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一愣,那把扇子我当然记得,可是当时是写给冬莲的呀,怎么会到了德妃手里,又被皇帝看到了呢。那上面我写的是<戏说乾隆>的主题曲,就是大江大水天自高的那首。当时只是看那扇子上画的是船,又禁不住冬莲一个劲儿的央求,就随便写了……

“竟是个才女呢,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朕瞧着不是诗,也不象词,不过读来倒是人生感悟,警醒之句呀……”,我苦笑,那就是流行金曲,我哪儿知道它到底算什么,”回皇上的话,奴婢只是随手乱写的,做不得数儿,有污皇上龙目”,我做出惶恐状,心里却是无奈,俺又磕了一个头。

“你倒是谦虚……不过这回看着倒是和上次不同呀……”康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吓的我心惊胆战,未及反应,眼角却瞥见十四阿哥往前踏了一步,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十三和四爷却是脸色一沉,我虽不明白,潜意识里却也有些不好的感觉,他想干吗……

可未等十四说了什么出来,德妃一句话,他们的脸上通通变了颜色,我傻傻的望着一脸狂喜的十三,愤怒至极的十四和眼中寒如冰雪的四爷,耳边只是回响着德妃方才的话语“皇上,这孩子聪明文秀,善解人意,出身也配的过,妾身已是做主,把她许了老十三了……”

侧妃

第四十七章

看着阿哥们扭曲各异的表情,听着周围乱糟糟的声音,有羡的,有妒的,有不以为然地,虽是窃窃私语,却依然清晰无比的传入我的耳中……

承受着如刀剑般好奇甚至是恶意的目光,显然没人管我是怎么想的,不知为什么,一股不可抑制的想笑的感觉突然袭上了心头,忙低了头去,“啪哒”一声儿,一滴水珠落在了地上……

“这可真是好事,十三弟的年纪也不小了,老十四都已有了侧福晋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传了来,周围顿时安静了许多,我浑身一冷,是八爷。

我微微抬眼望去,十三已是敛了笑容,十四却皱了眉头盯住了八爷不放,四爷淡漠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好像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在乎。如果我不了解他的话,我真会这么认为,可现在看到他硬如坚石般的坐姿,却只让我有一种拔腿就逃的欲望……

转念间,八爷已是温文儒雅的笑了笑,转向皇帝说“不过儿臣记得在十三弟小时候,曾有高僧给他看过相,说是十月初一出生者,命里带煞,不宜早娶,是吧,九弟”?

八爷转了脸去问九阿哥,九阿哥站起身来对康熙一躬身“正是,儿臣也记得是如此,因此倒是让老十四占了先,未敢给十三弟说的,十三弟自己也知道的”,说完瞥了十三一眼。

一旁的胤祥捏紧了拳头,脸色苍白,嘴唇抿得死紧,显然命里带煞这句话,伤到了他的心底。“那时只是玩笑之语,儿臣记得是玉华大师所说,他还曾笑言,老十三生来有逢凶化吉之能呢”,四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淡然却坚定,十三的脸色缓了起来,望向四爷。

我的心已经麻木的觉不出痛了,就象是把它挖出来扔到初冬的雨雪里,寒冷湿重,却偏偏冻不死,只是被迫僵在原地苟延残喘,为了胤祥的伤痛压抑,更为了四爷的那份儿维护之情。

望望四爷淡漠的脸,我垂下了眼,这不是很好吗,对他而言,胤祥比我重要的多了。本来我也不希望为了我,让他们兄弟失和,现在四爷这样做,正好证明了我没那么重要,我也不必再患得患失了。

只觉得嘴唇儿干裂的不行,舔了舔,一股血腥味儿刺激了我的味觉,我狠狠地咬了下去,血丝流进了嘴里,很痛,但心没有那么痛了,就算想着他并不那么在乎我……

“可不是,臣妾也记得,那是皇上您还笑言,这儿子原来是个福官儿呢”德妃笑着开口。康熙一笑“朕记得,要是没福气,哪儿做的了拼命十三郎呀,哈哈”。

皇帝一笑,众人都跟着凑趣儿,把刚刚的阴沉暗流遮了过去。我看了一眼微笑着坐下去的八爷,今天才真正体会到,原来他想要为难一个人是那么的容易,又是那么的不动声色。

低了头,我轻轻呼了口气出来,地上虽然有毯子,可这会儿膝盖还是痛了起来,我偷偷把手拢在膝盖处,用袖子遮挡了轻轻的按摩。

无论如何,刚才四爷的态度让我 莫名的松了口气,可能是因为单选题怎样也比多选题来的容易,选中一个,好赖就是他了,不必再烦恼同时还有别的可能性。

正胡思乱想着,康熙皇帝突然开了口“老十三也是该选个人在身边了,没的一天像野马似的,只不过高僧的话也不可不信”,我一愣,不禁抬了头看他,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呀。

皇上手里攥着个香檀念珠儿,这会儿只是不住的揉搓,胤祥虽是稳稳的站在一旁,可眼珠儿却也是半点儿不错的看着康熙皇帝。

他身边的十四脸色阴沉的跟四爷有的比,往日的嬉笑从容已是半点儿不见,拳头开了又合,突然他的脸色顿了顿,我一怔,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德妃正微笑的看着他,我打了个哆嗦,跟那天与我对谈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也好”,皇帝突然开口,十三面色一喜,可未及开口,皇上摇了摇手“虽应了你,可还有两件事儿”,十三一顿,肃手恭听,连一旁的四爷,十四,八爷他们也是集中了精神。

“一来,高僧的话也不可不信,所以得等你过了十八岁再娶,也就不为过了;二来,这事儿来的有些仓促……”皇帝话语间看了德妃一眼,德妃嫣然一笑,眼底却隐隐有些不自在……

“所以,先让老十三纳了侧福晋……”十三脸色一变,就想开口,康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胤祥把话吞了回去。我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开口,不然的话,皇帝说不定会认为我狐媚误主,到时候适得其反,小老婆只怕也做不成了。这倒还无所谓,要是把我拉出去死拉死拉的,那我可就真是不想偷鸡却也蚀了一大把米了。

“到时候再说到时的事儿,何况这样也不算委屈了英禄的姑娘了,嗯,你们说呢”皇帝转头看向贵主儿和德妃。贵妃先笑说“皇上想的自然周到,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这可是皇子福晋,在怎样,也比在宫中当女官强,反正也跟德妃妹妹的主意差不多,英禄大人也没的挑的不是”?纳兰贵妃娇笑看着德妃。

德妃点点头,向皇上笑说“还是皇上想的密,臣妾今儿倒是行事有些左了”,皇上摆摆手“老十三没娘的早,平日里多劳你照顾着,朕欣慰的很”,皇上笑着对德妃说,“李德全,去,把那个暹罗国进贡的犀香给德妃,你素来睡的不实,这个最安眠的”。

德妃优雅的站起身来,眼中有着喜悦,在一旁众妃嫔的艳羡中跪下谢了恩,纳兰贵主儿强笑着,手里的帕子却握得死紧。我微微一笑,看来论到玩手腕儿,她比德妃差的远了,原是想挑事儿的,反倒是让皇帝给了赏。看来遗传这东西,真是不可小觑呀,所以德妃的儿子做皇帝,所以她的儿子却被圈禁。

热闹了一下之后,屋里又静了起来,“就这样儿吧,唔”?“是,儿臣谢皇阿玛,谢德妃娘娘”,十三踏过一步跪在我身边朗声说,声音里有着分明的喜悦。

我愣愣的看着神采飞扬的他,突然被人碰了一下,一怔,转头看去是李德全,他低了头,压低声音说“姑娘,快谢恩呀”,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像是在演戏,只不过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只要我不说好就不能散场。

咽了口干沫儿,我转过脸来,与胤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他低声说“你又喜极而泣了”?我一怔,下意识的摸摸脸,想想定是方才的泪痕被他看了出来,这个胤祥呀,我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这样的看待我……我发自内心地对他一笑,他一愣,目光顿时柔了起来,只是望着我……

“哼哼,命里带煞,当然得想想清楚了再回话儿了”,十阿哥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十三眼中火光儿一闪,就想站起身来,我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转头看我,我微微摇摇头,这十阿哥要是不出来搅局,我倒是觉得奇了怪了,八爷没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就听上面皇帝开口说“老十,你又没的胡吣,就是不知道修身养性”,十阿哥哈哈一笑“皇阿玛,儿子只是想逗逗乐,没想到又冒失了”,“你也知道什么叫冒失”,皇帝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旁边众人忍不住地偷笑。

十阿哥却是不在乎,大摇大摆地走到十三旁边,弯了腰,对十三笑道“十三弟,这关乎性命的事儿,总的容人家姑娘想想不是,人之常情嘛”。

我看他笑的无赖的很,就转了头看向胤祥那有些苍白,甚至是有些担忧的脸,他却还强作镇定的看着我。我心里一疼,扯淡,就压低了声音笑问胤祥“你命中带煞,不宜早娶,要是娶了,是煞你还是煞我”?十三一愣,就呆呆的看着我,一旁的十阿哥倒是大声说“当然是煞你”!

屋里顿时没了声音,众人都看向了这边儿,我抬头看向十阿哥,向他微微一笑,又伏下身去认真地磕了个头,朗声说“奴婢谢皇上,谢德妃娘娘”,皇上一怔,我转了眼淡淡看了八爷一眼,他已是没了笑容,九阿哥却是有些掩不住的惊讶,十四却漠漠的看着我……

四爷,他的脸白的已毫无血色,我转回了眼,不再去看,只是让自己用心感受着在袖子遮盖下,胤祥那有力的炙热的手……

我站在船边,一阵阵的湖风迎面打了过来,我大口的做了个深呼吸,心胸为之一爽。总算从那间看似温暖的屋子里全身而退了,估计我的心脏都已经冻成青色的了,现在站在了外头,倒觉得原本寒冷刺骨的湖风竟也温柔起来,下意识的转头回望那里,灯火隐约……

“嗯,是个好孩子”屋里一片静寂中,皇上突然开了口,周围众人虽有的赔笑,有的颂圣,但听起来都有几分别扭,眼光也还是偷偷的落在我身上。

“起来吧”皇上温言道,“是”我们答道,一旁的十三忙的站起身来,又弯身扶了我起来。“丝”,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儿,腿好麻,身子一歪,胤祥已是一把扶住了我,让我靠在他身边。

我抬头正要对他感激一笑,却正对上十三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愣愣的看着,心里只是想着原来柔情万千这四个字是这样的……

“嗯哼”,皇上清了清嗓子,我一愣,忙的转了头,正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李德全,你去把那镯子拿来”,“喳”,我一怔,镯子,什么镯子,难道是……

一旁的胤祥倒是对我开心的笑了出来,显然他明白了皇上要做什么,我也明白了,就算再笨,看看四周这些妃嫔,阿哥们的脸色,我也能猜得出来,更何况,小春……

转念间,李德全已是恭恭敬敬的捧了个托盘儿进来,大红的绒布衬得那翡翠镯子更是通体碧绿。旁边已有人在窃窃私语,八爷他们的脸色不是很好,十阿哥在一旁攒眉扁嘴的,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德妃倒还好,冲我微微示意,看得出她倒真是喜悦,贵主儿的脸色就不必看了,我不禁苦笑,记得哪本儿书里说过,人的脸皮就是薄薄的一张纸,遮挡住的无非就是善意和恶意,却很容易就能撕破,让那喜悦的或是愤怒的岩浆喷涌而出……

没得自己走上去往热汤里跳,只能低头不理会了,正想着,突然十三拉了我前行几步,猛不丁的吓了我一跳,下意识跟着他往前走,这才发现是康熙正示意我们过去。

皇上微笑着对十三说“你眼光儿不错……”说完伸手示意,李德全就走上前两步,胤祥拉了我跪下,朗声说“儿臣谢皇阿玛赏赐”,说完磕下头去,我一愣,也忙的磕了头,嘴里也谢了恩,心里却想着,磕一个头换一个翡翠镯子,终究是值还是不值呢?对这个镯子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所以……

胤祥却不明白我的胡思乱想,只是喜悦的拉了我起来,从托盘儿上拿起了镯子,顺势轻轻的套在了我的左手上,抬眼对我一笑,我强咧了咧嘴,这镯子还真冰呀。

“呵呵”,一旁的贵主儿娇笑了两声儿,“我们十三阿哥的侧福晋还真是好福气,媳妇儿辈里的,除了她恐怕就只有太子妃才有了”,一时间大家都去看太子妃他们。

我已经顾不得贵主儿的挑三窝四了,强用力捏紧了拳头,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尖叫出来,原来真的被我猜对了,小春的镯子果然是……她竟然敢带了出来,真的爱昏头了吗,连命都不要了……

目光下意识的转到一个正被人调侃的年轻女人身上,穿金带玉,珠围翠绕,却仍掩不住眼底的悲哀和尴尬……是太子妃,石氏。

我真不知道是该痛骂太子的混账,还是小春的愚痴糊涂,转头看向太子,他的眼中隐约有着不悦和一丝不安,面子上却也还平和,只是当作没听见似的在和三爷说些什么……

“小薇”?十三突然碰了碰我,“啊”我一怔,转头看他,“你是不是不舒服呀,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确实是不想留在这里了,顺着他的话茬儿咳嗽了两声儿,“可能是刚才吹着风了,有点儿头疼,没事儿的”,我笑了笑。

胤祥转身走到德妃身边儿,低声说了两句,德妃看向我,笑着点点头,我笑了笑,见胤祥又走了回来,拉了我从一旁出去。众人这时都在看贵主儿说笑,看见的也装作没看见,倒是没人来问,至于皇帝那边,德妃自会去说。

出了门没走两步,我就让十三回去,他本来不愿的,我告诉他今儿个我出的风头儿已经够多的了,要是再把他拐走了,别人还不知道得编排我些什么呢。

十三想了想也是,又嘱咐了两句,我笑着答应了,转身往下舱走,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小薇……”,我一怔,停住脚步回了身去,胤祥正站在一片灯火之下,脸色若隐若现的有些模糊,我站在那儿看着他,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我刚想张口,“你后悔吗”?

我一愣,什么?眯了眯眼,可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紧握的拳头却清晰可见。见我没回答,对面的呼吸重了起来,我抬起目光直直的看了过去,轻声儿问“那你后悔吗”?

十三明显的一怔,就大声说“当然不”,我璨然一笑,就静静的看着他,胤祥突然大笑了出来,踏前一步,目光炯然的看着我,样子英俊无比。我们就这样笑望着彼此,一种相知而又彼此信任的感觉浮满了我的心头……

过了会儿,我点了点头,“你快回去吧”,胤祥摇了摇头“你先走”,我一顿,颔首转身,心里暖暖的,有人说过,女人这一生要有一个肯看你背影的男人,那就应该是很幸福的了……

想到这儿,我呼了口气,又活动了一下脖子,湖风吹得够久的了,再吹下去,我可能就真的感冒了。转过身往右边走去,我记得刚刚问过一个小太监,好像冬莲她们都在下人舱等着伺候。还是先去找她们吧,反正赐婚这事儿瞒也瞒不住,早晚得说出来。

虽是这样想,可想起一会儿见了她们心里还是毛毛的,该怎么说呢……风吹得桑皮纸灯摇摇晃晃的,水浪刷刷的响着,再下一个阶梯,就应该是没多远了,只是眼前有点儿昏暗,我眯了眼睛,用手扶着一侧的船壁,试探的正要迈步,灯火一闪间,一个人影儿却是映了出来……

又及,偶快要被吐沫淹死了,各位老大好凶,好吧,好吧,偶填就是了,偶还真是个没骨气的人呀,自我鄙视ing……下次一定要学《花为媒》中李月娥的妈,先斩后奏,办了再说!

今天这章就算补全了,呵呵,偶很勤快吧。

未来

第四十八章

我一怔,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人影若隐若现,心里猜到是谁,可又害怕真的是他……未等我再胡思乱想,那人已是走了出来,我是真的愣住了,竟是小春。

心里松一口气,只是分不清究竟是高兴还是……涩涩的扯了扯嘴角,暂时不去想了,眼前的小春才是让我无话可说的那个,尤其经过了刚才,再看着眼前的小春,之前见时的亮丽似乎也被夜色遮盖了,只剩了如黑夜一样沉重无奈。

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四处看看,右边儿有一个放小船儿的地方,看来甚是僻静又背风,我转身向那儿走去。心里知道小春自会跟了来,没有那么巧的,一天碰见了两次。

这时的风已让我觉不出清爽了,只是如刀的呼啸着,心里明白,我若是明智,此时就该转身走人,而不是听她说一些可能会危及我性命的事情……

小春与太子的恋情也许有着太多无奈,那被迫搅和进去的我又该怎么形容呢,不禁苦笑了出来,被逼的才叫无奈,小春她可不是……转过了头来,我看向小春。

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又象是穿透了我在看着远方,我静静的立在一旁,什么也不想说,也实在是没得说。在对男女关系已经很宽容的现代,这种所谓的第三者,也是生存的很艰难,更何况,在这个封建时代,这个可是儿子和……

“小薇,还是你的命好”,小春幽幽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我一跳,正眼看过去,小春的样子冷冷的,正低头看着我的手腕儿,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只翡翠镯子正在我的腕上闪着柔光。

我抬了手将它遮了起来,当然目的与小春的大不一样,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它而已。抿了抿嘴,我将目光直对着小春,她一愣,竟不敢再看我,转了眼光去。看着她惊惧,不甘,无奈又有些可怜的样子,我才明白了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还是……算了吧”,我淡淡地说,小春身子一抖,却咬紧了嘴唇不说话,我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什么……就这么相对无言的站了一会儿,我慢慢走到她身边,望着对面的船壁,“我总记得咱们刚认识的那段日子,到现在还记得”,我转头看她,小春抬了头看我,满眼涨得通红,却没有半滴眼泪。

我微微一笑,“以后我也还是会记得的”,小春一顿,转了头去,我看了看她,抬脚往前走。“这就是我的命……”,我正要上台阶,小春突然在我身后说,我不禁皱紧了眉头,最听不得这句话。

连头都没回,我沉声说“这不是你的命,只是你的选择,别把什么都推到命运头上”,说完抬脚就走,不想再回身去看小春的反应。

只觉得心中火烧火燎的,我快步的走着,心里有着无法发泄的情绪,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休憩一下,什么都不想。

“哎唷”,走得太快,一不小心竟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个鼻青脸肿,正来不及反应,一只手臂捞着了我,猛地将我拽了回来,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大口的喘着粗气靠在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儿传来,只觉得脑子乱成了浆糊……可呼吸终究还是平缓了下来,我闭了闭眼,退后了两步,福下身去“奴婢给四爷请安”……

四阿哥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不说话,灯火隐约中,仿佛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苍白的脸色和闪着幽光的眸珠清晰异常。不知为什么,我不太敢看着他的眼光,低了头去,却一眼就看见了那只镯子。

我一怔,十三的脸突然闪了闪,定了会儿,抬头看向四爷,轻声说“如果没事儿的话,奴婢告退了”,等了等,没什么声音,我转身想走。“这也是你的选择吗”四爷嘶哑的声音突然传了来。

我顿住了脚步,原来他刚才就在的,看来他是听到我和小春的谈话了,我们虽未明说,但是……我回过身儿来,看向他,四爷已是离了那片儿灯影儿,面容一览无余,幽深的火焰正在他眼底跳跃着……“是”,我低声说。

他的眉棱骨一挑,眯了眼,下眼睑不住的跳动着,“那也是您的选择不是吗”我轻声说,抬眼看向他。四爷一愣,一抹不能抑制的痛苦猛地浮上了他的面容,我心底一痛,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的。

“你真的很残忍”四爷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很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苦笑,低声说“如果我对十三爷残忍的话,四爷你也不会放过我吧,最起码心里……”,我一顿,四爷看向我,眼里带着不可置信,一些惊讶,以及深深的留恋。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跟他说话了了,就让我自作多情一些吧。我淡淡地笑了,仔细的看着他“四爷,你以后还会拥有很多的,相信我”,四爷一怔,眼光锐利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毕竟是雍正皇帝呀,在他心里,第一位的永远会是……我做了个大大深呼吸,抬眼笑看着四爷“奴婢告退了”,四爷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愣愣的看着我转身离去。

这回好了,真是什么都说清楚了,以后再也不用左右徘徊了,我笑着往前走……转了个弯儿,冬莲正从一间屋里走了出来,一眼看见了我,笑着迎了上来,嘴里嚷道“新福晋来了,刚才还念叨你……”,言语间已是来到了我的面前,我咧开了嘴笑着,她却一怔,“你怎么哭了”?

我一愣,忙伸手在脸上胡撸了俩把,是有些湿意,强笑了笑,正想开口,冬莲身后突然传来了银燕儿的声音”哼,飞上枝头了嘛,自是要哭的”,我歪头看去,银燕儿正倚着门框,一脸嫉恨的看着我。

我一笑,转脸跟冬莲说”走吧,咱们进去说”,冬莲点了点头,瞥了银燕儿一眼,伸手拉了我往另一间房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银燕儿在身后嘀咕”不就是个侧福晋吗,还不就是个小老婆,哼”。

我站住脚步还没开口,冬莲已扭回头去”胡说什么呢,平时姐妹好,不计较就是了,眼下小薇的身份已经不同了,还由的你这么胡噙,真是不知深浅,冬梅早就找你了,还不快去,倒在这儿混”。

银燕儿涨红了脸,咬着嘴唇儿转身欲走,”喂”,我轻声叫住了她,她狠狠的转回头来,看见我满脸的淡漠,倒是一愣,我看住她”我劝你小老婆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银燕儿摆出一付你是就别怕人说的样子。

她还是不明白,我摇了摇头,”在这里,除了皇后,别人可都是……”我顿了顿,看向她”小老婆又怎么样,你看不起吗?”银燕儿的脸刷的白了起来,还行,不算太笨。我不再理她,转身拉了冬莲就走。

“哐当,哐当”,马车不停的晃动着,京城已经近在眼前了,皇上御驾回銮,从德胜门一路进来,绕到正阳门,一路上迎接的都是各级官员,百姓却都让回避了。

到了正阳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和身边的冬梅说笑着。自从那日之后,一切仿佛都已定论,十三天天开心的来来去去,我还是老样子,只是滞留在德妃身边,哪儿也不去,以防多生是非。

现在我是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惹,因此白日里就跟着冬莲她们说笑,陪着德妃聊天儿,甚或去学了绣花儿,晚上还要去伺候胤祥。因皇上的圣旨,再过一年多我们才能成亲,胤祥倒是规矩了许多,晚上也不再和我睡在一起了。

我是无所谓,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很幸福,因此每日里笑来笑去的,仿佛生活在自己的乌托邦里,可惜明白自个儿还是无法与现实脱钩,因此只要听见四爷他们要过来请安什么的,我就会躲了去。德妃倒是很满意我的态度,对我也极好,有一次看着我说可惜了,我傻笑着遮了过去。心里却很明白,一个人俩个儿子不够分,最后牺牲的还不是我,只不过好在是牺牲给十三了,倒也算因祸得福,要不然我可真不是可惜两个字就能形容的了。

一阵马蹄声儿传来,我往外看去,一个身材高瘦的文官带了一众人马从一旁掠过,正在前面不远处下马,因为再隔个几百米就是皇帝的车驾了。我随口问了冬梅一句”那是谁呀”,冬梅凑到窗边看,回头一笑”那是索额图大人呀,亏你还是在宫里的,竟连当朝宰相都不认得,他经常给太后去请安的,他可是太子爷的娘家人”。

我一愣,又转回头去看,虽看不太清楚,可也显见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是什么呢,”啊”我突然叫了出来,冬梅吓了一跳,”你这丫头鬼叫个什么,吓死人的”,她瞪了我一眼。我忙的赔笑”不是,突然想起早上娘娘交待我的一封信,我竟忘了,一会儿子得赶了出来”。

“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大惊小怪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回了宫,主子得先去给太后请安,你留下来别说是一封信,就是写十封信的工夫儿都有了呢”冬梅笑嘻嘻的。我笑着瞪了她一眼,转头他望,脸色沉了下来。我想起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已是康熙四十一年了,那在康熙四十二年时,不就是索额图意图在康熙皇帝南巡时,逼他退位,好让太子登基吗。

马车又行进了起来,进了天安门,又到了端门,一闪眼间,我看见索额图正和几位文官站在了一起,他正和一个人在说话,那人我却认识,在过承德的时候,他是带兵的管代,正是太子的亲信---凌普。

转眼间马车已经转头朝西华门门处驶去,迅速的将人影抛离在身后,我望望窗外阴沉的天气,就重重的靠在了车壁上。原以为那些个风花雪月的风波,已是我承受的极限了,可现在看来真正的大事儿还未爆发呢。

按史书上说,太子,四爷,十三都应该能平安度过,只是索额图被圈禁了起来,可现在十三的福晋已变成了我,历史应该已经有些改变了,那会不会……我的心一缩,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马车停了下来,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不论如何,我都只能面对了,穿越时空的事儿都碰上了,那一场宫变应该只是小意思吧,唉……冬梅先下了车去,我跟在后面。

怪不得开了天眼的人都活不长,只怕这世上没有人,能在知道了未知的命运后,还能安之若素吧。我不禁苦笑了出来,可问题在于,我只知道别人的,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摇了摇头,我快步跟上了冬梅……

转眼间春去秋来,一个寒暑很快的就过去了。我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只是在长春宫里头四处转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比这个时代的原产女人们还要来的守规矩。德妃娘娘对我也很满意,许多私房的事儿也都交了我去做,更何况我已经是板上定钉的皇子侧福晋,因此在这宫里倒是没人再敢来明的暗的欺负我,我也乐得逍遥自在。

不过,这人言是堵不住的,私底下也有的是在背后嚼我的,毕竟我也算是麻雀变了凤凰,不明白的说我是拿架子,明白的呢说我是韬光养晦,以免招嫉。其实她们都不明白,我只是知道一场大风波将要发生,先躲得远远的,不想被波及罢了。 天灾也好,人祸也罢,大部分倒了霉的都是那些个措手不及的,我这儿就算是已经预警了,那还不得跑的远远的。

不过到现在也还没什么动静儿,具体的日期我也不记得了,因此只是每日里加倍小心罢了。胤祥和四爷去安徽了,好像是去整顿盐务,已经有四个月了。我倒是宁愿他们在外面跑,虽辛苦,可留在这儿麻烦才多呢。更何况,那些个可能会发生的事儿我也不能吐露半句,因此心里只是盼着他们躲的远远的。

胤祥走时还笑问我,是不是厌了他,见他外出竟是一脸喜色。我笑着说是呀,他瞅着四下里没人,拉了我到一边儿,恶狠狠的亲了下去,说是要把在外的份儿先补回来,我脸红的快要着了火,可也随了他。

胤祥的信件来往也不是很多,古人通信实在是太麻烦了,他信里也不说自己是否辛苦,只是捡些风俗人情,旅途笑话儿说给我听,倒是回来送信儿的奴才说,他和四爷都累坏了。

德妃听了虽是心疼,可也没什么法子,何况这是皇上的信任与荣宠,因此每次都是吩咐了奴才们一定要好好伺候也就罢了。我倒是每次把日常写的东西归拢到一块儿,让侍卫们带了去给他,有一次,甚至默写了我最喜欢的刘宝瑞的相声给他。

结果等他再回了信给我时,告诉我他笑坏了,问我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乐子,说是他说给谁听谁就乐得不行,连四哥都很喜欢呢……看到那儿我一愣,心里高兴的气氛淡了些,有些酸……

唉……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自从我被指给胤祥之后,家里的信就勤了起来,上个月,我那位额娘还被德妃娘娘召进了宫来,商讨了一番我的婚事。看着那位太太诚惶诚恐的谢恩,感激涕零的样子,我只是在心里翻白眼,自己躲了半天,终究还是给那位老爷利用上了。

不过这个清朝的娘对我倒还是真心真意的,德妃开恩,给了我们娘儿俩说些私房话儿的机会。太太见了我先哭,说是想我想的不行,还没等我开始安慰,她又笑了,说我给她争了大气了,家里头还有那些亲戚们,现在谁不说她闺女养的好,就是养了儿子也不见得比我好……

看着她一边拿手绢儿拭着眼角儿,可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我脸上陪着笑,心里倒是好过了些,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我现在这个身体,到底是我自己的,还是原来茗薇的,隐隐的总有些鹊巢鸠占的感觉。虽然不太相信那些怪力神乱的,可我来到了清朝就已经是无法解释的事情了,因此午夜梦回时,也偶尔会惊醒,梦到那个真正的茗薇……

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自为之,一定要步步谨慎,千万不能有半点儿错处让人抓了去,我忙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着,看来我的那些个丰功伟绩并没有传到她的耳里,如果不是她消息太不灵通,那就是有心人不想让她知道了……

看着太太恋恋不舍的,我忙着安慰她,以后见的日子是尽有的,眼下大可不必这么伤感云云,太太流着泪去了,只是临走一句话又让我皱了眉头,”你阿玛也很担心你,说明个儿给你来信细说”,我强笑着点点头,看着李海儿引着她去了。

“哗啦啦……”,手中的信纸被风吹的哗哗做响,我低头看看,这就是老爷写给我的信,信里字字关心,只可惜,关心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与我自身无关的一切,就是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吧。

我撇撇嘴,四月了,廊子上的风也温柔起来,春天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我有时在想,如果我不是从来的,如果我真的是老爷的女儿,恐怕也会被他一封封的家书晃晕了眼,可惜,我现在瞅着眼前的白纸黑字,怎么看怎么觉得跟间谍速成班的培训材料似的。十三爷都做些什么呀,是不是跟四爷怎么怎么样呀……信上说的很隐讳,可这意思我还是看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是我太聪明还是这老爷太糊涂。

转回头来好好想一想,又觉得不对,第一,不论是我那个疑似八爷党的阿玛,还是那个确定八爷党的弟弟,都不是会干这种与人口柄傻事儿的人,那这种信件到底是探我的底还是别的意思,我倒还猜不出来,二来,我若真的傻乎乎的告诉了他们,他们自会顺水推舟,多知道些四爷和十三他们的私事儿,反之我要是告诉了十三他们这回子事儿,说不定他们还会让我传些假消息给胤祥也未可知。

呼……呼口气出来,我用力揉了揉脑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儿,已经复杂的有些超过我的承受能力了,可偏又躲不开,十三自不用说,就是四爷,我也不能让他伤了半点儿的。眼下三十六记是半点儿用也没有,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所以我的家书也是流水账,与我小时候的寒假日记有一拚,顺带夸了一下自己,言明我可是三从四德的传统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俺可就要从夫了。说的也很隐讳,但我想他们是看得明白的。

果然,效果还好,自打这以后,书信少了不少,终于清静了起来,可没过多久,眼前这封就又来了,低头再看看,老爷说想让我在大婚前回家小住,知道我是要在宫里成婚的,可这也就算是全了娘家的礼儿了。

回家呀……”小薇”,我一激凌,抬起头看,冬莲从廊子下面走了上来,”又在这儿看信,过不久就见了”,我一愣,看着近前来的冬莲,”你说什么,什么过不久……”冬莲笑着坐在了我旁边,”刚才听主子说的,好像是你阿玛奏了本想让你在婚前回家小住,皇上又是以孝治天下,所以一定会应允的,那可不就是快见着了吗”?说完又向我手里的信扬了扬下巴,”家里都告诉你了吧”。

我一笑,”是啊,不是还没准信儿呢吗,倒时候再说吧”。冬莲用肩膀碰了碰我,坏笑着说”听主子意思,过了十月节就给你办,高兴吧”,我转头瞥了她一眼,认真的点点头”嗯,高兴着呢,都睡不着觉了”我用手指拉了拉下眼睑,做了个鬼脸儿”看,黑眼圈儿都有了”。

“扑哧”冬莲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没羞没臊呢,越来越出息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哼,我倒是想脸皮薄呢,自打你和冬梅知道这信儿,天天拿我开涮,脸皮都被你们涮老了”。”呵呵,你呀”冬莲笑着站了起来,拉着我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