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吆喝一声,拉着车没入了夜晚的车水马龙中,路过刚刚那辆汽车时,采薇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虽只短短一瞥,但那车里的情形,也叫她看了大概。

刚刚那被抓的男子,不知是不是还想跑,被人摁住头紧紧贴在车窗,他睁大一双愤怒的眼睛,鲜血从额角沿着玻璃淌了下去。

坐在副驾驶座的谢煊,正在划火柴点烟,那泛着蓝色的微小火焰,让他的侧脸,在采薇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刀削般的冷硬。

他似乎是觉察到有人在看他,点了烟,抬头朝窗外看了眼,不偏不倚对上黄包车上采薇看过来的眼神。

但也只是一刹那,女孩很快就随着那黄包车,湮没在了夜色中。

“你们是什么人?”车内被抓的男子,不甘心地大叫道。

陈青山将人摁住,从包里掏出一叠乱七八糟的纸张:“三少,这人是学生。”

谢煊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额头正在流血的年轻人,淡声吩咐道:“没收了他的传单,把人放了。”

“三少,他可能是乱党。”

谢煊道:“我说过什么?除非是杀人放火,我的人不抓妇孺和学生。”

陈青山在男孩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道:“算你运气好,今天遇到我们,要是遇到警察厅或者镇守使署那边的人,当场毙了你都有可能。”

男孩被丢下了车,一头雾水地看着车子离开,只觉得莫名就劫后重生。

*

风平浪静过了几日,谢家托人转告,这个月初十是个吉日,会请媒人来江家下庚贴提亲。洵美得到消息后,整日欢喜得跟只出笼小鸟一样,只恨不得马上飞上天。

心情一好,对前些日子在采薇面前发的火,就不免有些惭愧,拉着她好声好气道了歉。采薇也知道自己这便宜三姐,也就是偶尔喜欢拈酸吃醋,其实是个缺心眼儿,何况也才十**岁,她哪里会跟她计较,两人自然很快和好了。

只是她还狐疑着这门亲事,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这日,青竹拉着采薇洵美一块去夷场吃西餐,去得是霞飞路上的一家法国餐厅。

落了座后,听采薇点了三分熟牛排,青竹奇怪道:“妹妹,你不是说洋人才吃生的,以前吃牛排都要全熟么,怎么今日吃三分熟的了?”

采薇挑挑眉说:“人嘛总是要勇于尝试的。”

青竹笑嘻嘻点头,又对洵美道:“三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机会一块出来吃饭。”

洵美脸一红,啐道:“又不是远嫁,怎么就没机会了?”

青竹道:“谁知道啊?那些行伍世家,家规肯定不像咱们家这么松泛,指不定对女眷管得很严呢!”

洵美道:“现在都民国了,女人出来做事都比比皆是,谢三公子是留过洋的,又不是旧式男子。”

采薇道:“是啊,三姐娘家又没有天远地远,要是过得不舒心,回来告诉咱们,咱们替你主持公道。”

洵美吃吃笑道:“不会的。”

青竹打趣道:“你看看三姐这样子,人还没嫁,魂儿都快飞人家那里去了。”

洵美鼓着嘴巴敲了他一下。

三兄妹正小声笑闹着,青竹忽然咦了一声:“那不是密斯应吗?她在跟人约会?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啊?”

采薇和洵美循声回头,果然看到应彩霞正和一位年轻公子共进午餐,两人看着确实是在约会。

只是那公子显然有些不太正经,时不时就伸手去握应彩霞的手,都被应彩霞皱眉避开。

青竹眉头一挑,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密斯应,好巧啊!”

应彩霞看到青竹,本来阴沉沉的脸上,顿时云开雾散,笑道:“江公子,你也来吃法餐?”

青竹往后指了一下:“我和洵美采薇一起,密斯应要不要一块儿?”

应彩霞忙点头,拿起座位旁的小坤包,朝对面还坐着的那位男子道:“王公子,我遇到朋友,失陪了。”

然而她才刚刚从座位走出来,正要跟着青竹去他们的位子,就被那王公子一把握住手腕。

“应小姐这就不够意思了。”王公子皮笑肉不笑道,“我看在令尊的面子上,约你吃这顿饭,你这吃了一半就要走,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应彩霞挣开手,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是因为我父亲,才出来和您吃这顿饭,可王公子举止实在太轻浮,让我觉得很不受尊重。”

王公子讥诮一笑:“你们这些上海滩的摩登女郎,比洋人还开放,在我这里装什么纯洁呢?”

青竹一听不乐意了,挡在应彩霞面前,道:“这位公子,有你这样对女孩子说话的吗?难道新式女性,就得平白无故让你骚扰?”

这王公子名唤王翦,是青帮的人,龙正翔的亲外甥。平时嚣张惯了的,约莫比青竹长了几岁,被个毛头小子搅和约会,自然是不爽得狠,豁然起身,冷脸指着青竹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这样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应彩霞怕这人乱来,忙搬出青竹的身份:“江公子是江鹤年老板的儿子,南市沁园的四少爷。”

青竹则是朝王翦轻蔑一笑:“我是谁不重要,但我知道你不是个东西。”

王公子冷嗤一声,拍拍手,不过瞬间,几个穿着黑色短衫的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青竹和应彩霞围住。

他们动静倒是不算大,所以餐厅里的侍应生只是暂时远远旁观,免得不小心得罪人。

坐在位子上的采薇看到这情形,吓得赶紧起身,跑过来:“怎么回事?”

王翦看到她,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道:“我和应小姐好好在这里吃饭,这位江公子却跑过来莫名对我出言不逊。姑娘,你说该怎么办?”

采薇道:“这是法国人的餐厅,你想在这里动手打人么?”

王翦不紧不慢地坐回位子,笑道:“姑娘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只是想好好跟这位公子讲讲道理。”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插进来:“王公子,您这道理,需不需要找个人做裁判?”

采薇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果然看到是穿着西装的谢煊似笑非笑走了过来。

“三公子!”本来站在远处没敢走前的洵美,激动地跑了过来。

谢煊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径自走到桌边,看向王翦,又说了一句:“王公子,你意下如何?”

王翦没见过谢煊,看到忽然冒出来的男人,面色不悦道:“知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多管闲事?”

谢煊勾唇一笑,右手伸向后腰,从枪套中拿出枪,啪嗒一声放在桌面,笑说:“王公子误会了,我只是凑巧听到你说要和这位江公子讲道理,便想着来给你们做个裁判。”

王翦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把勃朗宁手/枪上,脸色不禁大变。

但他嚣张惯了的,也不是没用过枪,只是没想到这人一来就把枪亮出来,显然不是普通的公子哥儿。他抬头看向谢煊,又转头看了眼他来时的方向,只见那边站着两个身材笔挺的西装男,腰间似乎都别着枪,语气有些犹疑问:“你什么人?”

谢煊轻描淡写道:“华亭镇守使谢煊。”

谢家入沪已经几个月,偌大的上海滩,恐怕除了大字不识的老妪老叟之外,没人不知道谢三公子的大名。

王翦一听,暗道不好,连忙露出谄媚的笑容:“原来是三公子,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谢煊道:“既然是误会,那这个道理还需不需要讲?”

王公子笑道:“刚刚我就是和江公子开玩笑,哪里要讲什么道理。”说完摆摆手,对手下道,“你们都下去吧。”

谢煊笑了笑,将勃朗宁收回腰间,道:“多谢王公子给我面子。”

他这样说,算是给王翦找了台阶。

王翦顺势而下:“那王某就不打扰三公子和几位用餐了,回头有机会去府上拜访谢司令和两位公子。”说罢叫来服务生买单,“这几位都记在我账上。”

谢煊点头:“王公子好走。”

王翦讪笑着,点头哈腰往后退。

等王翦一走开,青竹立马热情地握住谢煊的手:“多谢姐夫帮我解围。”

上回在谢家晚宴的舞会,这小子还不爽风头都被谢煊全占了去,但刚刚看他把枪放在桌面,四两拨千斤打发掉青帮的人,顿时让这少年产生了敬佩之情,赶紧把近乎先套上。

这声“姐夫”让洵美红了脸,她忍不住低声嗔道:“青竹,你不要乱说。”

谢煊微微蹙眉,看了眼双颊绯红含羞带怯的女孩儿,又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她旁边的采薇脸上,却见她神色平淡坦然,恍若置身事外,心下明了几分。

他将手从青竹手中抽开,轻笑道:“看来江公子乱说话的毛病还没改掉。”

青竹亲热揽住他的肩膀,不以为意地笑道:“行行行,等你真成了姐夫我再改口。”说着要拉他去刚刚他们那一桌,“三公子,咱们一起吃。”

谢煊挡开他的手,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几位慢用,我先告辞了。”

说罢就迈步离开,与采薇擦身而过时,淡淡看了她一眼。

“这就走了啊!”青竹道,又赶紧推了推洵美,“三姐,你还不快去送送三公子。”

洵美红着脸低低啐了一口,但还是转身跟了上去。

采薇走上前一步,掐了把青竹,低声道:“赶紧回去坐好吧,丢不丢人?”

王翦一走,应彩霞也就放松了 ,她歪头看了看洵美追出门口的身影,好奇道:“我看小报上写谢家准备和江家联姻,原来是真的啊!谢三公子一表人才,洵美可算是找到了如意郎君。”

采薇腹诽,是啊,年纪轻轻就会上西天的如意郎君。

青竹边跟着妹妹往位子走,边摸着下巴看向玻璃窗外:“之前在晚宴,见到这谢家三公子,觉得傲慢无礼,现在看来,人品似乎还不错。”

采薇笑说:“这就看出人品不错了?”

青竹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然是人品不错。”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问身边的应彩霞,“对了,密斯应,你怎么和刚刚那位青帮的王公子在约会?我没弄错的话,这位王公子应该就是龙爷那位嚣张跋扈的外甥吧?”

应彩霞撇撇嘴说:“还不是我因为我爸爸,说如今上海滩华人势力,就数青帮最大,连巡捕房都由他们把持着,非要我来和他相亲,哪知一坐下来,这人就动手动脚。”

青竹嗤了声:“青帮本来就是一帮流氓地痞。”

两人说话间,采薇不由自主转头看向玻璃窗外,只见洵美站在谢煊跟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双颊红得似乎能掐出一把汁水来。对比着她的激动和羞涩,对面男人的反应,就显得太平淡了些,甚至可以说没有半点反应,仍旧是那副疏淡冷漠的样子。

洵美道:“过几日我和弟弟妹妹可能会去华亭古城游玩,不知道三公子方不方便跟我们一起?”

谢煊道:“我公务繁忙,应该抽不出空来,只能祝几位小姐少爷玩得愉快。”

洵美又说:“那不知道平日里,三公子何时会比较空闲?”

谢煊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不丁道:“我想三小姐和家里人可能误会了些事情,不如回去让您父亲弄清楚了再说。”说罢,对她点点头,领着两个随从上了路旁的车子。

洵美一头雾水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有些悻悻然地回到座位。

青竹兴奋问:“三姐,你和谢三公子说了什么?”

洵美抬头看他,蹙眉道:“他说我和家里人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

洵美摇头,一头雾水:“他没说清楚。”

青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能有什么误会?过两日他们家就要来下庚帖了。”

采薇转头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洵美,心中那不对劲的感觉又浮上来。

第23章 一更

两日后就是初十, 谢家派了媒人正式登门下庚帖求亲。媒人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金牌媒人, 专门为达官贵人拉红线。除了这位红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媒婆。谢家还特意派了家里的管家同行。

这管家姓陈,四十来岁, 看起来温和又不失精干, 操一口京城官话,想必是随谢家从北京城过来的。

这样的大日子,江家自然是齐聚一堂,郑重以待。坐在客厅太师椅上的江鹤年,穿了身簇新的长袍马褂,头发抹了头油,梳得光亮可鉴。他旁边的江太太也穿了新衣裳, 戴着一整套名贵的翡翠首饰。两房姨太太和几个儿女, 往下依次排开而坐, 也都打扮得体体面面,是大富之家富丽锦绣的气派。

洵美今日打扮得最为用心, 因为是下庚贴这样的传统习俗, 她没有穿洋装, 而是特意穿了一身新做的水粉色镶金边的褂子, 梳两条辫子, 脸上擦着亮丽的胭脂口红, 戴着环佩叮当的金玉首饰, 本不算顶美的女子, 这样一精心打扮, 也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而一旁穿着素色衫子的采薇,不仔细去比较脸蛋的话,便显得有些普通了。

媒人进门,江鹤年和太太起身亲自相迎,等入座后,佣人按着习俗上茶,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那舌灿莲花的媒婆,先是大肆恭维一番谢江两家联姻,天造地设佳偶天成之类的漂亮话,不要钱地往外倒,听得江鹤年一张脸乐开了花。

说完之后,陈管家恭恭敬敬上前,双手奉上谢家三公子的庚帖。

江鹤年笑着接过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帖子,交给陈管家:“这是我家三小姐洵美的八字,这一交换,咱们两家儿女的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然而陈管家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盈盈道:“江先生恐怕是弄错了,我家司令替三公子求得是江先生的掌上明珠——江五小姐。”

他语气不紧不慢,可是却像是在江家这坐满人的大厅里,投下了一枚炸弹,顿时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尤其是洵美,那张擦着胭脂的红脸颊,瞬间煞白。

江鹤年惊愕不已,站起身道:“陈管家,你是不是搞错了?”

陈管家笑着不紧不慢道:“司令特意交代过小的,是替三公子求贵府的五小姐。”

江鹤年震惊地盯着他,道:“怎么会?我们一直说得是三小姐……”他说完这句,忽然睁大眼睛,想起了一些事。

没错,谢家之前再次抛出联姻的橄榄枝,只说是想求娶江家小姐,却从来没指明是哪位小姐。是他自己一直想当然认为,既然文茵离开,按着长幼有序,接下来必定就是洵美,而且洵美自己也说在谢家晚宴见过谢三公子,还跳过一支舞。

可既然要跳过长幼有序,谢家先前为什么不说清楚?明摆着是要让人误会。

江鹤年看了眼面前面上犹带着笑意的陈管家,显然这人对自己的误会并不觉得意外。又联想到刚刚他口中的“掌上明珠”四个字,心中恍然大悟。

这些谢家分明就是故意的,难怪文茵走后,谢家不在乎江家只剩两个庶女,仍然愿意让其嫡出的三公子与江家女儿联姻,原来是看中了他江鹤年的掌上明珠。之所以先前不说清楚,就是为了让他误会。

等他答应了这门婚事后,再告诉他其实是采薇,他答应当然是好事,可若是拒绝,不仅印证了采薇确实是自己最看重的女儿,同时也得背上一个耍弄谢家的罪名。

谢家地位煊赫,愿意和江家结亲也不在乎庶女身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可江家竟然还只愿意嫁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这一好手段,真是把江家架在了火架子上,让人骑虎难下。

江鹤年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陈管家,暗忖这拿枪的人家,竟是这么阴险狡诈!

这种被人玩弄鼓掌之中的羞辱,让他一时怒从中来,又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采薇。此时的采薇也正看着他,面色还算平静,只是秀丽眉头蹙成一团,眸中的震惊错愕愤怒呼之欲出。

看着女儿那张昳丽的脸,江鹤年忽然就想起她的母亲。他这若是连她的女儿都护不住,以后下去了怎么去见她。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气,就算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他也要护着小女儿的周全。

江鹤年回过头,压下愤怒,笑着道:“自古长幼有序,既然谢家求得是江家女,于情于理应该是三小姐,不知谢司令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陈管家笑回:“我家三公子也非长子,求五小姐不也在情理之中么?”

江鹤年一时噎住,明白多说无益,便道:“看来是我们两家闹了点误会,这庚帖今日肯定是不能交换了。”他将谢煊的八字帖交还给对面的人,“麻烦陈管家回去转告谢司令,就说江家五小姐年纪尚小,老夫打算让她在家多留两年,是我们没有福气。”

陈管家接过庚帖,面色未变,仍旧是笑盈盈道:“那真是有些遗憾了。”

那媒婆本是兴致勃勃而来,此刻一头雾水,见陈管家告辞,恍恍惚惚地跟着走了。

采薇蹙眉目送一行人走出大厅,想起那日在西餐厅,谢煊对洵美说的话,他说是洵美和江家人误会了一些事,原来就是这个。

她当然不会以为谢家求江家五小姐,是因为谢煊相中她。实际上谢家玩这一套,分明就是试探她这个江家五小姐对于江鹤年的分量。

她之前一直觉得这事有些古怪,现在算是恍然大悟,弄了个明白。她就说,就算江家对谢家来说,是最合适的联姻对象,但让江家这种门阀的嫡子娶一个商贾家的普通庶女,怎么都不太说得过去,原来是知道了江五小姐在江鹤年心中的地位。

这故意制造的一手误会,可真是让江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旋涡。

等人离开后,江鹤年重重坐回太师椅上,脸色一片铁青。

屋子里一众太太和儿女,谁也不敢出声,只有洵美捂着脸嘤嘤哭起来,一开始只是小声啜泣,但很快忍不住,越哭越大声。

江鹤年有些脑仁发疼,轻喝了一声:“别哭了!”

然而他这一句彻底点燃了洵美心里的怨气,她蹭得起身,用阔袖擦了把眼睛,边哭边朝父亲嚷道:“都怪你偏心,要是我也是你的掌上明珠,谢家怎么会越过我求五妹妹?”

吼完,悲痛欲绝般捂着脸跑了。

大姨太在后面去追:“洵美!洵美!”

江鹤年被谢家摆了这一道,本来就又怒又气,洵美的反应,更让他火冒三丈,正要骂人,忽然又意识到,三女儿也是可怜的受害者,而且谢家这故意的误导,让洵美以后的颜面该往哪里搁。

虽然十个指头有长短,但洵美到底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本来想撒的气,一股脑就全转到了谢家。

这些拿枪的混账东西!他江鹤年统共就三个女儿,这家丘八是打算全部祸害一遍才甘心么?

江鹤年越想越气,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江太太见状,柔声安抚道:“老爷!”

江鹤年却是抄起旁边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瓷器碰撞地板的碎裂声,让厅里的众人,都吓得抖了一抖,玉哥儿更是将脸埋进了大少奶奶的怀中。

采薇想了想,走上前,扶住父亲的手臂道:“爸爸,您先别生气,反正庚帖还没交换,咱家也不是悔婚,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

江鹤年抬头看向女儿,拍拍她的手,郑重其事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想嫁,爸爸就一定不让你嫁。”

采薇轻笑了笑:“我知道。”又说,“我这里不打紧,您还是先去安抚三姐,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比谁都难受。”

江鹤年叹了口气:“这谢家真是造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