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窦文哲和曹太傅便势不两立,你死我活起来。很多时候,敌人阵营的扩大真不是对方多有本事,而是自己太无能。

绕了一大圈,说回这个小庄子。从西南过天险而入京都,这里是两山之间河流冲出的一块狭长谷地,也是唯一一处可以过人走马的地方。如此重要的一处要冲,王程远竟然没有设立隘

大队人马都让他堆到了乐游原那个最安全的地方,甚至比京城还要安全的后方。理由是那里周围开阔,更需要防卫。真正的原因却是让皇上出来玩儿的时候看看,我有这么多人,我能调遣的多么多么的好!

当初江洋一入京城就发现这个问题,不过那时的他也不是当年的大盗,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其他人知道是知道,却一样的不声张。曹太傅只等着出事拿王程远问罪,对这个要害之处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一个小小的邢庄,默不作声的在这里坐望京城!

江媚语追着吴痕到了洞口上不去。若是上去,一看这位置,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江媚语也不是先知,原路折回之后,忙着审问楚清欢,然后又被拽去说亲。最后还要顾着旬查马球队和北朝王使的事情。一时之间查不到这里。

本来她可以派自己的人把地道挖开,看看是哪里。但是天子脚下。动这种土木,不是一件小事。御史说你挖断龙脉。今后若有任何问题,皇上第一个就会想到你!

媚语惦记着这里,却把事情往后排了排。这事儿要做地小心,做的隐蔽,做的慎重!

吴痕来到庄子里。早有人通报在前。一路进了庄院,庄主邢学经赶紧见礼。礼毕之后,吴痕看见吴言已经坐在堂上喝茶,依然是那副神鬼不近的样子,“你不是在噙香喽吗?怎么江媚语找到你了?”

吴言道,“她把清欢抓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担心。江媚语不敢把清欢怎么样!”吴痕已经卸去老人的装扮,露出一张清癯冷峻地脸。五官真如刀刻一般分明,更衬得那双狼眼冷酷无情!

“合着抓地不是你!”吴言笑了,修长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涂着鲜红豆蔻地指甲格外醒目。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各就各位地站好。“江媚语心狠手辣,就算能放清欢回来,你觉得还是个完整的人吗?”

吴痕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要怎样?”

“救他!你不去,我去!”

“哼!”吴痕冷笑,“你去?你若是心急去救,为什么现在在这里?从噙香楼到清心阁近,还是到这邢庄更近?”

“吴痕!”吴言拍案而起,“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来是给你面子!若不是清欢要我听你的,你以为你算老几!”

吴痕负手而立,不屑的看着吴言,“若不是你急功近利,过早的暴露了目标,提醒了江媚语,让她有时间暗中布置?我看在吴行地面子上替你压下此事,你不要不知好歹!”

“吴痕,别以为大家不知道。王程远要刺杀江媚语的委托早就过了,你为什么还紧追不舍?!就算楼主和江媚语有旧怨,也没有说杀了她。你拿着楼规和兄弟们十几年的血汗基业擅自做主,导致今日之变,还敢说我不知好歹?!”

两人剑拔弩张,“歹”字话音刚落,吴痕手中剑光一闪,从袖中飞出一柄软件,又细又软好似短短的鞭子,实际上是挽在腕上的长剑。这剑本是要和袋子配合使用,但是他只想教训一下吴言,是以出手尚留三分。

吴言本就烦他,见他出手,娥眉一抖,手中银丝如灵蛇飞舞,破空滑出。人兀自端坐不动,那银丝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只取吴痕的喉咙。她算定吴痕不敢杀了自己,所以出手就是要命的杀招!

吴痕大惊失色,一个翻身堪堪躲过,心头火气,手中软件抖得笔直,一朵剑花,竟取吴言周身十处大穴。

吴言飞身离开,软银丝如蚕茧一般护住身前,两人缠斗在一起。

论武功,吴痕胜出。但是吴痕心里有顾忌,吴言毕竟是叶楼的主要杀手,他只能教训,点到为止。吴言则心无旁骛,一心取吴痕的命。她想明白,清欢是死不了地,最坏也就是让江媚语废了武功。若是她提前杀了吴痕,等清欢出来,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叶楼也不能奈他们如何!

吴痕知道她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才会质问她为何不直接去江府。两人话不投机打起来,正中吴言地下怀。吴痕抱着杀鸡给猴看的想法,在这个时刻也想警告一下想走地人,一心要拿吴言开刀。开始尚留三分,到了后来便只留一分,给她留口气活着,其他的都不顾了!

屋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碎成粉末,呛人鼻孔。邢学经本来有事要说,眼看这两人打起来,自己竟连话都插不进去,急的直搓手。

一边搓手一边往外看。

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七八个人,黑袍灰氅,兜头大帽。居中一人走到门前,邢学经赶紧要来拜见解释,那人一挥手,已经对屋里说:“别打了!”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弱。可是屋里两人却听得真真的,对了一掌各自分开。飘落到黑衣人面前,跪倒齐声道:“见过楼主,请楼主责罚!”

第六十八章 龙五

“起来吧!”来人淡淡的说,越过二人径直走入堂中。其他的人鱼贯而入,最后的几名庄丁悄悄的把门掩好,外面有人值守,屋里灯笼巨烛,几乎要把所有人的影子照没。

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格外苍白的年轻的脸,两颊泛着因为疲劳带来的晕红。这晕红因为两颊深深的陷下去,在烛火形成的阴影里变成暗红,衬得那对嘴唇有些苍白。但是,即便如此苍白的嘴唇,却丰润的不可思议。光滑饱满,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如果在阳光下,可以看到它能泛出淡淡的珠光粉。在这张因削而显得有些刻薄的脸上,添了几分诡异的柔情。

吴痕不敢抬头,吴言慢慢站起来,看着窗外不理会那个坐下的人。

“怎么回事?”那人轻轻咳嗽了两声。吴痕连忙端着茶碗,送到跟前,细声而简短的说着前因后果。

“难为你了。”年轻人喝了口热茶,似乎舒服了些,歪着身子,用右臂支撑着身体的力量,懒洋洋的坐着,“不过,先暂时不要动江媚语。这次来,王兄有旨意,一定要活人。”

“哦?这个……江媚语虽然身边护卫不多,可她本人一向机警,捉住她怕是不易。”吴痕不太明白年轻人的意思。

那人笑了笑,“吴痕,你想左了。很多时候杀人不用刀,捉人也不用强迫,我们会让南朝把江媚语乖乖的送过来的。这也是我这次来地目的。”

原来,来人正是北朝王使。王弟高树仁。

“江媚语这次打着迎接的旗号,城外一百里设长亭接待,其实是想限制我的行动。我让古风在那边打掩护,从西北过来的。”说着,高树仁脱掉大氅。额头泛出细细地汗珠。吴痕赶紧呈上朱盘,里面是一张雪白的巾子。

随便的擦了擦,高树仁说,“我不能在这里待很久,明天一早要绕到东南一百里的地方,跟古风会合。吴言,清欢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他的能力本王心中有数。”说完看着吴言。等她的回复。

吴言冷哼一声,继续看着窗外,高树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头喝茶。最早吴言还只是他府里一个非常有灵气地小妾,后来被发现会武功,再后来就成了他的心腹爱妾。然后在府里的争风吃醋中,她离开了王府。再见面时,她已经成了吴行楚清欢的情人,成了自己不为所知的机构中一名代号吴言的杀手。在她的眼里,已经看不见自己的影子。而自己也不是当初那个风流自赏的王孙公子……

高树仁压下心头的感慨,对吴痕说,“叶楼基业被毁,但是人都在。你要小心重建。最近务必转入地下,不要打草惊蛇。清欢会留在外面,跟你沟通消息。其他地业务暂时不要接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就算江媚语本事通天,有个人或可让她方寸大乱。”

吴痕以为他说的是慕嘉阳,“慕嘉阳是江媚语的夫婿,肯定不会跟我们合作。”

高树仁摇摇头,“不是这个人。你最近留心一下有没有一个叫雷凤彤地姑娘。她是雷正峰的女儿。曾经刺杀江媚语成功,后来案子被压了下来,我怀疑是江媚语不想伤害她。至于她本人,一直没有什么新消息,你留心一下。等找到这个人,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1%*%**%小%说%网”

吴痕点头称是。高树仁又把邢学经叫过来。问了问这两年的收成和附近的驻军情况。当得知江媚语曾经带兵到这一带来过的时候,忍不住拧紧了眉头。这个女人。果然是处处碍事!她欠自己的实在是太多了,得一笔笔的算!

挥手让从人们退下,自己进后堂休息。吴痕立在后堂门口,为高树仁守夜。

夜深人静,吴痕猛地从半睡半醒间惊醒,抬头发现在东南角的月亮门口立着一个窈窕地身影。月亮把她灰色的影子拖的很长,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削。

吴痕走过去,压低了嗓子问:“你来干什么?”

吴言冷冷的看着他,然后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告诉他?”

“你不要胡说!”

“胡说什么?说你私藏王子的画像?还是说你身上有一个木头小人,是比着王子刻地?”吴言嘴角挂着讥诮,“皇上身边有锦汉,你自荐枕席,没什么大不了地!”

呼的一股风声,吴痕二话不说劈出一掌,竟是要了命地凶狠。吴言轻轻的避过,咯咯娇笑起来,“我可是怀过他孩子的,他身边有美童,不差你一个。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吴痕恼羞成怒,吴言已经飘然而去。她就是要破坏,破坏了什么都不在乎。所有跟高树仁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想看见,看见了就不想他好过。

离开庄子,吴言好像逃命一样,向城里奔去。身后夜色下的村庄,影影,仿佛一尊蹲踞的怪兽,还未从睡梦中醒来。一路看小说网WWW.*K.CN

算着日子,还有一天,北朝王使就要到了。江媚语不断地接到流星探报追踪着高树仁的行踪,她并不知道她手里得到的都是古风的事情,真正的高树仁已经从西北山脉中找出一条合适的山路,并且经由邢庄绕到京城的另一面了。

慕嘉阳得到龙五的消息,叶楼彻底消失了。同时,他也得到消息,当初刺杀江媚语的就是在大街上对江媚语大打出手的曹家远亲唐彤,现在正在莲叶清华宫做蓝若公主的陪读。慕嘉阳怀疑,她是雷家的人。因为从来没听说过曹家有这样会武的远亲。最重要的是,曹家那门姓唐地亲戚曾经来过京城,是比曹家还要久远的华族。满门男儿柔弱不堪,听见马嘶便说是老虎。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教养出唐彤这种可以和媚语过招,且当街打骂的女子呢?风声早就传出来,刺杀江媚语的之后,京城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叫雷凤彤地女子。自称是大将军雷正峰的后人,要为父报仇。可是最后的线索查到乐游原,就没了她的踪迹。慕嘉阳把雷凤彤和唐彤联系起来,突然想起在媚语遇刺前,和曹汾聊天时他曾经说过,要携妓去乐游原赏伤景。以前没想过之间的关联,这时候才突然觉得,原来事情这么简单!

既然涉及到曹家。慕嘉阳不打算简单的告诉媚语。他要暗中看看曹汾想做什么。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骇人的消息传遍京城:王程远的心腹王永地头被挂在了王家门口。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身体在床上躺着,头在门口挂着。床上只有从腔子里喷出的血,而那颗头里的血和空出的脑浆却留在门口。好像从床上割下来,嗖的一声就飞到了门口挂起来,快的连血都来不及掉下!

慕嘉阳知道是楚清欢做的,龙五来问的时候,他便一五一十的讲了。

龙五点点头,说:“你一定要把江媚语稳住。这次旬查我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到时候江山就是我们的。”

慕嘉阳吃了一惊,龙五地布置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五爷,这、这可不是小事啊!他身边到处都是护卫,又有诸多大臣……”

龙五嘿嘿一笑。“谁说杀人要用刀的?”

慕嘉阳沉吟道:“那……我能为五爷做什么?”

龙五说:“皇上写了遗诏,你可知道?”

嘉阳心里一惊,茫然的摇了摇头,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呢?

“他自己写了,自以为藏在别人不知道地地方。可是却被一个打扫的太监发现了。他要立三皇子为太子,百年后由三皇子继位!把你和江媚语都派到成辉宫,估计也有辅助之意。嘉阳。老夫不担心你。目前看来,这个江媚语也不会坏我的事。但是,我们必须让二皇子继位。你明白么?”

“弟子鲁钝。”

“三皇子后面不是王氏,而是曹氏。”龙五幽幽的说着清韵拿到的情报,“想不到曹家的人在宫里忍了这么多年!如果曹氏掌权,那就不是对付王氏那么简单的!”

慕嘉阳侧耳倾听。没有吱声。他不知道龙五安插了多少人,又是什么目的。什么手段?只能静静地等着,等着他迫不及待的揭开谜底。因为慕嘉阳很清楚,龙五最终的目的不是扶起哪个皇子,而是自己登上大宝!

果然,龙五道:“我计划在旬查马球会上刺杀那个人。那人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死的那么突然,所以那份藏起来的遗诏就不会有除了你我之外地人看到。在这之前,你去联系这几个人,他们都是拥立二皇子地。一旦出事,他们会带领人马,借查案名义,围住内城。王程远虽然是大将军,可是他的手下不堪一击,我已经安排好人,只待烽火一起,立刻围住京城,保证让曹家不敢出门,乖乖地束手就擒!”

慕嘉阳发现龙五虽然武艺高强,做事阴毒,可是真要安排这么大的事儿似乎有点缺心眼儿!他怎么就不想想江媚语布置在城外百里的迎接点呢?全京城都知道,这几千人的队伍可是江家军里的精选,迎来北朝王使之后,这支队伍驻扎在城外不动。

“那,江媚语那里……”慕嘉阳迟疑的问。

龙五道:“你要说服江媚语,为我们做事。再说她一向和王家走的近,你有什么难处吗?”

慕嘉阳无语,龙五为什么会认为江媚语为王家做事?或者他以为江媚语也是那种见利忘义贪恋权势攀龙附凤之辈?

如果他这样想,那只能注定失败了。

慕嘉阳接过名单,看了一遍,默记在心,又还给了龙五。龙五点头离开,他还有别的安排。慕嘉阳躺在床上,琢磨着是先告诉皇上还是先告诉江媚语。

第二天早晨醒来,用过早点,叫了一顶小轿,晃晃悠悠的直奔江家。

第六十九章 青山危隐

到了江府门口,慕嘉阳犹豫了一下,男子的本能让他不想告诉江媚语。可是,这么大的事情,除了江媚语,还有谁有权力来阻止呢?慕嘉阳想进宫,可是这时候,不知道龙五在宫里布了多少爪牙?若是稍有不慎,自己全家蒙难事小,龙五篡位成功事大!

坐在轿子里左思右想,跺跺轿板,进了江府。临进门的时候,慕嘉阳小心的撩起轿子的侧帘向四周探望,确认无人跟踪监视,才略略放心。自己给龙五传递的信息一直是江媚语很合作,龙五应该比较放心自己与江媚语的来往吧?不过,龙五从没有测试过江媚语的忠诚,这么大的事情,他会不会有所顾虑呢?

慕嘉阳想了很多,一直到了清心阁门口,才下了轿。

江媚语处理完公事,耍了会儿剑,用了些小点心,正在院子里歇息。看慕嘉阳坐着轿子进来,有些吃惊。平时都是走着,或者骑马,今天怎么捂得严严实实?

媚语刚要取笑他,慕嘉阳看看左右,拽着媚语的袖子匆匆忙忙的进了里屋。

鲁敢冲着白燕嘀咕:“怎么这么着急啊?”

白燕心细:“别瞎说,我看慕大人是有事。你去清理院子,我去门口看着,不让闲杂人等接近。”

鲁敢点头应下,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摸出一朵粉色的绒花:“哦,这是今儿出去办事,我看那黄色的蕊芯子挺别致地。就买下来。可是我一大老爷们又用不着,你收着吧!”不由分说,匆匆塞进白燕的怀里。

白燕拿着绒花,抬头迅速的看了一眼鲁敢,有垂下眼睛。鲁敢人长得老相。可军中哪个不是黑皮糙脸。就连将军一个女儿家。那皮肤还不如慕大人水嫩。可是,鲁敢作战勇敢。粗中有细。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一打完了。大家都跑到中军帐请功,他自己找棵大树一蹲,抽着烟袋锅子数蚂蚁。所以人家送他外号:大树将军。

白燕问过他,干嘛不去领功?

鲁敢说:能活下来已属不易,如果有一天仗打完了。自己能回家种菜比什么都好。

白燕觉得他心里有事,但是鲁敢是和江媚语一起从水寨里走出来的老人。当年羡央山一役,水寨地兄弟们只剩下江氏父女和鲁敢,其他人都变成羡央山土里地灰渣。白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缘由。只是偶尔看见鲁敢沉默深邃的眸子,猜着他心里或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样地男人,是山是树,却不是解语人。

白燕摸着绒花,想着昨天去左府内宅。见到左志峰的小女听说是他地一个侧室所生。粉粉嫩嫩甚是可人。听说这次进京,左志峰把所有的姬妾遣散。只因此人育有一女,才跟着一起进京。那女子名唤金奴,是个沉默温婉的女人。站在左老太太身边,永远像是一道灰色的影子。

左志峰似乎觉察到什么,吃饭时也曾说过,后府都可交由王妃管理,所有人或留或走,听凭王妃吩咐。左老太太也说自己年纪大了,宁可多多的吃斋念佛,没有心力!

白燕本就是冰雪聪明地丫头,左家人的意思她心里明白的很。可是,白燕实在怀疑以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卫身份,何以能享受如此殊荣!

也许,久居南疆的左家更看重的是她身上流着白城城主的血。在她的右臂上,有一朵粉色的小花,抹上自己地血时,这朵花就会消失。这是白城王族地标志,那朵花被称为白城之花。只有王族的血才能让它消失。只要露出她手臂上自小种下地白城城花,就可以以王女的身份重登白城城主的宝座。可是这朵城花须得十五岁之后方能显现,她哥哥没有等到这一天。但是,随着江媚语征战了这么久,看尽人间冷暖,白燕觉得,这朵城花还是永远不要示人的好!

昨天,她和媚语讲了自己的担心。媚语只告诉她:有人爱权,有人爱自由,你要先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放弃左家,那白家的仇可能永远不能报了!

媚语还告诉她:左志峰韬光隐晦,委曲求全,其实在南疆图谋已久。朝中风云变幻,怕是会要重新洗牌。如果做得好,跟了左志峰会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白燕知道左志峰不是一般人,可是荣华富贵能有多长久呢?今日左志峰可以为她轰走金奴,明日可知又会为谁轰走自己?倒不如眼前这朵绒花,插在鬓上,留三分春色爽心怡神!

且不说白燕的心思。慕嘉阳牵着江媚语走进内室,确定无人偷听,才悄悄的拿出那份遗诏,二话不说递给媚语。

江媚语笑着展开,看到一半已经神色凝重。看完了,卷好,低声问:“你是如何拿到?”

“龙五。”慕嘉阳看看左右。

媚语扬声把白燕叫进来:“白燕,你守着楼梯口,我和慕大人上楼谈事。”

非有要事,媚语不会上楼。白燕立刻知道事情非比一般,一方面点头应下,另一方面,赶紧叫鲁敢加派人手,护住院子。

慕嘉阳把经过和安排如此这般的重复了一遍,媚语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又要来人名单,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挨个儿看了一遍,才喟然长叹:“想不到江家军里也有他的人!”

慕嘉阳道:“你打算怎么办?”

媚语道:“不能打草惊蛇。现在再调派人手,监视安排已经太晚,你……让我再想想。”媚语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楼板发出缓慢的咯吱声,良久,媚语才犹疑的问:“嘉阳,你觉得龙五做皇帝怎么样?”

慕嘉阳一愣,他从没想到媚语会问这种问题!

“这、这是谋朝篡位啊!”

“哼,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谁坐不是一样呢?”媚语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慕嘉阳结结巴巴,“媚、媚语,如果龙五登基,朝中混乱,北朝必将犯我边疆啊!”

媚语道:“嘉阳,龙五是不是对我很放心?”

慕嘉阳点点头。

江媚语道:“你知道为什么?”

慕嘉阳摇摇头。

江媚语转过头去,说道:“因为羡央山一战,水寨出来的众多兄弟除了战死的,还有几十个叔伯。他们不想再为朝廷效力,可是又怕朝廷和江湖追究他们玉玺的下落,所以就诈死离开。本来,我和父亲也想这样。只是考虑到若朝中无人,怕王家和今上会纠缠不休。时日漫长,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怕大家都不得安宁。所以,我和父亲才留在朝中。”

“诈死?”慕嘉阳目瞪口呆,不晓得羡央山背后还有这么多的秘密。

临阵脱逃,诈死,隐瞒人数,而且藏起来的都是水寨的主力,任何一点被抓出来都算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有力证据!

吃惊只是一瞬,慕嘉阳旋即明白:“龙五知道?”

媚语点点头。走到书架前,移开瓷瓶,露出一个小暗格,取出一封信,交给慕嘉阳,“前几日刚刚收到的,不知是何人所写。但从你今日之事来看,应该是龙五。”

信封上的字迹慕嘉阳太熟悉了,抬头看看媚语,有些不敢打开。难怪龙五那么笃定,原来他都安排好了。自己自以为调查清楚,可真和这些经年积累的人准备的消息相比,终究差了一截!慕嘉阳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一股浓浓的挫败,让他的嘴里充满了苦味儿。

“羡央山下白骨囤,绿柳湖边青衫还。手把荷锄戴月归,无人知是大将军。”

“绿柳湖?”慕嘉阳狐疑的看着江媚语。

“嗯,是他们归隐之地。大家在一起住惯了,便相约住在一起。那里近山靠水,远离县城,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的。”

第七十章 我是蝉

慕嘉阳沉默以对。

江媚语转头问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希望……你不要帮龙五。”慕嘉阳语气沉重。不要帮算是自己的最后底线了,如果江媚语不能帮助自己,至少不要为龙五做事。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如此为难过。自来聪明伶俐,只道天大的事都能让他一手撑着。今日碰见媚语,才晓得原来世上“不得已”这三字是恁般沉重。

他甚至想到,自己会不会和媚语横戈相向?

江媚语道:“如果、我帮他呢?”

慕嘉阳咽了口唾沫,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那就……”

媚语突然摆摆手,“算了,你让我想想。不过你记得,我忍辱负重到今天就是为了这帮兄弟。我不让你为难,你----也是我的兄弟。”

仿佛是个承诺,媚语突然放慢了语速。然后断然道:“这样吧,你去安排,江家军全部听你指挥!”根本不需要慕嘉阳任何劝解,不过转念之间,媚语已经做下了决定。可是,慕嘉阳看她脸上显现的杀气,心里又觉得不安。

“媚语,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龙五?”

“这个我来安排吧!你不用管我这里,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龙五成功。”媚语心意已决,两道眉毛轻轻一动,慕嘉阳只觉得寒意逼人。他有种预感:就算自己不能阻止龙五,江媚语也会出手。如果说刚才媚语还在犹豫、权衡,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做出决定了。

这时。慕嘉阳才觉得两肩发紧,自己一直微倾着的身子稍稍放松下来。不知道媚语会付出什么代价?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堙灭在“只要她帮我就好”的自我安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