高的人,却又不得不去监听,那么为了避免一旦出现任何打斗或者意外,他们都不会暴露身形。一来他们不会运功调理内息,避免酸麻,二来即使勉强动手,也未必能保全自己。倒不如安静的呆着,一直到人都走光。

只要有什么目标出现,媚语不打算让慕嘉阳这么受罪的在这儿呆着。虽然他今天白天有些反常,但是看在那件大衣的份上,还要帮他一把。

更漏声声,眼瞅着快到三更天了。“吱呀……”一声,陈寡妇的后门开了。

前面说过,陈寡妇对面是一个老汉的后墙。只见陈寡妇走到后墙上,摸了摸,又抠了抠,掏出一块砖。然后从怀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放进砖里,原样塞回去,这才左右看看,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媚语想,如果陈寡妇刚搬来不久,怎么会这么清楚小院后面这堵墙上的状况呢?

克制着看看墙上机关的冲动,媚语等着是否有人来取。可是一直到天明,都没人走进这条巷子。

第三十一章 北帝之画

天亮了,慕嘉阳的笼子动了动。媚语知道他要出来,赶紧站起来,掀开他的笼子。只见好好地月华公子缩成一个球球,全身僵硬,只有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媚语好笑的帮他松开脖颈肩膀的筋骨,看他一点一点的能动了,才慢慢的帮他揉开其他地方。只是揉到髋跨关节的时候,慕嘉阳不好意思的缩了一下。媚语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只道没觉出来,该干什么干什么。慕嘉阳看媚语光明磊落,自己显得矫情了,更何况那里的确皱的一点也展不开。

他蹲哨没超过半夜的,这一次若不是事情重大,他也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原以为只是蹲着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最后下来竟然这么难受,三更的时候他都快疯了,恨不得蹦起来大喊大叫,要不是看着旁边媚语也在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但是到了早上,他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跟死了似的!

等到媚语把所有的筋骨给他揉开,天光已经大亮。好在这条巷子从来没人走,所以容得二人稍作喘息。

慕嘉阳伸展了身子靠着墙,刚要“哎呀”长出一口气,被媚语阻止。媚语示意陈寡妇的后门,慕嘉阳会意,心说:好险,万一被人听见,那就功亏一篑了!

两人走出巷子,街面上店家还没有开门,有些卖豆腐和炊饼的已经开摊的开摊,串巷的串巷。,媚语说:“走吧,到我那里去,外面也不舒服。”

慕嘉阳只觉得全身皱巴的难受,巴不得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伸展了,再睡一觉。但是大事当前,有些话是媚语一定要问的。

到了江府,江洋夫妇已经起身。

江洋虽说是个强盗出身,可是打家劫舍的也讲究技巧。杀了一堆人,弄一筐石头回去也是废物。所以说鉴赏宝物识别奇花异草山石他还是有些眼界,而江夫人本来就是财主家的女儿,平常也经常吟诗作画,虽然水平一般般,但是总比丈夫强。这家风带着就有几分风雅。

别人那是附庸风雅,江家不用。手下自有一帮兄弟或者识货的把弄来的好东西进贡过来,一堆两堆的分完了,自己总能落点宝贝。甚至外界流传,江家有个不为人知的宝库,里面全是稀世奇珍,甚至包括了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

分花拂柳,来到媚语住处——清心阁。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写的歪歪扭扭,堂而皇之的挂在入口处。两侧还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清心寡欲能长寿”,下联是“吃喝玩乐也不错”,没有横批。一看就是江洋的手笔——笔力遒劲,用墨饱满,状如蒙童练字。

慕嘉阳第一次来就看到这个东西,现在终于抓着机会问一问:“媚语,这个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