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云风白悲伤地望着年华,“我恨你,不是因为那一剑,而是因为…你让我把心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年华,也许,明日我就会死去,所以我不想有遗憾。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比宁湛更爱你。年华,我爱你,用整颗心来爱你。”

年华一怔,沉默。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沉默也在无声地蔓延。

终于,年华开口,“我爱宁湛,用整个生命爱他。”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心,也许还能行尸走肉地活着。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生命,那就没办法再活着。云风白没有她,仍旧可以活着。她没有了宁湛,就无法再活下去。而宁湛,也许只能用半颗心来爱她。他的另外半颗心,永远只爱他的江山,他的子民,他的权势,他的王冠。

云风白自嘲地笑了。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知道宁湛对于她来说,胜过世界上的一切。其实,她和他是同一种人,一生只对一人钟情。这样的人,一旦爱上了,就是一场劫。

年华悲伤地望着云风白,低声道,“风白,抱歉。”

她抱歉,为了观星楼顶那一剑,也为了无法回应他的爱,更为了她无法、也不能对濒死的他伸出援手。她无法救他,因为她是朝廷的风华将军,而他是乱党之首;她不能救他,因为他是宁湛的敌人。为了宁湛,她失去了一个爱她的男人,也失去了一个交心的朋友。

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转身离开,“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风白,你保重。”

云风白贪婪地望着年华,似乎想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那么,即使将会死去,走过了奈何桥,喝了忘川里的水,他也不会忘记她。

年华深深望了云风白一眼,走出了牢室。

时光匆匆,转眼又过了三天。四天后,观星楼将举行渡灵法会,杀异邪道妖人祭天。年华整点行装,准备去河西,她假装耳聋,假装眼盲,假装没有了心。

春夜静寂,落花如泪。明日就要启程去河西,年华却在小楼中翻来覆去,无法安眠。她一闭眼,就是烽火连天,尸横遍野的噩梦。再一闭眼,又看见云风白浑身是血,悲伤地望着她,对她说用整颗心来爱她。

年华被噩梦惊醒,怔怔地坐在黑暗中。她突然很想宁湛在身边,只有他的温暖,他的笑容,才能抚平她的寒冷,恐惧,悲伤。

年华披衣起床,离开将军府,向皇宫而去。

宁湛御赐了一块特殊的腰牌,让年华随时可以佩剑进宫。这块建朝以来独一无二的腰牌,曾让许多老臣上书规谏宁湛,弹劾年华。他们说宁湛因私废典,实为不智。说年华不守礼制,扰乱朝纲。宁湛没有理会,仍是赐了腰牌给年华。年华却是顾忌颇多,不常用这块腰牌进出宫。

月色清冷,年华走过御虹桥,沿着太液湖走向承光殿。她本来担心宁湛今夜不在承光殿,但是远远望去,承光殿中灯火通明,有宫女、太监值夜,有禁卫军巡逻。看这个情形,宁湛应该在。

年华本想直接过去,想了想,神差鬼使地,她决定悄悄进去,直接翻窗进入御书房。曾经,在天极门时,她就总是偷懒不走万生塔前门,悄悄翻窗进入宁湛的房间,与他开玩笑。再说,悄悄潜入,正好可以看看,号称武林高手的澹台坤等人,究竟是浪得虚名之辈,还是真有能耐对付刺客。

念及至此,年华提起身形,足尖轻点,闪电般向承光殿掠去。看准了禁卫军巡逻的空隙,她轻松地潜入殿中。躲开太监、宫女,对她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年华无声地潜行在御书房屋顶时,无色僧、蓬莱真人正精神抖擞地站在内殿的入口处,丝毫没有发觉有人潜入。

年华觉得好笑,正疑惑澹台坤去了哪里。这时,脚下传来了澹台坤的声音。年华吓了一跳,难道被发现了?澹台坤果然是高手!可是,澹台坤的声音很细很轻,从御书房中传来,不像是同她说话,倒像是在禀报事情。

年华疑惑,将琉璃瓦轻轻掀开一点,澹台坤的声音大了一些,御书房的情形也能见个大概。

090 算计

御书房中,宁湛坐在御座上,百里策站在一边,澹台坤跪在下首。

澹台坤正在禀报:“这几日,年将军没有异动,只是在准备去河西。”

宁湛道:“她没有和异邪道有联系?准备救云风白?”

澹台坤道:“吾辈日夜跟踪,和她接触的只有文武官员、京畿营将领、白虎、骑将领、玄武骑将领、将军府的清客门人,没有任何异邪道人物。”

宁湛喃喃:“不可能。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朕没有答应宽恕云风白,她一定会想尽办法保全云风白,就像曾经在萧德妃事件中,她违逆朕,保全李氏一样。”

百里策小声道:“那次,李氏确实无辜。而这次,云风白确实有罪。年将军虽然仁慈,重情义,但不是不顾大局,不分善恶立场的人。无论云风白如何有恩于她,她这次都不会救他。”

“太傅虽然言之有理,可是朕还是不相信她。”宁湛还是不信,多疑本是帝王的天性。自从般若寺回来,他越来越害怕失去年华,也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邪道妖人最擅长蛊惑人心,说不定她的心智已经被云风白迷惑,要离开他,背弃他。

太傅虽然言之有理,可是朕还是不相信她…可是朕还是不相信她…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狠狠地穿透了年华的心脏。年华身形一晃,几乎跌下房顶。宁湛不信任她,让澹台坤跟踪她?!!

年华怀疑自己的听觉,她怀疑自己在做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人,何时变得如此攻于心计?同枕共衾,青丝纠缠的爱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竟是这般算计她的一举一动?

一阵夜风吹来,年华心中一片寒凉,麻木。宁湛的声音从脚下传来,陌生而冰冷,“澹台坤,你继续监视年将军,明日也跟着她去河西。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向朕报告。”

澹台坤垂首道:“吾辈遵旨。”

澹台坤离开后,宁湛抚着额头,叹了一口气,“云风白不死,朕始终不能安心。等三日后,杀了异邪道妖人祭天,朕的一石二鸟之计才算圆满,既铲除了李元修的势力,夺回了兵权,又拔除了异邪道这一隐患。”

百里策也不得不佩服,“圣上的计策果然高妙!不过,您怎么能预知云风白会在冠礼上发难?”

宁湛笑了笑,道:“因为朕让年华烧了圣星宫,异邪道没有了分坛可以谋事,众人势必会急于发难。冠礼是最好的时机。李元修是异邪道的棋子,云风白起事,肯定会拉上他。只要能一网打尽,不就是一石二鸟?”

“去年,微臣就有一个疑问,云风白神通广大,怎么会让年华烧了圣星宫?”

宁湛冷笑,“因为,他爱年华。这也是一切事情能够成功的关键。不过,观星楼上那一剑,朕还真是没有料到。他爱她,竟然已经到了连性命也不顾惜的地步了。他有做帝王的能力,却没有做帝王的资质,他是性情中人,不能做到断情绝爱。所以,这一场赌,他输了。”

百里策道:“圣上,您呢?为了天下,您能做到断情绝爱吗?”

宁湛沉吟了片刻,有些悲伤,道:“为了天下,为了宁氏,朕一直都在努力地断情绝爱…”

百里策欣慰地笑了。

屋顶上的年华也笑了,苦涩地笑了。她只觉得心碎成了千万片,痛苦得无法呼吸。如果,没有心就好了,那样就不会疼痛。原来,什么都是算计,都是阴谋。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宁湛的一枚棋子,和李亦倾别无二致。宁湛去了哪里?曾经那个温柔无邪的少年去了哪里?曾经那个承诺与她不离不弃,白首到老的少年去了哪里?天极门一别,她跋涉千里,来到玉京寻找到的人,已经不再是宁湛了。

为了天下,为了宁氏,朕一直都在努力地断情绝爱…这句话再一次让年华心碎。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脚尖一点,如风般掠下屋顶。

她真傻,今夜怎么会想来承光殿,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也就不会因为知道真实而将心焚成劫灰了。

今夜,真冷…

泪水夺眶而出,年华心冷如灰,仿如堕入了无底深渊,绝望而寒冷。

宁湛,既然任何局面都逃不过你的预料,你的算计,那你能不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年华冷冷一笑,身形快如鬼魅,向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澹台坤刚准备出承光殿,去往将军府监视年华,忽见一道纤瘦的青色人影在南偏殿上空一闪而没,融入了黑暗中。换了别的人,只会以为自己眼花,更不会认出是年华。但是澹台坤是老江湖,更加上多日监视年华,早已熟悉了她的身影,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妙。

澹台坤急忙入御书房禀报。

“禀报圣上,年将军刚才来过御书房。”

宁湛正在喝茶,一时间惊住,连热茶泼在身上也未觉得烫。

他颤声问道:“什、什么时候?”

澹台坤道:“回圣上,应该就是刚才。吾辈刚出承光殿,就见她施展轻功,从南偏殿屋顶离开,向西南方去了。”

西南方,是大理寺的方向。

百里策急忙道:“圣上,要不要派兵去大理寺?如果听见了刚才的话,年华恐怕真要放走云风白了!”

宁湛心绪混乱,陷入了沉默。

澹台坤也小心翼翼地道:“圣上,需要吾辈去追截年将军吗?”

宁湛叹了一口气,道:“从小,她决定要做的事情,朕都阻止不了。今夜,她如果听见了刚才的谈话,朕更是无法阻止。你带上所有高手去,云风白可以不管,但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吾辈遵旨。”澹台坤领命而去。

也许是心绪的波动,影响了身体,宁湛突然伏在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百里策顾不上君臣之礼,急忙轻拍他的背部,替他理顺气脉。宁湛放在唇边的白绢,已染上了点点红梅。

宁湛喃喃道:“我真傻,明日她要去河西,今夜我就该去小楼陪她。我真傻,竟忘了曾经赐给她随时能够入宫的腰牌。我真傻,竟忘了在天极门时,她最爱偷偷从窗户进来,和我开玩笑。太傅,你说,她听了那番话,会不会离开我?”

百里策沉默。

宁湛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鲜血浸透了白绢,“为了天下,为了宁氏,朕一直都在努力地断情绝爱…可是,我终究不能做到…”

宁湛脸色苍白,痼疾突然发作,躺在床上抖如筛糠,眼神也如同失去了魂魄的人偶。百里策大惊,急忙叫人传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时,宁湛已经面如金纸,神智不清,口中却不断地发出呢喃,“年华,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大理寺中,戒备森严。

年华对值夜的禁卫军头领道:“风华将军年华,奉圣上之命,提审异邪道妖人。”

禁卫军头领礼貌地道:“年将军可有圣上的手谕?”

年华道:“没有。”

禁卫军头领道:“那,末将恐怕不能为年将军…”

“…放行了”三个字,哽在了禁卫军头领的喉咙间,他张大了嘴,却无法成言。因为,年华已经飞快地点了他的穴道。

周围的士兵发现异状,正要冲上来,年华已经先他们一步出手,圣鼍剑连鞘一起扫出,矫捷如一条黑龙。黑龙所过之处,横扫千军。

三年前,年华曾经血战狱卒和禁卫军,从大理寺越狱而出;三年后,她再一次横扫狱卒和禁卫军,却是为了进大理寺。

年华手中的圣鼍剑虽未出鞘,却有无形的寒芒绽开,慑人心魄。她走向天牢,如同沸水流入蚁群,禁卫军和狱卒纷纷后退,不敢擢其缨锋。

年华走过壁灯飘摇的长廊,来到了云风白的囚室前。云风白被铁链锁在墙壁上,如同一只折翼的白鸟。他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笑了笑,“年华,是你吗?还是我又在做梦…”

年华也笑了,“是我,你没有做梦。”

云风白道:“你来做什么?”

“带你走,离开玉京。”年华刚说完,圣鼍剑已经出鞘,劈向牢门的铁锁。火花迸溅中,铁锁断为两截。

年华走进牢房,举剑劈向束缚云风白的铁链。铁链应手而断的同时,年华虎口一麻,裂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沿着伤口蜿蜒而下。

年华的心已经麻木,似乎没有感到疼痛,她将云风白扶起,走出牢房。

“风白,还能撑住吗?”

云风白额上已浸出汗水,但仍旧道,“没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华提剑在手,与云风白走在长廊上,“不为什么,也许只是不想将来在黄泉遇见你时,还要再对你说一声抱歉。”

长廊的尽头,天牢的入口处,有禁卫军和狱卒手持刀兵,蠢蠢欲动。

“主上…”长廊左边的囚室中,发出一丝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年华、云风白侧首望去,但见绯姬正跪坐在牢门边,痴痴地望着云风白。

云风白神色一恸,道:“绯…”

云风白雪袖微动,已经暗暗催动真气。

年华阻止云风白,“让我来。”

今夜已经闯入大理寺,横竖都是死罪,纵走一个异邪道妖人,与纵走两个没有多大的区别。年华提剑,劈开囚室的铁锁。绯姬得到了自由。一路行出,苏氏兄妹、断畅等异邪道中人,也被年华一一放出。因为,即使年华不放,云风白也会动手,他既然得到了自由,就不会不管自己的下属和门徒。

众人一路出了大理寺,上来阻截的狱卒、禁卫军溃不成军。年华带领众人向城门而去。已经是宵禁的午夜,玉京的街道上黑暗阒静,万籁无声。

不多时,众人身后传来马蹄声,跑步声,兵甲摩擦声。年华回头望去,一大队禁卫军匆匆追来,明火执仗,刀光森寒。为首的人是澹台坤、无色僧、蓬莱真人等武林高手。

091 刹那

澹台坤看见年华,阴阳怪气地道:“年将军,私纵异邪道妖人,罪当同诛。你不要再犯糊涂,速速将异邪道妖人交出,随吾辈回宫向圣上请罪,或许还可免去一死!”

从人数上看,禁卫军比年华、云风白等人要多出三倍有余。从武功上来看,澹台坤、无色僧、蓬莱真人等人与云风白、绯姬、苏氏兄妹等人不相伯仲。更何况,云风白还负着重伤,无法尽全力一搏。

年华与云风白对望一眼,眼中都有担忧之色。恰在这时,左边的街道上,一大队人马执着火把赶来,也是一片刀兵摩擦,军靴顿地之声。这队人马的人数,比禁卫军更多。

看清来人,年华不禁笑了。来的是宵禁之后巡夜的京畿营将士,为首的将领是平乱有功,而被擢为京畿营副将的上官武。年华明天就将远赴河西,京畿营的兵符早已交给上官武。如今,京畿营上下,全听上官武调遣。

上官武见到年华,急忙翻身下马,“属下参见年将军。”

年华道:“上官副将,你来得正好。澹台坤带领禁卫军犯夜,还不速速将他们拿下!”

澹台坤急忙道:“上官副将,且勿轻信。年将军夜入大理寺,劫走异邪道妖人,吾辈奉圣上旨意,前来捉拿年将军。上官副将,请助吾辈擒住年将军,诛杀异邪道妖人!”

上官武望了一眼年华身边的云风白、绯姬等人,谁说的是真话,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年华望着上官武,眼神带着恳求,道:“上官副将,速速将他们拿下。”

澹台坤也急忙道:“上官副将,擒住年将军,诛杀异邪道妖人,是大功一件。”

上官武陷入了沉默。

年华有些心虚,望了云风白一眼。云风白,绯姬等人,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澹台坤见上官武陷入沉默,以为他已经被自己说动,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手势,准备让禁卫军出动。

就在禁卫军即将出动,围剿年华、云风白等人时,上官武突然下令道:“年将军有令,禁卫军无故犯夜,速速将其拿下!”

“是!”众京畿营将士闻令,立刻展开队形,向禁卫军包抄而去。

澹台坤又急又怒,道:“上官副将,你这是明知故犯,纵容罪徒!”

上官武笑道:“你既然叫我上官副将,我这个副将,自然得听年主将的调遣,何为明知故犯,纵容罪徒?!你们犯夜可是事实,给我全部拿下!”

刹那之间,兵戈骤起,京畿营将士与禁卫军乱作一团。

上官武道:“年将军,在禁卫军的援军到来之前,赶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他明知她劫走朝廷重犯,帮她肯定逃脱不了干系,却还肯伸出援手帮她。年华心中感激:“谢谢你,阿武。”

上官武笑了笑,虽然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笑容却仍旧如同大男孩般羞涩,“年将军客气了。如果不是年将军,阿武早就死在了清平郡主府。年将军做的事,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无论如何,阿武相信你。”

无论如何,阿武相信你。

太傅虽然言之有理,可是朕还是不相信她。

上官武的最后一句话,又勾起了年华的心痛处。

宁湛啊宁湛,你我相识了十年,相爱了十年,你是我的宁湛,我是你的年华,可是如今,你对我的信任却还不如一个部下…

趁着京畿营将士绊住了禁卫军,年华、云风白、绯姬等人迅速离开。从建春门出玉京,十分顺利,守军见是年华,没有多加盘问,就开城门放了行。

年华在城门处,为云风白等人要来了马匹,让他们可以尽快离开。为了防止意外,年华还是决定亲自送云风白等人出城。

马蹄敲月,溅起一片月光,数骑踏着古栈道,驰向天涯。

约莫行了十里,年华勒住了缰绳,云风白也勒马。绯姬与众人勒马等候在前方。

年华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这里吧。”

云风白望着年华,道,“跟我走,不要再回玉京了。”

年华苦笑,私劫重犯,引发械斗,都是死罪。即使宁湛爱她,在气怒之下,也一定不会原谅她。虽然,她不懂帝王术,但也知道臣子簪越帝王,是为帝者最大的忌讳。说不定,回到玉京,她真的会被处死。可是,即使会被处死,她也必须回去。即使今夜在御书房顶听到的话,深深地伤害了她,让她心如死灰,她也必须回去。因为,她还是放不下他。

一情一念,莫非前定。

一嗔一怨,莫非夙因。

年华摇头,“不,我不能…”

年华的话,被云风白的吻堵住。他的吻有淡淡的血腥味,却很温柔,像是在倾诉着什么。两匹马在山坡上交颈,马上的人一吻缠绵。

云风白望着年华:“跟我走,好不好?”

年华摇头,“不,我不能离开宁湛。”

云风白的心中空了一块,落寞而苦涩。果然,在她的心中,宁湛还是重于一切,即使她违逆了他,也不愿意离开他。

年华勒马转身,“风白,你走吧,后会无期了。”

云风白望了一眼在不远处等候的绯姬等人,众人脸上都有焦急之色,毕竟在玉京附近多停留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

云风白再回首时,年华已经挥鞭离去,背影孤绝。

云风白无奈,只好纵马向绯姬等人而去。圣浮教一行人向北而去,回北宇幽都的圣浮教总坛——无□。

行了不多远,云风白回头,望向年华离去的方向。

月光下的荒野宁静而苍凉,年华骑着马逐渐远去。云风白轻轻道,“后会无期?不,除非我死了,才能后会无期…”

莫饮相思水,不知相思苦。

既饮相思水,终生为情痴。

云风白痴痴地望着年华,她始终心意如铁,连头也不肯回么?她对他一点爱都没有么?

云风白心中萧瑟,苦楚,回过了头。

就在云风白回头的下一刹那,年华回过了头。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她想再看看他的样子。他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她?看来,屡次无情地拒绝,他终是悟了。

云风白的背影寥落而寂寞,年华心中蓦地一痛,仿佛失去了什么。

他们错过了一刹那,也就错过了很多很多…

年华没有回玉京,而是驻马立在驿道边的一棵老柳树下。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一队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匆匆赶来,人数比之前澹台坤带领的更多。

年华苦笑,他们应该是来劫杀她和异邪道逃匪的吧?她的手缓缓伸向圣鼍剑。云风白等人刚走不久,还是得为他们挡上一挡,让他们能够顺利离开。

禁卫军渐渐靠近年华。

年华看清带领禁卫军的人时,不由得一怔,道:“百里丞相,你…怎么是你?”

年华十分敬重百里策,一时不敢造次,束手立在风中。百里策是文臣,不会武功,宁湛派他来做什么?

百里策的脸上充满焦急,惊慌,他见到年华,既不问年华为什么要劫大理寺,也不问异邪道匪徒的逃向,只是道:“圣上突发痼疾,咳了很多血,已经昏迷不醒,一直念着年将军的名字。无论如何,请年将军速去承光殿,见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