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弄得我的眼睛好痛。”我终于急了,毕竟,我的脾气一直就不好,“我告诉你,你总是这样用冷漠武装自己,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就是到你死的那一天,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感情。”我情急地吼了出来。

眼前的大手忽然失了力道,被我拽了下来,忽然恢复了光亮,但是眼睛被他捂得涩涩的,很难受。

只是还没等我的眼睛恢复正常,那只大手又猛地捏住了我的手腕,迅速地把我拉近。

“说,这些是谁教你说的,你接近我,目的何在?”他的声音轻柔,但是语气森冷,隐含着重重的杀机。

我闭了闭眼,我就知道,我将来要是被喀嚓了,一准也是因为我这张嘴,什么不能说,什么能说,总是缺少个把门的。不过事已至此,为了我不被他在这里暗杀了,也只好铤而走险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目光中已经收起了畏惧,尽管此时,我怕得要命,但是,我无路可退。

昂然地抬头直视他,我一字一句,声音轻柔但坚定地告诉他:“没有人教我说什么,我只是在陈述我看到的一切,你不快乐,尽管你身份高贵、有权有势,但是,权势从来不是幸福快乐的必要条件。你是天皇贵胄又怎么样,你敢说,你心里从来没有向往过人世间最平常普通不过的亲情?父亲的爱、母亲的爱、兄弟的爱、女人的爱,让他们只把你当成你本人,而不是什么四阿哥,只是单纯地去爱你这个人…”

“够了”,他忽然用力推开了我,“你是什么东西,你懂得什么?你又看到了些什么?”

我正在慷慨陈词,被他一推,脚下的花盆底一歪,只觉得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人也支持不住,扑倒在地上。

“我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皇子眼里,当然不过是贱命一条,我什么都不懂又怎么样,最起码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要去表达出来,说出来了,不管我能不能得到,我都尽力了,无怨无悔,就是明天马上死掉了,我也可以了无牵挂,你呢?你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去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世界上的东西,是你看着就会属于你的吗?你敢说你不寂寞,你拥有这世界上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富贵荣华,你为什么还不快乐?你自己怎么不想想。”我咬牙切齿地说着,脚踝上的剧痛终究让我不得不打住。好痛,是不是骨头断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上前一步,把手递到了我面前:“起来吧,你准备一直坐在那里吗?”声音已经不复刚才的森冷。

“哼!”我气恼又有点兴奋,雍正皇帝也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厉害呀,但是站了上风也要见好就收才是,用力攥住他的手,我一跃而起,但是马上又跌了下去,我的骨头好像真的断了,因为站起来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脆响,然后就痛得冷汗直冒,再也吃不住力了。

“你怎么了?”几乎被我拽倒的胤禛蹲下身问我,而我只能闭着眼睛摇头,没有说话的勇气,因为我知道,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忍不住流下。我是个大人不假,但一向怕痛得厉害,而且泪腺发达,但是,我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流泪,我一定要忍住,回去再哭。

“逞强。”他说,然后,开始自己动手,其实也不用怎么察看,我的脚就如同不是我自己的一样,摊在那里,脚脖子肿得比腿还粗,他只看了一眼,就发觉了。

只是,他竟然用手去捏,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冷汗和眼泪终于还是一起大量地涌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流着痛苦的眼泪,问他。

“别动,看看你的骨头断了没有。幸好没有,不然还真的很麻烦。”他说。

“疼!”我叫。

“闭嘴。”他说。

猛然间,他忽然用力在我的脚踝处一端,巨大的疼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我只觉得眼前发黑,脑海中想着,胤禛这个家伙一定是在拿我的脚泄愤。

再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一片黑暗,我用力眨了眨眼,才发现原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躺在自己的床上。

试着一动,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告诉我,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倾听,屋子里,碧蓝匀称的呼吸也在,不知我是怎么回来的,回来了多久,哎,既然还是夜里,就睡觉好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醒来,碧蓝才惊讶地发现我又一次负伤在身,她好气又好笑地说:“婉然,我算是服了你了,偷懒也不是这样的偷法,昨个晚上好好的放了你的假,你倒好,早晨起来,又给我们惊喜,也难得你了,脚肿成这样,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碧蓝依旧央求了吟儿,在良妃那里给我请了假,于是,我又一次光荣地告病,待在房间里。

脚踝处的肿已经消了好些,不知是不是昨天那让我痛晕了的一下多少起了些作用,中午的时候,吟儿拿了些田七来给我,嘱咐我捣碎敷到伤处,据说会好得比较快。我应下之后,实在不太愿意动弹,也就撂在了桌上,自顾自地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晚饭已经摆在了桌子上,和每天一样,一荤两素,说不上好,可也不是很糟糕。虽然是无聊地躺了大半天,但是还是觉得饿了,连忙凑过去,大口吃起来。

吃过了饭,脚上依旧是很痛,想着就这么挺着终究不是个办法,既然我这么怕痛,不能去接受大夫的正骨治疗,那么该用的药,还是用上会比较好吧。

在屋子里四下扫了一眼,也没看见可以捣药用的工具,我来古代这些日子,也没看到过谁捣药,想着在现代的时候,家里都有那种最原始的捣蒜泥的工具,应该这里也有吧,到小厨房借一个用用好了。

屋子里这时只有我自己,这个时候,大约大家都在前面正忙着,估计即使我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罢了,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于是我穿上那双倒霉的花盆底,单足着地,一跳一跳地前进了。

感谢上苍,我的运动神经从没像今天这样发达过,因为我很顺利地就跳出了屋子,低头看着路,一边又要顾着平衡,我倒也自得其乐起来。

每跳一步,我都胡乱地抹抹汗,然后喊着一、二、三,准备继续向前,冷不防,一个声音在身后问我:“婉然,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不用回头,这么毫无同情心的话只有一个人能说出口,九阿哥胤禟,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位爷怎么又这么闲。

我气鼓鼓地回头,预备给他两句,没想到,一不留神,身后竟站着这么一大帮子的人,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还有…还有十四阿哥胤祯。

我泄气地想,看来不能回击他了,只是,这康熙的儿子怎么都有这么悄然无声就忽然出现的本事呢?他们兄弟几个的每次出场,都让我惊喜十足,其实喜的次数屈指可数,惊却是每次必然的了。

我的目光略过其他人,落到了胤祯身上,有多久没见了,怎么也有将近八个月了,他又长高了好些,和他的几个哥哥站在一起,已经没有人会再把他当成孩子看待了吧,毕竟也是要娶亲的人了,想到这些,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在我看他的同时,胤祯的目光也移到了我的脸上,黑亮的眼眸目光闪动,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能说的样子。在我们互相瞧着对方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我一直翘着的脚上,神色中竟然流露出了怜惜和伤痛的意思。

我一愣,不知怎的,竟觉得这些日子不见,他瘦了好些,人的神色也颇有憔悴之意,先前心中积聚的我自己也不懂的情绪,在这一刻倒好像散了好些,也不像先前那样的憋闷了。

我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等我真正地想明白些什么,从来是只长了颗玩心眼的十阿哥胤誐也凑了过来,绕着我转了圈,口中说:“好婉然,你是不是又发明了什么新的玩法,教给我好不好?”

我仰天长叹,同样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孩子,在一个屋檐下长大,这智商怎么就差这么多呢?天呀,将来谁要是不幸嫁给了这个家伙,早晚会死于郁闷。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呀,今天的状态不好,估计和胤禟多说,也不会很占便宜,但是胤誐这个小菜鸟还不在话下。

我甜笑着看着胤誐,说:“十阿哥真的想学?”

胤誐点头,一旁,胤禩无奈地摇头,正待要制止自己弟弟冒傻气的言语和举动,却被一旁的胤禟笑着拦下了,胤禩只好笑着看我,那意思是适可而止。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然后是一本正经地对胤誐说:“十阿哥真的想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事先得做些准备的工作。”

“什么工作?怎么准备?”说他是菜鸟还真不是糟蹋他,菜鸟怕是也比他聪明些个。

“出去,找根粗点的棍子…”我话还没说完,菜鸟身形一动,已经奔着外面去了,留下了回廊里一群要笑得晕过去的人们。

不到片刻,跟十阿哥的小太监真的拿了根挺粗的棍子进来,冲着各位爷们行了礼之后,放下棍子,转身出去了。

接着,十阿哥也进来了,凑过来问我:“接着呢?”

我早已经笑得脚软,坐在了回廊下,看着他一脸的期待,却笑得不能言语。

“接着,举起棍子,照自己随便哪一只脚猛砸,记住,你得用力,然后,就成了。”看着我只顾狂笑,胤禟难得好心地走过来,提点自己的兄弟两句。

“你们…你们…好呀,你们合着伙耍我!”胤誐终于说,于是,院子里的笑声更大了,连一见到我就一副愁苦得要哭了的样子的胤祯,也笑了出来。

这下,胤誐有些急了,冲着距离他最近的胤禟说:“九哥,你也帮着她欺负我。”说着就扑了上去,胤禟一个翻身,人已经站在距离我们起码三五丈开外的地方。

“好功夫。”我可看傻眼了,高手呀,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吗?

一击不中,胤誐也回过了神,哼到:“罪魁祸首在这里,看你往哪跑。”径直就奔我过来了。

笑话,自己笨怎么能赖社会,我可不要承担你笨的后果。

虽然知道胤誐不会真的给我一下,不过就我这体格,还是闪的好。

于是我果断地站起来,就准备像平常一样逃跑。

只是,我忘记了先前的玩笑是怎么制造的,忘记了我其实是个伤员,刚窜出一步,脚踝处的巨痛,已经让我大出冷汗的同时,直直地扑向了地面,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真是一个惨呀。

这次没有人及时扶住我,尽管看到我趴下的同时,他们都惊呼着赶过来,但是回廊太狭窄了,又有胤誐挡在那里,当距离我最近的胤禩赶到时,也只来得及扶我起来。

可怜我的膝盖呀,虽然我看不到伤得如何,但从皮肤的刺痛感上,从那种黏黏的感觉上,我判断是出血了。可怜我纤细柔嫩的小手呀,只要目测,就知道破了皮,流着血。

不待我怒视胤誐,胤禩已经先呵斥自己的弟弟:“老十,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的?”

胤禟也过来了,看了看我流血的手掌,摇了摇头,学着胤禩的口气,拍了拍胤誐说:“就是,老十,你可也不小了,怎么还没个轻重,这下闯祸了吧,看来未来可以预见的几个月里,你是得不到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了。”

一直没说话的胤祯这时也过来,看到我掌心的红也急了,忙着叫人要传太医。

胤誐却委委屈屈地看着我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招惹我,你们怎么不说,倒都来埋怨我。你还好吧?”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又是痛,又是好笑,看着胤祯气急败坏地要传太医,忙一把拉住他,说:“不用了,十四阿哥,我只不过是摔了一下,又没怎么样,这会儿传太医,算怎么回事呀?”

一旁胤禩也制止了自己的弟弟说:“还是先找些药来,涂上要紧,你忙着找太医,不仅不合规矩,还给婉然多添把柄。”

胤祯听了,才说:“那我回去拿药。”风一样地出去了。胤禩待还要吩咐,却已不见了胤祯的人影,只好回头对其他两个说:“你们快追过去吧,他这样急急忙忙地来去,没的招人问话,告诉他,找到了药,打发跟着的人送来吧。你们也不必再过来,就在十四弟那待会儿,等下我就过去。”

胤禟和胤誐点头出去,只是胤誐一直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看着我,好像刚刚趴在地上弄得一身伤的是他而不是我。我只好对他笑笑,表示原谅他了,他才高兴了,跟着九阿哥出去了。

待到院子里重又恢复了寂静,胤禩才小心地把我扶坐在回廊上,一边用手帕轻轻擦着我手上的血迹,一边说:“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是弄得自己这么狼狈,说吧,脚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叹气,碧蓝都没问我怎么伤的,偏他这么多事,当然不能说昨天晚上遇到四阿哥的事了,我只好说:“晚上看外面的好大好圆的月亮,一时高兴就看住了,却不留心,一只猫忽然钻出来,吓了一跳,跌倒了扭伤的。”

胤禩听了倒笑了,说:“平时和我们说话,永远是没大没小的,也没见你怕过谁,倒叫只猫吓着了,真不知你是胆子大呢还是胆子小。”

我只好嘿嘿傻笑。

擦净了我手上的灰尘和血迹,胤禩看了看我,皱着眉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刚刚还出来,是要做什么?”

我只好实话实说。

胤禩哼了一声,说“吟儿办事到糊涂起来了,只想着拿药,却不晓得叫人捣好再送来。”

我一愣,赶紧说:“吟儿姐姐是好意,怎么你一说,倒是不是了。”

胤禩叹了口气,无奈般地看了我一眼,只说:“算了,回头我叫人送些现成的药过来就是了。”也不问愿意不愿意,竟然一把抱起我,径直进了我的屋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呼非礼,他已经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说:“我不能多待了,药回头叫小陈送来,你要是还缺什么,就跟他说吧。”

因病休假,最大的好处就是脑子可以每天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我的八字和这皇宫不合呀,不然也不会来了这一年多,受伤休息了两次,要知道,我从前可是个健康宝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因为生病耽误过功课,可现在倒好,被关照得经常卧床休息。

虽然我还算是唯物主义者,但是,入乡随俗,听着吟儿、碧蓝她们整天因果报应、八字命理地唠叨多了,也不免好笑地把自己的受伤,归纳为和皇宫八字不合上了。

然后就想,这几天了,胤祯不知是不是听了八阿哥规劝,还是他本就不想见到我,虽然日日派了小福子来送药、送各色的点心水果,可人却没有再出现过,每每忍不住想问问小福子他主子的情况,但是往往是我刚开口,他就忙不迭地推说还有好多事情要办,然后撒丫子就跑,活像后面有什么追他一般。

我不甘心又有些好笑,所以趁某一天体力好的时候,就追了他两步,结果,那天之后,他送东西来,只在门外敲敲门,听见我应了,放下东西就跑。虽然我也想过守株待兔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但想到他的神色,不像是和我开玩笑的样子,也许,他真的不想或是不能和我说起胤祯的事情吧。只是我有些不懂,究竟这其中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呢?

再然后,就是想着那天晚上的种种,胤禛的种种。

在我看过的好多电视剧和小说里,胤禛都是一个大大的反派,机关算尽、心狠手辣这些形容词用在他身上是全不过分的,事实上,头一两次见到他,我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身上的那种冷漠和戾气,只想要远远地躲开才好。

但是,那天晚上,就是这样的不经意间,我却看到了一个一身寂寞的年轻男子,那样孤独地站在风中,为谁风露立中宵,每每一想到那夜的情形,我总是不自觉地想到这句诗。

那天也不知是哪来的胆量,我竟然那么想打破那悲伤无助的寂寞,竟然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其实他的寂寞有些我是懂得的,但更多的却是我不懂的。

也难怪,生在帝王家的人,本身就很难说是幸或是不幸,天堂和地狱一线之隔的地方,又哪里是我这种思维简单的人可以了解的呢?

我的脚伤其实比我自己想象的要轻很多,也不过十天,就可以行走如常了,只是不能久站而已。

可以走的第一天,白天恢复当值,良妃也没说什么,倒是胤禩见了我,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只是一记关心的眼神,也足以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一天心情愉快。这些天他和胤祯一样,没有特意地出现在我面前,但是小陈却也是每天都送药送吃的过来,让我大饱口福。

我不知道为什么胤禩对我好像也特别的好,但是,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宫廷里,有一个人对自己好,总是一种无形的安慰,反正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能放怀时且放怀好了,何必多想。

递茶的时候,眼睛无意地一抬,就落到了胤禩含笑的眼中,温暖的眼神,任何时候都有让人如沐春风般的舒服感觉,却又偏偏那样的清澈又幽深,只要一看进去,就恍惚的有迷失之感。

待到傍晚下来回到屋中,心里总是有些说不出的牵挂,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脚踝,终究是不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就决定出去走走。

天竟黑了下来,也难怪,入了秋了,白天虽然闷热依旧,但是白昼渐渐缩短,黑夜越来越早的到来也是不能避免的更替。我却是喜欢这样的夜,天没有完全黑透,只是朦朦胧胧的,让人浮想联翩,天上有明月星辰为伴,地上却少了走动的宫人,能安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平静,真好。

心里一直惦记着御花园的那几株桂树,良妃宫里的那两株已经是花瓣纷落,不过十天没见而已,竟不能等了,难怪人们要说花开堪折直须折的话了,但愿御花园的还肯等候,让我再赏一回。

径直走着,幸喜沿路也没遇上什么人,就在我觉得脚又酸痛起来的时候,总算是进了花园。

桂花树就在一角处,转个弯就能看到了,我不觉加快脚步,却冷不防身后有人猛地拍了我的肩头一下。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刺激和惊吓,第一反应永远不是惊叫,而是快速的行动。这不,我吓得跳起来的同时,手臂向后一挥,轻松地就命中了身后的目标。触手柔软,上好的料子呀。

“啊!”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叫喊,随后便没有了声音。

我在同时回头,下弦月,周围的光线比较幽暗,但是,我也看清楚了,身后几乎贴着我站着的人是十三阿哥胤祥。

此时他一脸惊讶地揉着自己的胸口,看来我这一下还挺实的,难怪我的手也在隐隐作痛。

看到我流露出了后悔的神情,胤祥放下了自己的手,淡淡地笑说:“婉然,我发现,每次遇到你总是会有意外的惊喜,怎么你跟别人就这么不一样呢?”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胤祥,总是有止不住的怜惜的感觉。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连小他两岁的弟弟,也马上要成婚建府了,他的婚姻大事,却连提都没有人提。这样的夜晚,他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身边竟然连一个提灯笼照路的人也没有。

这些日子在宫里,我发现,女人八卦的本事一点也没有受到有效的遏制,每天关于宫里各式各样主子的新闻,都会源源不断地被传播开来。我对八卦不太有兴趣,但是,耳朵却比别人“长”一些,走过路过,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多少也听了些。

这其中,就有好多关于胤祥的。

今天是太子背不出书,师傅却罚十三阿哥代跪,明天是哪个宫里的有头脸的奴才给了十三阿哥脸色,后天…花样和说法是层出不穷的,但都是嘲讽,嘲讽一个还没有奴才有体面的主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这些年来,胤祥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只是,每每想到他眼眸中的那种倔犟和一种深深的自卑,就觉得难过。

我知道,看着他的时候,我不能流露出同情,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自尊心强得很,又到了叛逆期(不知道古代孩子有没有叛逆期),不能受到太多的刺激。何况,他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同情,而是力量,能支撑他勇敢面对未来风风雨雨的力量。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找到那种力量,但是,至少我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暂时开心一点。

“十三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在还不了解情况之下,问个最简单的问题总没错吧。

“那你呢?这么晚到这里来做什么?”被问了回来。

“我,来看花呀!”我作陶醉状。

“花?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花呀。”十三阿哥挠了挠头。

“这就是典型的熟视无睹,不就在那边…咦?”我正举手让他看后面,却忽然发现,早前开得正好的桂花树,此时竟没了一个花朵。

我快步走了过去,一个花朵都没有了,虽然昨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然后又吹了一夜的风,也不至于一朵不剩呀?那枝头间的片片洁白,那悠远的香味,那月宫里最美丽的传说,竟然经不起这一场风雨。

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酸,眼睛里片刻间雾气弥漫。

胤祥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我的身边,看我痴痴地在树间寻找着,半晌终于开口说:“婉然,你怎么了,不过是桂花而已嘛,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开,你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难过?我哪有,只是有点感慨罢了。”我嘴硬地说。

“什么感慨?”他闷闷地问。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落无寻觅。”我一时感触,念出了一句也不记得出处的诗来。

等了很久,积累了一肚子关于落花的感慨诗句,但是,身边的人却一径地沉默,害得我无处发挥了。

我有点着急,总不能站在这里自言自语吧,侧目一看,却愣了。

站在一边的胤祥,像是陷进了回忆中,目光直直地盯着桂花树,眼睛里却流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