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只说了他们往栖霞路的方向,你怎么刚好能从芷泉路杀出来?”程然诺抬头像猫似的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巴。

“地图在这里。”危钰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将程然诺搂得更紧了。

“可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没到栖霞路上,只说了顺着芳沁街在往西…”程然诺一怔,她望着黑暗中危钰那双明亮的黑眸,忽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口结舌道:“你,你该不会整个城市的地图都会背吧?”

“而且计算了那辆车转弯的时间和撞击角度。”危钰补充道。

程然诺不可思议地眨动着晶亮的双眸,“天,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人吧?”

“过目不忘?哦,那个很简单,早在几千年前古希腊人就发明了一种记忆方法叫做记忆宫殿,几分钟你就能学会过目不忘,别说背地图背字典,没有你背不下来的。”危钰的指尖一点点滑过程然诺的脸庞,借着角落里水晶兰发出的幽幽白光,虽然她看不清他的脸庞,但却能清晰感觉到他那炽热如火的眼神。

“你怎么什么都懂?”程然诺在他的怀里咯咯直笑,危钰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也不是什么都懂,虽然有些会没有经验,但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应该能很快如鱼得水”黑暗中危钰的手慢慢探入程然诺的病号服内,他的指尖一点点游走在程然诺滚烫的肌肤上。

“别闹,这是在医院。”程然诺抬手想要推开他,他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眼里发出一种幽幽的光芒,明明那样的乌黑深沉,却眩目得如同淬闪寒光的利刃,一点点直看进程然诺的心里去。

“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他的呼吸粗嘎而沉重,一点点吹在程然诺的耳畔,有种奇异的微痒,好似痒在心脏上,如何挠也挠不到。

他轻轻啃着她的耳垂,牙齿一点点轻柔地刮过她的肌肤,程然诺大口地喘息着,她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竟忽然有些晕眩,曾经医院是她这一生最痛恨的地方,她只要一踏入病房楼,一闻到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就浑身毛骨悚然,好似曾经住在精神病房的全部记忆瞬间就喷涌而出。而此刻她感受着危钰微带细茧的手,轻触在她滑腻如脂的肌肤上,她的唇同他激烈而沉默地纠缠着。

这一瞬,程然诺觉得医院或许将成为她这一生最美好记忆的地方。

次日清晨,程然诺感觉身后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顶着自己,她扭过头却瞧见危钰正呼吸均匀,他鼻息间有极轻微的鼾声,“哼,睡得这么死,还说什么天天晚上睡不着,整夜整夜被前世的梦魇缠住。”程然诺皱了皱鼻子,就如此近距离地盯着危钰瞧,若论容貌,在程然诺所认识的人里,危钰不及白夜的光芒璀璨,也比不得李洵的丰采俊美,但他身上自有一种清冷逼人,好似残雪弯月,竟看得程然诺一时呆住。

冬日的晨光透过雪白的纱帘,照在危钰的脸上,照得他的肌肤犹如瓷片般光滑,程然诺忍不住伸手触了触他乌黑浓密的睫毛,“天啊,一个大男人怎么眼睫毛这么长。”程然诺不由轻声称叹道,但危钰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碰他,他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微微颤动了几下,程然诺慌忙捂住嘴巴,生怕会一不小心吵醒他。

“1304床,你的病房门怎么拉着窗帘,还上了锁,赶紧开开,一会儿过去给你打消炎针。”床头的呼叫器忽然传来护士站的声音,程然诺惊得赶忙一脚将危钰踹下床去。

危钰从地上爬起来,不禁皱眉道:“你干嘛?”

“快穿上衣服,一会儿护士要过来打针呢!”程然诺来不及理会他,赶忙胡乱扣好病号服的扣子。

待护士来为程然诺打针时,危钰已经为程然诺买好早饭,他一口口喂着程然诺,旁边的护士颇有些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可真好,这么早就过来了,还带了这么丰盛的早饭。”

“呵呵,是啊。”程然诺不由尴尬地笑了,听这个护士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昨晚危钰留宿之事。

为程然诺扎过针,走到门口时护士却忽然回头道:“对了,你的床有没什么问题,用不用换一个?”

程然诺咀嚼着危钰送入口中的生煎包,不由疑惑道:“这床好好的,干嘛要换?”

“哦,我昨晚在门口的护士站值班,不小心睡着了,好像听你这屋的床老是执拗执拗的响,是不是哪里的螺丝松了?”

程然诺一口小米粥险些喷出来,“咳咳,不用,没事,反正没几天我就出院了。”身旁的危钰想笑却憋着没有笑出来,程然诺气得朝他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别笑啦,还不是你害得。”

白天程然诺躺在病床上无聊地打着消炎针,她瞧着病房内摆满的大束鲜花,各种不同的香气混杂其中,直闻得程然诺有些头晕。

她瞧着一旁的危钰在翻外套口袋,不由好奇地问:“找什么呢,我看你一直翻来翻去的。”

“一个玉坠,我昨晚睡得很沉,也没有被前世的梦魇所困,我还以为一直带在身上。”危钰又来回翻了几次口袋,仍旧一无所获。

“什么玉坠啊,居然有安神的功效?”程然诺百无聊赖地问。

“没什么,就是别人前些日子送的。”危钰沉声道。

程然诺没再追问,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平日里危钰做任何事情都会告诉她,他在她面前是极少用别人这两个字含糊带过,她想,或者这个别人正是程顽。

程然诺默默望着窗外沉默不言,她有些疑惑,难道前世的记忆真的能羁绊今生吗,若程顽并非是危钰苦苦寻觅的那个前世女子,而自己又与那个叫李临江的陌生男子,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不会还在回味昨晚吧?”

程然诺一惊,不知何时危钰竟已凑到自己面前,程然诺的脸噌一下就红了起来,她真是无语了,明明之前稍微一靠近自己就羞得耳根通红的危钰,不过经历昨晚短短一夜,竟能说出如此的话来。

“不过没关系,昨晚没那个坠子也睡得很香,可见是你的功效,以后看样子每晚都得…”危钰的话尚未说完,程然诺就将病床上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哎呀,别说啦,闭嘴,烦死人啦!”

两人正嬉戏打闹之时,病房门却被推开了,“然诺?”门口本笑容满面的刘闳,看到屋内危钰的一刻,嘴角不由沉了下去。

“你来啦?快进来吧。”程然诺招呼刘闳道。

危钰冷厉的目光扫过刘闳,他忽然俯身轻轻吻了下程然诺的脸颊,颇有些示威地说:“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程然诺被危钰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尴尬,她只讪讪地笑着点了点头。

刘闳谨慎地望着危钰离开的背影,他放下手中硕大而艳丽的黄色康乃馨,只轻声道:“你怎么又跟他在一块了?我不是跟你说危钰他…”

“好了,你没证据就别在我面前总说他这样他那样,不然我真生气了。”程然诺加重了语气,刘闳便不再继续言语,他只环顾病房内各色花束,轻笑着岔开话题道:“程雨寒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程然诺诧异。

刘闳扬起下巴,朝桌角的一束桔梗花指了下,“那是她送的吧,每次去薄清易的办公室都能看见,我见她家里也总摆着最新鲜的桔梗花。”

程然诺微笑着点了点头,“嗯,上午雨寒姐来过了,这花真好看,跟雨寒姐的人一样,让人看着就觉得特别温柔。”

“嗯,桔梗花的花语也像她的人,真诚不变的爱,不过我经常觉得这个花语的翻译不太到位,应该叫绝不容背叛的爱,可能更贴切一点。”刘闳笑道。

程然诺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居然还懂花语?”

刘闳不以为然,“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许杞家开的有花店,她经常研究花语,所以自然学会不少。”

“那你呢,你送的这一大束黄色康乃馨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叫我阿姨吧?”程然诺问道。

刘闳眼眸微垂,只轻声说:“长久的友情。”

程然诺不由大声笑道:“这个我喜欢。”

刘闳无奈地笑了,他瞥了一眼角落,却发现阴暗处竟放着一盆清澈透明,如梦般剔透的花朵,“那个是水晶兰吗?很少见的,谁送的?”

“哦,是一个帮我开发网站的朋友送的,你认识这花啊?好神奇的,晚上的时候会发光呢。”

刘闳眉头微皱,“虽然不多见,但一般没人给病人送这个花。”

程然诺不由嗤笑道:“这花怎么啦?”

第一百章

“这种兰花又叫梦兰花或者幽灵花,只能生长在阴暗潮冷的地方,不太容易养活,一旦死去就变成纯黑色,你看它的姿态是不是有点像幽灵,它的养分全从腐烂植物中获得,所以它的花语是…”刘闳顿了下,又笑道:“算了,其实大多数人买花都不看花语,只要好看就行,像这么透白的水晶兰,这个季节在咱们这里确实不多见。”

程然诺本想继续追问水晶兰的花语,危钰却走了进来,她为程然诺倒了杯热水,依靠在窗边,冷冷地望向刘闳。

刘闳见危钰在,也不好继续说话,只微笑着对程然诺道:“来了半天,倒忘了跟你说重要事情了。”

“是查出那群混蛋是谁指使的了吗?”程然诺急忙直起身子问道。

“没有,嘴太硬死活不肯交代,估计对方给的钱不会少,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派了人24小时保护鄢灵均。”刘闳斜瞥了危钰一眼,目光冷凝。

“那你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程然诺隐隐感觉到刘闳和危钰之间不太友好的气息,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

“是关于你啊。”刘闳凝视着程然诺微微一笑。

程然诺有些不知所云,刘闳继续道:“那天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就闻到你身上一股的酒气,把你拉回医院包扎伤口的时候,医生抽血显示你是酒驾。”

“咳咳咳,那,那个啥…”程然诺不由低头扶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酒驾应该会被吊销驾照,还要罚款,可能还得锒铛入狱吧,她用手掩面,使劲朝危钰使眼色,但危钰却未曾看她,只继续如豹子盯猎物般仇视着对面的刘闳。

“虽然事故现场危钰声称,黑色轿车是由钟诚驾驶,但交警部门一直怀疑你是酒后驾车,不过我们调取部分路段的监控后,发现幸好当晚开车的一直都是危钰。”刘闳对程然诺灿笑道。

程然诺一怔,忽然想到在发现鄢灵均被绑架之前,她当时找了个代驾,漆黑的夜里那个代驾好像看起来眉目之间是有几分像危钰。

“呵呵呵,还真是个好消息啊。”程然诺不由庆幸地抹了把额上涔涔的冷汗。

将刘闳送出门后,程然诺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她望着危钰激动地说:“你说说,我这是走了啥狗屎运,怎么刚好调取的录像都是代驾的录像,刚好后来跑的路段都没有监控,刚好你那天开车来的时候还叫上了钟诚…”

程然诺瞧着危钰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她恍然好似明白了什么,她瞪目结舌道:“该不会你故意走没有监控的路段,还故意带上钟诚的吧?”

危钰的唇畔掠过一丝浅笑,“早猜到你开车会出问题,只是带上他以防万一。”

程然诺颇有些钦佩地望着危钰,“看来以后我这半仙的称号得送给你了。”

危钰眼眸温柔,“把你自己送给我就够了。”

他说罢在程然诺的唇上轻吻,程然诺朝门口瞥了一眼,还好外面没有人,她不由轻捶在他胸前,“干嘛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程然诺话音未落,危钰又在她唇上吻了下。

程然诺是又气又好笑,“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但危钰不依不饶,竟捧着她的脸吻了又吻。

终于捱到出院的日子,程然诺同危钰回到他的住处,“欢迎回家。”危钰打开门请程然诺进屋。

程然诺瞅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由好奇道:“爷爷呢?”

“钟诚陪他回去过圣诞节了。”危钰将怀中所抱的水晶兰放置于角落里。

“啊?我还没来及跟他告别呢。”程然诺不由撅嘴道。

危钰笑了,“估计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就他和钟诚在国外过节,会不会很孤单啊?”程然诺有些担心。

危钰却满不在意,“他说在这里快憋死了,我们不让他喝酒开party,他回去后有个比你年龄还小的女朋友陪着,乐不思蜀呢。”

“啊,比我年龄还小?那我要叫那小女孩奶奶吗?”程然诺不由低声嘟哝道。

危钰却笑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乌发,“怎么,还没嫁过来就想得这么长远了?”

“讨厌,别动我头发,好几天都没洗了,这头油都能挤出来炒菜了。”程然诺推开他的手,瞧着自己的头发都有些厌恶。

“那我帮你洗洗。”

程然诺被危钰的话吓了一跳,她赶忙指了指额上的纱布,“不行,医生不是说了,最近不能洗头的,平常就算洗澡洗脸都得小心,不能碰到伤口。”

“没事,我帮你洗,不会碰到你的伤口。”危钰说着进了卫生间。

程然诺不由疑惑地瞧着他忙前忙后,不一会儿功夫就从卫生间端出一盆灰黑色的温水来,“你枕着我的腿。”

程然诺舒服地枕在危钰的双腿上:“你个处女座不是有洁癖吗?我头发这么脏,你不嫌弃?”

危钰的手指慢慢穿过她的发丝,他的声音很轻,“不嫌弃。”

程然诺心中不由一暖,却又想到那盆乌黑的水来,不由好奇道:“你给我洗头的那是什么水啊?黑不溜秋的。”

“是淘米水加了猪苓。”

程然诺一惊,险些就要坐起来,但危钰却按住她,“别乱动。”

程然诺感受着乌黑的温水顺着他的手指一点点穿过发丝,不由恶心道:“那是猪身上的哪个部位?洗完会不会有一股猪屎味啊?”

危钰笑了,“猪苓是一种中药,不像洗发剂有刺激性,但能洗得很干净,而且很香。”

听危钰这么说,程然诺不由抽了抽鼻子,果然发丝间隐隐飘来一股浓郁的清香之气,他一点点轻轻为她揉洗着头发,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但水温总是恰到好处,他的动作很轻柔,舒服得程然诺几乎要昏睡过去。

洗过头后程然诺在暖气边烘头发,危钰拿来一把犀角梳帮她梳理,程然诺抚摸着自己微湿的发丝,“好光啊,简直比护发素还好用,对了,你平常也用那个猪什么洗头吗?”

“偶尔。”危钰的手很轻,梳子细密的梳齿缓缓穿过程然诺漆黑如云的秀发,他小心翼翼的,就好像对待自己的珍宝。

“嗯,这个东西吧虽然好使,就是怪麻烦的,但闻起来还是香香的,不过,跟你身上的香味不太像。”程然诺嗅着发丝上淡雅如兰的香气。

危钰持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滑过她浓密的长发,“我已经很久不焚香了,你现在还能闻到?”

“焚香?哦,你是说你屋里那个香炉啊,那个气味闻起来有点苦苦的,又有点像薄荷。”程然诺想了下,继续说:“那个味道其实挺好闻的,不过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你也不喜欢?”危钰沉声问。

“不是,我是觉得那个香味虽然很好闻,但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让人有点伤感,不好。”程然诺回忆着危钰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嗅在鼻翼里,仿若有种繁华落尽,庭院深深,雨打梧桐的清冷萧瑟之感。她不喜欢这样的危钰,好似万年不变的疏冷孤寂,她想要陪在他身边,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令他乌黑的眸子时刻绽放出笑意。

“等下,你刚说我也不喜欢?什么也?还有谁不喜欢?”程然诺忽然回头盯着危钰质问道。

危钰放下手中的犀角梳子,“程顽,她说她不喜欢,感觉像发了霉的味道,而且男的身上有香味,她说,很,很娘。”

听到危钰提起程顽的名字,虽明知他们二人之间不曾发生过什么,但程然诺仍有些不乐意,“她懂个屁,焚香是咱们中国的文化传统,古代多少文人雅士吃不起饭也要焚香。”

危钰默然良久,忽语意凄凉地说:“前世她最喜这气味,这一生反倒不喜了,可见她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程然诺心中酸涩,她靠在危钰肩膀上,柔声道:“肯定不一样,没了记忆,就算长得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我只恨现在才懂珍惜眼前人。”危钰扭过头轻轻吻在程然诺的颊上,恰好一缕发丝落下,程然诺不由嘻嘻笑道:“现在明白还不晚,对了,你陪我去剪个刘海吧,我想换个齐刘海,总不能露着个伤疤去当伴娘吧。”

危钰轻掠过她的发丝,他盯着她的脸来回端详,“我给你剪吧?”

“虽说齐刘海没什么技术含量,可你行吗?要是把我的刘海剪成狗啃的一样,我可真会打死你的。”程然诺笑着威胁道。

危钰让她坐好,他从阳台上取来晾衣服的夹子,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颗珠子黏在夹子上。

“哎哎哎,你到底会不会啊,一个破夹子和塑料珠怎么剪头发啊?”

危钰将直夹子递到她面前,“你看这颗珠子里面是不是有个气泡?”

程然诺瞧见塑料珠内确实有颗来回滚动的气泡,她点了点头,危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这个珠子黏在夹子上,如果夹子不是水平的,塑料珠里面的气泡就会上下浮动,如果气泡不动,就说明它下面的夹子是一条水平直线,沿着这个剪肯定不会错。”

程然诺听危钰说得振振有词,似乎有几分道理,她只得勉强点头同意。

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程然诺隔着厚厚的发丝,隐约瞧着危钰手中的剪刀在自己的发丝上来回游走,他剪得很慢,也很小心,不时就要端详一下她的脸庞,程然诺忽觉这样如梦似幻的生活如此美好,她不必时刻躲着危钰的眼神,生怕会偷窥到他的前世。好似就连那个时刻令程然诺提心吊胆的未知杀手,也逐渐淡出了她的生活,她只需这样每天躺在危钰的怀里,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程然诺躺在危钰的怀中,不由朝空中激动得蹬了两下腿。

危钰浓眉轻挑,嘴角微蕴笑意:“你什么时候开始读诗词了?”

“嘿嘿,多亏了白夜的电视剧呗,最近天天看他的古装剧,真是帅爆了,你知道吗,后天雨寒姐结婚,白夜也会去呢,到时候你帮我多拍几张跟他的合影。”程然诺边说边笑嘻嘻地啃着薯片。

危钰冷冷地瞥了一眼客厅内的电视机,程然诺不断央求要购买电视,说是可以每晚躺在他怀里看电视,谁料买了回来,程然诺却没完没了地看白夜的古装剧。

此时屏幕上恰好闪过白夜,但见他手持一柄水墨绘山水的折扇,大半面容虽被扇子遮去,但一双波光盈盈的双眸,隔着屏幕都令人只觉俊秀得天地难容。

“哎哎哎,我跟你说,雨寒姐结婚那天你看看他本人,比电视里还帅呢,跟我们家灵均真是天生一对啊。”程然诺话音刚落,危钰却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程然诺见危钰脸色阴沉,知他又是吃醋了,她不由笑着像猫咪似的蹭在他身上,“不过呀,白夜再怎么帅都是明星,我这最爱的吧,还是你啦。”程然诺说着,修长的手指顺着危钰的大腿轻轻来回抚摸。

危钰一时被她摸得胸中涌起无尽心潮,好似春风乍起般,吹动无限涟漪。

第一百零一章

他正要伸手去搂程然诺,她却一闪,巧妙地躲开了,“去,拿点酒来,睡前助助兴。”

“你这伤口不能喝酒吧?”危钰凝视着她,只觉整个人都好似要融进她眼中。

程然诺撩起危钰为她修剪的齐刘海,“没事,你看都已经结痂了,再说你的床那么硬,睡得我腰疼,不喝点酒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那明天咱们去买张新床,今晚睡你的屋子。”危钰微睐双眸,眼神似有迷离之感。

程然诺想到自己y房间内的那张小小单人床,觉得两人挤在一起甚是刺激,不由笑着推了推他,“哎呀,烦死人啦,快去拿点酒来。”

危钰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下,方起身离开,程然诺坐在沙发上喊道:“你找找,最好是葡萄酒。”

程然诺见危钰走开,刚忙打开电视机,“哼,你不让我看,我偏看,演到哪儿来着啦。”

程然诺刚一打开电视,却瞧见剧情正好发展到白夜同徐筠颐的床戏,虽然这部古装戏尺度并不大,但程然诺瞧着他们两人在床上相拥不断热吻,程然诺就气不打一处,她嗒的一下关了电视机,“我呸呀,真是恶心死了,这床戏肯定是徐筠颐要求加的。”程然诺气得怒不可遏,她拿起手机正想给鄢灵均打电话,忽然又想,万一鄢灵均根本就没看到这一幕,现在打过去岂不是挑拨离间,“哎呀,算了算了,演电视而已,白夜肯定不会假戏真做的,我瞎操个什么闲心。”

“没有红酒,不过这个流球蜜酒,你应该会喜欢。”

“这酒听起来好甜啊。”程然诺扭头对危钰道。

危钰朝自己惯用的那只和阗白玉酒杯内倒了满满一杯,他先浅啜了一口,方递给程然诺,程然诺伸手去接,但她还未碰到酒杯,危钰却故意收回手,忽然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

程然诺闭上眼睛,只觉他唇上的酒水清甜如蜜,齿间似带芬冽的香气。

危钰微眯眼睛,他凝视着程然诺微红的脸庞,“你酒像不像你身上的味道?”

“烦死了,给我也倒一杯。”程然诺红着脸舔了舔唇,似觉唇上仍有阵阵蜜酒般清淡的香气。

危钰将那只还剩大半杯酒的和阗白玉杯递给她,程然诺一愣,不由歪着脑袋笑道:“我怎么记得某个处女座说过,就算渴死也不跟别人共用一个杯子啊?”

“你不是别人。”危钰唇畔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浅笑。

程然诺瞧着那只腻若羊脂的白玉杯,酒水摇曳在其中,当真如纯白花瓣般清透,她只觉心中似有万千烟花在绽放,不由斜睨着危钰奸笑道:“来吧,待朕饮了此杯,今夜便好好宠幸爱妃一番。”

程然诺伸手去接酒杯,当她的手触碰到危钰微凉的指尖时,电光火石之间,程然诺只觉伤口下似有一根青筋猛跳,血脉仿佛瞬间涌上心头。

曾经的幻象如卷轴般,骤然在程然诺的面前铺开。

“若我饮了这杯酒,从此你我便是夫妻?”他的嘴角恍惚间微微勾起,似噙着一丝凄冷的笑,却又虚浮得不真切。

月光透过木窗的缝隙照了进来,那张曾经无数次辗转在程然诺记忆里,模糊不清,甚至影影绰绰的面庞,却霎时被月光勾勒出清晰的容颜。

他那张冷峻若斧斫刀刻的脸庞上,一双千尺寒潭般的黑眸,澄净而清冷,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他黑若点漆的眼睛却像被月色笼上了一层薄纱,他忽然凄冷一笑,声音再熟悉不过,“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

“啪”一声,上好的和阗白玉酒杯瞬间从程然诺的手中滑落,地上霎时溅起片片薄如蝉翼的杯片,“然诺?”危钰有些惊异地盯着她。

程然诺的手仍在微微颤抖,她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危钰,好似在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