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约了雨寒姐,我得去她家一趟…”程然诺说着扭头正要开溜,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跟当小三的鄢灵均厮混实在不合适。

但程然诺刚迈出脚,鄢灵均却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约了程雨寒?你刚叫我出来喝酒,不就是说你之前去找你的雨寒姐姐,结果她去外地出差了嘛?”

“这个嘛,那个,其实呢…”程然诺正对手指头,试图找出个理由,哪怕挖个地道欲逃跑之时,却被鄢灵均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哎呀呀,但愿今天倒霉体质可千万不要爆发,万一那什么王法官的老婆刚好找上门,把我也误会成小三,别说继续混迹于律师界,恐怕丢人都要丢到太平洋去啦…程然诺正咬唇苦思冥想之时,鄢灵均已将她带到了家门口。

“事先提醒你一下,闭上眼睛哦,一会儿可千万别吓昏过去了,我保证你见到我秘密的一刻,肯定会叫破喉咙的!”鄢灵均满脸神秘兮兮地偷笑着。

我去,虽然我已经事先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怎么还有叫破喉咙这一说法?难道鄢灵均又操持起上辈子的旧业,白天化身律政俏佳人,晚上就干起这等勾当?

程然诺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各种不堪的场景。

程然诺摇摇头,赶走脑袋里身穿比基尼顺着钢管跳舞的鄢灵均。

她紧跟在鄢灵均的身后,不时四处打量起来,因为鄢灵均胜诉率极高,律师代理费自然也是居高不下,工作不久就买了套公寓,房子不仅地理位置便利,物业管理也相当不错。程然诺张望着周围,干净整洁甚至四周皆配备摄像头的公寓楼,如何看也不像色|情场所。

“记住,可千万别吓昏了!”鄢灵均边笑边拿钥匙开门,但鄢灵均的钥匙咔嚓刚转动了一半,屋内的人似乎听见动静,已迅速打开了门。

程然诺双手握拳,倒抽了口冷气,我去,这死娘们难道隐藏得如此之深,该不会是想把我也卖了吧?且看我如何先下手为强!

程然诺举起皮包正欲从后面猛击向鄢灵均的后脑勺,然而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程然诺高举起皮包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回来了?”开门说话的男子脸上挂着笑容,但他看到鄢灵均身后高举皮包的程然诺时,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这,这位是?”

“哦,她是我同事程然诺,之前跟你提过的,来我们事务所实习有段时间了。”鄢灵均笑嘻嘻地回过头去,却瞧见程然诺的皮包正高举过头顶,不禁怔了下。

“额,那个,你,你好…呵呵,我,我好像太久没洗头了,真是痒啊痒…”程然诺窘迫的用皮包使劲在头皮上来回地蹭。

她却忽然一愣,视线慢慢挪到开门男子的脸上。

“哇靠!”程然诺大叫一声,瞪大双眼几乎凑到男子的脸上去。

男子似乎一惊,但立刻回过神来,好像早已习惯了被人如此震惊地凝视。他站在门前微微一笑,漆黑的发下是如画的眉眼,屋内一片寂静,昏黄的灯光下他面容皎洁,轻轻一笑仿若朗月入怀。

这等美男子,恐怕只有电视机里才有!

程然诺昂头盯着眼前男子俊美而又熟悉的面容,许久才惊声叫道:“啧啧,真像,太像了,你是不是整容整的呀?”

“像谁?”男子邀请程然诺进屋,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去,不止长得像,连声音都和他一样的悦耳动听。程然诺听到男子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想要闭上眼睛去享受,但又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无法再看见他这张雕琢精美的脸庞。

“怎么声音也这么像?”程然诺紧瞅着屋内昏暗灯光下的男子,满眼皆是狐疑。

一旁的鄢灵均却只是掩嘴偷笑,程然诺只觉不对劲,她的视线丝毫不离开男子的脸庞,声音却问向鄢灵均,“喂,灵均,你的这个朋友怎么长得这么像白夜啊?”

鄢灵均忍了半晌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就是白夜本人,好不好!”

“什么?白夜?演《歌吟天下》《恍然如梦》的歌手白夜?”程然诺盯着名叫白夜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狂叫起来。

“小心下巴掉了!提醒过你的,不要叫破喉咙哦!”鄢灵均得意地笑着过去,轻合上程然诺大得足够塞下鸭蛋的嘴。

“不是,他,他怎,怎么会在这里?不,不是应该在电视上吗?”程然诺张口结舌地叫起来,但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使劲盯着这个从荧幕上走下来的美男子。

鄢灵均幸福地笑了,她一手挽住白夜的手臂,依偎在白夜的肩头,俨然是绝佳的一对璧人,“说了,我的秘密,”鄢灵均顿了下,她昂起头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白夜,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继续道:“秘密男友:白夜!”

等下,鄢灵均的秘密男友不是已婚的王法官吗?怎么忽然变成暴帅的偶像男明星了?

程然诺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但整个眼球却被牢牢吸在了白夜的脸上。

“好了,不说啦,饭都要凉了,快让客人吃饭吧。”白夜回头温暖地看向鄢灵均,鄢灵均娇滴滴地点了点头,即刻招呼仍处于恍惚状态的程然诺。

“喏,尝尝,这是白夜的拿手菜。”鄢灵均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程然诺的碗里,程然诺怔怔地低下头去瞧自己的碗,激动得几乎大哭起来,“白,白夜做的菜,啊,没想到我居然能吃到,这辈子真是没白活啊…”

“至于嘛,看你心情不好才专门带你来瞧我的秘密,你要是哭起来,那以后可就不准来了!”鄢灵均吓唬着,却又继续不断往程然诺的碗里夹菜。

居然还有下次?

程然诺兴奋地抽了抽鼻子,无比激动地含泪一口口吃着香甜可口的饭菜,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白夜看,白夜被瞧得有些尴尬,勉为其难地抬头冲程然诺笑了笑。

然而就在白夜这抬头的一瞬,当他的视线与程然诺的视线相撞时,程然诺的心脏如同骤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世界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

白夜前世的幻象一幕幕如画卷般,霎时在程然诺的眼前展开:

“胭脂污朱颜。”一个叮当如玉器轻碰的清脆女声响起,女子念到这里时不由眉头微微一皱,“灵均姐姐,这是哪个混账东西写的?旁人都写诗称咱们灵均姐姐是嫦娥是仙女,这个倒好,居然敢说擦胭脂污了灵均姐姐的容貌!”

半依在床榻上,在纱幔间身着烟纱长裙的鄢灵均慢慢睁开柔媚的双眼,她微启绛红的双唇,低声细语地说:“有点意思,继续念。”

一旁服侍的年轻女孩子犹豫了下,只得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竹简,“胭脂污朱颜,秀色傲千秋。皎月青云蔽,灼日朝霞遮。真是月妒,日也妒。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刚念完就笑呵呵地说:“瞧这书生写的,咱们灵均姐姐都美到太阳和月亮都妒忌了,所以用了胭脂倒污了容貌,这书生说的,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骂姐姐呢…”

鄢灵均却没有听女孩子絮絮叨叨的话语,她只是微微睁开春水般的双眸,兀自柔声默默念道:“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她如梦呓般轻声重复着,念了几遍不由冷笑起来,虽然嘴是在笑,但眼睛如同盈盈秋水,欲哭而无泪。

“去,把这位公子请进来。”鄢灵均轻抬起白皙如雪的皓腕。

但稚嫩的女孩子却纹丝不动,只咬唇踌躇道:“灵均姐姐,不可啊,王廷尉说今晚要过来呢。”

“少废话,把王廷尉推掉,快叫这位公子进来。”鄢灵均妖娆而修长的体态,展现出勾人魂魄的妩媚。

女孩子不敢违抗鄢灵均的话,只得低头匆忙退了出去,但不过须臾,就有位白衣胜雪的公子走了进来。

他撩起层层纱幔,缓缓走向鄢灵均的床榻旁,“素闻鄢姑娘艳色天下重,只可惜未曾近观。”

鄢灵均隔着朦胧的薄纱倒也瞧不见对方的面容,只听男子的声音清脆,如同山涧泉水般淙淙作响,喉咙里张弛出的声音有不事雕琢般的光洁和柔韧。

“比起会年老色驰的容貌,我倒更想别人能看到我旁的东西。”她气若幽兰,慢慢吐出一个个揉酥人筋骨的话语。

“所以鄢姑娘才自名灵均,用屈原的字,来暗示自己为人处世的境界和理想?”男子的步伐逐渐逼近。

“灵均意为正派,恪守做人的原则,难道你和旁人一样,也觉得一个歌妓用屈原的字很是可笑?”鄢灵均的话刚问出口,面前的纱幔却微微一动,掀帘之人没有说话,静默在了原处纹丝不动。

“连你也道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可这风尘又岂是我想落。”鄢灵均垂下含泪的眼眸,似乎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觉又是一番酸楚。

男子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蓦地掀开最后一层纱幔,柔声说:“在白夜看来,鄢姑娘定非爱风尘,不过是遭前缘误。”

白夜话音刚落,当轻柔的纱幔被撩起,鄢灵均缓缓抬起眉眼,两人双眸相对的一刻都不由怔住了。

第十八章

程然诺一把拉住从身旁过去的韩绾溶,满脸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韩绾溶,告诉你个秘密,你绝对想不到,鄢灵均她…”

程然诺的八卦话题还没展开,韩绾溶却冷冷地打开她的手,“程然诺,你还真有闲心,都要被赶出事务所了,还有空跟我聊鄢灵均。”

韩绾溶的话一出,程然诺咬了咬唇,略微尴尬地瞧向自己已装箱收拾好的办公桌,“我…”

“行了,你不用说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现在整天跟鄢灵均那个*混在一起,官司败了也很正常,不过,”韩绾溶挑起细长的眉眼瞥向程然诺,不屑的冷笑道:“你或许可以像鄢灵均一样,向法官张开双腿试试,说不定下次辩护就赢了呢!”

韩绾溶口中的热气吹在程然诺的耳畔,程然诺却觉浑身热血好似瞬间涌向头顶,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瞧向韩绾溶,韩绾溶却仍旧是一副鄙夷的冷笑,程然诺脑中轰的一声响,她猛地抬手,高声大吼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试试!”

程然诺本只想吓唬下韩绾溶,而韩绾溶真以为程然诺要打自己,吓得慌忙一缩脑袋,但程然诺的手刚抬到空中,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腕,她回头瞧去,却见程慎言一对如剑般浓烈的粗眉下,是一双威严而无比锐利的黑眸。

程慎言的黑眸里酝酿着令人信服的严厉,如同拍案的惊涛骇浪,直叫人不容抗拒。

而前世幻象中的程慎言的手竟死死攥住程然诺,就像铁箍般勒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我再说一遍,你不能嫁给他!”

程然诺猛地往后一退,狠狠用力甩开面前身着铠甲的程慎言,“爹,你养了女儿十八年,迟迟不肯将我嫁出去,不就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吗?现在我同临江两情相悦…”

“够了,然诺,自小为父就给你定下了亲,为你取名然诺也正是要你信守承诺,必须履行诺言嫁给…”程慎言说着正欲靠近程然诺,程然诺却退得更加靠后,她不断用力摇着头喃喃道:“不,不行,爹,我知道你用龙凤玉环给我订了亲,但我绝对不会嫁给那个马贼的首领!女儿在这世上钟情的唯有临江一人!”

“然诺,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哪怕去给齐王做妾室,也不能嫁给李临江!”程慎言紧蹙眉头,不断劝说情绪激动的程然诺。

“爹,你真的忍心让我去给二皇子做妾?就像我娘那样,生前只能跪在正室跟前,死后连祖坟都进不了的一个妾室吗?”程然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程慎言。

程然诺提到自己的母亲,程慎言的浓眉却皱得更紧了,他的喉咙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我不会让你去给齐王的正室许杞下跪,所以为父已为你安排好最合适的亲事,你可以同他永远留在边塞,永远留在为父的身旁!”

程慎言的话字字掷地有声,如同晴天霹雳般给了程然诺当头棒喝,程然诺怔在原地,她双手无力地握住两边逶迤垂地的裙纱,不断地后退着,腿软得好似随时会摔倒。

“然诺,听爹一句,你明知齐王殿下对你有意,你却偏偏选了李临江,且不论家室门第,莫说嫁给他,哪怕只是让二皇子知道,你们两人都是断断活不成了…”程慎言心疼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

但程然诺好似充耳不闻般,她忽然从腰间拔出尖锐的匕首,闪着寒光的匕首横于她的脖颈之前,她双眸之中皆是赴死的决绝。

“然诺,你要干什么?”程慎言吓得不由打了个寒战。

程然诺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双眼波光盈盈,莹然的泪珠无声地顺着脸颊落在锋利的刀刃上,泪珠好似被刀刃一分为二,顺着反光的匕首,嗒一声掉落下来,被泪水淌过的刀面反射出她含怨的俏容,“爹,你别过来,叫外面的守卫都走开,你若真心在意我这个女儿,就让我同临江远走高飞,我不会让二皇子知道,更不会连累你和姐姐!”

“然诺,你别这样,此刻他已经和二皇子回长安了,你跟他这一生恐怕再无可能!”程慎言朝门外使了个颜色,躲在门外时刻准备扑上来的侍卫只得默默后退回去。

“不,女儿和临江已定终身,他说过他绝不会负我,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程然诺颤抖的声音清冷寒峻,她话音刚落,冲出屋子骑上外面早已备好的马匹,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就扬长而去。

程慎言慌跨上马,朝程然诺的背影无力地大吼道:“程然诺!你敢去试试,你若去,为父就同你断绝关系!”

程慎言的马鞭用力地抽打在马背上,他沧桑的喊声扩散在广阔的戈壁滩上,灼日下的程然诺却已策马远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间,唯有一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已经被开除了,还敢在我们事务所里打人?”

程然诺微微一愣,双目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她定了定睛方才看清楚,原来说话之人正是自己前世的父亲,今生的领导程慎言。

程慎言猛地甩开程然诺高举的手,一双乌黑的眼眸里充满了厌恶,而韩绾溶趁机委屈地嘟嘴道:“程老师,要不是你来的及时,程然诺还要打我呢,你瞧瞧她嚣张的样儿!”

“我哪儿打你了?我打着你了吗?”程然诺摸着自己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刚想开口反驳道,程慎言却是一声怒吼:“够了,程然诺,赶紧收拾你的东西走人,我不想再看到你这种毫无职业道德的律师,不,你根本连律师都不算!”

程然诺抱起桌上塞满法律书籍的箱子,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却忽然顿了下,她长舒了口气,回头双目湛湛有神地盯着程慎言,“程老师,我记得您以前跟我说:律师的前提是捍卫正义。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而是选择同流合污,那我确实不是个好律师。”

程然诺说完骄傲地昂头大步离开,她身后的韩绾溶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她,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同流合污,她是在骂我们大家吗?真是可笑,还捍卫正义,难道捍卫正义能赚钱吗?”

然而在韩绾溶的嚷嚷声,程慎言的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没关系,就算事业爱情双失败,也不要气馁啊,程然诺,加油!”程然诺自言自语地安慰道,她紧紧抱着怀中沉甸甸的箱子,慢慢走出光亮耀眼的写字楼。

“喂,程序猿哥哥,拜托啦,我知道做网站烧钱,可我真的没钱啦,我这个月信用卡没有还,房租还欠着,你现在又来找我要钱,干脆我把自己卖给你当媳妇算了,大家都是出来创业的,互相体谅一下嘛!”程然诺夹着电话边恳求,边抱着怀中的纸箱,跑向缓缓启动的公交车,然而当程然诺即将投向公交车的怀抱时,纸箱子却嘶的一声,在程然诺颠簸的怀中瞬间开裂,满满一箱子的东西直接从底部坠落下去。

“哎呀,我去!”程然诺惊叫一声,连手机也摔掉在地。

她蹲下检查了下,还好手机没有问题,维护网站的程序员已经挂了电话。

在公交车留下的呛人尾气中,程然诺默默捡起散落一地的书籍,“第一次见到这么空的250路车,居然还没赶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他妈倒霉了!哎,算了算了,幸好手机没事,不然又是一大笔开销,大爷的!”程然诺小声暗骂着,她无可奈何地捡起烂掉的纸箱子,来回检查,看是否能重新拼凑在一起。

“傻大个这三个字果然没错,你这么傻是因为长得高吗?”

程然诺隐约听到箱子外响起清冷的声音,她抬头去看,透过箱子底部的破洞,只瞧见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圈,他分明就站在明亮的阳光中,但身上的寒冷好似永远也驱赶不走。

“小危危?”程然诺诧异地看向对方。

然而危钰依旧阴着一张脸,“刚去你们事务所找你,他们说你被开除了,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来公交站这边看看,果然碰见你了。”

“我说的话你又不信,来找我干嘛?”程然诺低头认真整理纸箱子,危钰却蹲了下来,他伸出一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接过她手中的纸箱子。

程然诺不得不承认,危钰的手很好看,如此修长的手指,没有半点女性的柔媚却又并非粗犷野性,他的手有些像钢琴家的手,但看似又很有力道。

他拿纸箱子的手不经意间,轻触到程然诺指尖的一瞬,程然诺的心微微一颤,竟是这样的冷,他的手冰冷刺骨,凉得似乎毫无温度。

“你在听吗?”危钰口中发出轻而冷冽的话语。

程然诺一怔,慌忙盯着他瞧,“你刚说话了?”

危钰不由皱了皱眉,他如黑海的眼睛微睐,似乎表现出一种不耐烦,但又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次轻声重复道:“你不是说你能看见别人的前世,那你能看见我的吗?”

程然诺本疑惑危钰为何突然会有这样好的态度,敢情这货是要找她算命。

“咳咳,这个嘛…”程然诺双手抱臂仰起头嘟嘴道:“no,坚决不要!”

“为什么?难道你根本就是在骗人?”危钰的声音徒然一高。

程然诺白了他一眼,“随便,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看了你也不会相信。”

“我相信!”危钰的话脱口而出。

但程然诺却继续收拾着地上的法律书籍,头也不回地答:“信就信呗,朕不想给你看,不行吗?”

程然诺边捡边暗自小声嘟哝道:“难道要朕告诉你,朕根本看不到你的前世吗?这不是自取其辱,净毁我程半仙的名誉…”

危钰没听见程然诺的低声嘀咕,他只瞧着她背身捡书的纤瘦背影,慢慢开口道:“只要你看,我帮你把你的网站做起来。”

程然诺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个网站?”

危钰三下五除二便将纸箱子重新拼装起来,他将纸箱子递还给她,“你整天抱着一堆的宣传页,走到哪里发到哪里,连拍卖会的椅子上到处都是,想不知道也很难吧?不过一个网站的开销那么大,别说广告费,你现在估计连维护费都交不起了吧?”

“好,成交!”程然诺接过纸箱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猛地起身大步走向危钰,她微微踮起脚尖,双手穿过危钰短短的发丝。

她柔软的手轻捧住危钰的脸庞,牢牢盯着他的双眸。

危钰似乎有些吃惊,他不由睁大眼睛,紧紧注视着几乎逼近自己脸的程然诺。

第十九章

根据某个不靠谱的研究表明,男女彼此互相对视超过5秒钟,就会一见钟情。

程然诺不知道这项研究是否属实,但她如此近距离,近得几乎随时能碰到危钰的唇,这种长达数十秒的对视,况且对方还是个相貌不错的男人,她确实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把她的心脏扔在了狂野上,四周一片寂寥,什么也没有,唯独她的心脏在不断张弛,以几乎可怕的速度狂乱地跳动着,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怦怦怦的悸动。

程然诺紧盯着危钰黑不见底的眼眸,她的脸近得鼻尖几乎都要触到危钰的鼻尖上,她不知道危钰感觉如何,她只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肌肤。

危钰亦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程然诺,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眉头是紧锁的,但红晕已经顺着脸颊红到了耳朵根去。

程然诺的手在危钰的发丝中,他短短的头发有些硬,摸起来有点扎手,就像轻轻抚过初夏的麦芒尖,柔软的刺中却蕴藏着四季的丰盈。

这种四目直视的感觉是微妙的,对程然诺而言,从十四年前的那场事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人,哪怕有一瞬的对视,她都会迅速陷入对方前世的幻象之中,即使刘闳也不例外。

这样想来,危钰似乎是她豆蔻年华之后,竟初次真正直视的人。

而他的眼睛又是如此特别,程然诺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切,在她不寻常的世界里,只有他是正常的,却又是充满了神秘的。

就在这个盛夏的午后,街道上鲜有的汽车声,蝉鸣声都在日光下消失殆尽,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亦是如此。

“所以,你真看到危钰的前世了?”程雨寒试探着问。

“我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恨不得把眼珠都瞪出来…”程然诺的话说到一半,她又朝塞满食物的嘴巴里灌了一大勺米饭。

程雨寒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食却毫无胃口,她只是托腮好奇地瞅着狼吞虎咽的程然诺,“瞪大了眼睛才看到他的前世?”

“屁!”一个字带着程然诺口中的米粒瞬间喷射出来,程雨寒忙歪了下脑袋,才避免被米粒袭击的厄运。

程然诺大口咽下嘴里剩余的米粒,她边大口咀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眼都快瞪瞎了,还是看不到他的前世,我都怀疑这人压根就没前世。”

程雨寒忙给程然诺倒了杯冰镇果汁,“那你看不到他的前世,他还会赞助你的网站?”

“谁说我没看到了!”程然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却仍不忘将手里的勺子往嘴里塞。

“你不是…”程雨寒疑惑地打量着程然诺。

程然诺却噗嗤笑了,她狡黠的眉眼直瞅着程雨寒,“真是的,我能不能看到,还不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你居然骗危钰?”程雨寒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哎呦,权宜之计嘛,那时候他几乎贴到我脸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离开,要是我说看不见他又要没完没了啦,所以干脆就胡诌了一番呗。”程然诺嘟嘴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品尝着程雨寒精妙的烹饪手艺。

程雨寒瞅着程然诺略微窘迫的表情,不由笑道:“什么叫大脑一片空白?你该不会是看上小危危了吧?”

“怎么可能,他简直就是个老古董!”程然诺撇嘴继续用餐,但她说话间像是想到了危钰的脸,拿筷子的手竟不由顿了下,但又迅速恢复平静,继续大快朵颐地用餐。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坑危钰的?”程雨寒饶有兴致地瞧着程然诺,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全程唯有程然诺独自在狂吃。

程然诺又吞了一大口辣子鸡丁,“多亏我这聪明的大脑啊,凭借我以往看透前世今生的经验,一般每个人的前世和现在都有一定的联系。我呢,就想着他姓危,这个姓氏不多见,危字头上一把刀,应该是他祖上警告不要入朝为官,否则伴君如伴虎,就好似头上有把刀一样危险。所以我说我从他眼里看见,他父辈前世被皇帝处死了。”

程雨寒听得入了神,她怔怔地瞧着程然诺,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连这也能想到,可危钰他信吗?”

程然诺却不以为然的继续往嘴里夹菜,“这有什么不信的,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我爱怎么瞎掰他也不知道。”

程然诺又吃了两口,却犹豫了下,她歪着脑袋小声嘟哝道:“不过还真奇怪,危字头上一把刀这个事情,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当时面对危钰,一下就说了出来,现在想想…”

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程雨寒就慌忙起身去开门,似乎她早已听见门外楼道里轻微的动静,而没有半点心思在程然诺的话上。程雨寒只待脚步声停于门前时,方温柔地开了门。

程然诺连头都不抬,她只埋着脑袋边吃菜边喊道:“姐夫,你回来啦。”

进屋的薄清易瞧见程然诺,不由冷冷地微笑,他的笑容很淡,连声音也是冰冷生硬的,“头也不抬就知道是我?”

程然诺放下筷子,侧头瞧着体贴的程雨寒,她是忙前忙后,给薄清易又挂外套又拿拖鞋的。“切,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们雨寒姐这么上心的,老远她就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啧啧,薄大检察官啊,你要是哪天敢辜负我们雨寒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然诺,说什么呢,清易才不是那种人呢!”程雨寒看似生气,却含着笑意朝程然诺瞪了一眼,她随后又看向自己的恋人薄清易,他依旧是冷若寒霜的表情,仍是不言不语,只默默坐下去吃饭,但他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从程雨寒的小公寓内出来,程然诺独自漫步在夜色朦胧的街道上,初夏就是这样,白天太阳烤的地面异常炽热,但夜晚却寒风阵阵袭来,令人不由冷从心来。

程然诺双手抱臂沿着昏黄路灯下的小路前行,忽然一阵尖锐的警鸣声响起,一辆辆的警车瞬间从程然诺面前疾驰而过,悠长的警鸣声渐行渐远。

程然诺双手插兜,耸肩吸了口冷气,正要大步走过警局门口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嘿,刘警督,刚执行什么任务呢,我瞧大队人马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