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没当真过。”沈觞惯会戳人最疼的地方,“夏夏,忘了我吧。总会有新的人陪你过完这一生。”

步萌简直看不下去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事情调查清楚没有,你就乱说!皇上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不会牺牲任何人的,你根本不了解他!”

言轻也帮腔:“没错,骁贵人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不要,还是皇上救了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皇上的人品非常可靠。”

“不用跟他说了,我们走。”骁贵人擦干脸颊上不慎的泪水,率先离开,步萌对沈觞竖了中指,言轻对沈觞呸了一口,然后也相继离开……

就剩下沈殇一人,他坐在牢房的枯草中,突然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小窗外的夜景,突然站了起来,拍拍栏杆:“能不能给我一份纸笔?”

牢头喜形于色,忙跑去给他拿纸笔:“你终于要认罪画押了吗?当然可以!”

次日,承受了严刑拷打都不开口的沈殇像是完成了此生最牵挂的执念,他自尽了。得到消息的大家一时间都有些不可置信。

鲍屈带来沈殇的遗书,并说道:“他的遗物只有一封遗书,但是也早就被他自己撕碎了。我把这些碎片拿过来,你们随意处置。”离开几步,鲍屈又转头来叮嘱,“还有,他的尸体会被扔去宫外的乱葬岗。”

这个暗示大家都听得明白,步萌感激地点点头:“老鲍,谢谢。”

气氛一时的压抑,步萌拿着已经变成碎片的遗书不知该怎么办,骁贵人只瞟了一眼,就说道:“扔了吧。”

“可不能扔,我实在很好奇他的遗书写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撕毁,不给你呢?”步萌很好奇,言轻也跑去打了一碗浆糊,配合着步萌一起粘遗书。

许久之后,曲碗碗慌慌张张地拿着拼好的遗书进屋叫骁贵人,言轻和步萌跟在后面,一脸沉痛。骁贵人不解地接过,遗书上的字映入眼帘——

对不起,夏夏,让你看到了我这副模样。

被俘虏之后他们给我下了毒,让我回来刺杀皇上,才会帮我解毒。我其实早该死的,但我忍痛忍辱答应了他们,好保全自己一条性命,为的就是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找你。

万万没想到,造物弄人,我在宫里遇见了你,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子。第一次带你逃离,失败了,我突然想起,那些离开后的隐居生活也只能存在于梦境里,我身中奇毒,不刺杀皇上,他们就永远不会为我解毒。可是死,我又舍不得你。所以我才打算再试一次。

我知道你会骂我懦夫,不讲是非,只盯着眼前的个人情爱。但是,能为一个女人牺牲性命、牺牲无尽前程,又是何等的光荣。

现在我找到了你,

但也错过了你。

但愿下辈子你我之间不要再有如此之多的波折。

一个坏蛋:沈觞

骁贵人笑得惊天动地,眼角泪流:“原来在牢里他不说这些,是怕我为了救他,被牵连进去!这个傻瓜!”

沈殇最后还是决定撕毁遗书,将这个真相永远埋藏,他身中奇毒,不管受不受酷刑,都时日不多,忘了他,也许对夏夏来说会是最好的一件事。

曲碗碗嗷嗷痛哭,只恨这段情的结局太过悲情。

这一天下午,步萌找到了蔡太贤,跟他商议,劝他帮忙将大家带出宫,沈殇的尸体就在乱葬岗,来这世间一趟,怎能无人送行。

蔡太贤听后就摇了摇头:“可是我都要下班了,为什么要冒险做——”

步萌直接打断他:“蔡太贤,你这三十多年来堆砌的人性呢?都被狗啃了吗?这么感人的故事你都不敢动?没良心!”

蔡太贤的眉角抽了抽:“我才二十七。”

“骗谁啊,你长得也太着急了!”步萌呸他一口,“明明五十八,说自己二十七,老菜帮硬装小鲜肉,不丧良心吗?”

蔡太贤只好说实话:“好吧,我三十八,不是五十八,关于年龄的问题我必须好好澄清一下。”

“给你钱还不行吗?”

“过分!我是那种看重钱财的人吗?!大家可能对我有误解,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并非什么活都接——”蔡太贤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钱多的才接。给多少?”

步萌:“……”

这一夜,芳华宫四人钻进泔水车,每天御膳房都要在夜里往宫外运送泔水。可是到了宫门口,泔水车被拦住。蔡太贤笑咪嘻嘻道:“是我啊。”

守卫认出来:“呦,蔡大厨,拉泔水出宫啊?”

蔡太贤道:“可不是嘛,这份差事太辛苦了,徒弟都指唤不动,非让我亲自来。”

守卫打趣道:“你徒弟都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减减肥,哈哈。”

一番交谈结束,蔡太贤拉起泔水车正要走,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风骚地呼叫:“老蔡,你等我一下,一会儿夜宵你想吃什么?”柳谨言走到近前,看了看板车,“咦,今天怎么是你拉泔水啊,怎么不臭?”手贱的柳谨言顺手就掀开了泔水桶的盖子,正和里面的步萌对视上。

柳谨言:“……”

步萌忙把盖子夺回来盖上,还好守卫们没看到,柳谨言干咳一声,心想步萌果然如言妃所说,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九天祸精下凡尘啊!她也太能闹腾了!

蔡太贤问:“怎么了?”

柳谨言捏住鼻子,盖上盖子:“没事,臭死了,我突然没胃口了,你快点把这些东西拉走~”

宫门开,泔水车出,柳谨言看着这一幕,表情意味深长,她们是要出去干大事情啊,要不要告诉皇上呢?不说的话,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说了的话,步萌回头一定会挠死他,唉,愁啊,这朕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乱葬岗一到,骁贵人就冲进去翻找尸体,曲碗碗很害怕地躲在言轻身后,步萌对蔡太贤说:“一会儿抬人、挖坑、下葬,你可要多出力了。毕竟我们大多都是不会功夫没有力气的弱女子。”

蔡太贤呻吟道:“赔本买卖啊……多晦气啊……本来命就很背了,再加上这晦气……”

“给你加钱。”

“我是那种嗜财如命的人吗?!”蔡太贤扬眉,又道,“加多少?”

“……”

沈殇的尸体终于被找到了,骁贵人用水帮他擦拭干净,曲碗碗和言轻左右夹击,按住蔡太贤,步萌上手扒下他的衣服。蔡太贤惊呼:“我的衣服可是名牌啊!”

步萌把扒下来的衣服扔给骁贵人,骁贵人给沈觞穿上。步萌又对蔡太贤招呼:“还有鞋子,速度点脱。”

蔡太贤见大势已去,只能脱了鞋递上去,依依不舍道:“这双鞋可是限量版啊!”

焕然一新的沈觞被下葬,一块干净的墓碑立在墓前,大家都蹲在地上给沈觞烧纸。火苗映在步萌的眼睛里,格外地光亮,步萌喃喃道:“对你竖中指是我不对,你大可以托梦竖回来。”

言轻也认错道:“对你吐口水也是我的不对,你不用单独给我托梦了,一起托给步萌,让她告诉我。”

曲碗碗双手合十拜了拜:“我什么都没有干啊,千万别来找我。”

蔡太贤也触景生情,道了一声:“走好,大兄弟。”

骁贵人的脑中闪回过许多回忆,从男扮女装潜进军营与沈觞相识开始,到身份被沈殇戳穿,又到他们误打误撞的结缘,所有珍贵的画面一闪而过,最终化作了骁贵人眼角的一滴泪,泪水流过脸颊,流到下巴,然后下坠……

很多人都说,后宫没有真情,后宫的女人都为了争宠满腹坏水虚情假意,很多人还说,男女之间很少有真感情,逢场作戏转身就忘而已,但步萌知道,她们说的都是错的,总有人肯为了你活着,也总有人为了你去死。

这就是真情。

温楼和柳谨言稍后也出现了,前因后果他们都已知晓,虽然不赞成沈殇的行为,但是这份真情实感还是令人不得不动容,柳谨言还特地携带了几卷纸钱出来,说是要烧给沈殇,助他早登极乐,愿他下辈子再也不会阴差阳错与心爱之人错过。

步萌缓缓靠近温楼的胸膛,这一刻,什么都不用说,两人主动和解了。珍惜眼下的真爱,不要让缘分错过,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步萌,还记得咱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吗?”他的声音纯净低沉,像是和着夜风轻轻落下。

步萌点头:“当然记得,认识你的那天是一年前的六月十三,你想抓我,我就把自己‘毁了容’,我后来将其称之为‘六.一三惨案’,皇上干嘛问起这个?”

“那今天是什么日子?”

“就……平常的日子啊……”

温楼慎重道:“今天也是六月十三,你的‘惨案’一周年,我们的相识纪念日。”

这真真是个尴尬地境地。步萌一拍脑袋:“不好意思!我给忘却了!”

温楼假意哀伤,叹了口气:“唉,原来你根本没想跟朕过纪念日,朕的一腔心意只能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