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远啦,前面就是栖霞路和芷泉路的交叉口。”程然诺攥紧方向盘,感觉小白车似乎由于方才的连续撞击,车身已开始明显的晃动。

“没多远是多远?具体距离!”电话另一端危钰的声音急促。

“两千米?还是三千米?也可能不到一千米,哎呀,我不知道啦,我对距离不太理解。”程然诺不懂为何此时危钰非要逼她计算距离。

“那你往左手边望过去,大概有多少个路灯杆?”危钰又问。

程然诺大概扫了一眼前方,“嗯,大概十个左右。”

“你现在时速多少?”危钰又问。

“120码。”程然诺忙回答道。

“现在开始减速!”危钰命令道。

“啊?可是减速我就追不上他们啦,灵均还…”程然诺的话尚未落下,危钰却忽然大声重复道:“我叫你减速!”

正沿着芷泉路自南向北一路飞奔的黑色轿车内,副驾驶座上的钟诚双手紧握着车子右上方的把手,惊恐地看着身旁的危钰道:“你,你你为什么让小程减速?”

“因为他们还有11.9秒进入弯道,你抓紧!”危钰说罢,忽然将油门踩到底,钟诚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瞧着仪表盘上已超过两百的车速,钟诚感觉自己就要被急如星火的车子甩出去了。

第九十七章

危钰一双乌黑如点漆的双眸紧紧盯着栖霞路与芷泉路的交叉口,他瞥了眼仪表盘的速度,心里默默进行着精准的倒计时,10,9,8,7…

忽然银色的面包车漂移般从栖霞路甩了出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面包车瞬间被芷泉路上冲出来的危钰恰好击中最脆弱的侧翼,面包车司机措不及防,竟顺着马路边沿侧翻过去。

程然诺按照危钰的吩咐提前进行减速,在危钰的车子撞上面包车之前,程然诺紧急踩下刹车,车子终于“咝”的一声停了下来。

程然诺吓得趴在方向盘上直冒冷汗,她不由得庆幸,方才多亏危钰及时命令她刹车,否则此刻绝对是连环撞车事故。

程然诺跳下车子直奔向倾翻的面包车,却见撞翻面包的黑色车子上竟同时下来危钰和钟诚,“是,是你们撞的?”程然诺张口结舌,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危钰,而钟诚早已被方才的惊魂时刻吓得浑身哆嗦。

危钰并没有理会程然诺,他只是径直走向银色面包车,他拉开车门一把拽出副驾驶座上的黑衣男子和驾驶座上的司机,“钟诚,你看着他们,警察应该马上就到。”

钟诚手持一根长长的铁棍,颤抖着站在路灯下,对着两个被撞得魂飞魄散的男子,结巴道:“不不不不许动。”

“灵均!”程然诺猛地跑过去拉面包车的后门。

“程然诺!”危钰大喝一声,但程然诺已率先跑了过去,她一把拉开后车厢的门,里面男子捡起车内一块掉落的铁板,朝着程然诺头上就是一挥,“就是你个臭娘们撞的我们?”

铁板重重击在程然诺的头上,一瞬间,程然诺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响,她感到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头顶轰然涌出,汩汩的鲜血流过她的脸颊,她似乎隐隐听见危钰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一沉,瞬间坠入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眼前唯有危钰那双急切的眼眸,却也在黑夜中逐渐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幻象,影影绰绰间幻象逐渐清晰起来,原是她前世的恋人李临江。

“我,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程然诺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无力地靠在映碧的茶几一侧,深深地低垂着脑袋,一直盯着自己明黄靴尖上攒出的各式的花样。

李临江猛地一把抓住程然诺的肩膀,他双手用力死死攥住她脆弱的骨骼,“那你当真愿意给齐王做妾?你愿意我日日匍匐在他的脚下,明明得不到你,却还要看着你们琴瑟和鸣吗?”

她猛地甩开李临江的手,发髻上的水晶碎瑛步摇不由跟着漱漱作响,“我不会给齐王做妾,我爹爹也不会同意。”

“那你是要留在这边塞,守着你生父给你定的婚约,当所谓的马贼夫人,嫁给那个害死你亲生父母,害死你全家的那个男人?”李临江的声音冰凉如雪,程然诺心中一沉,她抬头望着烛光里的李临江,他长得那样好看,当真是剑眉星目,翩然如玉。

“不,我也不会嫁给他。”程然诺静静望着李临江那双深如夜色的黑眸,屋内小小的烛光在摇曳,烛芯里那团明亮的光蕊好似一朵玲珑剔透的小花,绽放在他的眼底。

李临江猛地一把将程然诺揽入怀中,他的拥抱那样的紧,他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好似血管中的热血随时会涨爆出来,他恍如用尽全部力气,才将她紧紧抱牢,“然诺,你要明白,齐王不过只想纳你为妾,那个马贼头子说什么遵循你们父亲生前所定婚约,根本就是贪图程将军的权利,望在这边塞继续作威作福。而这世上,唯有我,我一人,才是真心待你。”

“我知道,可是我们逃不出去啊,这边塞到处都是我父亲的将士和他的那些马贼,还有你,你只要离开齐王殿下半步,他就会发现咱们。”程然诺亦紧紧抱住李临江,她的泪一滴滴洒落在他的衣襟之上,点点晶莹似珠。

李临江的嘴角牵起一丝恍惚的笑,他指尖微凉,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不,我有法子。”

程然诺昂头望向他,他依旧俊秀无匹,但朗眉星目间自有一股飞扬洒脱的不羁,他将一小包粉末塞进她手中,“程将军一心希望你能与那个马贼头子早日实现婚约,你明晚回去就告诉程将军,你要去找他,程将军到时定不会阻拦,你只需假意愿与他成亲,将这药下在他的酒里…”

“不行不行,我虽不愿嫁给他,但我也不能杀了他…”程然诺摇着头,银线绣花滚边的裙摆扫过地面,在微弱的烛光下,她紧蹙着眉头。

李临江嘴角微扬,他眼里蕴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双肩,他低头柔柔的在她耳边说:“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做杀人之事,这包是甜梦粉,你只需把它们全部倒入酒中,一滴不剩的让他服下,半个时辰后药就会生效,他将睡上一天一夜,这时间足够咱们逃得远远的。”

年仅十七岁的程然诺有些无知地眨了眨眼睛,她望着星眸似水的李临江,喃喃道:“那,一天一夜后,他会死吗?”

“当然不会,他只会甜甜的做一场美梦而已。”李临江的声音若柔波荡漾,程然诺打开手心,望着那包小小的药末,却又忧虑道:“可我父亲那边呢,还有你呢,你又要如何脱身?”

“明晚你让他喝下药后,你先躲过那群马贼,穿上我为你备好的齐王的衣裳,你与他身高身段相仿,夜里你驾着齐王的马离去,是不会惹人怀疑的。而那晚齐王殿下其实是在程将军府上商谈纳你之事,他与程将军定会起争执,到时我趁机离开,经过城门之时,我只说是找方才出城的齐王,也就是你,就可以了。”李临江一字一句地说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朦朦胧胧,照在脚下澄青的砖地上,光亮乌洁如镜的地面唯有他们二人颀长的黑影。

“可是一天一夜后,我父亲发现我并不是在他那里,那我父亲,马贼,齐王三方都会来追咱们,你和我真的能逃脱吗?”程然诺睁大眼睛望着李临江,她忽觉前方渺茫一片,这样的私奔似乎毫无希望。

“放心吧,我在齐王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近身侍卫,我最了解齐王的性格,若他知道你父亲不愿将你给他做妾,他定会以为是那群马贼同你父亲私藏了你,届时齐王与那群马贼兵戎相见,你父亲只顾斡旋其中,怎会顾得上你我。”

“那齐王会杀了他吗?”程然诺忽觉有些害怕,她垂下眼去,手中紧紧攥着那一小包齑粉,灰白的月色透过洗净的木窗,淡淡得好似桌上那支将熄未熄的烛,轻轻勾勒出俩人浅浅的剪影。

“杀了他又如何?你不是素来最恨马贼吗,他们在这边塞一带烧杀抢掠,干尽了恶事…”李临江的话尚未说完,程然诺就打断道:“不是的,我爹爹说他们其实从不干坏事。”

李临江微怔,他的眉头不觉微微向上扬起,一双深遂的黑眸瞬息万变,好似流淌不定的河水,却又稍纵即逝,有种几乎令人看不清的神情,旋即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好了,你想想看,齐王此次前来边塞视察,才带了几队人马,就算他恼羞成怒,也不可能伤得了那群马贼,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当年王将军手下的死士,又熟知这边塞地貌,就算打不过齐王,也会藏得无影无踪,谁还能伤得了他不成?”

“可我还是觉得…”程然诺的话尚未说完,李临江却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要再说了,你忘了,我们当初的承诺,一把剑一壶酒还有你,我们浪迹天涯,此生相伴。”李临江说着垂下头,轻轻吻在她的唇上,她后面的话湮没在他的吻中,他的舌冰冰的,冷而腻,好似一尾细小的蛇,吞吐着丝丝寒意。

程然诺无可自拔地陷在李临江的吻中,在他粗嘎沉重的鼻息间,夹杂着程然诺略微紊乱而轻浅的喘息…

程然诺似乎隐隐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她挣扎着想从无边的幻象中清醒过来,但可怕的梦魇却像黑色的恶龙般,再次将她吞噬其中。

夜里烛光微微摇动,有些像怪兽闪烁未明的巨睛。

忽然有人推开房门,烛光被门外的冷风一激,其中几支蜡烛的光焰摇了摇,竟是一黯,升起的一缕缕青烟在程然诺的眼前袅袅散开,更显得屋内愈发昏暗。

这次的幻象很是朦胧,没有李临江清晰的脸庞,程然诺似乎远远听到窗外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但听不真切,就好似远山宝塔上的晨钟暮鼓之声,虽是声声入耳,却听得恍如隔世。

她头有些晕,看不太清眼前一幕幕的画面,屋内又暗,眼前更好似被笼上了一层薄纱。

但她却能看见前世里不过十七岁的自己,身着细腻如瓷般青色的衣裙,上面用金线绣出瓣瓣盛开的莲花,她坐在一间陌生而异常洁净的房间内。

“你找我?”男子踏入屋内,他的声音飘忽不定,程然诺看不清他的脸,一切景象恍惚得厉害,好似随时要从幻象中抽离一般。

“嗯,我是来告诉你,我同意了。”她将头埋得很深,不敢去看他的脸,只低声,好似蚊蚋般嘟哝道。

“你当真?”男子忽然往前迈了一步,程然诺吓得往后一退,男子竟也不敢再上前。她始终低着头,手在不停地抠着衣袖上绣的一湖新荷花样。

她垂首只瞧见,面前他墨蓝绸缎的衣摆上似夜空般,绣着青白如月的细密云纹,在晦暗的光线里,看得人有些微微的眩晕,但同她裙裾上的千荷花影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那,那个,我,我当然是说真的,你我自小就有婚约在身,父,父亲也希望你我能尽快…”程然诺的声音涩涩的。

“那你呢,我问你的意思?”男子忽然开口问道。

程然诺不愿抬头去看他,她只侧头盯着他房内的那张梨花木书桌,桌角摆着一件青铜鎏金香炉,炉上雕满峻峭起伏的山峦,期间缀有青龙、朱雀等瑞兽与各类仙人,她只盯着那焚香的青炉,袅袅的香烟缭绕于炉身四周,宛如云雾盘绕海上仙山。她几乎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喃喃道:“我,我自然,也是愿意的,你,你若还记得当日的誓言,你你你就饮了这杯酒吧。”

程然诺端起桌上的一只白玉杯,杯内盛满晶莹的酒水,她微微颤抖着手,将杯子递给对面的男子。

男子接过上好的和阗白玉酒杯,杯壁腻若羊脂,但他修长的手指竟白得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杯壁还是他的肌肤,将酒杯递给他时,他的手轻触她的指尖,他的手凉凉的,但却并不冷,仿佛有种带着水意的轻柔。

“若我饮了这杯酒,从此你我便是夫妻?”他接过酒杯,有些漫不经心,又好似是无意,目光轻轻掠过桌子,那杯酒曾放的位置四周似有些许颗粒的白色齑粉,很是不显眼,但他的视线却在那里微微一顿,他的嘴角恍惚间勾起,似噙着一丝凄冷的笑,却又虚浮得不真切。

“啊?啊,对,你快喝了吧。”程然诺呼吸急促,她不停地抠着手指,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直到他仰头饮尽一整杯的酒,她方颤声道:“哦,还,还有,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信守诺言,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我都是你的妻子,这,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玉坠,我上次摔了你的透雕龙凤纹玉环,就拿这个做信物吧,你见过的,这是我从小到大最珍视的东西,我,我一定不会骗你的。”

他近在咫尺,虽不曾触碰到她,但不知是屋内的熏香,还是他发际衣间的细细幽香,似是一种淡而苦涩的芳冽之气,令人心中不由生出凄切之感。

男子接过她递来的玉坠,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碧绿欲滴的坠子,这是一只精致非凡的玉蝴蝶,蝴蝶上半部分透绿的翅膀艰难地挣出厚重的茧,而下面一丝一缕的茧仍在困束着,碧绿翡翠的质地莹润,加之技艺精湛的雕琢,活灵活现得仿佛随时要破茧重生。

他凝视着掌心内的玉雕蝴蝶,忽觉眼前一片朦胧,好似心灰意冷般,清冷的声音若湖上初升的薄薄雾霭,他轻笑一声,笑得无奈至极,仿佛冬日清冷的辉光,如何明亮却也照不穿冰川冷雪,“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

第九十八章

“然诺,然诺…”

程然诺在一声声的呼喊中,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光线射入她的眼中,她眨了眨眼,方才看清眼前围了一大群的人。

程然诺只觉太阳穴的血管仍在突突直跳,似乎刚从两段模糊的幻象中回到现实,大脑仍有些不大适应。

程然诺伸手想去按太阳穴,一脸急切的危钰却忽然握住她的手,“别动,有纱布。”

程然诺怔怔地望着危钰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眼底似有条条血丝,她忍不住哭喊道:“那个,我是不是毁容了呀?”

“没有,就是你头受了点伤,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多休息就好了。”鄢灵均立在一旁安慰她。

“灵均,你没事吧?那群混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程然诺急切地问,一旁的危钰细心地帮她掖了掖被子。

鄢灵均眼里似乎有泪光浮动,她望着病床上的程然诺微笑道:“我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这都多亏了你跟危钰。”

“哦,那就好,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啊?怎么这么饿啊。”程然诺试图坐起来,危钰扶着她,轻轻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她靠在枕上,只觉在两段幻象中似乎游走了很久。

“你昏过去差不多七八个钟头了,危钰一直守在你旁边呢。”鄢灵均说着从病床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保温饭盒,她将筷子递给程然诺,饭盒内立刻散出扑鼻的香气。

“哦,是吗?”程然诺瞧着身旁的危钰不由微微一笑,他已面露倦色,但注视程然诺的目光依旧温和。

“你刚梦见什么了,梦里一直在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你说什么?”鄢灵均好奇地问道。

程然诺拿筷子加了块宫保鸡丁,大口咀嚼着道:“乱七八糟的,反正就是两段不一样的梦,嗯,大概就是梦见我去害人啦。”

危钰递给程然诺纸巾的手微微一颤,没有说话,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一旁的鄢灵均不由笑道:“就你的胆量还害人,不被人害就不错了。”

程然诺吐了吐舌头,又对一旁的危钰道:“对了,你的车是不是撞得很厉害?”

“是是是是我的车。”病房门推开,钟诚拿着各项收费单据走了进来。

程然诺不由惊异,难怪那天夜里她觉得危钰所驾驶的那辆黑色轿车有些眼生,“你怎么这样啊,开着人家钟大叔的车去撞车,你的车呢?”

危钰轻咳两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苹果递给程然诺,接过苹果时,程然诺见他手背上有微红的伤痕,正要开口去问,坐在椅子上的钟诚却大声抱怨道:“小危危的车被程顽给卖了。”

程然诺听到程顽两个字,方才对危钰那颗热忱的心,忽又冷了下去,她拿着危钰削好的苹果,只觉重若千斤,只装作漫不经心的斜睨向危钰,“程顽干嘛要卖你的车?”

危钰脸色有些异样,他没有接程然诺的话,只答非所问:“你的车有保险吗?”

“啊!”程然诺惊叫一声,“有的,有的,多亏朕机智过人未雨绸缪,我去提车的时候买了全险。”

“这事儿都是因为我,也是为了救我,你们的车才撞成这样,修车的钱就由我来付吧。”鄢灵均微笑着对钟诚道,钟诚乐得赶忙将包内的各项凭据递了过去,程然诺却开口道:“我的就不用了,我的全险,保险公司都会赔,你帮我打电话说下吧。”程然诺说着将手机递给了危钰。

“那麻烦您啦。”钟诚将凭据塞进鄢灵均手中,跟着危钰走了出去。

程然诺见屋内只剩下她和鄢灵均两个人,她方开口问道:“对了,那群混蛋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个律师,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非让他们把牢底坐穿不可。”鄢灵均说着对程然诺挑了挑眉。

程然诺瞧着毫发无损的鄢灵均不由笑了,“那就好,不过,那群人是不是徐筠颐…”程然诺试探着问。

听到这个名字,鄢灵均修长的睫毛微垂,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还在审,刘闳说一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哦。”程然诺虽然很想让鄢灵均回去问一问白夜,却终是没敢说出口。

“别说我啦,你呀,可别再跟危钰闹别扭啦,程顽怎么可能迷得住他呀,你是不知道你被车里那混蛋打昏之后,危钰简直跟疯了一样,一个劲的照死里打他们,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估计危钰都把他们打死了。”鄢灵均笑着递给程然诺一杯水。

程然诺嘴角微勾,扬起一丝浅笑,不由甜甜地问:“真的假的呀?”

“当然是真的啦,不过现在那群混蛋估计也不好受,肯定被关进去后还得挨刘闳的打。”鄢灵均同程然诺都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病房门外的危钰听着电话内保险客服小姐清甜的嗓音,“不好意思,您的保单需自保险购买24小时候后方可生效,由于您车子的事故发生在保单生效前,所以是不予理赔的。”

“好,我知道了。”危钰沉声道,他挂断电话,掏出钱包内的一张□□递给钟诚,“你去把然诺的车给修一下。”

“可可可你这卡里也没剩多少钱了,程顽她把家里钱都花得净光,连那些古董也全全全卖了,要要要是再给然诺修车…”钟诚攥着薄薄的□□,结结巴巴地说。

“就当我上辈子欠程顽的,早还完早和她撇清关系。”危钰冷声道。

“可可可是然诺的车也可以让鄢灵均给…”钟诚急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危钰眼眸微沉,声音却冷若清霜,“不必,我的女人我还养得起。”

他说罢转身推开病房门大步走了进去,屋内程然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即刻望向他,“怎么样,保险公司是不是全部理赔?”

“是。”危钰唇角微蕴笑意。

“你看我说的吧,保险公司肯定得全赔,你就不用瞎操心啦。”程然诺得意洋洋地冲鄢灵均扬了扬眉。

危钰望着程然诺,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雪尚未融化,日光经过白雪的反射,好似迸发出大篷大篷的金粉,程然诺被笼在这万点碎细的金光里,危钰忽觉此刻,她的五官几乎柔美姣好到不可思议。

夜晚正在屋内照镜子的程然诺嘟哝道:“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你看看我的头,你说这拆了纱布会不会留疤啊?”

危钰凝视着她的额角,微微浅笑,“不会。”

程然诺不禁皱眉,“能不能实话实说?”

“那可能会吧。”危钰道。

“喂,你这是咒我呀,万一真留疤了可怎么办啊?”程然诺对着镜子气鼓鼓地说。

危钰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怎么说都不对,他想了想,“那要不一会儿你多吃点,吃多了皮肤长得快,可能就不留疤了。”

程然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什么理论啊,哎呀,烦死了,这马上要去当伴娘了,可怎么办啊?”程然诺不停地掠着头发,“要不然我去剪个齐刘海,一下就盖住了,冬天还暖和,不过我留齐刘海好看吗?”

程然诺正自言自语地对镜整理着头发,病房门却被推开了,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你这该不会是乐极生悲,融资一成功就出车祸了?”

程然诺望着手捧大束纯白无暇,好似水晶般花束的李洵,不由笑道:“所以啊,我得请几天假,公司申请资质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那还用说,你这公司申请下来,好歹也有我的一部分股权在里面,给自己干事业最有劲了。”李洵笑着将绽放出晶莹剔透的花束放置一旁,程然诺瞧着这束洁白恍若水晶,微微下垂若菸斗的花朵,不由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瞬间吓得缩回了手,睁大眼睛望着李洵道:“这是真花?”

“当然了,看病人送花,我也得送出新颖不落俗套啊,这是水晶兰,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漂亮吧?水晶兰可是一种完全不进行光合作用,全株无叶绿素的花朵,而且在暗处会发出白光。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你最怕晚上黑黢黢的病房,一个人的时候害怕,两个人的时候也害怕,所以我专门买了这个花,据说有驱鬼的作用呢,这样有它陪你,晚上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李洵眼里忽漾出一股淡淡的柔情来。

立于一侧的危钰却开口道:“不用,晚上我陪她。”

李洵抬头才发现病床一侧竟站着个高而瘦的冷面男子,他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多瞥了危钰两眼,忽惊讶道:“咦,这不是上次在咖啡厅里,直接把我推到地板上的那位吗?”

程然诺没想到李洵竟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她不由笑着介绍道:“他叫危钰,是我…”

“是她和我的前男友。”程顽人未进门,清甜尖锐的声音先传进屋内。

她摇动腰肢,踩着高跟鞋,去掉墨镜,频频袅袅地走到李洵身旁,一把搂住他的手臂,娇滴滴的拳头一下下轻捶在李洵的胸前,“这儿的消毒水味好大,人家好讨厌的呀。”

程然诺瞧见是程顽,不由低声嘟哝道:“什么玩意,大晚上还戴墨镜,装什么装…”

李洵讪讪地冲程然诺笑着,却悄无声息地推开程顽的手,他对身侧的程顽轻声道:“你成天老跟着我干嘛?”

程顽却不理睬,依旧贴得李洵紧紧的,她双手死死抱住李洵的臂膀,娇嗔地对病床上的程然诺道:“怎么样,我的新男友是不是比这个老古董有意思多了?”

程然诺冷哼一声,完全不想搭理她。一旁的李洵使劲推搡着,但程顽却如牛皮糖般粘他粘得格外紧。始终洞若观火的危钰冷声道:“不是让你跟着钟诚别乱跑,再过十几天,咱们就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怎么不听?”

程顽听见危钰开口,气得暴跳如雷,“你神经病吧你,要不是因为你之前是程然诺的男朋友,我才不稀罕跟你个老古董多说一句话呢,咱俩什么关系啊?能别恶心我了吗,除了你家的钱,就算打死我,我都不想碰你一下,我…”程顽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又好似说漏嘴了什么,她慌忙对正在偷笑的程然诺补充道:“咳咳,不过这个老古董已经被我玩腻了,现在李洵大帅哥是我的啦,怎么样?程然诺,你是不是很吃醋,很伤心啊?”

程然诺强忍着笑,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我特别开心,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可要小心啦,因为李洵大帅哥可有个特别恐怖的前女友,你小心惹火烧身啊。”

程顽锐利的目光如利剑般瞬间刺向李洵,“什么前女友,谁啊?”

“没谁,没谁,那个,我们先走了,然诺你好好休息啊,这都快过春节了,赶紧休息好才能回家过节哈!”李洵拉着程顽就要走。

眼见丝毫没有气到程然诺,程顽倒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但奈何她身材矮小,竟直接被李洵连拖带拽拉了出去。

“这个程顽,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惹着她了,天天跟我作对,只要我身边敢有个公的,也不管什么关系,她就赶紧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好像非得气死我她才甘心,真不知道脑子有什么问题。”程然诺低声喃喃道,但她抬头却瞧见危钰一副陷入沉思的面容,“你,你想什么呢?刚才我看你一直盯着李洵瞧,眼神怪怪的。”

危钰的眉皱成一团,“我好像在前世的记忆里见过他,但好像又不曾见过。”

第九十九章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周遭人的前世我都看过,唯独李洵,倒一直没机会去看过。”程然诺沉思道。

“他刚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危钰忽然黑了脸,他掀开程然诺病床上雪白的被子,猛地一下躺了进去,床本就狭小无比,程然诺一下被挤得无处可躲,她往后一缩,危钰的手却忽然揽住了她。

“只是十多年前在同一个医院住过而已,你干嘛?快起来,这是病房啊,随时会有医生和护士进来的,不能在这里那个。”程然诺拿被子半蒙着脸。

“在这里哪个?”危钰瞧她娇羞无限,脸颊上两片红晕好似芍药初放。程然诺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就是…”危钰听着她的话语,不由心中微动,竟猛地紧紧搂住她吻了下去,程然诺低呼一声,尾音却被危钰的吻所吞没。

“这样睡你会很不舒服的,那边有折叠床,你去睡那个吧。”程然诺有些不舍地说。

但危钰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他像个孩子似的执拗地说:“不。”

程然诺浅浅地笑了,病房内关了灯,医院的走廊里偶有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声,想来应该是换药的护士,这声音对程然诺来说再熟悉不过。

病房内的暖气开得太大,他又搂得程然诺太紧,她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她转了个身面朝他躺着,两人依旧近得紧贴着彼此,她的手指一点点滑过他微露胡渣的下巴,“对了,我还挺好奇,我在路上追那辆面包车的时候,你干嘛要我数路灯杆啊?”

“因为正常路灯杆之间的距离是30到50米之间,虽然栖霞路是城市的主干道之一,但路两边建了很多新型写字楼,晚上所有写字楼的灯光都会打开来进行宣传,市政综合考虑,这条路的灯杆距离应该是40米左右。”

“然后呢?”程然诺将手指顺着危钰的下巴慢慢滑至他微凉的唇上,他忽然一口轻轻咬住她的指尖,她只觉酥酥麻麻的,好似整个人都要醉倒在他的怀里。

“然后你告诉我你的车速在120码左右,那辆面包车就在你的前方,所以时间很容易计算。”危钰说着忍不住又在她的唇上啄了又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