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诺心中暗想,况且危钰这货还拥有前世的部分记忆,说不定记得前世自己在哪里埋过什么玉器,藏过什么字画的,没准他一眼识破真假赝品的本事,都是从前世得来的。

刘闳听到程然诺的话却冷笑一声,“然诺,你太单纯了,你想想看他们家就算有再多的传家宝,光文|革时期就没收得差不多了,他爷爷就算如何有本事,统统弄到国外现在再运回来,也不至于有这么惊人的数量,而且件件都是国宝级的文物,他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中国天才收藏少年,19岁身家过亿,看古董从未走过眼,我怀疑他的钱根本就来路不正!”

“刘闳,你又不穷,干嘛这么仇富啊,会不会是你想多了?”程然诺皱眉略有不满。

刘闳却冷声道:“要是我想多就好了,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他,不仅他的钱,而且他这个人也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然诺,你经常和他在一起,难道你一丁点都没觉得危钰不正常吗?”

程然诺一时无语,只默默低头吃饭,她知道危钰拥有前世的部分记忆,如果这样都算不正常,那自己还能看见别人的前世,在刘闳眼里岂不就是个活生生的怪物…

刘闳见程然诺始终脸色淡淡的,他竟低声笑言道:“怎么,我说危钰的坏话你不高兴了?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刘闳的声音听起来好似皆是取笑的口气,但嗓音里却暗藏波涛汹涌,程然诺脸颊一红,想也不想地蹙眉瞪向他,“胡说什么呢你?”

刘闳这才眯眼笑起来,他伸手下意识地揉了揉程然诺的脑袋,像对待喜爱至极的宠物般,声音无尽柔软地说:“好啦好啦,不说危钰了,真是扫兴!我还记得上中学时你说很想来这里吃饭,说感觉这里很像帝国大厦,我当时问你去过美国吗,你说没见过猪跑,还不能在电视上看猪跑吗?”刘闳颇为怀念地回忆起曾经的往事。

程然诺也不由噗嗤笑了,她的视线透过落地玻璃望向外面高楼林立的都市,不由感慨道:“是啊,上学的时候这个塔是咱们市最高的楼,那时候每次骑车经过这里都觉得这座塔高耸入云,当时连门票都觉得贵得吓人,更别说在顶楼的餐厅吃饭了,所以总是充满了向往,可真来了才发现已经物是人非,外面的楼一座座都比这里高,这儿的饭菜也真是普通得够可以了。”

“虽然物是人非,但这里的风景依旧很美,不是吗?”刘闳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望向窗外夜色里的繁华城市,从顶楼的玻璃餐厅鸟瞰夜色里的四面八方,曾经雄踞这座城市的最高塔将周围的美景尽收眼底,尤其在这夜晚灯光璀璨之时,城市的景色更尤为壮美,有一种身置星空的微妙感觉。

程然诺半晌没有说话,她环视四周如地平线上升起的美景,外面变色彩灯装饰的楼宇,通宵闪亮,梦幻得似梦似真。

晚饭结束后刘闳送程然诺回家,他的车缓缓停在了小区门外,“你现在住这儿?”

“嗯,我之前的房子被危,之前的房子不租了,暂时住在鄢灵均家。”程然诺笑着下车准备摆手示意刘闳离开,但刘闳却将车子熄了火,大步走下驾驶座立在了程然诺的身旁。

“天冷,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刘闳却已脱掉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她一愣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向他,他脸上依旧是温暖如初的笑意,“没事,我陪你。”

刘闳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日光般令人心中不禁一暖的味道,但程然诺的感官却被回忆勾出另一个味道,那是如微雨般的冰凉,氤氲着一种淡淡的,似乎只有危钰身上才有的甘苦芳冽之气。

刘闳走在程然诺的身畔,两人缓缓漫步在悠长的小径上,夜色里的小区灯火阑珊,偶有汽车经过时,刘闳便会轻揽过程然诺的臂膀,将她挡在自己身体一侧,这种不经意间的亲密感令刘闳生出一种莫名的错觉来。

当他们行到鄢灵均的公寓楼下时,刘闳同她伫立在昏黄的路灯下,“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吧。”程然诺说话时微微低下头去,夜风扫过她耳畔的几缕碎发,刘闳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帮她撩拨发丝,程然诺却惊得猛然后退一步。

刘闳一怔,那双好看到不像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许久他的嘴角才勉强牵出微弱的笑容,“怎么了?”

程然诺咬了咬唇,抬起一双幽冷深黑的眸子,静静地平视着刘闳,“我真的很感谢你救过我的命,但是…”

“诺诺!”刘闳唤了一声她的小名,他伸手去牵她冰凉的手,她却忽然甩开了他,“但是,刘闳,你真的别这样,你明知道你救过我的命,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和你走到绝交的那一步,但我现在真的只当你是普通朋友。过去我或许暗恋过你,其实现在想起来,我也分不清楚十几岁的时候那种感觉到底算不算是恋,可说真的,自从你去国外读书后,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个子太高?是因为我不够好看,还是因为我们太熟了?想来想去,最后我想明白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为什么会暗恋你。”

刘闳的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他望着昏暗路灯下冷漠到仿若不相识的她,几乎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

第六十一章

“我想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你救了我以后,我又在医院里,遇见了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的人,他帮我走出了阴影,他照亮我整个黑暗的生活,这十四年来,我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戴兔八哥面具的人是你,后来我慢慢想明白,其实你不是他。”她抬头望着灯光中央的刘闳,微弱的黄色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他处在灯光的最中心,仿若能照亮她全世界的温暖太阳,可此刻她却已浑身充满光点,成为一个真正明亮的太阳,而不再需要他,否则越靠近只会越灼伤自己。

刘闳有些无奈,他抓住程然诺的双肩逼她直视自己,但她却始终侧着脸庞没有看向他,“诺诺,那个什么面具,你就别再纠结那件事情了,我承认那天晚上的人确实不是我,可那又能是谁?神经病院监管那么严,除了你同科室的疯子,哪有人会大晚上戴着墨镜和兔八哥面具跟你聊天?医生都说了,当时你是落水受惊,意识不清晰…”

程然诺却忽然打断刘闳的话,“我知道,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的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要么是我意识不清楚,要么就只是个梦。可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就是他,所以等我想清楚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然诺,你胡说什么?难道你喜欢我,就只是因为我救过我,就只是以为我是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甚至根本不存在的人吗?”刘闳的情绪有些激动,素日里待人温和如沐春风的他,此刻竟显得患得患失,他难以置信地紧紧攥住程然诺的肩膀,程然诺被他晃得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一团,但她却挣扎着继续说:“我说了,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你救了我,又碰巧误以为你是他,可说到底,我对你连少女时期的懵懂心动都不能算,我只是感激你救了我,只是对救命恩人的一种崇拜,还有…”

“还有什么?”刘闳急切地攥住她的肩膀,他的力气大得,手指都恨不得陷进她的肩膀中。

还有前世虚无的幻象…她曾得出结论,所有人的今生都在重蹈前世的覆辙,前世里他是喜欢她的,是要娶她的,她以为今生也会注定如此,但她错了,在幻象的最后,刘闳终是离她而去,只留下那个名唤李临江的男子与她紧紧相拥。

程然诺没有吭声,她只是默默盯着路灯投下的两人身影,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看似再也不会分离,却已咫尺天涯。

“然诺,”他见她许久不说话,慢慢叫出她的名字,声音与曾经一样柔软得令人无比眷恋,她慢慢抬头去看他,刘闳的眼神却坚定得不容置疑,“对不起,过去让你等太久了,现在换我来等你,好不好?”

“刘闳,你真的别…”程然诺的话刚脱出口,刘闳却忽然垂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程然诺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望向光晕中微笑的他,他温润的唇带着一丝光泽,嘴角的笑容蔓延到整个脸颊。

“然诺,其实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但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我一直没有勇气接受你,我不敢靠近你,直到前段时间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受了枪伤,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昏迷前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和你在一起,没有对你说出我的真心。”刘闳慢慢牵起程然诺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程然诺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快速地悸动。

“你受伤了?”程然诺浅声轻问。

“你担心我?”刘闳脸上散开风光霁月般的微笑,他的唇是热的,他的手是热的,他的胸膛也是热的,浑身洋溢的无限温暖将程然诺团团包裹。

程然诺却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她低头浅浅一笑,“只是朋友的关心。”

“没关系,就算是朋友的关心,这次也换我来努力,把朋友变成恋人。”刘闳说罢,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细长的铂金项链,他不等程然诺开口,已将项链穿过她的长发戴在了她的脖颈上。

微凉的坠子触在皮肤上时,程然诺捏过颈间的吊坠来瞧,在脖颈链子上挂的竟是个巧夺天工的小兔子,兔子是用光泽柔和的粉贝所制,在铂金圈的包围中,兔子一双熠熠生辉的钻石眼睛亮若繁星,最可爱的莫过于小兔子的三掰嘴,打造得栩栩如生,仿若要瞬间挣脱粉贝呼之欲出般生动灵巧。

“我不要”程然诺正欲取下还给刘闳,刘闳却制住她的动作,他笑如春风地说:“我中枪出院后就立刻去买了这个,当时找了很多店都没找到你描述的什么戴墨镜的兔八哥,所以就买了这个。诺诺,就算我不是那个戴墨镜的兔八哥,但从今天起我会努力关心你、呵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再也不让我后悔,更不让你伤心难过。”

“呦,还回来呢,我以为你俩会直接出了小区往左拐呢。”趴在窗户边咔嚓一声咬断半截黄瓜的鄢灵均笑道,她脸上贴满薄薄的黄瓜片,但站在门口拔钥匙的程然诺依旧能看见鄢灵均笑弯的眼睛。

程然诺没想到鄢灵均竟在窗口偷窥楼下,想到方才路灯下刘闳在自己额上浅浅一吻,离开前轻轻拥抱自己的场景,她不由脸颊通红,“小,小区往左拐是什么?”

鄢灵均又咬了口手里的黄瓜,再次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嘴角却满是奸笑,“情趣宾馆呗!”

“真不要脸啊,老实说你是不是经常和白夜去?”程然诺气得将抱枕砸向她,但鄢灵均却巧妙一闪,瞬间躲了开来,柔软的抱枕在夜色里滑出抛物线,顷刻飞向了窗外。

鄢灵均和程然诺的目光噌噌地望向敞开的窗户,却只听外面传来愤怒的叫喊声,“哎呦喂,老子的蛋糕!他大爷的,谁干的?”

鄢灵均与程然诺对视一眼,不由噗嗤一下同时笑出声来。

晚上程然诺洗漱后,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摩挲着手中的项链,指尖的粉贝小兔子俏皮可爱,程然诺将小兔子对着吊灯来瞧,光晕中央小兔子的三掰嘴好似在可爱的笑,程然诺微眯眼睛,仿佛十四岁那年的场景再次重现:那个夜晚,她穿着病号服昂头望着他,他戴着雪白的兔八哥面具,笑起来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皓齿,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猜测墨镜后他的眼睛一定是漆黑的,黑得如同夜色一般,却又充满温存的笑意。他张开双臂在头顶做圆形状,路灯的光源被他隐在后面,光晕将他的四周镀上一层薄金色,他如同一只会发光的兔八哥,在微笑中照亮她最黑暗的十四岁。“你不怕我?”她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声音,但他只是微笑着望向她,没有回答。

十四岁那年,她被刘闳救后,常能从别人眼里看到许多怪异的画面,血腥、恐怖、诡魅各种各样的幻象缠绕着她,她被医院鉴定为创伤后精神障碍。她不敢见人,甚至不敢照镜子,逼真到身临其境的幻象令她开始无法辨认现实。但在她懵懂的十四岁年华里,他却戴着兔八哥面具出现了,他告诉她,她没有精神病,她是拥有了一种别人无法拥有的超能力,就像蜘蛛侠一样,简直帅呆了。那一晚,他告诉她,她程然诺是这世上最与众不同,最独一无二的,他鼓励她,他逗她笑…

医院里的人都说那晚根本没见过什么戴兔八哥面具的人,大家都说她如果不是又犯精神病,就是大晚上做梦,做梦就做梦吧,起码是个美梦。

“真是老了,总爱回忆。”程然诺随手将项链扔到桌子一旁,她望向镜中发丝微乱的自己,忽然有种想要探究一番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凝神镜中自己那双澄净的黑眸。

在别人前世的幻象中,她虽动弹不得,只能如空气般,追随着主角的身影移动,但起码能环视四周所有人的面孔和环境,但在自己前世的幻象中,她却仿佛变成了前世自己的一双眼睛,极目却只能瞧见前世里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她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就如此刻,眼前瞬间幻化出碧波万顷的大草原,水草丰美的原野上牛马羊群点缀其中,极目远眺,却见与草原相连接之处竟是金沙般的大漠。

一阵微风吹来,碧草如绿色的海浪般连绵起伏,而对比鲜明的远处沙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奇丽壮美的风景令人仿若置身幻境。

程然诺策马缓行,马蹄踏在柔软的草地上,载着她平稳的向前行走,草原上有条潺潺的溪水流淌而过,溪声淙淙,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细碎的星子散落满流动的河水,宛若狭长的银河一般。程然诺所骑的白马轻松一跃就跨过了溪流,随之身后也传来马匹嗒嗒的蹄踏之声。

“旁人皆道我对二殿下痴恋成狂,为他私奔逃往齐地,被我爹抓回后竟相思成疾,卧床一病不起,整日痴痴傻傻不能见人,他们甚至还传言,我为了齐王恐怕将命不久矣。”程然诺说罢昂头一声冷笑,本应如少女般青涩的她,此刻却骑于白马之上,饶有兴致地甩动手里的蟒皮鞭子。

身后的李临江离得不近不远,距离恰好能听清程然诺的话音。

程然诺并不回头,只是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场,继续自言自语般的对身后之人说道:“这些人以讹传讹,还真是可笑。”

“那你可曾对齐王有过情?”身后徒然响起李临江沉稳的低声。

程然诺的身子一滞,手下意识地勒紧缰绳,马匹随即停住了步子,但她身后李临江的马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嗒嗒的继续往前踏了几步,后面的李临江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声几乎近在耳畔。

远处偶有吃草的野马发出嘶鸣声,溪水潺潺地流过绿地,程然诺又黑又亮的眼睛怔怔地眺望远方,她似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道:“情?”

她垂下修长的眼睫,用水葱般的指甲慢慢抠着手里的蟒皮鞭子,“哼?他爱娶长安的许小姐还是张小姐都与我何干?可你竟如此问我?难道我日日枯坐在城头,等的是旁人?”

程然诺微蹙眉头,一字字轻声说出口来,可她话音刚毕,身后却响起李临江近若咫尺的沉声,“也说不定等的是那个与你有婚约在身的马贼头子。”

“李临江,你,你竟…”程然诺大怒,她回身就欲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子,却不料手臂忽被李临江一扯,她斜插于发间的蝴蝶步摇上的银穗流苏轻扫过额前,恍惚中她还未反应过来,“别生气,你的心意,我岂能不懂?”李临江说着,唇顷刻贴在了她的唇上。

第六十二章

程然诺仿若突被惊醒般猛地深吸一口气,房内的吊灯因线路问题闪了一下,明灭间程然诺只感到脸颊灼热如火烧般,她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放在狂跳不止的左胸前。

程然诺定定神,瞧着镜中身着睡衣的自己,她很清楚,每次看见自己前世时,幻景中所经历的一切,现实中的她也会感同身受,若是看见前世里自己受伤的场景,她身体的同一位置也会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而方才,程然诺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前世恋人李临江唇畔的温热,和前世自己被亲吻时的惶恐无措,连同现在她都依旧觉得唇似有被压过的柔软。

“哎呦,烦死了,又是这个李临江,也不知今生死哪里去了,怎么从没见过一个长得跟他有那么丁点像的人,该不会这辈子真遇不见了吧?算了,情人遇不见拉倒,可前世是谁杀了我呢?难道是那个马贼头子?可前世的幻象里怎么老不见他呢?既然看不见,说明前世我们并不熟,又没什么瓜葛,难道真就因为朕不愿意当他的压寨夫人,他就咔嚓一下要了我的命?”程然诺托腮小声自言自语道,她歪着脑袋尽力去回忆,一时脑中却只涌出自己试图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子抽打他时,他像早已预卜先知般,竟猛地抓住她握鞭子的手,往前顺势一拉竟将她整个人都紧贴在了身上,而前世里少女的自己偏又不争气,心里竟是又怒又喜,居然这样慢慢闭上眼睛任由李临江的吻一点点吞噬自己的唇,她只觉李临江吻得很温柔,她睁大眼睛痴痴地盯着他合上的眼皮,他的眼睫又黑又长,当真丰神俊朗到了极点。

程然诺一想起方才所目睹的前世之景,就不由头昏脑涨起来,“哎,都说红颜祸水,果真啊,肯定是前世里我自己作得,这边齐王刘闳对我动心,那边又被马贼头子看上,可自己偏偏颜控,就喜欢那个长得帅到哭的李临江,所以不过十八岁就招来杀身之祸啊,啧啧,一定是这样!然后那个马贼头子肯定是太爱我了,最后因爱成恨,干脆直接把我给咔嚓了。”程然诺边揣测着边使劲点头,她瞧着镜中自己的花容月色,不由再次感叹一番自己怎会生得如此倾世美貌。

“那马贼头子还真是有眼光,就是不知道人长什么样,我在沙漠里摔下马的时候,他好像戴着个雕金的面具,光看下巴似乎还不错!哎,可惜一丝|不挂,被他撩开被子的时候,前世的我太怂了,居然紧闭上眼睛,也没看见…”想到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被窥视时,程然诺脑中忽闪过危钰淡漠的脸庞,她忽笑着摇了摇头,危钰,真是横看竖看都不像个马贼头子,况且,这世上谁都可能爱她爱到因爱成恨,但唯独执念于自己前世恋人的危钰不可能,想到这里,程然诺一头扎进被窝里,在被子的掩盖下她发出几声酸涩凄楚的笑声。

“小危危…”钟诚叩了两下房门,屋内却始终没有动静,他推开门探头探脑地走进去,却见干净整洁到一尘不染的屋内,扑面是鎏金青铜香炉氤氲出的甘苦芳冽之气,钟诚走到梨花木书桌前,却见上面堆放着一叠的宣纸,他随手一番,不由张口结舌道:“礼礼礼礼记…真,真真抄这么多?”

钟诚想起三天前程然诺一气之下搬了出去,而危钰说要自罚抄五百遍《礼记》,没想到他竟然真是闭门不出,三日不吃不喝,足足抄够了五百遍。

啧啧称奇的钟诚放下一大摞的宣纸,关上房门便直奔楼下的收藏室,但钟诚在收藏室成排的展柜间来回转了几圈,也没瞧见危钰的身影,纳闷不已的他在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里来回蹿,终于在书画室内找到了面色苍白的危钰。

“小危危,你你你怎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钟诚见危钰目无神采,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但他听到钟诚的声音,却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左手拂袖,握着毛笔的右手在纸张上流畅挥洒。

钟诚见危钰目不转睛,仍在全神贯注地绘画,他也不再吭声,甚至瞥都不用瞥上一眼,他就知道危钰在画什么。

钟诚长叹了口气,望着书画室成排高悬的卷轴,每一副画作上绘的无不是古风古色的女子,有女子骑于马上迎风而行,衣袂翩飞,挥鞭飒爽英姿之态;有女子手持木制胡笳,风露清愁般,坐在孤城墙头缓缓吹奏,委婉悲伤之曲仿若要从画中呼之欲出;有一袭雍容长裙女子,体态纤丽淑婉,轻盈修长,持一柄灿绽的海棠丝娟纨扇,闲庭漫步之情显露无疑…

尽管无数张卷轴上女子气质各有不同,看似风情万千,却终是归于一人,只是所绘的同一女子,虽是动作灵活如生,色彩古雅沉着,但精美的脸庞轮廓上却是一片空白,每一张都未绘出女子的五官,乍一望去,满屋的无脸女子图竟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但钟诚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只随意瞟了周围依旧五官空缺的画卷,遂对危钰轻声说道:“你你你你可不能老不吃东西啊。”

面如雪色的危钰笔锋一顿,竟停了下来,却依旧头也不抬地低声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他说罢,忽满眼深情地盯着面前未完成的画作,竟冷笑一声,恍若自言自语道:“都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可这欲,这执念,怎么能是说放得下就放得下。”

钟诚听危钰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不由好奇的往前一探头,却见危钰笔下所绘的是一女子身着石榴色长裙,在一株硕大的石榴树下旋转起舞之景,只见女子石榴色的裙摆如同盛放的花朵,呈圆弧状一圈圈滑过无数落英的地面,树上纷纷坠下无数朵与她裙色相同的石榴花,仿若是将她的裙子染成这般好看的石榴色。

危钰卓越的赋色技巧,显得画作层次明晰,女子面部的晕色,皮肤的润润光泽,轻纱般透亮松软的石榴色衣裙与装饰,都极尽工巧之能事。

画得肖似到几乎尤可闻画中女子在石榴树下转圈时,满头珠翠在乌发间叮当作响,和女子咯咯不断若银铃般的笑声。

“咦。”钟诚瞧着桌上颜料未干的画作,不由咦了一声,原来这幅画与满屋的画作皆是不同,虽仍未绘出女子的眉毛眼睛和鼻子,但却画了柔软的樱唇。

“您您您您想起来她长,长长长什么样了?”钟诚又惊又喜地指着画中女子问道,危钰却持笔久久凝视着画中身着石榴色长裙的女子,摇头道:“没有,还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不过她的唇,好像是这样。”

危钰的眉微微蹙起,话语中似乎有些犹豫,钟诚瞧着画中女子的嘴唇和下巴,只觉有些眼熟,正在回忆是否在哪里见过之时,却听危钰漫不经心地说:“程然诺她…”

危钰顿了下,他涮洗着毛笔,似有意无意地睨了钟诚一眼,钟诚不等危钰说完,即刻明白他话中意思,随即补充道:“她她她搬去鄢灵均家住了,咱咱咱咱们要不要去找她?”

危钰轻咳了两声,看似毫不在意地说:“无事上门是否有所不妥?”

钟诚堆满一脸的褶皱灿笑道:“不不不不是无事,有有有个好借口,不不不不,是是是好理由。”

危钰的眉慢慢舒展开,他似要牵动嘴角,却硬是强忍两颊肌肉的动作,轻咳一声道:“哦,是吗?待我梳洗用餐之后,我们再去也不急。”

钟诚点了点头,却见危钰看似无限慵懒,说完话却脚下生风般,一溜烟的不见了人,钟诚不由嘴角微微一抽,不是不急吗…

而这边程然诺尾随在鄢灵均的身后,穿过风光旖旎独特的重重宫殿,走过美丽精致的画舫,和高耸林立的牌坊。程然诺望着四周眼花缭乱的景色,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且不说殿堂是何等的威严矗立,气势磅礴恢宏。单是蜂房水涡,宫殿楼台的布局曲折回旋,就已矗不知其几千万落,四周更是花卉争奇斗艳,河水清澈蜿蜒。

“哎妈呀,灵均,灵均,你快看你快看,你那是不是徐筠颐,是她吧?是她,对不对!”程然诺大呼小叫,惊喜得恨不得蹦起来,却又生怕惊动身旁古装女子,竟死命拽着鄢灵均的衣服激动得又挫又揉起来。

身着草色黄花丝裙,被程然诺称为徐筠颐的女子,头上戴着高高的假发美人髻,满头珠光发饰盈盈闪动,她一双杏眼大而灵动,雪肤红唇间当真是美得炫目。

“她是我的偶像啊,我老爱她了,像她这种出淤泥而不染,仙女似的…”程然诺一脸陶醉地望向徐筠颐。

而由成群人撑着伞,拖着华丽的长裙,还有人在一旁为她举着小风扇,而徐筠颐拿着手机,长裙下尤可见她趿着一双时尚的凉拖,骂骂咧咧道:“我靠,他二大爷的,现在的观众是不是脑残啊!”

徐筠颐一路低声骂骂咧咧地从程然诺和鄢灵均的身旁走过,程然诺后面的话哽咽在了喉中,鄢灵均掩嘴轻笑道:“好了,明星嘛,台前幕后各不一样嘛,你呀,在这影视城里太能看到他们的本性了,别太当回事啦,快走吧,公主殿下。”

程然诺面色瞬间转阴为晴,她不由挺胸抬头,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道:“咳咳,你说得有理,朕现在要去饰演公主殿下了,怎么能跟这些俗人一样呢。”

第六十三章

五个钟头的等待后,程然诺的热情彻底被消磨殆尽了,她托腮坐在石阶上,痴痴地望着拍摄现场,小声嘟哝道:“还得再等多久才轮到本公主啊?”

鄢灵均兴致勃勃地瞧着正在摄像机前挥剑的白夜,看也不看身旁的程然诺一眼,只如痴如醉地盯着白夜道:“你再背会儿台词呗。”

程然诺怒不可遏的将台词本递到鄢灵均面前,“背背背,你看看还怎么背?就呵呵呵呵呵,这一串笑声,我都背了八百遍啦!”

鄢灵均轻拍着程然诺的后背安慰道:“哎呦,好了,别生气啦,别忘了您可是堂堂公主殿下呢。”

“呵呵,什么鬼公主殿下一出场,转了个圈就死啦?”程然诺不满地说。

鄢灵均眉开眼笑道:“哎呦,没办法啦,你这个角色是男四号的前任,就是你死了男四号才背负上血海深仇,为了女一号…”

程然诺截住鄢灵均的话,“那尼玛不得让我这个公主跟男四号先培养一下感情吗,怎么仰天大笑三声就死了?”

鄢灵均嘟嘴无辜地说:“我也没办法,剧本就是这么写得嘛,就这,还是白夜好不容易求导演才求来的呢,你是不知道好多姑娘为了这个角色有多拼呢?再说了,像你这么沉鱼落雁,是吧,咱还用很多台词吗?一个转圈就把观众迷得神魂颠倒啦!”

“讨厌,就会说大实话!”程然诺洋洋得意地拿出一方小镜子照了照,却见镜中自己皮肤白皙,虽然是盖了一层厚粉的效果,眼睛又黑又亮,虽然是眼线睫毛膏加美瞳的原因,但起码鼻子经过修饰后还是可圈可点的。

“哼,现在的国产剧难怪越拍越烂,导演就会找点什么歪瓜裂枣来拍,就这样的还真是能潜得下去?”一个尖锐的女声冷冷飘来。

正对镜自恋不已的程然诺抬起头来,却见竟是容貌清纯甜美的徐筠颐,在巨伞的阴影下她半依在椅子上,不屑地瞥向程然诺。

之前程然诺是极喜欢徐筠颐的,她向来清新脱俗,以娇羞之态展现在观众面前,即使拥有婀娜多姿的好身材,却拒绝各种大尺度戏码,当初白夜就是首度靠与这位清纯玉女徐筠颐合作《歌吟天下》,而一举成名的。

程然诺没想到这个表面清丽可人的女神徐筠颐,居然这样诋毁自己,程然诺气得噌一下站了起来,“喂,你说谁歪瓜裂枣呢?”

徐筠颐身旁的化妆师经纪人,皆惊讶不已地望向程然诺,徐筠颐却不吭声,好似闭目养神般,好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皮,一双灿烂的星目慢慢滑过程然诺的脸庞,竟最终停留在了鄢灵均的脸上,“哼,谁答应就是说谁。”

徐筠颐虽声音不大,但却如银针般直刺进程然诺的心脏,程然诺气得皱眉道:“喂,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的长相怎么也比你…”

在徐筠颐身旁为她递水的工作人员听罢,纷纷抬头瞥了眼太阳底下晒红了脸的程然诺,不由低声窃笑起来,程然诺瞧着徐筠颐傲慢的神色,却不得不承认,明星就是明星,单徐筠颐那巴掌大的小脸,如出水芙蓉的脸庞,加上妆容和发饰的修饰,真是神妃仙子般令人无法直视。

“咳咳,虽说我的长相是比你差了点吧,就算是歪瓜裂枣好了!可我随便一个朋友都比你漂亮呢。”程然诺说着一把拉过身后的鄢灵均,虽说徐筠颐确是清纯如水,但鄢灵均却是少有的艳丽逼人,若说徐筠颐是一尘不染的玉兰,那单论容貌,鄢灵均绝对算得上是艳压群芳的牡丹。

“我们家灵均啊是不屑于当戏子,要不然就凭她这长相,妲己都得…”程然诺话还未说完,徐筠颐锐利如剑的目光随即射了过来,“哼,现在随随便便一个群演都这么大胆了?还敢找个关系户来跟我比,怎么不直接把导演他女儿拉来?”

徐筠颐话语刚落地,在旁伺候的几个工作人员赶紧起身道:“行了,你们快走吧,一边凉快去,这是女一号休息的地方,你们到外面去。”

“这么大的地方,我…”程然诺话还没说完,却见鄢灵均急切地扯着她的袖子,鄢灵均瞧向微微昂头闭目休息的徐筠颐,似有些担忧之色,“然诺,别说了,咱们走吧。”

程然诺被鄢灵均拖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心中是越想越不甘,忽然挣开鄢灵均的手,提起拖地的石榴色长裙,猛地杀回徐筠颐的面前,柔声道:“徐大明星,您能看我一眼吗?”

徐筠颐不明所以然,只听到有人说话,下意识地徐徐睁开眼睛,对上了程然诺乌黑的眸子。

一霎时,程然诺即刻陷入徐筠颐的前世之中。

那是一间芬芳袭人暖意融融的屋子,正中一张花梨大理石桌上摆着各色食盒,里面盛满颜色不一,精美诱人的糕点,石桌四周围着各式花形不同的锦绣软榻,每个软榻前皆是一只青铜雕花酒盏,每个酒盏样式各不相同,有荷花、梅花、海棠诸多样式,却皆与对应的软榻花色相同。

尽管外面是寒冬大雪,屋内却被诸多炭盆烤得如同盎然春日,连同花囊中的几支芍药也被熏得开到绚烂多姿,紫檀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玩器,猩红如血的锦笼纱罩间一字排开各式美人画卷,唯独正当中题了一副小篆联,写的正是:“雕甍日暖妆台晓,绣闼春深粉黛娇。”无疑为这屋内更增几分艳香。

门口的雪白羽毛帘子一动,几位衣饰不凡的女婢掀帘,将成群珠光宝气的小姐迎进门来,“嘻嘻,素闻姐姐家的酒是长安最好的,今日我可要讨一杯来好好尝尝。”“尝什么,我瞧咱们今日干脆不醉不归得了!”在女孩子银铃般的嬉笑声中,各自的女婢慌帮她们取下五色水鸟羽毛所制的鹤氅,以及各式不同却皆金翠辉煌的貂裘大袄。

“你们这群泼皮,莫非要吃穷我们徐家不成?”说话的女子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最中央的牡丹榻上,剩余一群贵小姐井然有序地坐下,褪去大氅后的姑娘依旧璀璨夺目,她们其中雅致藕色绫袄的女子,自然坐的是荷花锦榻,穿猩色滚银边细折裙的小姐,宛若一支雪中映红梅,选坐的便是五瓣梅花榻…从各个女子所选的软榻,便可知主人对她们心思和性格的揣度之精准。

着葱绿金彩锦裙的女子,对主座上艳若牡丹的主人嬉笑道:“呦,瞧徐姐姐说的,这徐家的好酒呀,就算请东海龙王山吃海喝,也吃不掉徐家冰山一角,更何况我们这几张小嘴呢。”

被众女子奉承的徐姐姐,正是长着一张宛若徐筠颐,却又略显稚嫩的脸庞,她头上梳着漆黑油光的髻儿,没有用太多金簪银饰,只点缀以数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和珠玉,但在这严寒的风雪日子里,恐怕没有任何珍宝能比她发间盛放的鲜花更引人注目。

“哼,我看啊,就你这一张小嘴,都能顶上四海龙王了。”徐筠颐笑着秀手一挥,身后的丫鬟慌为各位小姐斟满温热的清酒。

坐梅花榻的女子嗅了嗅杯中诱人的酒水,浅笑道:“徐姐姐,咱们今日吃酒怎么不见箭和壶啊?”

徐筠颐摇头一笑,“今日咱们不玩投壶,玩个新鲜的。”坐海棠榻的女孩子睁大明亮的双眼,边啃精致的糕点边俏声问道:“新鲜的?”徐筠颐点头,“就玩卜箕子令吧?”坐荷花榻的女子抱着手炉微笑,“哦?愿闻其详。”

徐筠颐伸出手,接过身后着蜜合色衣裙的侍女所递来的一支绢花,“题目是四个字,这四个字每次变化一下。要说出一个人物来,得有韵,通韵也可,说不出来或者说错的都要罚酒一杯。”徐筠颐说罢,众小姐便好整以暇地坐好,身后着蜜合色衣服的侍女笑着喊了声,“开始。”

众小姐便开始拍着桌子齐声唱道:“我有一枝花,斟我紫儿酒,唯愿花似我心,几岁长相守,满满泛金杯,我把花来嗅,不愿花枝在我旁,付与他人手。”随着姑娘们口唱其词,绢花在其中你推我搡的来回传递,当最后的“他人手”三个唱腔结束之时,绢花恰好落在坐海棠花榻的女孩子怀中。

“哈哈,溶玥,溶玥,是你。”姑娘们笑着拍手称好,名唤溶玥,坐在海棠榻上的女子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嘟哝道:“怎么是又我呀。”却听蜜合色衣裙的侍女微笑着,念念有词地说:“首令:梅兰竹菊。”

溶玥挠头想了下,一时有些语滞,徐筠颐取笑道:“溶玥,是不是答不出呀?答不出来就喝吧!”旁人也跟着起了哄,溶玥红着脸,憋了好半晌才歪着脑袋喃喃道:

“梅傲骨,凌寒沐雪破瘴雾;

兰芳露,素心香冷空幽谷;

竹破土,亮节化简何清苦;

菊香渡,篱畔轻题心如故。”

溶玥语毕洋洋得意地坐下,抓起点心正要往嘴里塞时,徐筠颐却浅笑道:“溶玥,你这题目对了,韵也有了,可怎么没说出一个人物来?”

溶玥一惊,“哎呦,哎呦,我给忘了!”在旁人的嬉笑声中溶玥不得不饮上一杯,她喝了热酒红着脸指着众女子道:“都给我听好了,下一题是琴棋书画!看你们谁会栽到我手里!”

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又一轮的唱词传花开始,当最后拉长音的唱词终结时,绢花这次恰好落在坐梅花榻的女孩怀中,女子抚了抚乌云般的发髻,起身柔美一笑道:“瞧我这是琴不精,棋不通,书不懂,画不擅的,偏要我来说什么琴棋书画,真是要难死我咯。”

众女子只微笑不言语,显然坐梅花榻的女子向来过分谦逊,果不其然,她说自己是抛砖引玉,却字字珠玑道:

“琴声断,高山绝弦只影单;

棋已残,乌江长恨逝江山;

书留案,渐离击筑易水寒;

画轴卷,文君白头万人传。”

徐筠颐冷然一笑,“姐姐真是妙语连珠,不仅韵脚压的好,连这伯牙绝弦,项王自刎,高渐离击筑,卓文君的白头吟,皆被一言以概之。”

坐梅花榻的女子施施然一笑,“哪里哪里,徐妹妹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