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会伤心多久?

其实,我不该来这个世界的,我本来就要死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掉下悬崖的命运。

前世今生,注定我是要摔死的。

朱媛媛悲观的想,心里很难过,终究是不甘的。

她的身体因为失去腿部力量的支撑,已经歪歪斜斜,摇摇欲坠。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如果注定要摔死,她宁可死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嶙峋的乱石堆里,那样一定很难看。

“杨晨,我数三下,你就跳,朝我这边跳,相信我。”耳边突然响起南宫墨宇的声音,叫的很大声,声音也有些颤抖。

朱媛媛扭头看他,他和她只差半个身位,但他们之间隔着一棵又一棵的松树。

南宫墨宇的目光无比坚定,像挂在暗夜中最亮的启明星,坚定而执着的闪耀着。

被这样的目光牵引着,原本已经丧失殆尽的信心,陡然间又充盈了她的整个身体,朱媛媛用力点点头。

南宫墨宇余光瞟了眼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松树,然后开始数:“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朱媛媛用尽全力朝南宫墨宇这边跳,与其说跳,不如说是摔,因为她已经找不到着力点,跳不起来了。

然后她看到南宫墨宇弃了马,飞身朝她扑过来。

触地的瞬间,他的长臂抱住了她,惯性的力量,使得他们翻滚起来。

两声沉闷的声音,咚,咚,像是西瓜坠地,瞬间被瀑布飞溅的水流声淹没。

朱媛媛头很晕,浑身都很痛,但她清楚,那不是摔落到地面撞击的疼痛,而是一直僵硬的肌肉陡然放松后引发的疼痛。

她整个人被南宫墨宇紧紧地抱在怀里,南宫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而她的后脑始终有一只宽厚的手掌牢牢贴着。

南宫墨宇朝下面看了一眼,只觉脊背生出一股凉意,此刻,他们就躺在悬崖的边缘,只要再滚一圈,他们就在崖下面了。

他数到三的时候,正是踏雪冲出林子的那一刹那,哪怕稍微误差一点点,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也许他能幸免,但杨晨不可能幸免。

幸好幸好,他抓住了一瞬间的机会。

朱媛媛转头,透过他臂弯的缝隙看了一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和死神再度擦肩而过。

南宫墨宇抽出贴在她后脑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朱媛媛眼睛酸酸涩涩,和她的心一样难受。

她知道他会救她,但没想到他会舍身来救。

“踏雪呢?”朱媛媛声音里带着哭腔。

南宫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朱媛媛摇摇头:“就是腿抽筋了。”

南宫墨宇爬起来,抓着她的脚掌用力扳直。

朱媛媛倒抽了一口冷气,过了片刻,抽搐的感觉减缓了许多。

“踏雪为什么会这样?”朱媛媛一直没看往崖下看,她已经知道踏雪死了,还有南宫墨宇的坐骑,也死了,那样快的速度,那样近的距离,再强的马也做不到悬崖勒马。

南宫墨宇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就是不想她看到踏雪死的惨状!

南宫墨宇又换了一只脚继续扳,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

能让温顺的马儿突然发狂,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被下了药,一是受了刺激。

但当时没有任何让踏雪受刺激的因素,所以,只能是第一种可能性。

下药。

谁都知道杨晨的马是踏雪。

所以,下药的人,是冲着杨晨来的。

这让南宫墨宇的心情变的很不好,如果今天没有他,那么,这个人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最后书院给出的结论只能是:杨晨死于意外。

“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谢教习打断了南宫墨宇的思绪。

谢教习是听说杨晨和南宫都策马进了树林,这才急忙追赶而来。

杨晨和南宫的骑术虽佳,但在密林里骑马不是闹着玩的。他身为教习,如果学生出了意外,他难辞其咎。

南宫墨宇起身道:“杨晨的马突然发狂冲进了林子,杨晨无法控制,我怀疑,马被人做了手脚。”

谢教习闻言脸色一变,走到崖边探头一张望,也是直冒冷汗。

回头看还坐在地上的杨晨,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杨晨摇摇头。

谢教习对南宫墨宇道:“你先带她回去,这件事,我自会查明。”

如果南宫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第95章 严重警告

当南宫墨宇扶着朱媛媛从树林里出来,乙二班的学员都站在马场边翘首以待。

大家的目光都还只是好奇,略有些不安,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谁也没有想到杨晨和南宫墨宇差点命丧断崖,他们只是被谢教习进树林前凝重的神色和郑重的语气吓到。

此刻,他们心里想的更多的是,杨晨和南宫墨宇违法院规策马进树林会不会受处分?

别看方大同平时粗拉拉,这会儿却是第一个发现杨晨的脸色很不对,白的吓人,脚步有些虚浮,而且,两人的马不见了。

方大同连忙迎上去,不安地问:“出了什么事?”

朱媛媛看了眼即将围上来的同学,低声道:“回去再说。”

她不敢断定,是不是同班的人做的手脚,因为她和方大同屠季是最后一波到马厩牵马的。

现在张扬开来,只怕不利于查证。

班长柯涛走过来:“没事?”

朱媛媛虚弱的笑了笑:“摔马了,幸亏南宫救了我,不过,马跑了。”

南宫墨宇见方大同来扶杨晨,他想也没想,就换了一边把方大同隔开。

“我来就好。”

杨晨毕竟是女的,他下意识的不想别的男人太靠近他。

方大同瞪了南宫一眼,却不敢对他发脾气,只好悻悻地退到一旁,心里嘀咕:死南宫,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

屠季也挤了进来,担心道:“有没有摔伤?”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吓到。”朱媛媛安慰道。

屠季眯着眼睛围着杨晨转了一圈,确定没发现血迹什么的,这才放心。

南宫默默地扶着杨晨,面上还是淡漠的神色,眼神也是淡淡的,却已经把在场每个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开始默默的分析。

别看他平日里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身为无极门情报机构墨玉堂的负责人,他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远远超出常人的预想。

他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所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把杨晨送到休息室,南宫便离开了。

朱媛媛知道这次南宫墨宇肯定是去找线索了。

里呆了一会儿,谢教习回来了,宣布今天的骑术课到此为止,让柯涛带大家先回书院。

回书院的时候,也没见到南宫墨宇,朱媛媛等人直接回了宿舍。

朱媛媛这才严肃道:“我的马被人做了手脚,今天如果不是南宫及时相救,我就死了。”

方大同嘴巴长的老大,显然被这个消息震到了,然后他狠狠揉了揉脸说:“不用猜,肯定是姚启轩干的。”

姚启轩优才资格被驳回,这笔账,姚启轩铁定会算到他们头上。

朱媛媛道:“是不是他干的现在还不好说,毕竟没有证据,但今天的事算是给了我们一个警告,不管这个人是谁,他想要我的命,一计不成还会再出招,说不定还会对你们下手。所以,方大同,屠季,你们也要小心了。”

方大同满不在乎地囔囔道:“让他来,有本事就冲爷来,爷才不怕他。”

朱媛媛神色一凛,加重了语气道:“你不怕?你有几条命你不怕?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不择手段,如果连命都没了,万事皆休,你就是吃了一个永远也讨不回公道的亏。”

方大同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朱媛媛很生气,方大人临行前拜托过她,要她看着点方大同,方大同如果出事,她怎么跟方大人交代?她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不测,她又如何能心安?

见杨晨真的动怒了,方大同讪讪道:“你也说了他们在暗不择手段,我们怎么防?难道退学躲回家里去?像乌龟一样缩进壳里?”

朱媛媛懒得跟他说了:“总之以后大家小心点。”

屠季是怕的,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当日杨晨劝过他退出,是他自己选择留下,那么,不管后果有多么严重,他都认了。

“大同,我们还是听杨晨的,以后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朱媛媛略感安慰,她不是要吓他们,实在是对手这次出的招太阴太狠,让她很愤怒。

傍晚时分,谢教习带着南宫墨宇和院医走进了罗院长的书房。

南宫墨宇说明的事情经过,院医汇报了诊断结果。

马确实被人下了药,用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催情迷药。

谢教习道:“事发后,马场的一位马夫就不见了,属下带人搜了他的住处,收拾的干干净净,看来是早有准备。”

罗院长一直蹙着双眉,浑浊的眼里难得一片清冷寒光。

了解罗院长的人都知道,这表示这位看似温和的老院长真的怒了。

是的,罗院长很愤怒,书院为了生存不得已敞开后门,招收了一些他十分看不上眼的学生,书院因此也多了许多麻烦,但这样恶劣的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书院乃是圣人教化,培育英才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滋生阴谋的温床。

莫说这次被害的对象是书院的极为看重的杨晨,就是害一个普通的学员,他也不允许。要搞阴谋算计,出了书院,他管不着,官场上从来不缺阴谋阳谋,明刀暗枪,你斗不过人家是你自己没本事,但在书院,在他的眼皮底下,使这般恶毒下作的手段就不行。

但他也很清楚,有嫌疑的马夫跑了,跟死无对证也差不多了,这桩堕马事件,最终只能成为无头公案。

然而,他必须给书院一个交代,给杨晨,给所有学员一个交代。

书院的态度必须摆出来,必须有人负起这个责任。

于是,罗院长道:“南宫,院医,你们先退下。”

南宫墨宇没有犹豫,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他对这位名震天下的两朝阁老还是很尊敬的,他已经从老院长的眼中看到了愤怒,这就足够了,至于书院做不到的一些事,他未必做不到。

于是,南宫墨宇离开书房后,来到了院门。

鬼杀这个时候都在这里扫地,天天如此。

“今晚,你去一趟百花巷,传我之命,让墨玉堂务必三天之内找到书院马场一个叫赵老栓的马夫。”

鬼杀在书院呆了快两月,第一次接到南宫堂主的命令,这让他意识到这件事肯定与林堂主有关。

☆、第96章 要变强

当晚,姚启轩把吴皓然狠狠痛骂了一顿。

“你不是说这次绝对能成功吗?可杨晨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一根毛都没少,这就是你的保证?”

吴皓然很无辜,他也搞不懂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让马夫下了双倍分量的药,那马儿也确实发了疯,可谁知杨晨竟然能逃过一劫,按说,疯马跑进了树林,杨晨就算骑术再精,也断无幸免的可能,起码也得断条胳膊断个腿什么的,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可惜,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姚公子是不会听任何解释的,他要的是结果。这个结果令他十分不满。

“好了,你就别说他了,还是想想怎么善后!”萧翰倚在床上闲闲道。

听说谢书院要彻查此事。

吴皓然小心翼翼地说:“这倒不用担心,就算他们查出马被人做了手脚也没用,那个马夫,我已经让他躲起来了。”

姚启轩冷哼一声:“这次要是再出问题,我唯你是问。”

吴皓然心头一凛,诺诺道:“应该不会,就算官府插手,找不到那个马夫,就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萧翰闻言冷冷笑道:“怀疑不到咱们头上?吴皓然,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只要杨晨出事,第一个受到怀疑的就是咱们,哪怕事情不是咱们做的,现在,他们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他是不赞成姚启轩现在就动手,再熬几个月,就离开书院了,到那时,他们已经淡出了大家的视野,杨晨也没了防范之心,再实行报复,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而且不易引火上身。

可是姚启轩心太急,恨太深,劝不听。

以前他一直觉得姚启轩是个人物,但现在看来,就是个废物,没有足够的心机,又不够隐忍,如果没有强大的家世背景,姚启轩算个屁。

姚启轩和吴皓然都知道萧翰说的是事实,一时间有些惶恐。如果事情办成了,出了这口恶气倒也值得,问题是偷鸡没偷成,反倒惹一身骚就太不值当了。

当然,姚启轩是不会承认自己这么做是错的。

所以,他狠狠咬了下唇,眼中盛起一道杀意:“没有证据,还怕他们怀疑?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牢靠的。”

吴皓然心神领会,神情一肃,道:“我这就去办。”

那个赵老栓,必须死,死了他们才会安全。

一个马夫而已,蝼蚁一样的存在,死了又何足惜?

萧翰嘴角勾了勾,笑的意味深长,心计不足,隐忍不够,但若是够狠,倒也能弥补一些不足。

这一晚,杨晨被宋子楚叫去谈了许久。

这一晚,姚启轩也被邱副院叫去谈了几句。

宋子楚找杨晨谈话既是出于私心也是院长大人的指示,安慰一下杨晨受伤的心。

邱副院找姚启轩则完全是出于私心。他只想确定这件事跟姚启轩有没有关系,他好应对。

姚启轩当然不会承认,只要那个马夫永远开不了口,这件事就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副院长,我是痛恨杨晨不假,若非他从中作梗,我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恨不得他死,但现在我是不会动手的,现在动手,大家岂不是要怀疑到我头上?我再笨也不至于此,况且父亲来信再三警告我不得轻举妄动,父亲大人的意思,我又怎敢违背?”

姚启轩坦荡荡的承认他对杨晨的恨,否认的理由也很强大。

邱副院见他信誓旦旦,心安了不少,劝了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这一夜,朱媛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不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是在想一些事情。

通过今天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光光提升软实力是不够的,对手不敢明着来,只会痛下暗手,明刀明枪她不怕,但暗箭难防。

今天是正巧有南宫墨宇在,倘若他不在呢?

今天对付的人是她,倘若改天他们冲着方大同和屠季等人去呢?她救得了吗?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朱媛媛这么强烈的渴望自己能有南宫墨宇那样的身手,足够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软实力要提升,硬实力同样很重要。

太慢了,她的进步还是太慢了。

然而,学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像小说里写的,打通任督二脉,或者得到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秘籍就能成为不可一世的高手。

有些事可以走捷径,但有些事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唯一能做的就是,勤而不辍。

朱媛媛想到这,爬起来,盘膝而坐,按着南宫墨宇教的内功心法调理呼吸。

南宫墨宇也没睡,因为杨晨没睡。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有了个不好的习惯,如果杨晨没有睡着,他便睡不着。

只有那头传来均匀的呼吸,他才能安然入睡。

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南宫墨宇睁开眼,他的视力很好,黑暗中易能见物,看到杨晨爬起来打坐。他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有了危机感,紧迫感,所以才想到要用功。

其实她的进步已经很快了,但真的还不是够,起码,像今天这样的危机,她就无法化解。

他也一直催她要再努力些,因为他的时间不多。

来书院是为了查玉蝉的下落,可他迟迟没有找宋子楚,一推再推。

人可以欺骗别人,但欺骗不了自己。

他很清楚,他在等,等到觉得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因为一旦他和宋子楚交上手,就不可能继续呆在书院了。

只是他一直弄不清楚这个让他放弃最重要的事,一再拖延时间的理由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放不下她。

只因为她长着和玉蝉一样的容颜?还是单纯的欣赏她这个人,不希望她出事?

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今日遇险的画面。

抱住她,看着瀑布下两匹血肉模糊的马时,那种后怕,那种愤怒。

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时,那种怜惜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让他的心陡然的就乱了。

一直以来,他的心志十分坚定,人生的目标十分明确,他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要用实力证明给那些曾经放弃了他的人看,证明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二,守护他要守护的那个人,尽管那个人很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他的守护。

可如今,他要守护的那个人不见了,扰乱了他的心。

可如今,他发现他更想守护另一个人,让他的心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