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他,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得去告诉他我的名字…”鸢夫人喃喃地道。

“那,小姐去哪里,宝儿就去哪里。”宝儿道。

鸢夫人伸手,抚摸宝儿的脸,神色悲伤:“你跟我走的话,琅儿怎么办?”

宝儿刚要回答,却被鸢夫人打断,“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不贰,愿意陪我赴汤蹈火,同生共死。可是,我希望你带琅儿离开,平平安安地活着。让你和琅儿来到邺城,陷入危险,是我的过错。你、你就当你的小姐已经死在七年前的大火中,不要再挂念她了…我也不是她了,我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一个为了复仇而活着的可怜的人…”

“夫人,车辇准备好了。”一名侍女进来道。

鸢夫人点头,平静地道:“起驾,去侓台。”

宝儿、宁琅看着鸢夫人搀着侍女,离开了春风殿。宝儿流下了眼泪,宁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地站着。

侍卫统领对宝儿道:“请随我出宫。”

宝儿点头。她给宁琅穿上厚衣,鞋子,两人和侍卫统领一起离开了春风殿。越宫中宫阙重楼,一眼望不到尽头,侓台在东北方向,侍卫统领带着宝儿、宁琅从西南方的朔平门出宫。

与鸢夫人背道而驰,宝儿心中怅然,且不安。

“统领大人,王主为什么要您保护鸢夫人出宫?”宝儿忍不住问侍卫统领。

忠厚而尽职的侍卫统领如实道:“不知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不过,朝中诸位大人对鸢夫人积怨已久,想必王主是为了保护鸢夫人的安全,才让她悄悄出宫。夫人今日去侓台,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轩辕大将军不在宫中,没有人能够控制局面啊!”

在越宫中呆了几个月,宝儿也明白鸢夫人和大臣们势不两立。内乱尚未平息,侓台祭天,鸢夫人本应避忌,免得引起更大的矛盾。可是,她却去了侓台,万一,万一触怒了朝臣们,他们一起将矛头指向她,越王恐怕也无法保护她了。

宝儿停住了脚步,“您是说,鸢夫人去侓台,也许会死?”

侍卫统领没有正面回答宝儿的问题,只是道:“去侓台,是鸢夫人自己做的决定。”

宝儿脑中一片空白,她牵着宁琅,行尸走肉般地跟随侍卫统领走向朔平门。小姐明知非常危险,却还是去了侓台。七年前,小姐吩咐她在太医寮陪伴琅皇子,结果那一夜的大火将冷宫烧成了灰烬。她的心也在业火中破碎,悲伤欲绝,从此再无快乐。七年后的今天,好不容易相聚,但却又要分离。她这一出宫,也许此生此世,再也无法见到小姐了…

朔平门近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宝儿突然松开了宁琅的手,转身跑向来时的路。不,她不要悲伤重演,她不要再和小姐分开了!

宁琅一时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跑着追向宝儿,“宝姨,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侍卫统领怔怔地看着两人跑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跺脚:“这该如何是好?!”

他正想去追,一名大内侍卫恰好在朔平门前滚鞍下马,风尘仆仆,看见他,急忙跑过来,“大人,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侍卫统领问道。

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轩辕、轩辕大将军已在南方二十里外…”

“啊!轩辕大将军今日就能抵达邺城了?”侍卫统领大喜,接着斥道:“这明明是好事,你为什么说‘不好了’?!”

“您、您听我把话说完。”侍卫喘着粗气,道,“今日早上,花城的王师趁大雾渡河,很快就会抵达邺城北门外!”

侍卫统领神色大变,“这…这…守城的徐将军、王将军可知道这个消息?”

“属下就是从徐将军处来,要将这个消息禀报王主!”

侍卫统领想了想,道:“王主在侓台祭天,这时不宜去打扰,恐生变乱。传我令下,增调三千羽林军,去往各处宫门守卫,以防万一。我这就去侓台,找机会向王主禀报。”

“是。”侍卫领命,匆匆而去。

侍卫统领抬头,天上阴云变幻,地上朔风生寒。千重宫阙之中,弥漫着沉重肃杀的气氛。他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轩辕大将军早一点抵达邺城。

作者有话要说:越宫动荡,王师渡河,轩辕楚回援,战局一触即发,于是关宫门,放年华??。。。

178 业火

巳时过半。

天牢中。

年华正在闭目小憩。一名侍卫拿着王诏出现,下令释放年华。牢门打开,铁镣解除,年华获得了自由。侍卫将圣鼍剑也还给了年华,并交给她一面令牌,“年大将军,王主让我将剑还给你,你拿着令牌,就可以出宫去了。”

高殊真的按照约定,放她出去了?!

“王主为什么要放我?”年华问道。

“吾等奉命行事,不知衷情。”侍卫道。

“王主现在在哪里?”年华问道。

“今日冬祭,王主在侓台祭天。”侍卫道。

年华走出天牢,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可惜,天色阴沉欲雪,让她的心情也染上了阴霾,空气中隐隐浮动着刀兵之气。

是去侓台向高殊问个明白?还是出宫去花城集兵攻邺城?年华想了想,决定去侓台。高殊既然肯放了她,那他们也许可以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接下来的矛盾,兵不血刃,免累苍生。

越宫极大,宫室绵延,年华避人耳目地潜行,路上逼问了一名宫人,才得知侓台的位置。

侓台。

侓台中央建有祭天的神坛,规模宏伟。文武百官齐集于侓台的广场上,天狼骑执锐披坚,守卫着侓台四方。

高殊已经有了以死谢罪,平息民愤之心,他命人在天坛上堆满淋了松油的干柴。他已经不再畏惧死亡,对他来说,罪孽地活着,依靠轩辕楚而活着,更加痛苦。他死了之后,众臣会平息愤怒,内乱也能平定。他对因他而死的父王和兄弟们,也有了一个交代。

天阴欲雪,朔方寒烈。祭礼将近尾声,按例将献上祭品时,高殊站在天坛上,他俯瞰着安静地立在广场上的大臣们,从容地道:“这一次祭天的祭品,就是寡人了。”

众臣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高殊道:“寡人登上王位以来,历时十六载,没有治国的才能,无所建树,反而为社稷带来了祸患,为百姓带来了痛苦。寡人知道,诸位卿家都对寡人心怀怨忿。今日,寡人以命祭天,愿以此平息天怒,为苍生带来福泽。”

高殊走下十级台阶,拿过祭礼官手中的火把,又走上十级台阶,将火把丢入松枝中,天坛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高殊回头,望了一眼西南的方向。——那是轩辕楚所在的方向。他冷冷一笑,转身走入了火海中。终于,他挣脱了轩辕楚的束缚,他获得了自由。业火将洗去他的罪孽,他将在火焰中得到安宁。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众大臣尚未反应过来,高殊的身影已经没入了火海中。

“不,王主——”鸢夫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侓台,却晚了一步。高殊已经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群臣六神无主地站着,天狼骑惊慌失措,有侍卫要入火海救高殊,但是火焰太大,根本不能入火海。

“王主,妾身还没有告诉您妾身的名字…”鸢夫人越过众人,跑向天坛,奔入火海。天狼骑侍卫急忙阻拦,但却没有拦住。

倾国倾城的美丽佳人,如同一只轻灵而斑斓的蝴蝶,没入了火焰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两个身影痛苦地挣扎,女人走向了男人,两人在火海中紧紧相拥。

“名字…你的名字…”

“亦倾…”

“亦…倾…”

“王主…”

一瓣,两瓣,三瓣…六出冰花缓缓从空中飞落,欲雪未雪的阴沉天空中,终于飘起了大雪。两个罪孽的灵魂在红莲业火中泯灭于人世,两个相互依存的人在漫天雪花中永远地依偎着。

“啊!下雪了…”宝儿带着宁琅,匆匆赶往侓台。半路上,天空下起了雪。宝儿脱下外衣,披在宁琅头上,为他挡雪。宝儿发现,宁琅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

“琅皇子,你怎么哭了?”宝儿伸手为宁琅拭泪。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间心中好悲伤…”宁琅茫然地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宝儿没有在意,带着宁琅继续走向侓台。

年华走在路上时,天空飘起了鹅毛细雪。她抬起头,细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脸庞上,睫毛上。

“对不起…”耳边响起一个幽缈的声音,似远似近,若有还无。

年华警惕,四下观望,没有半个人影。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谁在说对不起?那声音似乎是鸢夫人…

唔,应该是错觉,鸢夫人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向她道歉?

年华深呼吸一口气,冒着飞雪走向侓台。

天坛上,火光蔽天,文武官员乱成一片。

“王主驾崩了——”

“越国要亡了——”

侍卫统领匆匆赶到侓台,见到高殊自焚,震惊之后,忙向一名位列三公的老臣低语了几句。老臣站出来,大声对众人道:“大家勿要惊慌,轩辕大将军已经在十里之外,一切等大将军回来再做定夺。”

群臣中有人道:“大将军虽然已在十里之外,但王师已经渡河,现在正麇集于城门外,邺城已经保不住了。王主已死,越国将亡,大家还是赶紧回家,保护妻小逃命去吧!”

高殊一死,群臣本就心慌难安,听到有人这么说,一呼百应。无论老臣和侍卫统领再怎么安抚劝说,应当齐心协力地等待轩辕大将军,文武官员还是一哄而散,各自回去逃难了。无论是昏庸怯弱的高殊,还是杀人如麻的轩辕楚,都难以得到民心。

宝儿和宁琅抵达侓台时,天坛上火光冲天,群臣已经纷纷逃离,眼前一片混乱。宝儿听到有人在喊“王主驾崩了——”“越国要亡了——”,心中蓦地腾起不祥的预感。越王死了,那小姐呢?小姐在哪里?她在人群中搜寻鸢夫人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惊惶之中,宝儿看见了一个随人流逃走的侍女。——正是紫鸢宫的侍女。宝儿跑到她面前,抓住她,“鸢夫人呢?鸢夫人在哪里?!”

侍女认清是宝儿,指着天坛上的大火,颤颤巍巍地道:“夫人她…她和王主一起葬身火海了…”

宝儿松开侍女,眼泪滑落,“不,你骗我…”

“我没骗你,不信你去看,火中还有王主和夫人的尸体呢!邺城已经不保了,宝儿姐姐你赶快逃命去吧!”侍女惊慌地逃走了。

宝儿失魂落魄地走向天坛。如果在从前,宝儿这样的宫奴是绝不被允许踏上国主祭天的祭台,但是现在场面混乱,人人自危,没有人理会她。

宝儿牵着宁琅踏上台阶,走向业火。火焰中,隐约可以看见两具相拥的尸体。眼泪夺眶而出,宝儿加快了步伐,她的眼中没有了火焰,只有鸢夫人的尸体。

就在宝儿即将踏入火海的瞬间,宁琅拉住了她,“宝姨,不要过去…”

宝儿回过神来,再往前走半步,火焰就会灼伤她。宝儿全身无力,瘫坐在台阶上。火焰的热浪一波一波袭来,她不仅没有感到温暖,反而感到彻骨的寒冷。

宁琅也坐在宝儿身边,他望着火焰中的尸体,流下了眼泪:“娘亲…”

宁琅终于肯开口叫娘亲的时候,鸢夫人却已经听不到了。

侓台从喧嚣变为静寂,朝臣尽皆散去,连天狼骑也都散了。在这大军逼城的危险情况下,没有想到为高殊和鸢夫人收尸,大家只想逃命。

过了许久,火势渐渐小了下来,宝儿和宁琅身上已经被融化的雪打湿了。

宝儿和宁琅坐在台阶上,身后传来鹿皮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宁琅回头,揉了揉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师父——”

“琅儿?!”年华也很吃惊。她到达侓台时,只剩一片狼藉和燃烧的天坛。她依稀看见两个人影坐在台阶上,飞雪茫茫中,看不真切。等她走近了,宁琅回头叫她,她才发现是宁琅。她实在没有料到,会在侓台见到宁琅。

宁琅扑进年华怀中,“师父,我好想你…”

宝儿木然地回过头,怔怔地望着年华。年华身陷越宫,皆是因为宝儿暗算,看见宝儿,她有些生气,但看见宝儿神色如死,心又软了下来。她怎么会在侓台?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侓台?越王呢?鸢夫人呢?”年华问宝儿。

宝儿一边哭,一边笑,“死了,死了,都死了…”

“谁死了?’年华问宝儿。

宝儿指着火焰中,道:“小姐,越王,都死了…”

“?!”年华大惊。高殊死了?鸢夫人也死了?

“越王放火,烧死了自己,小姐也跳进了火中。大臣们都逃走了,因为王师已经渡河,正在邺城外…”宝儿木然地道。

“王师已经渡河,正在邺城外?”年华大喜。虽然,不知道高殊为什么要自戕,但是当务之急,她必须保护宁琅离开越宫,和王师会合。“既然是这样,我们立刻出宫去!”

“我不走。”宝儿摇头,望着火焰,“我要等火灭,我要再看一眼小姐。也许,和七年前一样,小姐根本就不在火中呢…”

宁琅道,“宝姨不走,我也不走。”

“你们…”年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望着火中央隐约可见的两具尸体,心中隐隐有些难过。之前,天空下雪时,她耳边响起的幻觉般的声音,莫非真是鸢夫人的在天之灵?

“你们退开!”年华对宝儿和宁琅道。她知道,不看见鸢夫人的尸体,宝儿是不会走的,而她自己也不忍心看鸢夫人、高殊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宝儿、宁琅退开,年华拔出圣鼍剑。几个剑势起落,天坛上成堆的松木在黑色的剑光中坍塌,火势随着散落在雪地里的松木式微。飞雪没入散开的火焰中,火焰渐渐细小,直至熄灭。

179 刀兵

焦黑的灰烬中,高殊和鸢夫人的尸体安静地躺着,两具尸体皆已焦黑成炭,只能从身形分辨谁是谁。高大的人是高殊,娇小的人是鸢夫人。

宝儿走到鸢夫人的尸体边,跪在地上,放声恸哭。

年华不许宁琅过去,并遮住了他的眼睛。即使是自己的母亲,这样狰狞可怖的焦尸,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太过残忍。

年华远远地望着鸢夫人、高殊的尸体,心中非常难过。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鸢夫人,也是这样飞雪的冬天。那时的鸢夫人美丽,善良,温柔。如今,她最后一次见她,也是飞雪时节,可是她已经化成了一具焦尸。生命,如此脆弱;人生,如此无常;爱恨,如此难解;恩怨,如此虚幻。

寒风吹过,隐隐夹杂着刀兵之声,提醒了年华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宝儿,我们该走了。”

之前,宝儿虽然设计害年华陷入危险,但年华还是没办法丢下宝儿不管。

宝儿呆呆地望着鸢夫人,又望了一眼宁琅,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她拿出两块手绢,一块遮在鸢夫人脸上,一块遮在高殊的脸上,权作掩埋。

宝儿的动作十分机械,脸上没有表情。

年华觉得,宝儿的心已经死了。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

邺城北门之外,南蛮大军和白虎、骑兵临城下,已经开始攻城。轩辕楚率领天狼骑从南方赶来,飞雪中卷起一道道烟尘。南门守城的王将军大喜,急忙放下吊桥,开城迎接轩辕楚。

轩辕楚没在南门做片刻停留,也没有听王将军的报急,更没有理会王师已经开始攻打北门,他带领天狼骑打马直奔皇宫。昨晚,他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高殊死了。他唯一侍奉的帝王,他一生唯一的一个朋友,恩人,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温柔的人,死了…

不,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要高殊死!无论谁想杀高殊,哪怕是神,或者是魔,他都一定会斩杀他们,保护高殊。

轩辕楚抵达越宫时,皇宫中乱成一片。东南方的侓台火光冲天,宫中人仰马翻,宫人们纷纷逃命,羽林军也阻拦不住。

轩辕楚抓住一个逃窜的宫人,问道:“侓台怎么会起火?王主在哪里?”

宫人吓得结结巴巴,“王主在…在侓台祭天,火…火…不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轩辕楚一剑杀死了宫人,“没用的东西!活着也无益。”

侍卫统领带领羽林军还在尽职地守卫宫门。侍卫统领闻报,急忙来见轩辕楚,“末将参见大将军。”

“宫中如此混乱,成何体统?!如果惊了王驾,尔等怎可担待?!”轩辕楚生气地道,转身吩咐身边的天狼骑副将,“传令下去,让薛,陈,张,韩四位从将各带三千人去往四座宫门守卫,如果再有宫人逃窜,杀无赦!其余人在午门等候,待本将军进宫问候王主之后,就去南城门迎敌。有我轩辕楚在此,就算年华已经攻入了邺城,我也能让她败出邺城。”

“是。”副将领命而去。

侍卫统领欲言又止,他想告诉轩辕楚王主已经不在了,所以宫人们才四散逃难,但又不敢开口。恰在这时,那名位列三公的老臣走了过来,老泪纵横地对轩辕楚道:“轩辕大将军,王主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轩辕楚一把抓住老臣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老臣被悬吊在半空中,树皮般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侍卫统领见状,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将军,王主在侓台自焚而亡,鸢夫人也死了。这件事,就发生在半个时辰前。您瞧,侓台的火还尚未熄灭。”

轩辕楚松开了手,老臣跌倒在地上。

轩辕楚僵直地站着,眼神蓦地黯淡了许多。高殊死了,高殊死了,高殊死了,高殊死了,高殊死了…

高殊,死了…

噩梦,成真了。

终究,他还是迟了一步。

“王主的…尸体在哪里?”轩辕楚问道。

“还在侓台。因为敌军进宫邺城,尚未来得及为王主殓葬。”侍卫统领道。

恰在这时,有一骑飞驰而至,是邺城北门的将士,前来向轩辕楚求援,“轩辕大将军,徐将军请您去北门,敌军攻势极猛,只怕守不住了。”

轩辕楚没有理会将士的哀求,他骑上战马,带领天狼骑向侓台而去。

寒风之中,刀兵之气更重,隐约还可以听见马蹄声。

年华、宝儿、宁琅正准备离开侓台,一队玄胄铁骑踏雪而来,雪尘滚滚,气势汹汹。

年华看清一骑当先的男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不妙。轩辕楚怎么会恰在这时回到邺城?又偏偏和她在越宫中狭路相逢?她现在势单力薄,还带着宁琅、宝儿,和他对敌几乎全无胜算。

轩辕楚带领天狼骑刚抵达侓台,远远地看见了三个人影。风雪中,看不真切,但其中的一人身上,隐隐带着一股凌烈的杀伐之气。

待得近了,他看清了三个人,尤其是当先的一人时,不由得眼神一凛。年华,她怎么会在侓台?她不是应该在城外带领大军攻城吗?难道,阿殊是她逼死的?没错,一定是她逼死的,如果不是她带兵逼城,阿殊怎么会死?

轩辕楚冷冷下令道:“杀了那三人。”

“是!”天狼骑得令,纵马上前,挥刀攻向年华、宝儿、宁琅。

年华将宁琅、宝儿护在身后。

马蹄如雷,刀光森寒,眼看天狼骑迎面逼来,年华拾起地上的一条长绳,——祭礼上用来捆绑旗帜的粗绳,真气灌注于绳子上,挥卷而出,直扫马上诸人。三名当先的天狼骑被长绳卷下了战马,跌落在地上,响起了骨碎的声音。

年华翻身上了正在奔驰的战马,勒转马首,重剑挥出,势如雷霆,接连斩杀了两名天狼骑将领。

“宝儿,上马,带琅皇子先走。”年华一边和天狼骑厮杀,一边对宝儿道。

“是。年将军。”宝儿抱着宁琅,双腿发抖地攀上一匹战马。她是大将军李元修的家奴,小时候耳濡目染,也略通骑术。她挥鞭打马,向天狼骑相反的方向逃去。

年华与天狼骑陷入鏖战,她始终牵制着天狼骑,以给宁琅、宝儿争取生机。

轩辕楚驻马在十米外,他冷冷地望着年华。他恨不得上去撕碎年华,但却忍住了。年华是一个棘手的敌人,他经过长途跋涉,体力消耗极大,贸然与年华交战,并无胜算。他必须先消耗年华的体力。轩辕楚做了一个手势,又一队天狼骑攻向年华。

年华眼看更多的天狼骑围来,心中一凛。她纵是三头六臂,也敌不住这么多人。宝儿不会武功,宁琅还是一个孩子,万一被天狼骑追上,必会死于刀兵之下。这,这该如何是好?!

一名天狼骑被年华杀死,圣鼍剑的锋刃伤及了战马。战马吃痛狂奔,撞翻了一方一人高的铜鼎,铜鼎中有黑色的液体倾出,——那是祭神的膏油。

轩辕楚等人站立的地方地势较低,膏油顺势倾下,四散蔓延。地上雪融成水,湿漉漉的,膏油扩散得极快,极广,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轩辕楚的马蹄下。

年华眼前一亮。左边还有一座铜鼎,想必也是装了膏油。双是吉数,祭礼上的东西都是双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