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时节,年华和萧良驻军在花城,与邺城隔郇水河相望。拓拔玥率领南蛮大军,抵达了花城,和年华、萧良会合。
邺城,王宫。
一名风尘仆仆的武将跪地奏道:“禀报王主,轩辕大将军已至溱城,十天后就会抵达邺城。大将军让末将转告王主,请王主不必担心,他一定会杀退敌军,保全邺城。”
“知道了,退下吧!”高殊倚坐在软榻上,挥了挥手,示意武将退下。
“是。”武将领命而退。
鸢夫人斟了一杯酒,递给高殊,盈盈笑道:“王主,轩辕大将军回来,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高殊面无表情。
“王主,您怎么了?”鸢夫人伸手抚摸高殊的胸膛,问道。
高殊伸手,挑起鸢夫人的下巴,笑了,“美人儿,今晚我们怎么取乐?”
鸢夫人道:“花城的舞姬刚排练了霓裳羽衣舞,不如让她们来献舞?”
“好主意。传舞姬献舞。”高殊笑道。
百里之外,轩辕楚带领天狼骑马不停蹄地赶往邺城。
邺城以东,花城隔郇水河相望。花城中中驻扎着白虎、骑、乌衣军、南蛮军队,金戈铁马,刀光耀夜。
邺城之中,百姓提心吊胆,时时担心着河对岸的大军杀入城中。皇宫之内,却是丝竹喧哗,歌舞升平,高殊和鸢夫人恣情地饮酒取乐,仿佛沉溺于感官的欢愉中,就可以忘记兵临城下的险境。
171 蚕殿
春风殿。
宝儿侍候宁琅睡下,自己却睡不着。
宝儿将烛火拨暗,坐在桌边发呆。远远的,越王的寝宫中传来丝竹笑语声,她知道是越王和鸢夫人在开夜宴取乐,心中更加纠结烦闷。在得知小姐没有死时,她高兴、激动、感恩,但跟着鸢夫人的这几个月里,她心中却渐渐地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小姐已经陌生得她不认识了。也许,小姐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女人,只是越王的宠姬鸢夫人。
宝儿遥遥望着躺在内殿的床上熟睡的宁琅,微微叹了一口气。无论鸢夫人怎么示好,琅皇子始终不承认她是他的母亲,总是说要回玉京。鸢夫人的耐心也在渐渐地消磨殆尽。
鸢夫人的心思,宝儿已经无法再理解了,她真害怕她耐心磨光的那一天,琅皇子会遭受凄惨的命运,就如同萧太后一样。一想到萧太后,宝儿就不寒而栗。
夜风穿殿而过,烛火微微跃动了一下。
冷不丁,一只手搭上了宝儿的肩膀,宝儿转头望去,看见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宝儿吓了一跳,惊慌中带落了茶盏,“啪嗒。”
宝儿刚要惊叫,一名夜行人拉下蒙面黑布,道:“嘘,宝儿,别出声,是我。”
蒙面黑布下,赫然是年华的脸。
“年将军?”宝儿一惊,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宝儿碰落了茶盏,惊动了两名守夜的宫女。她们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进来探问:“宝儿姐姐,出了什么事?”
年华和另一名夜行人闪入了鲛绡帘后,她们隐身在一人高的花瓶的阴影后面。
宝儿急忙道:“没、没什么事,只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茶盏。你们先下去吧,琅皇子好不容易刚睡着,不要吵醒了他。”
“是。”两名宫女闻言,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宫女退下后,年华和另一名黑衣人从鲛绡帘后走了出来。另一名黑衣人也露出了脸,眼睛很大,娇俏可人。宝儿认得她,正是白虎、骑中名叫乌雅的女将领。
“年将军,乌从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宝儿吃惊地道。
大军驻扎在花城,因为萧太后、宁琅尚在越王手中,年华、萧良等人不敢贸然进攻邺城。眼看,轩辕楚就要回到邺城,年华思考再三,决定冒险潜入越宫,救出萧太后和宁琅。年华带着巴布、乌雅等得力干将进入邺城,她和轻功极佳的乌雅潜入越宫中,巴布等人在邺城中接应。年华、乌雅进入越宫中,路上逼问了一个宫监,才知道宁琅和宝儿在春风殿。
“我来救萧太后和琅皇子,他们在哪里?”年华问道。
“琅皇子在内殿睡着…”宝儿道。
年华随宝儿来到内殿,宁琅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年华望着熟睡的宁琅,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这些天来,她一直牵挂着他,生怕他遇到危险,受到伤害。云风白的预言,始终是她心中的一片阴影。
年华伸出手,轻触宁琅的脸,“琅儿…”
宁琅从梦中醒来,看见年华,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师父?”
年华笑了,又唤了一声,“琅儿…”
宁琅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八爪章鱼般缠住年华,“师父,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嘘!小声一点,别惊动了人。”年华道。
宁琅道:“师父,我想回玉京,带我离开这里。我讨厌那个女人,她说她是我的娘亲,可是我的娘亲早就已经死了,她还打了我…”
年华一头雾水,她想起在南泛泽时,与鸢夫人惊鸿一瞥,鸢夫人和李亦倾长得一模一样。难道,鸢夫人就是李亦倾?
宝儿似乎看穿了年华的疑惑,道:“没错,鸢夫人就是小姐。当年,小姐没有死在那一场大火中,她从密道逃出了皇宫,一番颠沛流离后,来到了越国,成为了越王的宠妃鸢夫人。”
吃惊过后,年华的心情有些复杂。李亦倾没有死,让她觉得庆幸。李亦倾这样的柔弱女子,死里逃生,孤身一人,在烽火乱世中颠沛流离,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罪,让人不得不同情她,怜悯她。可是,她蛊惑高殊伐玉京,又掳走萧太后、宁琅,使得越国和玉京交战。不说之前几年内两国的摩擦、战乱,只说这几个月来,大小数十场战役,双方死伤无数,流血飘橹。这不得不让人憎恨她,谴责她。
年华问道,“鸢夫人做了这一切,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姐她只是想见琅皇子,只是想向萧氏讨回血债。”宝儿道。
“萧太后在哪里?今夜我必须带萧太后和琅皇子离开越宫。”年华问宝儿。
宝儿一听见“萧太后”三个字,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萧太后她…她…您可能无法带她走了…”
年华一惊,“难道,她已经…”
难道,萧太后已经死了?!
“不,她还活着。你如果要见她,就随我来吧!”宝儿对年华道。
“好。”年华道。
宁琅不肯放开年华,“我要跟着师父走。”
宝儿道:“琅皇子,您不能去,您在这里等着。”
年华道:“琅儿乖,留在这里,师父一会儿就回来带你走。”
宁琅不情愿地放开年华,“好吧,师父,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年华点点头,示意他安心。
宝儿没有带年华、乌雅从外殿出去,而是带着年华、乌雅走向内殿中通往右偏殿的一条回廊。两个值夜的宫女正在打盹,连宝儿、年华、乌雅从身边走过去,也不曾察觉。右偏殿外站着两名侍卫,年华和乌雅轻风一般掠过去,击昏了两人。
宝儿带年华、乌雅进入殿内,殿内阴气森森,即使燃着长明灯,也难以照彻整个大殿。长明灯散发着蓝荧荧的光芒,反而给大殿中平添了一抹幽寐。
“这里是什么地方?”乌雅打了一个寒战,忍不住问道。
“蚕殿。”宝儿道。
大殿中十分安静,可以清晰地听见“嘶,嘶嘶——”的声音,似乎是许多毒蛇在吐信子。也可以听见如蚕吃桑叶般的“沙沙,沙——”声,似乎是许多爬虫类的东西在蠕动。
年华举目四望,昏昧一片,看不清楚,但是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咸的臭味,十分恶心。
燃着长明灯的地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坛子。
年华在离坛子三十步远时,停下了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乌雅忍不住失声惊呼。
坛子中装着一个人。
一个没有了头发,没有了耳朵,没有了鼻子,没有了眼睛的人。
“这就是萧太后。”宝儿道,望向萧太后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的手、脚都被砍断了,丢在了坛子里,恐怕已经生了蛆虫。坛子里有很多蚂蚁,在撕咬她的身体…鸢夫人不让她死,但是她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
年华、乌雅如遭电殛,望着在坛子里半死不活的萧太后,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这七年来,宝儿恨萧太后入骨,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复仇。可是,现在萧太后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李亦倾并没有死,所以她的仇恨也就不复存在?不,仇恨不可能消失,她不会忘记这些年来,萧太后是如何在明里、暗里迫害宁琅和她。可是,真的,现在她看着萧太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疲倦、空落。
“这是…亦倾做的?”年华愤怒地道。即使萧太后有错,亏欠李亦倾和宁琅太多,但她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李亦倾恨她,大可以一刀杀了她,将她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未免太过残忍和恶毒了。
“是。”宝儿无力地答道。鸢夫人折磨萧太后时的疯狂和残忍,她只觉得陌生而恐惧,失望而心寒。她的小姐,那个善良娇柔的小姐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残忍?这么恶毒?这么可怕?如同那些被豢养在池子里的蛇、蝎,让人觉得恐惧,害怕。
年华和乌雅走向萧太后,宝儿没有动。
年华和乌雅走近时,萧太后似乎听见了声音,微微抬头。萧太后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眶,显得格外可怕。她颈部的坛口中还有虫子缓缓爬出,如果不是她的嘴还在微微翕张,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实在看不出她还是一个活人。
年华和乌雅心中惊悚,在离萧太后十步远时,不提防,突然脚下踏空,两人掉落了一个陷阱中。
年华、乌雅掉入陷阱,陷阱于瞬间闭合,大殿中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宝儿望着空荡荡的陷阱上空,喃喃道:“对不起,年将军,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我和琅皇子离开小姐,她会伤心的…”
紫鸢宫。蚕殿。
越宫中的人都知道蚕殿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进入蚕殿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完好地出来过。
对于鸢夫人来说,蚕殿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她喜欢在惨叫声和血腥味中寻找快乐。其实,她的快乐早已葬在了玉京冷宫中,葬在了那一夜的大火中,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
年华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浑浊的水。她想呼吸,刚张开口,冰冷的水就迅速灌入了她的嘴中、鼻中、耳中,呛得她无法呼吸。大量的水涌入肺部,她难受得几乎窒息,想要挣扎,手脚却被绳索束缚着,无法动弹。她在水中痛苦而绝望,眼前仿佛看见了地狱的狰狞景象。就在她命悬一线的刹那,身体被人拉出了水中,空气又回到了她的肺部,生命也回到了她的躯体内。不过,她已经气若游丝。
鸢夫人坐在软榻上,望着倒吊在绞索上的年华。年华刚被两名大汉从水中拉起,已经奄奄一息。鸢夫人愉快地笑了。看着年华不断地被沉入水中,痛苦得快要死去时,又被拉起来,她觉得非常快乐。她恨年华,折磨年华,让她觉得非常快乐。
“咳咳——”年华大口呼吸,却被口中的水呛住,不停地咳嗽。她的身体被倒吊着,血液充入脑部,让她非常不舒服,看什么都是倒影。她神智昏沉,胸口也仿佛坠了一块巨石,十分难受。可是,她的心中却还牵念着战事。
昨晚,她和乌雅踏落陷阱,被人擒住,受尽了鸢夫人的折磨。乌雅已经昏厥过去了,正躺在旁边的地板上。
年华非常后悔自己的大意,她早该知道宝儿不会离开李亦倾,不会背弃李亦倾。大意之下,她竟然被宝儿诱入了陷阱。
现在,她和乌雅身陷越宫,巴布等人还在邺城相侯,拓拔玥、萧良、田济还在花城等待。阵前失去主将,乃是兵家大忌,轩辕楚又正在赶往邺城,这样的局势实在让人焚忧。而萧太后,年华艰难地睁开眼,望了一眼远处坛子中不人不鬼,半死不活的萧太后,心情复杂。
之前,大军驻扎在花城,不敢贸然进攻邺城,是因为忌惮萧太后、宁琅在越宫中,害怕他们受到伤害。如今看来,正如宝儿所说,萧太后成了这副样子,已经活不了几日了。而李亦倾是鸢夫人,宁琅是她的儿子,她再恶毒,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那么,当务之急,在轩辕楚尚未率兵回邺城救援时,必须立刻发兵,攻下邺城。
可是,现在,谁能出宫去报信,让拓拔玥、萧良、田济发兵呢?
172 蛇池
鸢夫人走到年华身边,啧啧叹道,“不愧是大将军,都成这样了,还能挺着不倒下…”
年华抬眼,望着鸢夫人,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咙到肺部都是水,一张口就非常难受,“咳咳咳…”
鸢夫人伸出尖锐的比甲,划过年华的喉咙。随着比甲划过,一道纤细的血线横贯于凸起的筋脉,鲜血沿着年华雪白的脖颈流下。由于被倒吊着,血线逆着年华的脸颊,倒流上额头,滴在地上。
“来人,将她带到蛇池边。”鸢夫人冷冷地道。
两名大汉将年华从绞索上放下。
“砰!”年华摔倒在地上,浑身散了架一般,非常疼痛,手镣脚镣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年华被两名大汉拖到了蛇池边。
蛇池位于蚕殿东边,长约十米,宽约七米,深约四米。蛇池中攒聚着成千上万条毒蛇,密密麻麻,缓缓蠕动着,嘶嘶地吐着信子。池底隐约可见数具白骨,让人心寒。
“大将军,大家都说你入千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但不知你掉入这蛇池中,又会是什么光景?我真是很期待啊!”鸢夫人阴沉地笑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年华被千万条毒蛇缠身,撕咬,在凄惨中死去的模样。年华的痛苦是她的快乐。
年华被大汉拖着,推向蛇池,她拼命地挣扎,还是濒临蛇池边,眼看就要掉入池中。池子中的蛇群起伏如浪,一阵腥膻的臭味扑鼻而来,让她恶心、恐惧、战栗。
蚕殿外,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琅皇子,您不能进去!快拦住他!”宝儿惊慌地道,声音焦急而悲伤。
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逼近,宁琅居然跑到了蚕殿里,“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鸢夫人、年华蓦地抬起头。
宁琅跑进蚕殿,后面跟着惊慌失措的宝儿、宫女、侍卫。宁琅看见年华,飞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师父…”
脚下就是毒蛇攒聚的蛇池,年华想叫宁琅不要过来,但开口却只能咳嗽:“咳咳,咳咳咳…”
鸢夫人拦住宁琅,“琅儿,不要过去,你想掉入蛇池中吗?”
宁琅这才看清,年华的身后是一方巨大的蛇池,千万条毒蛇正在蠕动。他的脸色吓得惨白。
“宝儿该死,一时疏忽,让琅皇子进了蚕殿。”宝儿向鸢夫人垂首道。她能感到年华向她投来冷厉如刀的视线,她心虚且愧疚,不敢回头看年华。
失职的宫女,侍卫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奴才该死,请夫人恕罪!”
鸢夫人没有责怪宝儿,美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侍卫,命令左右,“将他们拉下去,砍断手脚后,丢入蛇池、蝎池中。紫鸢宫里不需要失职的奴才!”
“是。”左右侍卫领命。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失职的宫女、侍卫被拉了下去,一路哭泣哀求。
宝儿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寒悚。
鸢夫人垂下头,伸手抚摸因为恐惧而僵立着的宁琅,温柔地道:“琅儿,既然你来了,就陪娘亲一起取乐吧!你想看她掉入蛇群中会是什么凄惨的样子吗?”
因为恐惧,宁琅全身瑟瑟发抖。他抬头间,对上了年华悲伤而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哭泣,“呜呜,师父…”
见宁琅和年华师徒情深,鸢夫人心中生气,她用力抓住宁琅的肩膀,神色狰狞,“她不是你师父,她是娘亲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她杀死了你的外公,害娘亲沦为罪人,身陷冷宫。如果没有她,你的外公也不会死,娘亲和你也会尊荣显贵地生活在玉京,圣上会很眷爱我们,说不定,娘亲已经成为皇后,你也成为了太子,我们会很幸福…琅儿,是她毁了我们的一切,她是我们的敌人…”
鸢夫人情绪激动,用力太大,宁琅觉得肩膀都快被捏碎了,痛得流泪,“放开我,好疼…”
鸢夫人的脸扭曲得可怕,“琅儿,她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没有她,娘亲和你一定会很幸福…”
宁琅心中一阵恐惧,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才不是你的儿子!我要师父,呜呜…”
“我才不是你的儿子!”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地击痛了鸢夫人的心。她恼怒,狠狠一把将宁琅推开。鸢夫人离蛇池不过四、五米远,她这一推,用力太大,宁琅被摔向了蛇池。
“啊!琅儿!!”鸢夫人推开宁琅,才惊觉失了手,惊慌呼道。
年华眼看宁琅从身边掠过,掉入毒蛇攒动的池子中,她大惊,不假思索地探身去拦。年华本已处于蛇池边缘,这一探身之下,倒是抱住了宁琅,但是却与宁琅双双跌入蛇池。
宝儿见年华、宁琅跌入蛇池,忍不住抱头尖叫:“啊啊——”
鸢夫人推宁琅,本是怒火攻心之下失手,眼见宁琅消失在了蛇池上方,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啊!夫人,夫人您醒醒!!”侍立左右的宫女乱成了一团,急忙去扶鸢夫人。
“快去禀报王主,夫人昏过去了。”侍卫也手忙脚乱,有人跑出去向高殊禀报去了。
“喋喋喋——”长明灯旁,身陷坛子中的萧太后发出了夜枭一般凄厉的笑声,似乎在嘲弄蚕殿中发生的一切。
“冤孽,冤孽,这都是冤孽啊!!”宝儿瘫软在地上,掩面哭泣。
有侍卫跑到蛇池边,去观望掉下去的年华和宁琅。宝儿没有勇气过去。掉下了蛇池,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唯一的下场就是凄惨地死去,化作一堆白骨。她没有勇气去蛇池边,看年华和宁琅被万蛇撕咬的惨状。
“啊!怎么会这样?”
“太、太奇怪了,蛇怎么都避开了?”在蛇池边观望的侍卫,似乎被什么场景震慑,发出惊叹。
宝儿从中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语。——“他们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
宝儿一惊,弹簧般跃起,飞奔到蛇池边,向下望去。看到了蛇池中的景象,她吃惊地张大了嘴。
蛇池中,年华抱着宁琅,靠着池壁坐着,蛇群在他们身边退避成一个半圆,没有一条蛇去攻击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
年华和宁琅安然无恙,宝儿热泪盈眶,感激神明保佑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浮上疑问。
侍卫们也都是满脸惊疑,有人道,“传说中,蛇是战神爝的麾下战将之一,风华大将军一定是战神转世,所以蛇群才会避开,不敢伤害她!”
“一定是这样!!”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要放绳子下去,拉他们上来吗?”一名侍卫问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有宫监尖声唱道:“大王驾到——”
高殊闻报,赶来了蚕殿。
侍卫们一惊,急忙跑去迎接王驾。
宝儿趴在蛇池边,望着池中的年华、宁琅,心急如焚。越王,他会不会杀了他们?
年华抱着宁琅,坐在蛇群中。她浑身湿透了,寒风一吹,冷得刺骨。然而,望着周围无数条吐着红信子,发出嘶嘶声的毒蛇,尽管寒风刺骨,也有汗水不断地滑落她的额头。
年华紧紧抱着宁琅,因为恐惧,她不断地咽着口水。喉咙上被鸢夫人划出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滴落鲜血。蛇群嗅到了血腥味,激起了杀性,更加躁动不安。但是,它们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不敢靠近年华和宁琅。
这是,怎么一回事?年华心中疑惑,蛇在害怕什么?此刻的她和宁琅不啻于砧上鱼肉,有什么能让蛇群退避?
手无意中触到了悬挂在腰间的玉佩,年华心中蓦地一动,难道是…玉佩的缘故?!这玉佩是云风白在为她祓去噬心蛊,摆脱了红娘子的控制之后,送给她的。她记得,云风白曾对她说,“这是辟毒之玉,只要佩戴在身上,五毒(1)不敢近身。你把它戴在身边,以防万一。”
“我不喜欢戴累赘的东西,华而不实,碍手碍脚。”年华嫌费事,将玉佩扔回给云风白。
“累赘的东西?辟毒玉是圣浮教的至宝,我一直贴身佩戴,江湖中,多少人为了得到它而争得头破血流。”云风白吐血,但还是坚持要年华随身戴着,“你总是四处征战,出入险境,戴着它,至少能让我安心一点。”
云风白的担忧,让年华心暖,“好吧,那我就一直戴着它,无论是生,还是死,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原来,这辟毒玉果然可以辟毒物,云风白又救了她一命。年华流下了眼泪,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即使云风白现在在北宇幽都,她也似乎能够感觉到他正拥抱着她和宁琅,保护着她和宁琅。寒风不再刺骨,心中不再恐惧,肩膀不再战栗,双腿不再颤抖,她有了面对灾厄,面对困境的勇气,因为云风白一直在她身边。
“师父,我害怕,好多蛇,它们会不会来咬我们?”宁琅恐惧地缩在年华怀里,嘴唇煞白。
“琅儿,闭上眼睛,不要看那些蛇。它们靠近不了,不足为惧,看着它们,只会乱了心神,失去理智,自陷于恐惧的绝地中。”年华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宁琅听在耳中,却觉得温暖而安心。年华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给人勇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