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惶恐地跪下,一时不知是该收拾地上的碎片还是恳求皇上饶了我的性命,康熙却只是说:“什么时辰了?”

李谙达于是说:“回皇上,过了子时了。”

“也该安置了,你站了一天,也回去睡吧。”这后半句,却是说给我的。

目送明黄的靴子在我的视线中消失,我才长出了口气,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自去休息,心里感叹又挨过了一天。

到了除夕的傍晚,乾清宫里已是灯火辉煌,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满眼是明亮的烛光下闪烁的珠翠。

康熙年轻的妃子不多,大约其中最耀眼的,便是那位瓜尔佳氏的和嫔娘娘了,几乎忘记了,我们还是同姓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至于其他的妃子,自然也是雍容华贵了,一如德妃,一如宜妃,不过,在她们的脸上,岁月的痕迹却已无从掩饰,难怪人人都说,胭脂红粉,只能点缀青春。

目光就这样在人群中穿梭,浓浓的妆,花哨的衣饰,眼睛虽然在看,其实我自己知道,只是看而已,其实什么也没看到。直到在人群中捕捉到一抹身影,一个一晃竟是几年未见的人,良妃。

康熙如今并不常召嫔妃,就是召见,十有八九也是和嫔,不过康熙却喜欢在下午无事时到宜妃、德妃那里坐坐,闲话些家常。不过我到的这几年中,有一个地方康熙却从来没有去过,今天想来,才恍然大悟,竟是储秀宫。

宫里人人都说,良妃能到今天的位置,全然是因为她有个好儿子,我却一直不以为然,就像今天,这样一个永远不会为人群淹没的人,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到。不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一刻,我觉得他年轻的时候,视力应该很好,至于如今,有待考证。

耳听着乐起,众人赶紧整理妆容,出座下跪,康熙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殿来,家宴正式开始。

今年家宴,参与的人比往年多了一倍,康熙便命免了过去的习惯,只命诸位皇子带了各自的家眷,上来敬酒便是了。

最先敬酒的,自然是太子和太子妃。

几个月未见,太子看起来恭顺了些,不过整个过程中始终不抬头却不像他的个性,太子妃石氏却很恭谨,神态温婉,几个侧妃也好,只其中一个站在最末的,未免妖娆了些。康熙却似很高兴,嘉勉了石氏几句,满满地喝了一盅。

接下来才是大阿哥,三阿哥…他们年纪既长,家眷自然也多些,用眼一扫,有见过的,当然大多是没见过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到了胤禛的时候,我才仔细起来,这位四福晋大约也常常进宫吧,不过德妃冰冷的眼神总让我恐惧,等闲并不敢往那边走,竟然从来没见过。至于这位那拉氏福晋,一眼看去,大约也不过二十几岁吧,却不似其他人的满头珠翠,就是衣服,虽然是簇新的,颜色却也颇有些沉闷,穿在身上,整体感觉就是端庄有余,艳丽却是大大的不足。

依次站在他们夫妻身后的,我只能记得,必定有个年氏,却分辨不出是哪一个,至于最后那个年纪小到几乎让人觉得青嫩的,想来才是众人中,福气最大的钮祜禄氏吧,只是这一刻,身量未足,一时也看不出样貌如何。

再后来,胤禩也携凌霜上前,这还是他们大婚之后,凌霜第一次进宫吧,倒觉得几个月的时光,这个刁蛮的格格也成长得蛮快了,眉宇间飞扬跋扈的神情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敬酒退后的过程中,她飞速地扫了一眼过来,明亮、锋利,如刀刃一般,和过去并没有两样,我想,先前也许是我看错了。

再以后,是九阿哥、十阿哥…

将近一个时辰,眼前依旧是人影晃动,皇子们敬完酒后,又是公主们,不过我注意到了,除了太子的第一杯之外,其他人敬酒,康熙也不过是沾一沾,幸好他只是沾一下,不然就这几十个儿子、女儿,恐怕这会儿,已然是醉了。

终于熬到了放焰火的时候,所有人到了外面,我才活动了一下已经站得僵硬了的四肢,那边自然有另一班的太监和宫女照顾,除夕夜,宫里是要守岁的,午夜时分便可以交班了。

绚丽的焰火其实并不比我曾经看过的逊色,这让我很佩服这些匠人们的手艺,原本准备直接回去睡觉的,却还是在一个角落看住了,直到很轻的一声惊呼传来。

我站的地方正是宫殿拐角,而声音便是从身后黑暗处传来的。

我提着手里小小的八角宫灯照过去,一个女孩子就趴在小院落里,我记得那里的地上去年因为种了花砌了石阶,不熟悉的人很容易绊住,就连忙走了过去。

灯光昏暗,一时也没瞧出究竟是什么人,只得放下灯,轻轻搀扶,嘴上问:“怎么样,能起来吗?”

“能,只是腿上痛得厉害。”一个稚嫩的声音,含着忍不住的痛意,抬头在灯下看得分明,竟然是钮祜禄氏,胤禛府上那个年轻的格格,未来皇帝的生母。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只好笑笑,扶她坐到一边。

钮祜禄氏却说:“啊!是你呀,我记得你,刚才你就站在殿上。”

“福晋的眼力真好,看来您伤着了,要奴婢去找四福晋过来吗?”我温言说道,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好像大声一点就会惊到似的,让人有一些怜意。

“我不是福晋,我只是格格,啊,忘了说了,我叫云珠,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婉然。”

“婉然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婉然只是个宫女,福晋这么叫,可折杀奴婢了。”

“别这么说,我喜欢叫你姐姐,姐姐,我跌倒的事情,能不能不告诉别人?”她恳求地说。

“当然可以,不过你好像跌伤了,不要紧吗?”我疑惑,摔倒也没什么,怎么不能告诉别人?

“可以的,我揉一揉就可以了,真的。”她跳起来,急切地想保证,却在下一刻脚一软又跌了下去,幸好我站得近,一把扶住了她。

“好像真的很严重。”我皱了皱眉,蹲下去一看,好好的袍子已经划破了,轻轻碰了碰,换来她的痛哼,手上则感觉黏黏的。“流血了。”我判断。

“真的吗?怎么办?”她有些无助。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该帮她包扎一下,估计焰火还要放上一阵,热闹的人群没那么快散,就带她到了为这些福晋们特别整理出的一间厢房,取了药来帮她敷好。待到忙活完一看,云珠却已经靠在一边睡着了。

还真是个孩子,我有些好气,更多的却是好笑,她自然是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的,吩咐一个小宫女照看着,我复又来到前面热闹处,人群却散开了不少,光线并不明亮,一时也分辨不出谁是谁,只好站在边上张望。

“姐姐在找谁?”冷不防身边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却是一个叫林顺的小太监。

“来得正好,四阿哥府上的一个侧福晋刚刚跌伤了,正在那边房里休息,你快去悄悄告诉四爷身边的跟班一声。”我说。

林顺素来办事就快而稳当,这个交给他去说,自然好过我直接去。回到云珠睡着的屋子,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四阿哥府的一个小太监就过来了,先问了云珠怎么伤的,我一一说了,小太监道了谢去回话,片刻再回来时,说:“姑娘,我们爷说,多谢姑娘费心了,他一会儿散了便来接。”

我点点头,这里有小宫女守着,也没什么问题,倒是我自己,忙了一天又熬了夜,急需去补觉,吩咐了他们继续守着,赶紧出来,自去休息了。

除夕过后,转眼又是正月十五,宫里处处挂起了彩灯,放眼望去,以往幽深的院落,今天倒难得得亮了起来,不过这明亮终究不同于电灯,少了通透之感,却多了份朦胧的梦幻之美。

偌大的紫禁城,一年中,大约也只有少数几个这样的夜晚,会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吧。

早早吃过汤圆,一个人在月下的小院子里来回溜达,十五走百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管用,不过,不当值的日子里,能够躲开乾清宫里那群热闹得谨慎的人群,呼吸点自在的空气,也算是一种享受。

其实十五的月亮并不是最圆的,不过,因为与团圆和思念相连,便显得格外的不同了。

仰望天空,是谁说过:“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日月星辰挂在天上也不知有几百万年了,想来今天我看到的月亮,和三百年后的,当是同一轮吧,如此说来,倒可以聊寄思念之情了。

“姐姐真是好兴致,这大冷的天,不在屋里烤火,倒站在这里吹风。”一个清脆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不必去看,也知道是去年刚来的那个有些冒失的丫头翠竹。

“你不是成天嚷嚷着要看热闹嘛?如今外面多热闹,怎么又跑回来了。”我笑问,“不是又捅了娄子,大节下的,可是找打。”

说起这个丫头,当算是新来的宫女中最调皮也最毛躁的一个,论模样原也可以放在御前当差的,不过吩咐过几次事情,她总是风风火火的,常常是你话尚未说完,她就已经动上手了,自然错漏不断。加上说话嘴又快,口没遮拦的,我们看着好笑好玩,不过,若是在御前依旧如此,怕是小命就难保了,也只好安排外面的活给她。

不过我却蛮喜欢她的,不只是因为她做事好笑,而是在她的身上常常可以看到自己从前的影子,当初也想不到只是几年的时光,我竟也需要从别人身上找寻自己的影子了,看来岁月果然是不饶人的。

大概是我经常帮她遮掩过错吧,一来二去,翠竹倒黏上了我,只要空闲,便要来寻我聊上几句,若是出了错,被别人骂,也总要躲在我那里哭上一回。

“我才没呢,不过那边主子太多了,我又不认识几位,站在那里有点怕。”翠竹说。

“对了,你今天当着差事呢,”我想起来了,“还不快回去,一会儿叫人瞧见,可没人保得了你。”

“姐姐先别赶我,我今天在外面站得久了,主子又多,饭也没吃上,好歹给我找几块点心吧,天太冷了。”说到吃,翠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还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真拿你没办法,”我叹气,“下次当差,可不能就这么跑出来。”一边说着她,一边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门口,招呼她进来。

此时桌上,正放着一盘油炸的元宵,翠竹扑过来,往嘴里塞了一个,又一手抓了一个,便转身急忙跑了出去。

我笑着摇头,却也无可奈何。在宫里,这样的性情,也不知将来会如何,不过却也不是我能预料的了,能照顾一日便是一日吧。

目光在屋子里扫过,坐下复又站起,刚刚翠竹只看到了元宵,却没瞧见桌上另外放的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几个小小的格子,格子里各放了不同馅料的酥皮点心,却是刚刚云珠送来给我的。

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豆沙的香糯一点点散开,果然是不错的。只是,这甜过后,心里却泛起了很多很多的苦涩…

我并没有预料到,胤禛会来找我,就如同我当时也没想过自己会认识云珠一样。

“那天多谢你费心了。”当我看到他出现在我回住处必经的一条树多人少的路上时,我听到他如是说。

“四阿哥怎么这么说,都是奴婢的本分罢了。”低头请过安,我淡淡地回话。

“是吗?”感觉上,他的声音忽然靠近,“云珠好像很喜欢你。”他说。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退开了两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这是奴婢的福气。”

“你也蛮喜欢她的。”胤禛忽然说了句让人觉得奇怪的话,我不觉抬起头来,他的神情依旧,让人很难揣测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是,你希望借帮她达到什么目的?”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了句让人听了很容易火大的话。

“四阿哥总是这么小心谨慎,怎么,害怕被奴婢算计了去?”我却只笑看他,眨了眨眼睛,如果是以前,也许我已经生气地跳起来了,竟然总是冤枉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过,幸好我这几年火气已经不比刚来时了,而且重要的是,发火只会坏事。

“害怕?你吗?”他也笑了,然后把目光放远了些说,“我害怕的很多,不过暂时不包括你。”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这么问呢?”我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无辜一些。

“我不过是想,能在乾清宫里站得这么稳当的人,做事情总是该有些理由,婉然,这个理由是什么呢?”他问。

做事情总该有些理由,我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原来做事情是要有理由的,那么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假如奴婢说,是因为侧福晋确实很可爱,而且,奴婢又恰巧闲得没事干,想来您也不会相信,那么就当是给奴婢自己的将来留条后路吧。”我飞快地说,说完又立刻觉得有些不妥。

“将来?后路?”果然,胤禛听出了我的语病,有些玩味地靠近我,“怎么,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就要给自己找后路?只是什么后路是云珠能给你的呢?”

“…侧福晋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这个…将来,也许奴婢有需要侧福晋帮忙的时候…”我继续退后,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还不是很慢,不过和他说话实在是很浪费脑细胞,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那个…您没什么…”

“我想,你的事情她是帮不上什么,你没想过去试试别人?”胤禛打断了我的话,自然,也没有让开前面的路。

“什么?”这回我可真糊涂了,我也没打算求云珠什么呀,这是哪里跟哪里呀?

只是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他话中的意思,下一秒钟,我的头便被迫抬了起来,他冰冷的手指已经扣住了我的下颌,毫无准备地,我对上了他的眼眸。那是双清冷的眸子,我看过很多次了,不过每次留下的记忆都是火花四射的,他让我恐惧。

“你很漂亮,女人的美貌的确是财富,你也很懂得利用,不过,你应该直接一点,何必费力去绕弯子呢?”他看着我,很慢很轻地说,到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感受到他轻轻的呼吸在我的面上拂过,而在那一瞬间,我也看到了他的眼,那其中的冰在瞬间沸腾,进而火一般地燃烧。

当他的唇离开时,他说:“我会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吗?可惜,他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自然,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承诺,如我所愿,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你真的不怕吗?不怕我算计你,害你?”在他转身预备离开时,我问。

“你会吗?你不会。”他没有回头,却很笃定。

“现在不会,或许以后会。”

“只要现在不会,以后就更加不会,”他终于还是回过头,手很轻地拂过我的发,“因为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我的女人,绝对不会背叛我,也不能。”

他的女人,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这个男人还真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看来是真的有很大的误会存在,不过他走得太快了,竟然不给我解释的时间和机会。

虽然我总是能把一些原本简单的事情弄得一团糟,不过这次,好像问题也不全出在我身上,只是他为什么那么笃定我是想嫁给他呢?难道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暗示,我拍了拍脑袋,却没有什么头绪,没有呀,我什么都没做呀。

当想不通的事情出现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特别是,当面对自己根本不能控制的事情时,我通常会选择忘记。

第十九章汉有游水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一场日食突如其来,以我有限的科学知识来说,日食只是一种不常见的天文奇观,在我的记忆中,也只看到过两次,其中一次是日全食。虽然如今算来,也是年深日久了,不过记忆深刻得好像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明明是个看起来很晴朗的上午,太阳忽然被遮住,周遭只留下一个光圈,不知道会在此时被看成是什么征兆。

日食发生的那天,我正奉命在养心殿整理前几天被雨水浸泡了的东西。

养心殿在康熙朝还远远没有发挥它日后的重要作用,不过是用来收藏一些珍贵的图书的地方罢了。

说来也是巧,几天前,春天里的第一场豪雨在狂风的帮助下,水洗了藏书的那间偏殿,偏巧隔天康熙就遗了人去寻一本重要的书,事情自然无从遮掩,结果这里的总管太监送了命,就是跟着当差的太监、宫女,也打的打,关的关,为了几本虽然是很珍贵的书,就这么草菅人命,虽然不是出自康熙本人的命令,却依然让人觉得后怕。

事情出得比较突然,养心殿这边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手,好在整理图书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能待在这样的一个清雅的地方,对着一屋子的书籍过上几天,还真是不错。

其实书籍的损失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被水泡湿的自然有专门的人处理,我所做的也不外乎是翻动一下那些太久没人动以至于有些发黄、发霉的书。

打发掉了要跟着的宫女和太监,我一个人一头扎在书架中,一本本地翻,一本本地看。

皇宫里的藏书自然都是好的,不过古人的阅读习惯始终让我不适应,来了这些年,除了些非常生僻的字,其他的繁体字是认识了,不过竖排的排版方式,依旧是我心中的痛,太容易头晕眼花了,习惯,真是可怕。

这天早晨的时候,太阳还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不过我在养心殿待了一两个时辰之后,忽然觉得室内的光线迅速暗了下来,殿外的脚步声更是一阵凌乱,有些好奇地走到门口,抬头匆匆一看,太阳正被黑影迅速遮挡住,光线异常的刺眼,这才恍然,竟是日食发生了。

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藏蓝色的衣角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随风飞舞,却是一个此时此地我并不怎么想遇到的人。自从那天他很笃定地说要如我所愿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单独遇到他,还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日子里。

忘记了有没有科学依据,只是恍惚记得,好像发生日食时,太阳光会对人的皮肤造成伤害,看了看仍然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的人,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大步冲了出去,迅速拖了他退回到殿内。

此时,太阳的最后一角,也彻底被遮挡了,天地间,笼罩在一片奇异的黑色中。

“怎么是你?”胤禛愣了愣,似乎很惊奇。

“可不就是我。”很想欣赏一下天上此时的情景,可惜没有专用的玻璃片,连一盆浓浓的墨水也没有。

“这么急着拉我进来,你害怕了?”胤禛的声音难得的轻柔,如果他没有迅速地靠过来的话,可能我会觉得更好一些。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日食吗,一会儿就过去了,我只是遗憾没办法好好欣赏,要是早知道今天会发生就好了,至少来得及准备一盆墨水。还有,我可是一片好心,这个时候的太阳光会致癌的。”我跳开两步,有些惋惜地说。

“一片好心,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关心我,不过致癌是什么?”见我躲闪,他也不再靠近,只是很随意地坐了下来,抓住我的话不放。

“就是会死。”我没好气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在皇阿玛身边,你也死呀活呀的乱说吗?”胤禛笑了,不过他的话可一点也不好笑,在这样一个太阳忽然消失的上午,听了让人觉得身边冷风飕飕。

“在皇上面前,奴婢自然不敢,不过在您面前嘛,奴婢…”说到这里,我停了停,看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殿内的光线太暗了,我只能看清他的眼,在这样的时候,依旧明亮透彻,仿佛能一下照到人的心里,这样的人,惹恼他是不明智的,于是我说:“奴婢自然也是不敢了,不过刚才情急糊涂了,还请您责罚。”

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胤禛在我说完话之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却没有接口。

在经历了漫长的一刻之后,太阳重新一点点地在黑影后露出身形,殿内的光线也一点点地增强,我有些遗憾地盯着门口,感受着天一点点地又亮了起来,却始终不敢仰望天空。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观测这样的天文奇观的,正想回身询问,却冷不妨腰身一紧,低头看时,却是胤禛的手臂紧紧地将我固定在他的身前。

几度交锋的结果让我明白,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挣扎,他不会真正做出什么,毕竟他不是那个急躁暴戾的太子,虽然他的脾气也很大,不过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做出对自己未来会产生不利影响的行为。

所以,虽然我的身子瞬间绷得紧紧的,却没有如以往一般激烈地挣扎甚至反抗,只是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前。

那是一个不同于胤禩的怀抱,靠得越近,心便越发的紧张,找不到温暖的感觉,应该说,那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拥抱,却有些像一种角力,在亲密无间中无形的角逐。

“你在紧张,害怕我?”他的声音的从头顶传来,也难怪,聪敏如他,又何尝感觉不到我的抗拒呢。

“你是一个会让人害怕的人。”我皱了皱眉,知道任何的解释和掩饰在他看来都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不如实话实说。

“我一直觉得,在很多方面,你聪明得不像平时的你。”他手上微微加力,语音却平缓如初。

“我是不是该说,万分荣幸呢?”皱了皱眉,他的手臂已经阻碍到了我的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