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穿着时髦的密斯应,对青竹洵美道:“你们先去玩儿,我找个地方坐会儿喝点东西,再来找你们。”

青竹点头:“行,要是遇到不怀好意的公子哥,过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采薇好笑道:“我感谢你我的大少爷,但这种地方你就别惹事了。”

青竹哈哈大笑。

采薇瞪他一眼,转身朝角落边的沙发走去。这会儿,摩登男女们都在忙着社交,沙发上没什么人,她随手从路过的白俄侍应生手中托盘拿了一杯香槟,来到一张空沙发坐下。

她今日只是跟着父亲来见识旧上海的名利场,并没有打算邂逅浪漫,因为不愿太引人注目,她穿一件样式简单的米白色蕾丝洋装裙,头发只随意绑着两条辫子,妆容更是清雅素淡。比起这舞厅的锦衣华服,实在是不太起眼,往角落一座,便没人注意她了。

几口冰凉的香槟下肚,人也略微沉静下来。

“应小姐。”

采薇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转头,果然看到是谢珺站在自己身旁。

他已经换了一身西装,越发显得温润如玉。她心想,如果不去摸他虎口的茧,单从外表,怎么都不看出这人是上海镇守使,他身上这浑然天成的儒雅之气,实在是太能迷惑人。

她朝他笑了笑,说:“没想到您就是谢家二公子,咱们上海的镇守使,之前真是有些失礼了。”

谢珺轻笑,在她旁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采薇道:“喝点水休息一会儿,然后才有精力跳舞。”

谢珺点点头:“也是。”

采薇笑说:“今晚二公子可是主角,躲到角落,不怕别人找不到你?”

谢珺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回身朝人群中指了指:“今晚主角是我三弟,我不过是象征性露个脸而已。”

采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明晃晃的水晶灯光下,端着一杯红酒的谢煊正被几个年轻男女簇拥着,她三姐洵美也在其中,和旁边几个女孩儿一样,眼神迸发着无法遮掩的热情,脸上染上了红潮。

而那个众星捧月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神色也有些漫不经心。

采薇不得不承认,换上西装,站在水晶灯下的谢煊,还真有些传闻中风流公子哥的派头。

她轻笑了笑,正要回过头,本来正和人说笑的谢煊,忽然抬眼朝她这边看过来,视线穿过一众衣香鬓影,不偏不倚对上了她还没收回的目光。

虽然隔着些距离,但采薇还是看到,灯光璀璨之下,那双狭长的漆黑眸子,如寒星一般闪亮。只是分辨不出那略显冷清的目光,到底只是随意一瞥,还是带着些玩味。

她没仔细去体会,已经迅速转过头,笑说:“看来三公子很受欢迎。”

谢珺轻笑一声,道:“我三弟确实一向讨女孩子喜欢。”

他话音刚落,水晶灯哗的一声暗下来,换上迷离的五彩旋转灯,西洋乐队的乐曲变成了舒缓的华尔兹,整个舞厅陷入了一种梦幻而暧昧的气氛。

谢珺站起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伸向采薇,弯身柔声道:“不知道谢某是否能有幸邀请应小姐跳支舞?”

采薇轻笑,大大方方将手交给他。

舞厅中的摩登男女在灯光暗下来那一刹那,就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没入了舞池,一时间迷幻的灯光下,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影幢幢。

采薇也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跳过舞了。那还是少女时代,在英国时,经常参加留学生们举办的舞会。加之这个时代的舞步,与后世略有区别,她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

谢珺觉察,低声在她耳畔道:“没事,慢华尔兹很简单,你跟着我的步子就好。”

“嗯。”采薇点头。

这个男人确实绅士,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只虚虚扶着,身体之间也隔着恰当的距离,不像舞池中一些年轻男性,恨不得和舞伴贴在一起。

只是,当采薇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虎口中粗粝的茧时,又不得不觉得和他的温柔绅士很有些违和。

谢珺是个好舞伴,没过多久,采薇就适应了节拍,两个人配合得渐入佳境。

过了一会儿,谢珺开口道:“应小姐舞跳得不错,看来也时常参加跳舞会。”

采薇笑说:“只是舞步简单罢了,换做复杂的我就没办法了。”

谢珺说:“礼查饭店每个礼拜六都有舞会,应小姐若是喜欢跳舞,可以常来,我偶尔也会过来放松,若是遇到应小姐,还能做个舞伴。”

采薇笑:“看来镇守使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繁忙。”

谢珺道:“镇守使也得有休闲生活。”

采薇点头:“那好啊,希望以后来礼查饭店跳舞,能遇到谢公子。”

两人正细细低语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旁边划过,采薇的目光不经意一瞥,虽然灯光迷离,但她还是认出了谢煊。

他的舞伴是一个打扮十分摩登的年轻女孩,采薇不认识,也看不太清楚模样,但身段玲珑,应该是一个顶漂亮的女孩。

这两人将简单的华尔兹舞步跳得舒展流畅,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采薇几乎是有点被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两道翩然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没来得及回神,一曲华尔兹已经落幕。舞步停下来,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轻轻松开,下一刻,灯光再次转换,旋转灯五彩斑斓的光快速闪烁跳跃着,奔放狂热的探戈舞曲震耳欲聋般响起。

舞池中的人们,自动交换舞伴,采薇还在怔愣间,无处安放的手,忽然落入一只温暖有力的掌中,连带身体也被带入一具坚硬而温暖的胸膛前。

她愕然抬头,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中,对上了一双深沉如水的黑眸,刹那间如梦似幻。

第19章 一更

急促而热烈的音乐, 点燃了年轻人们荷尔蒙, 这些百年前的摩登男女,在迷幻的灯光中,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这个民族被压抑了上千年的激情。

梵婀玲拉出的热烈舞曲, 棱镜球投射的五彩灯光, 激情澎湃的年轻人,一切的一切,都让采薇陷入了一种失真般的眩晕中。

她脑子还处在恍然中, 身体却已经被谢煊带走。

“跟着我的步子。”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男人温热的气息萦绕在鼻间, 揽在腰间的手灼热而有力,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更是仿佛蕴藏着勃发的热度。

采薇完全跟不上节奏,只是本能地跟着男人的舞步,也或者并不是她跟着他,而是被他的力量强行带动着, 因为身体早已不受自己控制。男人却始终游刃有余, 带着她穿梭在翩然起舞的人群中。

随着一阵急促的节奏,谢煊揽在她腰间的手拿开,另一只手将她的身体轻轻一转,送了出去。

本就眩晕的采薇,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像是一下踩在云端, 要飘了起来。而那只本来紧紧握着她的大手, 在她转出去后, 忽然松开。

这突如其来的放手,让采薇蓦地乱了节奏,仿佛在云端一脚踏空,慌张不期而至,亟不可待需要抓住点什么。

就在她无所适从时,甚至以为自己要跌倒时,谢煊又追上她旋转的脚步,那只本来已经松开的手,再次紧紧将她攥在掌中,带着她的身体反向旋转,把她拉回了自己胸前,另一只手也重新揽在了她的腰间。

采薇的慌乱瞬间消失殆尽,悬空的一颗心落在了地上。鼻间独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越发清晰,仿佛钻进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抬头,光影交错之中,谢煊也正看着他,辨不清面容,只看得到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丝戏谑的笑。

明知道刚刚他是故意戏弄自己,可是她根本无暇想太多。因为舞曲已经进入高/潮,愈发急促热烈,随着身体不停在舞动的人群中穿梭转圈,那眩晕感攀至顶峰,心跳也随之加速,快得好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采薇脑子一片空白,周遭的喧杂成了默片一般的背景,一切都变得虚无,好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只有拥着自己的男人,那灼热的气息和力量是真实的。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好像是璀璨的烟火,又或者是澎湃的海浪,她已经完全分不清楚,只知道一股从未有过的激动和热潮,从四肢百骸蹿开,然后钻进了自己的心脏里。幸而旋转灯光五彩迷离,舞池中每张面孔都隐没在光影交错中,没有人看得清她此时满面红潮的模样。

就在她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时,一曲浓烈的探戈,终于慢慢缓下来,直到结束,舞池中的摩登男女不情不愿从刚刚的激情中归位平静。

谢煊松开了采薇的手,朝她绅士地鞠了躬。

采薇急促地喘着气,热得厉害,额间隐隐闪着细密晶莹的汗水,脑子还没从眩晕中脱离,她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向面前这张疏淡冷冽的俊脸,忽然惊醒一般回神,然后飞快转身离开舞池,疾步朝先前的沙发走去。

喝了半杯的香槟还放在茶几上,她拿起来,猛得一口灌下,才稍稍平息内心的狂潮。

她这是怎么了?

当身体和狂跳的心脏渐渐冷静下来,采薇不禁为刚刚那眩晕和不受控制的兴奋而心惊胆战。

甚至有点茫然。

她转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到谢煊的身影,他又已经被人簇拥着寒暄,一派轻松自然的模样,仿佛刚刚那支浓烈到几乎失控的探戈,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臆想罢了。

想到刚刚跳舞时,他分明故意戏弄她,她却始终无法掌握主动权,只能被他带着走,就很有些懊恼。

不就是一支舞么?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单纯少女,怎么会变成那样子?

“应小姐,还要不要再去跳舞?”

她正胡思乱想着,谢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边。

采薇回神,抬头看他,笑着摇摇头:“一口气跳了两支,有点累了。”

谢珺打量下她仍旧有些发红的脸颊,笑道:“刚刚看到你和我三弟在跳,你们配合得很好。”

采薇道:“是三公子舞技卓群罢了。”

谢珺点头,笑说:“我三弟留过洋,对这些西洋人热衷的玩意儿确实挺在行。”

采薇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面前这个斯文俊逸的男人,正要纠正自己的身份:“二公子,其实我上次……”

“怎么了?”谢珺微微挑眉问。

采薇道:“我不是应……”

然而还没说下去,就被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打断,那人是来找谢珺的:“二少,司令让你过去。”

谢珺点头,看着采薇问:“应小姐要说什么?”

采薇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二公子去忙吧,有机会再聊。”

“行。”谢珺起身,眼睛荡着一丝笑,客客气气道,“那应小姐玩得开心,要是遇到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告诉我,我让人改进。”

采薇笑:“多谢二公子。”

下支舞曲再次响起,又回到了舒缓的华尔兹。而刚刚那支舞,已经消耗了采薇所有的热情,有年轻公子过来邀请她共舞,都被她笑着婉拒。

采薇随意瞥了一眼,恰好看到她三姐洵美,正在主动邀请谢煊共舞,对方笑了笑没拒绝,彬彬有礼牵着她的手,没入了舞池。

她舒了口气,卸力一般靠在沙发椅背,闭上眼睛感受着悠扬的萨克斯,想将还隐约残留在心间的热潮驱散。

然而收效甚微。

*

这场盛大的晚宴,持续到了十点多。

三姐弟与江鹤年以及大哥云柏会合时,父子俩显然都喝了不少酒,面上泛着红光,说话时也带着浓郁的酒气。

到了车上,洵美还没从舞会的兴奋中走出来,拉着采薇道:“原来谢三公子真得是英俊不凡,二姐好可惜,不知道若是有一日见到他,会不会后悔?”

采薇笑道:“放心吧,对二姐来说,理想比嫁个好男人重要。况且那位谢三少虽然有一副好皮囊,但是不是良配?还得二说。”

洵美喃喃道:“可是那样一表人才的男子,全上海滩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出第二个呢?”

采薇借着车内暗淡的灯光,看了眼身旁的女孩,那眼神中分明是闪着不同寻常的光彩。她想起刚刚在舞厅,洵美主动邀请谢煊跳舞的场景,不由得暗叹一声。

这位谢三少,还真是个会祸害女人的风流种子。

青竹听了姐妹俩的话,不以为然道:“依我看,谢三少人才虽然是个人才,但是有点太傲气,就这一样,也比不上他那温润儒雅的二哥。”

江家四少爷,从小讨女人喜欢,但今晚在舞厅,那些名媛千金个个都只盯着谢三少,他一点没享受到从前在社交场合的众星捧月,这让他不由自主对谢煊有点不爽。

洵美倒也没反驳,而是点点头道:“二少倒也是很好的,而且听说是个痴心人,他和妻子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只可惜新婚不到一年,妻子就意外过世。如今快两年了,还一直未再娶。”

在这个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这样的男人确实算得上情深了。采薇撇撇嘴想,反正比起他那个三弟,要好上太多。

但转而又忽然想到谢煊英年早逝的结局,这种愤愤便被唏嘘代替,毕竟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

挂钟十二点的报时响起,谢公馆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谢司令脱了戎装,穿着长衫,坐在红木书桌后的真皮座椅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斗,脸上还残留着酒后的红。

谢珺和谢煊兄弟二人站在桌前。

谢司令手中随意翻着几页资料,抬头对谢煊说:“季明,今晚的宴会,有没有中意哪家千金?”

谢煊淡声道:“今天人太多,我没有特别留意。”

谢司令点头,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看中了李家和钟家,这两家财力跟江家差不多。但今晚我刚刚收到一些新消息,李家与安徽的辫子军关系不同寻常,光这一年就输送了几十万大洋。至于钟家,他们是靠跟洋人做生意发家,表面上是做贸易,但私下里主要是靠走私鸦片,而且近年来和日本人走得很近。东洋人野心勃勃,我们还是要谨慎为妙。”

谢珺道:“没错,这两家我也查过底细,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

谢司令说:“这样看来,还是江家背景最简单,我今晚和江鹤年喝了两杯酒,这个人推崇孔孟那套,奉行中庸之道,笼络起来应该不算难。只可惜若是没有姻亲这层关系加持,他能被我们谢家笼络,同样就能被别人笼络。”

谢煊不甚在意地随口道:“那就继续和江家联姻,反正他们家还有两个女儿。”

谢琨道:“但他们家那两个女儿都是庶女。”

谢煊不以为意地笑了声:“现在已经是民国,嫡庶又有什么关系?”

谢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接话道:“三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据我所得到的消息,江家最受宠的女儿还真不是那位出走美国的嫡长女。江鹤年曾经有一位非常宠爱的姨太太,可惜进门三年就过世,只留下一儿一女。江鹤年最疼爱的就是这双儿女,尤其是那位小女儿,那是正儿八经的掌上明珠,远远超过离家的二小姐。”

谢煊转头,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眼他。

谢司令来了兴趣,挑起眉头问:“当真?”

谢珺点头:“应该不会有错,那位小女儿今年十七岁,据说生得非常漂亮,因为养得娇贵,在社交圈露面不多,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鹤年有这么一个宝贝千金。”

谢司令抽了口烟,若有所思点点:“原来江家还有这样的事。”然后朗声笑道,“没错,如今都已经是民国,嫡庶又有多大关系?仲文也是庶出,对我来说,和孟远季明都是一样的,谁优秀我就提拔谁,一视同仁。江鹤年是新派人士,只会比我们更开明。只要女孩儿得宠,才貌配得上我儿子,就没问题。”

谢珺笑说:“依我看,若是咱们真要和江家结亲,那位五小姐其实比先前的二小姐更合适。江二小姐是上海滩新女性,据说性子十分叛逆,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嫁入咱们家,只怕也是个麻烦。”说着,朝谢煊转头一笑,“只怕到时候三弟想娶个姨太太都不大容易。那五小姐却是个老实听话的性子,三弟素来不愿被约束,我看再适合不过。”

谢司令哈哈大笑,看向谢煊:“季明,你怎么看?”

谢煊淡声道:“一切但凭父亲安排。”

第20章 二更

南方的雨水, 说来就来。谢煊回到房间时, 外面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他随便冲了个澡,换了身睡袍,虽然过了子时, 却还没有睡意, 便点了一支烟,走到阳台去抽。

寒风吹进袍子里,激起一阵战栗。今晚过去不久的一些片段, 毫无征兆地跳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对跳舞其实没什么兴趣, 只是许久没放松过, 便借着今晚的舞会放纵了一回。交换舞伴时,他随手拉了个女孩儿,不料就是江家那位五小姐。明明不是一个很好的舞伴,全程让他带着,可是有些东西却让他无法忽视。

女孩儿纤细的腰肢, 柔软的手, 迷离的灯光下,那双如同山间小鹿般水润的双眼,以及与香水截然不同的,似有似无的馨香。在他怀中起舞时的样子, 分明带着点彷徨无措,像是迷失凡间的精灵, 可又始终是那么淡定从容, 并没有因为自己那点刻意的小恶作剧, 而失了方寸。

他用力吸了口烟,连带着将夜间湿润的冷空气,也吸进了胸腔,这才将那异样的情绪压下去。

“还没睡?”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夜晚的宁静。

谢煊转头,看向隔壁阳台的谢珺,轻笑道:“你也是?”

谢珺划开火柴,一簇小小的火焰在暗影中亮起,照亮了他那张温润的俊脸,他点上烟,灭了火,笑说:“转眼就来上海三个月了,这里比我记忆中更冷一些。”

谢煊道:“是啊,不过总算不会像北京城那样,有风雪肆虐的时候。”

“这倒也是,记得有一年下大雪,一觉醒来,咱们家的大门都给雪堵上了。”

谢煊笑:“可不是么?一脚踩下去能到膝盖。”

谢珺说:“但屋子里有地龙和火炕,只要不出去,就特别暖和。坐在炕上,吃着茶和瓜子,看窗外大雪纷飞,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三兄弟,老喜欢挤在一块。”

谢煊点头:“是啊,那时候,你和大哥什么都让着我。”说着转过头,怔怔然地看向深不见底的夜色。

谢珺默了片刻,柔声道:“季明,大哥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不要再自责了。何况行军打仗,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那也怪不得你。”

谢煊吁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二哥,我没事的。”

谢珺点点头,又笑说:“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一转眼,你也要成亲了。”

谢煊有些好笑道:“二哥,你也就比我大了三岁。”

“也是,你这个年龄的男子,好多都已经儿女成群。”谢珺笑说,默了片刻,又话锋一转问,“今晚父亲说得事,你有什么意见吗?”

谢煊摇头:“江家背景简单,确实是联姻首选。”

谢珺道:“我的意思是,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你真愿意联姻?父亲不是独断专行的人,你其实也可以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谢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我跟二哥不一样,儿女情长的事,对我来说,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既然这样,不如利用联姻,为谢家出点力。”

谢珺笑了笑,道:“我还担心你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