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诺独自上了楼,这个小区绿化极好,交通便利却又闹中取静,程然诺独自走在死寂的公寓楼道里,外面一片喧嚣的车水马龙,阴暗的楼道里却静得出奇,程然诺甚至只能听到自己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嗒嗒作响。

程然诺停在楼道最里面的一扇防盗门前,她敲了几下门,又仔细听了听,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里面当真没有人,一切都静得不可思议。

“南烛?南烛医生在吗?”程然诺又用力拍了几下门,安静的楼道里传来拍门的回音。

程然诺甚至以为没人在家,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门咔哒一下开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南烛冷静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她只把门开了一条狭缝,门内扔挂着防盗锁链。

“哦,我是从秦艽,秦医生那里要来您家的住址。”程然诺笑道。

但南烛仍躲在门后,谨慎地透过狭缝望向她,“不可能,他不会把我家地址告诉别人。”

程然诺呵呵冷笑两声,她之前去医院问了,除了秦艽没人知道南烛医生的家,她只在医院接待患者,而且她居然没有手机,程然诺觉得这个南烛真的可以跟危钰做朋友了,活生生俩活在现代的古代人,要知道程然诺离开手机一秒钟都感觉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程然诺看着门后多疑的南烛,脸上却异常坚定地说:“真的,我求了秦医生很久,一直跟他说上次是我以死相逼,你才给我进行深度催眠的,真的纯粹是我自己作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却害得你被停职了,所以我很内疚,拜托他一定要告诉我您家的地址,我得亲自登门道歉。”

门后的南烛听到秦艽的名字,开始有些迟疑,“真的,是他告诉你的?”

“当然!”程然诺满口肯定地回答道,内心却在想,总不能告诉你,我抱着秦艽的大腿求了八百遍他也不肯说,最后只好让钟诚跟踪秦艽,才发现他每天回家之前都要来这里一趟。

南烛去掉防盗锁链,打开了门,“脱了鞋再进来,我家没有客人,所以也没有可用替换的拖鞋。”

“哦”程然诺慌忙钻了进来,她放下来时在路上买的道歉礼物,一箱牛奶和一束鲜花时,却低头瞧见屋内的鞋柜里竟只有一双干净的男士拖鞋。

“如果你还想继续接受治疗,我可以帮你转别的医生,这个月我休息。”南烛的声音依旧冷静而镇定。

“不用了,我等着你给我治疗吧,我不太习惯换医生。”程然诺边说边悄悄地环顾她的房子,其实南烛的房子并不算大,但却格外干净,几乎不染纤尘,地面亮得都可以做镜子了,但她的房子很单调,清一色的纯白家具,连沙发都白得像用漂白剂泡过。

这世上居然有比危钰还夸张的处女座?没准就是她了,简直命中注定的一对,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南烛明显钟情的是秦艽医生,这么看来危钰的单相思是没指望了…程然诺想到这里忍不住偷笑。

“你该不会是想来看看我的前世吧?”南烛打开冰箱从成排的苏打水中取出一瓶递给程然诺。

南烛家完全就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白玉,程然诺哪里也不好坐下,生怕自己的屁股会污染了任何一方,她只站着不以为然地答:“算了,反正我都习惯了,我知道你们心理医生都一样,表面看起来好像很信病人的话,其实扭头却在想:又一个精神病。”

“不,我信你的话。”南烛的声音依旧冷漠,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向程然诺,她的指尖在一本黑色封面的书脊上来回滑动,程然诺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上印着:自卑心理学,旁边是秦艽微笑的头像。

“你真信吗?”程然诺问。

南烛依旧没有抬头,她温柔的目光落在书封的秦艽脸上,仿佛那是很有趣的玩具,她不耐其烦的用她那几乎剪秃的指尖来回轻抚着,“为什么不信呢?说到底,就是脑电波的干扰作用,脑电波在美国已经很先进了,比如通过脑电波控制无人机的技术早就问世了,不过你的脑电波的频率比较特别,你能感受到别人的脑电波,进而感知到别人的人生走向,但你的大脑否认这种不正常的行为,所以编造出看到别人前世的幻象来对你能预测别人的人生进行合理解释。”

程然诺愣了愣,“啥,啥玩意来着,你能说得简单点不?”

南烛很耐心,她没有抬头,依旧认真地看着那本书,“简单来说,其实就是第六感。”

“第六感?这个我懂,女人都有第六感嘛,但这跟我能看到别人的前世有什么关系?”程然诺疑惑地问。

南烛的指尖仍在那本书上滑动,“准确来说应该是大部分人都有第六感,显然女性第六感要强于男性,但有的强有的弱,很多人往往有这种感觉,第一次去的地方却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异地的亲人,尤其是子女即将生病时,母亲往往有强烈的预感。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其中几个病人就像你一样有着强大的第六感,他们能预见和感知到别人所不能感知到的事物,但这与我们我们从小接受的科学观念所不符,又是真实存在的,在这种矛盾无法释放的时候,大脑就会选择通过寄托于宗教或者神话传说,来间接表达出这种神奇的能力,但这种未被科学完全认可的能力,往往被世人所不容,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精神病。”

程然诺听着她说了这么一大串,忽然有些犯愣,即使熟悉多年的好友程雨寒,对她关怀有加的鄢灵均,但程然诺都知道,她们其实从来不相信自己能看到别人前世的能力,可如今不过一面之缘的南烛却信了。

程然诺怔了好半晌,南烛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直到程然诺缓缓开口道:“既然你相信我有这种能力,所以你也信我确实能看到你和秦艽的未来?”

第八十三章

南烛滑过书籍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微微抬头看向程然诺,镇定的目光已有一丝的散乱,“我,他,他只是我的老师。”

南烛说罢,拿起那本印有秦艽头像的书,猛地转身塞进书架里。

程然诺跑过去,一把扳过南烛的肩膀,她将猝不及防的南烛按在书架前。

后来程然诺想,当时自己的动作真是太帅了,足可以掰弯大部分姑娘,而且自己这样高的个子,从上往下俯视着南烛,简直令人浮想联翩,但此时的程然诺顾不得思考许多。

在南烛诧异的眼神对上程然诺的一瞬,程然诺便瞬间坠入无穷的幻象之中…

在一方明亮的小厅内,秦艽正微笑着点头听对面一位男子侃侃而谈。

此时出现在幻象中的秦艽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而是一位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他单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搁置于桌上,嘴角微微含笑,似乎对对面陌生男子口中的当朝政论兴致颇浓。

“怀王若能出手相助,那必是如虎添翼,待到事成之时,陛下定当对怀王另眼相看。”对面男子意气风发地说着,他面朝秦艽,滔滔不绝的话语里激情澎湃。

秦艽不答话,嘴角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微笑,只是当侍女走进屋内送茶之时,秦艽目空尘世的双眸却微凝在入室的白衣女子身上,只是一瞬,他即刻将视线重新转回面前男子的身上。

男子正说得神采飞扬,听身旁似有侍女衣裙轻微窣窣作响之声,他下意识伸手去接侍女所递来的茶盏,可当茶杯送至他面前时,他却不由一怔。

面前的是一只玲珑小巧的墨玉茶具,薄如纸,透如镜的墨玉茶杯晶莹剔透,而递茶具的竟是一双纤白素手,女子根根手指细长若春葱,打理漂亮的指甲没有繁复的修饰,只有一层珍珠般的莹白,竟与她白净无瑕的纤手别无异色,而黑如漆的墨玉茶盏在她手中,更显出她那令白得令人炫目的肌肤。

男子接过墨玉茶具的同时,顺着这双柔荑般的细手望上去,却见是个眉目淡远,雪肤玉肌的清秀女子,她倒不是有多么的绝美,恰恰相反,她的皮肤太过白皙,竟有种和秦艽相似的病态之色。

男子见这位给自己递茶的女子不像普通侍女,她虽一身雪色长裙,从发饰到衣裙皆无任何金银玉帛点缀,只一头如云的黑发简单盘起,但屋内旁的侍女见了她,却纷纷微垂下头,一副无比恭敬之态,就可见她在秦艽府中地位不凡。

“金息侯,你尝尝此茶如何?”主座上的秦艽轻声说道。

听到秦艽开口讲话,被称为金息侯的男子忙笑着颔首呷了一口,当茶水一线顺着喉咙进入腹中时,他不由迟疑了下,又饮了一口,方才缓声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怎如此特别?喝下去格外生津,好像身子也清爽了不少。”

秦艽笑而不答,视线慢慢挪到立于金息侯身旁的白衣侍女身上,侍女心领神会的上前一步,徐徐道来,“回金息侯,此为代茶饮。”

“哦?”金息侯的眼眸微移,边喝茶边斜睨向白衣侍女,却见她一身出尘之气,如蒙在雾中,终身雪白之间,只瞧见她满头黑发和一双静若止水的黑眸,她的声音柔和婉转,却透着些许的冷淡,“因前几日金息侯来府,南烛见金息侯眼睛微红,想来应是金息侯有肺胃过热之症,昨日怀王殿下说今日金息侯要到府上来,所以南烛就自作主张,连夜为金息侯准备了代茶饮。”

金息侯看着这个自称南烛的白衣女子,她始终微垂着头并不看他,声音舒缓而清冷,竟与座上秦艽的脱俗不谋而合。

“那你倒说说这茶里都放了些什么?”金息侯唇角一勾,放下手中的墨玉茶具,微侧头看向南烛。金息侯是出了名的爱茶成痴,他品茗烹茶的技术可谓炉火纯青,不少官吏送过他诸多茗具,但他却是初次见到这样精致的墨玉茶具,他自然是知道用玉器茶具饮茶能除胃热,但这样纯净无暇,色重质腻的墨玉茶盏,就连他偌大的金息侯府都不曾有,但今日却在这个小小的侍女南烛手中化腐朽为神奇,竟将一杯代茶饮煎得茶香四溢,药味全无。

南烛一施礼,不卑不亢地轻声道:“回金息侯,这代茶饮里分别是甘菊三钱,霜桑叶三钱,橘红一钱五分老树,鲜芦根二枝切碎,建曲二钱炒,炒枳壳一钱五分,羚羊角五分,炒谷芽三钱。”

金息侯端起小巧的茶盏又饮了一口,他看似漫不经心,佯装没有刻意去瞧一袭白衣的南烛,但斜睨的眼神却专注得连秦艽在看自己都不曾察觉,秦艽的视线在金息侯和南烛身上来回逡巡了一圈,嘴角竟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嗯,理气以脾胃为要,橘红、枳壳能理气和中,芦根清肺胃之热,羚羊角清肝胆之火,而清热以头目上焦为主,甘菊和霜桑叶清热明目,整个方子确是很对我的症,这样看来,你对医理很是精通了?”金息侯的眼底滑过一丝赞许。

南烛依旧半垂首,显得原本就消瘦的下巴更加尖了,“不敢妄称精通,不过识得几种草药罢了。”

金息侯见她谦逊有礼,眼里的专注越凝越深,他静静望着她,倒忘了座上的主人秦艽,“这代茶饮里的药味很淡,但功效却甚好,想必除了熬夜煎药不断过滤,还有旁的原因吧?不然这品起来也不会如此甘甜回味。”

南烛有礼地回答:“是因这水,我用了繁露水。”

金息侯不由恍然大悟,本就风度不凡的他听罢爽朗一笑,竟对秦艽拍手称赞道:“秋露繁浓时的露水?哈哈,亏这南烛姑娘有如此玲珑之心,居然用这繁露水来做代茶饮!想当日,你我在陛下那里喝的佳酿秋露白,正是用这繁露水所酿造而成,难怪今日我饮来,竟只觉茶香胜酒啊!”

秦艽只是微笑不说话,但他的视线如粼粼的柔波,悄然落在南烛的身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喉结上下微微移动了下,竟又默默低头去饮茶。

南烛的眼角扫向秦艽,却见他在悠然品茶,她慢慢收回视线,双手不由攥紧拳头,对金息侯似乎旁若无事地说:“这做代茶饮的水是去年秋天,我采自山谷里野菊花瓣上的露水,又装于罐中埋在梅树之下。”

金息侯又惊又喜地望向南烛,灼灼的目光竟是丝毫不加掩饰,“难怪,我就说这药茶里怎么好像有股菊香,但又像是梅香,原来还有这样奇巧的法子。”

“若金息侯喜欢,下次来府中时南烛再做给金息侯便是。”南烛的话语是无尽的关怀,但声音却依旧似冰山般冷得拒人千里之外,她说毕施礼退出去,自始至终脸上都只是浅到极致,几乎似有似无的微笑。

金息侯望着她雪白飘摇的裙摆,当真好似一个不着半点尘世污浊的仙子踏风而去,金息侯盯着她纤瘦的背影,不由轻声叹道:“当真是佳人似佳茗。”

秦艽半晌没有说话,他握杯子的手似乎力气很大,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但脸上却依旧是和煦如春的笑意,“如此佳人,不知金息侯可愿娶回府中?”

“够了,你不要再看了。”南烛猛地用力推了程然诺一把。

程然诺倒抽一口冷气,她慢慢从黑暗的幻象中抽离身躯,千年前的一物一景在她眼前逐渐涣散,面前南烛的面庞愈发清晰起来。

整洁房间内明亮的光芒刺进程然诺的眼中,她逐渐恢复现实的意识,她看着眼前的南烛,微微愣了下,方难以置信地问:“秦艽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南烛鲜有表情的脸上滑过一丝惊惧之色,但她立刻冷静下来,她微微睁大眼睛望向程然诺,“我,我跟秦艽以后,到底会怎样?”

“走吧,二号人物作废,不是她。”程然诺回到车内,对驾驶座上的危钰道。

危钰看向微微蹙眉的程然诺,轻声问:“为什么?”

程然诺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她微微咬唇道:“南烛前世从没离开过长沙国,而且她死的时候,比你的心上人晚几年。”

“以后别再这么说了,她只能算是我前世的心上人,这一生你才是。”危钰伸出手轻轻握住程然诺的手,她的手很凉,没有半点温度。

程然诺冷笑一声,从他手中抽出手来,“行了,看下三号人物吧。”

程然诺掏出包内经过反复折叠的几张a4纸,她翻到第二页,手指顺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向下移动,“三号人物的照片有点模糊啊,资料也不太多,上面说她十几岁的时候就移民去国外了,曾用中文名…”

危钰看向脸色煞白的程然诺,不由疑惑地探头望向纸张,但程然诺却猛地一下就将纸折了起来,重又塞回包内。

“三号人物曾用的中文名是什么?”危钰问道。

程然诺的脸白得毫无血色,危钰又问了一遍,她方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怎么回事,你该不会又接受南烛的催眠了吧?怎么从她家出来,你脸色一直这么难看?”危钰伸手去摸程然诺的额头,她额上冰冷,却渗出一层层的冷汗。

“啊?我没事!”程然诺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危钰有些不放心,执意要开车带她去附近的医院检查,程然诺没有推拒,她只是坐在车内蹙眉沉默着。全程危钰跟不断跟她讲话,她却总是在不安地啃着手指,偶尔回答一次,但对危钰的问题几乎都是答非所问。

“你手机在响。”危钰喊了程然诺好几次,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不停地响。

程然诺瞥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她一下子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简直就像是大白天活见鬼似的。

“谁打的,怎么不接?”危钰缓缓停下车来等待红灯。

“没,没谁。”明明车内暖气开得很大,但程然诺仍然觉得很冷,好像冷空气顺着小腿肚一点点不断往上爬,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绿灯亮了,危钰开车继续前行,但程然诺却忽然掏出手机,快速拨通通讯录内的一个号码。

第八十四章

危钰斜睨向程然诺,她似乎很紧张,胸膛都在不断地微微起伏着。

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另一端响起一个娇嗔的女声,“呦,刚给你打电话,你给我挂了,现在又打过来干嘛呀?”

程然诺警惕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危钰,她微微侧向一边,尽量保证危钰听不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你在哪儿,我要见你,立刻,马上!”

“还能在哪儿啊,在刘闳家的床上呗!啊,不好意思啊,我不该告诉你的,真是又害你伤心难过了,你可千万别吃醋哦,没办法啦,刘闳哥哥昨晚…”电话另一端的女声故意挑衅地笑道。

“你等着,我马上到。”程然诺没听对方说完便挂断电话,她双手紧紧攥住手机,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你要去哪儿?”危钰见她今天格外怪异,行为举止都不合乎常理。

“停车。”程然诺冷冷道。

“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危钰话音刚落,程然诺忽又大声喊道:“停车!”

危钰微微一怔,慢慢踩下刹车,“你怎么了?”

“我叫你停车!”程然诺几乎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危钰见她双肩微微颤动,不知她意欲何为,但又担心她强开车门,只得缓缓停在了路边。

程然诺紧紧攥住手机,推开车门就大步往外走。

危钰准备下车去追,却发现她的挎包忘在了车上。

危钰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拉开皮包的拉链,取出那几张被反复折叠的纸,他顺着纸上一行行的字往下看去,视线最终停在了所谓的三号人物的介绍上:曾用中文名:程顽。

“开门,刘闳,你给我开门,我知道程顽在你这儿,你给我开门!”程然诺用力不停地踹门。

门被她踢得咚咚作响,好半天屋内才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别敲啦,刘闳不在。”

“程顽,你给我开门,快点!”程然诺拼了命的使劲一下又一下地拍在门上。

“来啦来啦,正穿衣服呢。”屋内的程顽穿上光滑的真丝睡衣,趿着丝绒拖鞋,慢悠悠地踱到了门边。

“怎么?吃醋了,伤心了?你暗恋了那么多年的人不喜欢你,却偏偏喜欢我,感觉如何啊?”程顽开了门,笑嘻嘻的对外面冷若冰霜的程然诺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程然诺站在门外冷冷地瞪着她。

程顽慵懒地扬了扬手,转身就朝充满暖气的屋内走去,“进来吧,外面太冷了,我这娇嫩的皮肤可受不了。”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程然诺依旧站在门口,她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气到了极点,她厉声对屋内的程顽大声吼道。

程顽却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我爸,我姐,我男朋友都在这里,我干嘛要走?”

“不行,你必须走!”程然诺发疯地喊道。

她突然大步走进屋内,甚至连门都没有关,就径直拽过一旁的大行李箱,将刘闳屋内,她目所能及的所有护肤品和化妆品都往箱子里塞。

“你干什么呀你,神经病吧你?”程顽过去想要拦住程然诺。

但程然诺却像发了疯似的,不停地嘟哝:“你得走,你现在就走,马上就走,再也不要回来!”

“我偏不走,程然诺,我告诉你,凭什么你占了我最爱的人这么多年?我回来了还要给你让位?我就要跟你抢,所有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的人,我都要抢!”程顽过去试图抢夺程然诺手中的行李箱。

程然诺不肯让步,依旧将所有看似与程顽有关的东西都往里塞,“你怎么不去死啊!从小到大,所有东西你都要跟我抢,什么我占了你最爱的人这么多年,你最爱的人是谁?你有爱过谁吗?”

“我怎么没有,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精神病,你就是个精神病,难怪我姐可怜你,因为你脑子有问题啊!”抢夺行李箱的程顽忽然嘶声力竭地叫喊道。

这话如同一根芒刺,直接击中了程然诺的要害,她微微一愣,忽然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她冷冷地盯着程顽,沉声道:“你说谁脑子有问题?”

程顽被她漆黑的眼睛瞧得浑身发毛,嘴上却依旧不甘示弱地说:“说,说的就是你,怎,怎么了,谁不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大,大家都说是遗传你妈…”

“闭嘴!”程然诺忽然发了疯地冲上去,一巴掌狠狠扇在程顽的脸上,程顽本就娇小,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响,瞬间被程然诺扇得摔倒在地。

程然诺的手心微微发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被扇倒在地的程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程顽的头有些微晕,她扬起印着五根手指红掌印的脸庞,所有的血液一时间全都冲进了大脑,她慢慢站起来,气得满眼都是血红,她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玻璃高脚杯就朝程然诺砸去,“程然诺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程然诺尚未来及反应,却只觉身体被人一带,高脚杯顺着自己的耳旁飞了过去,啪一声砸在身后的墙壁上,顷刻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程然诺看向身旁,原来刚才是突然出现的危钰将自己拉开,才躲过了可能会害自己毁容的玻璃高脚杯。

“你,你怎么来了?”程然诺的声音逐渐低下来,她望向眼眸深不见底的危钰。

他慢慢松开程然诺的手臂,只沉声道:“她就是三号?”

程然诺凝视着危钰的眼睛,他的眼睛那样的黑,就像一片无边的黑海,淹得程然诺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有点发慌,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上面写的,她以前的中文名叫程顽,姐姐是程雨寒,这些你早就知道了?”危钰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程然诺努力地摇着头,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哭了。

危钰的目光冰冷如水,看她的眼神再无过去的柔情,“你跟她们姐妹俩认识将近十年,你拿到这几张纸这么久,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上面的字那么多,我从来没有翻开后面几页看过。”程然诺觉得心脏几乎都要扭成一团了,她忽然感觉她和危钰之间的隔阂在逐渐扩大,大得就像一座山,而她可能永远也跨越不了。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是她的帮手吗?”程顽面对眼前莫名出现的男人,捂着被扇到灼痛的半边脸颊,怒声问道。

危钰慢慢扭过头来,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陌生女子,迟疑道:“我是她的…”危钰又看向正睁大眼睛望向自己的程然诺,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然诺满眼期待地等待着危钰后面的话,她灼灼的目光却被程顽尽收眼底,程顽狡黠一笑,忽然靠进危钰的怀里,“不管你是她的谁,现在都是我的啦!”

危钰后退一步,漠然地看向程顽,“你认识我?”

“当然啦,你就是我前世今生的恋人嘛!”程顽说罢,一头扎进危钰的怀中。

危钰怔了下,却立刻推开程顽,他回头去瞧,却发现不知何时程然诺已不见了踪影,他正欲离开,程顽却猛地一下哭坐在地,“哎呀,疼死我啦,我估计是要活不成啦!”

危钰收回刚迈出的脚步,他蹲下身看向程顽,淡漠地说:“怎么了?”

“还不是被程然诺那个小贱人给打的,你看,我脸都肿了,她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什么都要跟我抢,我喜欢的人她跟我抢,我喜欢的东西她就藏起来,从小各种欺负我,逼得我只能去国外躲得远远的,你瞧,我的脸…”程顽说着已雨打梨花,娇嗔地哭诉起来。

危钰有些不耐烦地微微蹙眉,“没事,冰敷一下就好了。”

“我这被她扇得下巴都脱臼了,怎么能冰敷一下就了事啊?你不得带我去医院…”程顽边说边止不住呜呜啜泣。

“没脱臼,你哭吧,哭会儿就不疼了。”危钰不太乐意地起身,他冷冷地俯视着程顽,忽然从上往下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一串项链上。

程顽正在边哭边抱怨,危钰却一把扯出被她睡衣挡住的一条银链子,银链上正挂着一个巧夺天工的蝴蝶玉坠,温润细腻极为特别,形为一只正在破茧的蝶,蝴蝶上半部分透绿的翅膀艰难地挣出厚重的茧,而下面一丝一缕的茧仍在困束着,但碧绿翡翠的质地莹润,再加上技艺精湛的雕琢,竟将破茧重生的玉蝶雕得活灵活现,仿佛瞬间就要从危钰的手心腾空而起。

“这个,你从哪儿弄来的?”危钰捏着碧绿如荷的玉坠,疑惑地盯着程顽的脸。

程顽猛地拽回危钰手上的玉坠,重又塞回衣服内,她冷冷地擦了下眼泪,起身佯装整理被程然诺弄得一团乱的房间,“关你屁事,现在程然诺滚了,你也赶紧滚吧。”

“你告诉我,这项链哪来的,我就走。”危钰看着程顽的背影冷声道。

各种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散落了满地,程顽从其中捡起一只红丝绒盒子,她凝视着手中的盒子,问道:“你先说你跟程然诺是什么关系?我再告诉你,这条项链哪来的。”

危钰微微垂眼,“她男朋友。”

程顽的手慢慢收紧,她用力狠狠攥住红丝绒盒子,力气大得指关节都在泛白,但她转头却露出一脸甜美的微笑,一字一字地问:“男、朋、友?”

“原来不是刘闳…”程顽低头轻声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危钰皱眉问。

程顽精美无暇的脸上拂过一丝甜美的笑容,她格外认真的上下打量着危钰,许久方柔声道:“我是说,这条项链,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