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还坐在地上趴在臂弯大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伤心欲绝。江鹤年再对他恨铁不成钢,看着这从小到大胆大包天桀骜不驯的儿子,哭成这模样,也不免心里软了两分,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冷声道:“等过完年,你就给我去日本读书去,免得在我跟前碍眼。”

说完拂袖而去。

江鹤年一走,就只有采薇和青竹还待在原地。两个小女佣躲在远处,小心翼翼看着,也不敢走近。

“都多大的人了,哭成这样丢不丢人!”采薇走上前一步,好笑地揉了把少年的脑袋顶。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自己这个便宜哥哥,确实只有十八岁。十八岁说小不小,但说大也实在是算不得大。她十八岁那会儿也不见得比他好多少。那时刚刚出国留学没多久,因为不习惯,三天两头跟母亲视频哭鼻子,以至于日理万机的母亲,不得不每个月飞一次英国去看望她。

青竹将头抬起来,红着眼睛看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

采薇本是五味杂陈,但看他一张小白脸,被江鹤年打成了猪头脸,眼睛也肿成了两枚桃子,说话时鼻子一抽一抽,又丑又滑稽,简直不忍直视,到底没忍住轻笑出声,道:“你是我哥哥,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坐牢或者少只手。”她顿了下,又才继续,“再说了,我也真不全是为了你。而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想通了些事情。你想想啊,如今世道乱,咱们家若不找棵大树靠着,要想安稳过日子没那么容易。谢家再如何不地道,但现在的上海甚至两江,都是他们说了算。有了他们做靠山,以后什么龙正翔马生翔,咱们谁都不用怕了。”

“没有谢家我也不怕!”青竹愤愤道,说完对上采薇那双眼睛,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那我也不想你嫁去他们家,现在就这么欺负人,你要进了他们家们,还不知怎么受欺负呢?”

采薇笑了笑说:“不会的,他们想要娶我这个江家五小姐,不就是知道爸爸最疼我么?要是我在江家过得不好,咱们家这棵摇钱树能让他们继续摇钱?”

青竹吸了吸鼻子,又说:“那你又不喜欢那个谢三。”

采薇好笑道:“这个有什么重要的?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到喜欢的人,况且婚姻光靠喜欢也是不够的啊。”

青竹发觉自己好像说不过妹妹,只能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都怪我都怪我!”

“行了!”采薇捉住他的手,“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别再犯这种错误就行。”

青竹抬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定定看她,欲言又止。

采薇想了想问:“你和龙正翔那个六姨太到底怎么回事?”

青竹支支吾吾道:“我就是听说她是被龙正翔强抢去的,后来偶遇她两次,发觉她打算逃走,就想着帮她一把。”

采薇皱眉:“就这样?你真对人家没意思?”

青竹目光躲闪,半天没回答。

这哪是没意思,分明就是很有意思。采薇自然是相信两人没所谓的奸情,但自己家这小子显然就是已经一头栽了进去。

她脑子里浮现柳如烟那张漂亮如画的脸,不知为何,除了楚楚可怜的愁容,她总觉得那女人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青竹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问:“你知道她怎么样了吗?有没有被龙正翔为难?”

采薇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自己都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还想着人家?反正我没听说怎么样?那么漂亮的美人,龙正翔想必也舍不得怎么样吧?”

青竹撇撇嘴哦了一声。

采薇见状,狠狠戳了戳他的脑袋:“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但那个六姨太不是你能碰的人,赶紧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

青竹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脑袋,欲盖弥彰道:“我真的只是想帮她而已。”

“这样就最好。”采薇把他扶起来,“赶紧回房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给爸爸好好认个错。为了你的事,爸爸这段时间心都操碎了,老了好几岁。”

青竹揉了揉红肿的脸颊,龇牙咧嘴道:“我看了他打我还挺有劲儿的。”看到采薇瞪过来的眼神,赶紧垂下头:“我洗完澡就去。”

采薇看看他的背影,皱眉摇摇头,她转头看了眼院子里还透着点绿意的花花草草,不管面上对这件事多平静,心中仍旧有些烦躁。她倒不是害怕嫁进谢家,而是抗拒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生活。

这世道,连偌大的江家遇到谢家,也不过是一只被人随意揉捏的蝼蚁。她一个女子,只怕想要自由是难上加难。

第33章 二更

如今距离过年已经不足一个月, 青竹出来后两日,谢家便派媒人来下了庚帖求亲。这对江家来说, 到底不是什么真正的喜事,江鹤年便低调处理,生怕采薇触景生情难受。

其实对采薇来说,难受算不上, 只是依然有些烦躁。她不是怕嫁给谢煊, 更多是不舍得离开沁园, 虽然才来这里短短几个月, 可好像真的已经生活了十七年。

但她到底不是从前的采薇,不可能永远安逸地待在这座园子里, 等着嫁人生子。她总还是得去过自己的人生。而在这之前, 如果可以让这座园子和园子里面的人,继续过着安稳生活,那么她对自己的选择也就不会后悔。

至于去了谢家怎么过自己的人生,那是到时候再该考虑的事情了。如今的她才十七岁,还有太多的可能。

现在就让她享受最后一段属于江采薇的安逸。

这会儿已经临近岁末, 转眼采薇十七岁生辰也到了。这日一大早, 她就收到了一家老小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连玉哥儿也给了她一个香吻。晚上的生日餐是在小东门的德兴馆吃的,吃完之后, 几个孩子在江鹤年的首肯下, 又去苏州河坐游船给采薇庆祝生日。

虽然是岁末寒冬, 但夜间的苏州河还是很热闹, 画舫游船的点点灯光,散布在河面,像是黑幕中闪亮的星星,歌声琴声飘在空中,别有一番吴侬风味。

几姐弟租的是一条装饰典雅的游船,船舱有窗,里面摆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下生着炉子,即使是数九日的河上,也不觉得冷。

洵美采薇青竹加上最小的梦松,正好凑一桌牌。这几日下来,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只小心翼翼关心着采薇。今晚打牌更是让着她,一圈下来,大半都是她在赢钱,采薇也装作不知是这几个孩子故意放水,欢欢喜喜把赢的钱耙在自己跟前。

大家见她高兴,便也跟着高兴。

玩到了十点多,佣人用红泥小炉热好了米酒汤圆做宵夜端上来,几人暂时放下牌,吃起热腾腾的米酒。

一阵悠扬的琵琶小调从边上传来,洵美咦了一声,回身好奇将窗子推打,伸出脑袋一看,却见是旁边一艘画舫的船头,坐着一个抱着琵琶的歌妓在弹唱。

那画舫四周挂着几只红色灯笼,撑船的艄公在船尾,而船头除了那歌妓,还有三个男人正围着一张小几对酌。

洵美只瞅了一眼,便哼了一声,大力将窗子关上。因为动作太大,还吓了其他几人一跳。

“怎么了?”坐在她对面的采薇随口问。

洵美古怪地看了看她,撇撇嘴道:“看到喝花酒的男人就烦。”

采薇笑道:“别说,这评弹还挺好听的啊。”

青竹闻言,赶紧起身又去开窗:“你要爱听,我把人请过来在咱们船上唱。”

然而他刚刚将头探出去就愣住,然后跟洵美如出一辙,愤愤地收回脑袋将窗户用力关上。

采薇皱眉:“你这又是怎么了?”

青竹掀起眼皮看了看她,闷声道:“我看到喝花酒的男人也烦。”

采薇嗤笑:“说得你自己好像没喝过一样。”

“我……”青竹一口气噎住,嘴唇嚅嗫半晌没说下去。

十四岁的梦松不明所以,笑嘻嘻问:“四哥,你不是要请人家歌女来船上给五姐姐唱歌么?怎么不请了?”

青竹没好气道:“算了,人家有客人呢!”说完端起面前还没喝完的米酒,仰头一口气灌下去。

采薇见他这反应,皱眉看了眼紧闭的窗户,猜到外面那船上定然是有什么人。

青竹喝完米酒,放下碗,抬手用袖子随意擦了下嘴巴,沉默了片刻,忽然用力拍了下桌子,霍然起身,恶狠狠道:“谢三这狗东西,刚刚下庚贴就来喝花酒,以后成了亲还得了?”

果不其然!

只是采薇还没来得及阻止,青竹已经大步跨出船舱,吩咐艄公靠近旁边的画舫。等采薇几个起身追到船头,这家伙已经跳到了旁边那条船上。

他动作很大,落在船尾发出碰的一声,让整个画舫狠狠摇晃了两下,撑船的艄公吓得一跳,赶紧用竹篙稳定画舫,船头的歌妓也惊呼着停下弹唱。

青竹没理会艄公的叫唤,直接穿过镂空的船舱,走到了船头。

正在与友人饮酒的谢煊,在青竹跳上的那一刻,已经借着灯笼红光认出了他。守在船舷边的两个随从,正要拔枪上前拦人,被他挥手示意退下。

他不紧不慢喝了口酒,冷眼看着怒气冲冲的少年走过来。

“三少!”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看向他小声唤道。

谢煊恍若未闻,慢条斯理放下酒杯,抬头对已经走到案几边的少年笑道:“江公子,是要过来喝一杯么?”

青竹铁青着脸狠狠啐了一口:“谢煊,老子要跟你单挑!”

谢煊眉头轻挑,笑说:“今日我和朋友是来喝酒的,若是江公子想喝酒,我乐意奉陪。至于单挑那就算了。”

还留在船上的采薇几姐弟,也不好跳到人家船上,只能站在船舷看那边的情形,见青竹要闹事,采薇赶紧冷喝一声:“江/青竹,你给我滚回来,还没长记性么?”

青竹指着谢煊,脸红脖子粗朝采薇叫道:“他们谢家这么欺负人,我不服!”

“你不服?”谢煊轻笑一声,道,“事儿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不服?”

他背对着这边,说完这话才不紧不慢转身,朝采薇几个看过来。

约莫是喝了点酒,红色灯光下的那张俊脸,染这几分酡色,倒是不像平日里那样冷冽。但采薇却没心思关心这些,只怕青竹这家伙又闹出什么事。

青竹被噎了下,恶声恶气道:“你们仗势欺人算什么男人,有本事跟我单挑。”

采薇冷喝道:“青竹,你再不回来,我生气了!”

洵美也接话劝说道:“青竹,今天妹妹生日,你就别闹事了,赶紧回来吧!”

青竹面露犹豫,却又不甘心白来一趟,继续指着谢煊道:“姓谢的,才跟我们家下了庚帖就来喝花酒,你怎么对得起我妹妹?”

谢煊挑眉一笑,不以为意道:“江公子说话真是有意思,这花酒婚前不喝难不成等婚后再喝?”

“你——”青竹被噎得气血上涌,再也控制不住,举起拳头恶狠狠朝人砸了下去。

然而他那只钵大的拳头,还才刚刚伸到谢煊跟前,就被对方轻而易举抓住了手腕,然后轻轻一折顺势一推。看起来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动作,可却让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朝后狠重重跄了几步,因为动作颇大,连带着船也跟着摇晃起来。

青竹本就没站稳,船一晃动,他张着双臂跟着摇摆了几下,到底是没定住,身子往后一倒,噗通一声掉进了寒冬腊月的苏州河。

站在船边的江家姐弟,惊慌失措大叫。

采薇反应最快,赶紧拿过竹篙,递给青竹:“快抓住,上来!”

谢煊转过身扫了眼正在水中扑腾的人,冷声道:“江公子,你可得记住了,天底下会无条件惯着你的,除了你那个教子无方的爹,不会再有第二人。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是生非,害得可不只是你自己,还有你们整个江家。”说罢抬头朝对握着竹篙的采薇道,“五小姐,刚刚就当是在下替江先生教育逆子,还望没影响小姐过生日的心情!”

采薇一边伸手拉冻得瑟瑟发抖的青竹,一边咬牙切齿道:“多谢谢公子对我哥哥的指教。”

浑身湿透的青竹手脚并用爬上船,抱紧双臂冷得直打哆嗦,不甘心地朝谢煊道:“姓谢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说替我爸爸?你……你有本事就跟我单挑,趁人没防备玩阴的是什么男人!”

采薇简直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无语了,毫不客气地在他脑袋顶扇了一耳光:“你给我住嘴!”

洵美撇撇嘴嗔道:“青竹你能不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人家坐着没动,只随便动下手,你就掉下船。要真跟人单挑,不得被人跟打狗似的打得嗷嗷叫。”

“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愿被他打死,也不要被这么侮辱。”

采薇没好气道:“你本来就是自取其辱。”

对面的谢煊冷眼看着对面争吵的几姐弟,低声吩咐人拿了一件大衣,隔空丢到采薇脚边,道:“江公子江小姐,回去带我向江先生问好,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说罢吩咐船工,“开船。”

采薇硬邦邦道:“多谢谢公子的衣服。”

青竹伸手就要抢过那衣服丢下河中:“我冻死也不会穿姓谢的衣服。”

采薇紧紧抓着衣服没让他抢走,实在是气不过,狠狠捶了他两拳:“你还嫌不丢人么?怎么这么不懂事!赶紧把湿衣服脱了穿上这个。”

就连年纪最小的梦松也看不下了,道:“是啊四哥,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吧,冻坏了可怎么办?”

青竹死死咬着唇,一双眼睛早已经通红,上下牙冻得直打架,哆嗦着哽咽道:“我知道刚刚很丢人,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你就这么嫁给谢家。你看那个谢三,刚刚求亲就来喝花酒,分明就是个王八羔子!”

采薇没好气道:“能比你还王八羔子?”说罢推了推他,“快去舱里换衣服,咱们马上回家。”

青竹这才不情不愿起身,拎着谢煊那件大衣,筛糠般走进了船舱。

犹站在原地的采薇看向那艘离开了数十米的画舫,歌妓又开始在弹唱,吴侬小调飘在这寒冷的夜色中,谢煊和他那两位友人也继续在喝着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跟如丧考妣的江家不一样,对谢家来说,这场联姻不过就是唾手可得的一件小事,而江家也不过只是他们可以随意摆布的囊中物而已,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太放在心上。

刚刚谢煊有句话说得对,别说惹出祸事的青竹没资格不服,就是他们江家也没有资格。这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不是征服就是臣服。

*

“季明,刚刚那位小公子是谁?胆子这么大的?敢指着咱们三爷的鼻子骂。”谢煊对面的男子,举着酒杯笑道,“而且你竟然就这么放了他!这可不像你谢三爷的作风。”

这两人是他在北京的多年好友,近日路过上海,抽了今晚小聚,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小风波。

谢煊摇头轻笑了笑:“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年少轻狂罢了。”

“这倒也是。说起年少轻狂,那可都比不上季明你,当初冲冠一怒为红颜,开枪打伤醇亲王家小贝勒这事儿,如今北京城茶馆里的说书人,还时不时说道呢!”

谢煊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声,没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回头朝刚刚那游船看过去,一道辨不清模样的纤丽身影,还站在光线朦胧的船舷边,似乎是静静凝望着这边,只是夜色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早已看不清模样。

他挑了下眉头,转过来随口道:“这孩子是我未来大舅子,不成器的玩意儿。”

两个男人面露惊讶,相互对视了一眼。

“有消息说你要娶上海江家的庶女,难不成是真的?”

谢煊点头,淡淡道:“已经换了庚帖,最早明年春天就成亲。”

“谢江两家联姻在情理之中,但谢司令怎么会让你娶一个商家庶女?

谢煊扯了下唇角,漫不经心道:“因为这庶女是江鹤年的掌上明珠。”

第34章 二合一

生日之后再过半个月, 就到过年了。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就是百年后, 过年这种大团圆的日子,对于国人来说也意义重大。然而母亲过世后,团圆这个词对于采薇来说,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过去几年的春节, 她都是随便买张机票一个人去度假。即便是母亲尚在人世时,两个人的年, 其实也是冷清无趣的。

直到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江家, 才终于体会到了热闹温暖的人间烟火。从小年开始, 沁园上下就陷入忙碌中,祭灶神采买洒扫除尘贴年红。除夕吃了团圆饭祭完祖, 老城厢的炮竹声不绝于耳。正月里还有社戏灯戏各种各样的庙会,这样的热闹一直要延续到元宵节后才鸣金收兵。

比起沁园持续不断的热闹,谢公馆就冷清多了。年前谢琨和谢珺回了北京述职,前后得要一个月, 家里除了留守上海的谢煊, 和身体不适宜舟车劳顿的大姨太, 其他人都跟着回了北京城过年。

谢煊对过年这件事倒是不甚在意,他在德国三年没回家, 回国后第一个年还是在军营中和将士一块过的。对他来说, 春节反倒可以让他清静几日。

到了初八, 他正要回华亭, 大姨太提醒他,既然他已经定了亲,是不是该去江家拜个年?他想了想,叫佣人准备了手信,带着副官陈青山去了沁园。

江鹤年这段时日因为两家联姻的事,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看到谢煊自然高兴不起来,但又怕女儿嫁过去这男人对她不好,丝毫不敢怠慢,好生招待喝茶用餐后,便让佣人带着他去逛沁园,自己回屋歇着了。

采薇几姐弟今日一早出门逛庙会,过午才回来。笑笑闹闹刚进门,便有小丫鬟跑上来告诉他们谢家公子来拜年了,这会儿正在寒梅斋看梅花。

青竹闻言脸色一变,将手中抱着的一堆玩意儿塞到梦松手中,迈开大步气哼哼就往后园跑。

采薇看到他这莽撞的样子,脑仁疼得就直跳,也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去。

青竹跑得快,一溜烟就来到了寒梅斋。他动静大得很,人还没进月洞门,谢煊已经听到动静,一转头,恰好对上气喘吁吁闯进来的江四少爷。

“谢煊!你来干什么?”

陪着谢煊的是程展,看到自家这鲁莽少爷,赶紧上前道:“三公子是来拜年的,刚刚吃过饭,老爷让我来带他逛逛园子。”

青竹横眉倒竖,阴阳怪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程展扶额,轻声对谢煊赔不是:“我家四公子口无遮拦,还望三公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谢煊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上下打量了下几米之遥的少年,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四少爷是鸡崽子。”

“你——”青竹一口气噎住,哼了一声,道,“听说谢三公子拳脚功夫不错,不知可不可以讨教两招?”

程展一听,一个头两个大,赶紧道:“哎呦我的四少爷,我给你教的那点拳脚,你也没好好练过,怎么敢在三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谢煊笑道:“原来四少爷还学过拳脚功夫。只不过今日我是来拜年的,切磋就免了罢,大正月的万一见了血不吉利。”

青竹瞪着眼睛道:“谢煊,我看你就是个孬种,上回在船上不敢跟我单挑,现在来了我们家也不敢应战,是不是怕输了丢人?”

这回谢煊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陈青山上前一步,笑盈盈拱手道:“我家三少今日上门给准岳父拜年,若是伤到了四少爷可就不太好了,四少若真是想切磋,在下愿意奉陪。”

青竹昂起下巴斜眼看向谢煊:“怎么?自己没胆,把手下给拉出来,谢家三少原来就是这样的鼠辈。”

谢煊失笑摇头,将陈青山推开,道:“既然四少非要和我切磋,我要不奉陪,只怕你能骂到我出门。”

青竹头一昂,冷哼一声:“岂止是出门,你晚上睡觉,我都能跑到你梦里骂你。”

谢煊道:“那这样吧,只要你能在二十分钟内撂倒我,就算你赢。”

青竹听他答应比试,眼睛一亮,道:“既然有输赢,那得下个赌注吧?”

谢煊今日穿得是白罗长衫,他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垂眸风轻云淡道:“要是你赢了,我就如你所愿,主动退了和你妹妹的婚事。”

青竹嘴角差点忍不住翘起来,大步上前,将手对着他摊开:“君子一言——”

谢煊配合地拍了下他的手掌:“驷马难追。”

青竹转头对旁边两人道:“程大哥陈副官,你们可都听到了,这是三公子自己说的,要是他输了不认账,你们得给我作证。”

程展急得直冒冷汗,倒是陈青山笑嘻嘻拍拍胸口:“好,我作证。”

采薇几个赶到寒梅斋时,青竹和谢煊已经摆好了架势,一个气定神闲负手而立,一个双手握拳扎着弓步,两条眉毛竖成倒八字,眼睛瞪得如铜铃。

“你们这是干吗呢?”见着这情形,采薇不禁奇怪问。

青竹深呼吸一口气,大声道:“妹妹,你好好站在一旁看着,哥哥帮你把终身幸福赢回来。三公子答应了,只要我能撂倒他,就主动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