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杞发出爽朗的笑声,“我算是看明白了,刘闳这辈子都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了,不过我这么漂亮这么优秀,肯定能找个比他好一万倍的!”许杞随即望了望门口的危钰,他站在玻璃门外,不时担心地望向程然诺的方向,“他呢,是值得你奋不顾身的那个人吗?”

程然诺的嘴角勾起一丝幸福的微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里程然诺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危钰坐起来问她,她只摇头道:“没事,可能白天睡多了,不困,要不然你给我倒点水吧,我渴了。”

危钰二话不说,翻身起床为程然诺倒水,但他拎了下暖水瓶,水壶内竟是空的。

“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打点热水。”危钰俯身在程然诺的发丝上轻轻一吻,程然诺依偎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危钰刚一出去,病房门就被推开了,程然诺望向门口处颀长的黑影,浅笑道:“不会是忘拿暖瓶了吧?”

对方没有说话,脚步落在地上如踩在棉花上一般悄无声息,程然诺伸出手胡乱朝前摸着,“危钰?危钰,是你吗?”

程然诺感觉对方近在咫尺,她想要去摸危钰,但对方却突然往后一退,程然诺身子前倾,一下扑了个空,径直从病床上摔了下来,她胡乱伸手朝病床旁的桌子上摸索着,一盘苹果在她的试探中滚落在地板上,“危钰?你在哪儿?我看不见,我好怕,你快过来!”

对方脚步一滞,果然扶起坐在地上的她,程然诺摸到他的手,终于安心地笑道:“好黑啊,我什么也看不见,你可千万别离我太远了。”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扶起程然诺朝病房外走去,程然诺在他的搀扶下,一路清浅地笑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该不会是要给我惊喜吧?”

他搂紧程然诺,似乎是上了电梯,程然诺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程然诺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咱们去哪儿啊?我好怕。”

他伸出手轻轻在程然诺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放心,程然诺不再多言语,只跟着他摸索着出了电梯,在昏暗的夜色里,他打开一扇沉重的铁门,门外冷风瞬间呼啸而来。

程然诺没有去掠刮乱的发丝,只继续紧拉着他的手臂,一手在空中胡乱摸着,“哦,我知道啦,你是想带我溜出去玩?小心被护士知道了,又要挨骂呢。”程然诺嘻嘻地笑着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

外面的风刮得很大,他一直牵着程然诺的手不断往前走,似乎有一处极高的台阶,他抬起程然诺的手,要她上去,但程然诺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她挥手示意他靠近。

他将耳朵凑近程然诺的唇边,却听程然诺口中吐出温热的气息,“今晚的月亮和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亮。”

对方一惊,但只觉腹部一阵冰冷的刺痛,他低头去看,程然诺手中竟握着一把水果刀,而刀的利刃竟已插入了他的腹中。

“来人啊,救命啊!”程然诺精准地直奔向那扇大铁门,她穿过铁门,猛地一个反锁,径直对着黑暗的楼道里疯狂大喊救命。

铁门外传来男子虚弱而愤怒的声音,“程然诺,你不是瞎了吗?”

程然诺挡在门口,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可我今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程然诺想到方才在病房内,危钰出去了,室内关着门很是昏暗,当一个又高又瘦的黑影走进来时,她虽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她却能嗅得出他身上没有危钰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

待他走近之时,程然诺吓得一个踉跄从床上摔了下来,门外走廊上晕黄的灯光透过病房门玻璃射进来,那样近的距离,她分明能看清他的五官轮廓,竟是李洵。

她一时吓到了极点,她怕李洵手里有武器,她不敢发出声,只得佯装仍旧看不见,她故意装作摸黑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水果盘,悄然将那柄落在地板上的水果刀塞进病号服宽大的口袋内。

“程然诺,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李洵在铁门外挣扎着试图不断踹门,但腹部却不断有鲜血汩汩地涌出,他逐渐没了力气,鲜血顺着水果刀从腹中不断往外流,他捂着肚子靠在铁门外,从咬牙切齿的怒骂逐渐变成低低的□□。

“喂喂喂,你不会死了吧?来人啊,救命啊!”程然诺继续大声喊叫着,她又担心外面的李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然诺听外面始终没有人回应,她尝试着想要打开铁门,却听身后传来危钰的喊声,“然诺!”

“怎么办,我刚捅了李洵一刀,不知道他会不会死!”程然诺吓得浑身都在不断颤抖,危钰一把紧紧拥抱住她,不断安慰道:“没事,没事。”

危钰身后涌出一大群的保安,成群的安保人员打开铁门,将躺在血泊中的李洵抬了出来。

程然诺的唇在不停的颤抖,危钰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却能感觉到掌心下她微微抖动的睫毛,“他,他把我骗到顶楼,想让我跳下去,我,我实在太怕了,才…”程然诺的声音不断哆嗦着。

危钰紧紧拥着她,“没事,他还活着,你也是学法律的,怎么忘了你这属于正当防卫?没关系的,不用怕!”

程然诺依偎在危钰的怀中,手一直在抖,她紧紧攥住危钰的衣袖,这才觉得有几分的安全。之前在李洵的身旁,她都没有这样的害怕,她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水果刀,没有半点留情地刺进了李洵的腹中,可当见到危钰的一刻,程然诺那一瞬间的孤勇都消失了,只有危钰,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方明白自己是可以脆弱,可以无助的,因为他始终都会护着自己。

“可,可是我看不见了。”程然诺轻声喃喃道。

敞开的铁门灌进寒冷的夜风,危钰立于走廊内,他望着她明亮的双眸,不由微微蹙眉,“连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不是,是我看不见别人的前世了,我刚试过去看李洵的前世,我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他的脸,他的眼,我什么也看不到。”程然诺有些惶恐。

危钰却将她轻轻拉进怀中,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或许这一生注定我该找不到她,不过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程然诺眨了眨眼睛,她望着昏暗中危钰漆黑不见底的眼眸,轻声道:“找不到她,真的没关系吗?”

危钰微微一笑,在程然诺的额上轻轻一吻,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

出院的那天,鄢灵均穿了条青色的衣裙来送程然诺,危钰在一旁为程然诺收拾行李,程然诺坐在床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她将手机一会儿放近眼前,一会儿又拿开,“烦死了,明明眼睛都已经好了,还是看不太清。”

鄢灵均坐在一旁笑道:“医生都说了,这是个慢过程,需要长时间的恢复,你以后得多保护眼镜,少看手机和电脑才行。”

程然诺歪着脑袋,郁闷道:“呵呵,我一个搞互联网加的超级美女企业家,居然让我少看手机和电脑?”

“所以啊,你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多花些心思在下半年的婚礼上,少看点屏幕。”鄢灵均眯着眼睛笑道。

“哎,没办法了,美女总裁我这段时间只好少忙工作,多陪陪我的未婚夫啦。”程然诺说着朝危钰挤眉弄眼地笑了,危钰听到她如此称呼自己,不由也笑了。

“也好,李洵现在已经被抓了,你也不用担心了,可以跟危钰出去好好放松几天。”

“那你呢?”程然诺望向鄢灵均,她却微微低下了头,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我能怎么办,我跟白夜已经不可能了,工作也完了…”

“要不然你转到幕后吧?你可以换个英文名字,反正你也有国外留学的背景,做r肯定没问题的,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你的法律知识肯定能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程然诺握着鄢灵均的手,滔滔不绝地讲道。

鄢灵均却笑着拒绝她,“以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我想回老家去陪陪我妈,你知道的,我们家乡城市虽小,但很宁静。工作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给自己放过假,这次我是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那你还会回来吗?”程然诺怔怔地望着鄢灵均。

鄢灵均无奈地笑了,“不知道,至少目前我是真的不知道。”

“可,可是南烛走了,雨寒姐走了,程顽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就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吗?”程然诺紧紧攥住鄢灵均的手不肯放开。

鄢灵均轻轻抚摸了下程然诺的发丝,“说什么呢,不是还有危钰陪着你吗?况且你现在都是霸道美女总裁了,难道还怕孤单吗?”

“那不一样,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却一个个都要离开…”程然诺满眼不舍地望着鄢灵均,过去她不愿凝视别人的双眸,而此刻,程然诺已失去能看到旁人前世幻象的能力,终于第一次正视鄢灵均的星眸时,她才发觉鄢灵均的眉眼依旧那样美,可惜美中却有一种淡然的凄凉。

“世上本无不散的筵席,况且正是因为有人来有人去,这座城市才如此有魅力。”鄢灵均嘴角微微上扬,依稀可见当初的媚然光芒。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不怕水了?”危钰走过来,微笑着凝视依靠着船栏的程然诺。

忘念河上的清风阵阵拂过水面,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水面如鱼鳞般闪烁出明亮的波光。程然诺倚在栏杆上,她轻轻掠了下被河风吹乱的发丝,望着近在身侧的危钰,“你不也一样,你以前恐高,但去顶楼找我的时候一点也不怕。”

“有你在,这世上好像没什么可怕的,看什么都觉得很美。”危钰轻轻拥住程然诺。

程然诺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可不能看任何事物都觉得美,比如看别的女生的时候就要觉得都很丑!”

危钰笑着揽过她的腰肢,他低头想要去吻她,程然诺却扭过头避开,危钰疑惑地问:“怎么了?”

程然诺低下头咬着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个,我,就是不知道,戴了眼镜会不会影响…”

危钰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他柔声道:“那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罢他轻轻吻在她的唇上,春日阳光和煦,清风微凉,他唇上那种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令她几乎恍惚。

程然诺同危钰下了船,她昂头望着对面高耸巍峨的山峰,不由撅嘴道:“天啊,这山也太高了,爬上去都得累死。”

“多走点路对你身体好,养好了身体才能赶紧要孩子。”危钰搂过程然诺的肩。

程然诺白了他一眼,“哎哎哎,不要胡说八道啊,我的事业才刚刚风生水起,这结婚已经很浪费时间了,我可不能这么快生孩子。”

“没事,我可以抽空帮你经营网站,你负责多生几胎。”危钰走在前面向程然诺伸出手,程然诺却故意逞强不仅不去握他的手,反而快步跑到他前方,俯视着他道:“你吗?一个冥顽不灵的古玩专家去做互联网?算了,我的公司还想上市呢,还是不劳烦小危危您了。”

听到程然诺又喊自己小危危,危钰三步跨做两步,径直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使劲挠她,程然诺速来最是怕痒,被他挠得笑到死去活来,只得不住地求情。

两人一路嬉戏打闹,沿着山间小路拾阶而上,山路两旁立着参差不齐但却挺拔苍翠的大树,满眼望去皆是郁郁葱葱,在绿树环抱,花草簇拥之中,程然诺却毫无遨游仙境之感,只大口喘着粗气,累得赖在路边的石头上再不肯挪动。

“你再这样偷懒,咱们天黑也到不了。”危钰伸手去拉程然诺,但她偏不肯将手交给他,只昂头坐在原处耍赖。

危钰一时无奈,只得长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上来吧。”

程然诺望着他宽大的后背,不由笑道:“呦,老古董要背我啊?行不行啊?”

“虽然你很重,但古董都是经过千年的历练,很结实,放心上来吧,不会散架的。”危钰说着拍了拍后背。

程然诺很是开心,一下子跳起来扑了过去,危钰脚步踉跄两下,竟背着她稳稳地站了起来,程然诺安心地趴在他的背上,只觉他沿着山路蜿蜒的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虽有些轻微的颠簸,但他的后背却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她趴在危钰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脏,一下下有力地跳动着。

“你说蝴蝶玉坠是你这辈子的生身父亲在这个山顶的寺庙弄到的?”程然诺趴在他的背上问,她远远望见在山顶孤峰之上,翠竹绿树环抱之中似有座寺庙,隐隐可见庙内闪闪发光的塔尖。

“是,因为从小就有前世的记忆,虽然至今都记不起她的容貌和声音,但我记得她说她所佩戴的蝴蝶玉坠的石材来自于她母亲家乡一座寺庙禅房的后山,我去查过,故寻县只有这一座寺庙,所以十四年前就特地来了一趟,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这座庙。”危钰的声音从他的胸腔内传来,隔着骨骼,程然诺趴在他背上听起来有种奇异之感。

“可惜你刚一拿到,就被我害得掉进了河里,现在又被我落在了古墓里…”程然诺趴在危钰的背上有些沮丧,只得不断用手指在他的背上画圈圈。

“算了,可能就像你说的,我与她今生无缘,我也想明白了,既然遇不见就遇不见吧,今生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更重要,只怕若再有来世,也不知你我能否在一起。”危钰的声音低低的。

程然诺闭上眼睛,趴在他的背上,“不管什么前世,什么来世,最重要的是今生,这辈子我们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危钰笑了,他脚下似乎也更有力了,竟连着往前又大跨了几步。程然诺昂头望着不远处山顶的寺庙,不由好奇道:“对了,你爸有没有告诉你那个玉坠,就像书里写的一样,有个仙风道骨的得道高僧拿着它,站在寺庙门口,等你爸到了,就对你爸说:‘有缘人啊,这个玉坠等了你儿子千年,终于有机会交到你手里了。’”

危钰发出爽朗的笑声,他的声音回荡在山间,显得分外清亮,“没有,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听他讲他那时候来到这座寺庙,蝴蝶玉坠已经被扔在橱柜里落满了灰尘,有个吃得特别胖的和尚,说买那个玉坠可以免费开光,但卖的特别贵,怎么都不还价。”

程然诺在危钰的背上咯咯直笑,“怎么和我想象中的差这么多…”

在山岚浓郁的山顶之上,一座虽算不上气魄恢宏,但却建得古色古香的寺庙前,程然诺从危钰的背上跳了下来。

她望着庄严肃穆的千年古刹,它踞于突起的孤峰之上,就这样宁谧地伫立在这里数千年,如今已成为当地知名的旅游景点,几个僧侣懒洋洋地依着朱红漆的古旧柱子前玩手机,寺庙外种着几株硕大苍劲的参天古树,树皮已经斑驳不堪,但枝叶却依旧郁郁青青。

“开光的佛珠,开光的梳子,开光的扇子,啥都开光,买一送一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庙门外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见程然诺和危钰过来连忙招呼道。

程然诺瞥了一眼和尚面前的各色塑料珠子,不由轻笑着同危钰走了进去,这座寺庙似乎经过多次翻修,内部竟是异常金碧辉煌,佛殿门媚上悬着金底朱砂的匾牌,殿内雕满了各路不同神仙和花卉的精美图案,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程然诺瞧着殿正中央的千手观音像,正欲跪下祈求,却听身旁有人喊道:“姑娘啊,要不要来算上一卦啊。”

程然诺瞧见门后的阴影处坐了个皮笑肉不小的胖和尚,只觉甚是有趣,便过去坐下问道:“算命就不用了,这个我也会,我就是想问下,你们那排柜子里的那些金手链,玉坠子都是哪里来的?”

胖和尚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程然诺和危钰,“哪来的?当然是批发来的,不然难道菩萨会不要钱送给我们啊。”

立于程然诺身后的危钰补充道:“是这样的,我父亲十多年前在你们这里买过一条项链,是一个蝴蝶玉坠…”

胖和尚立刻不耐烦地摆手,止住了危钰的话,“哎,停停停!我们这边是一经售出概不退换啊,别想着来讹钱!”

“不是,而是那条项链很特别,能消除梦魇,我们很是好奇那个蝴蝶玉坠的来历。”程然诺起身道。

胖和尚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你说什么来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玉坠?”

“没错,雕刻的很特别,是一只正在破茧而出的玉蝴蝶。”程然诺比划着向对面的和尚形容道。

“哦,那估计是上一任老主持圆寂前留下的,他特别喜欢各种蝴蝶样式的玩意,留下了各种蝴蝶玉石金雕数不胜数,他总说:蝴蝶嘛,有佛性,死亦可生,生亦可死,世间万物恐怕仅此而已。”和尚起身朝着千手观音的方向,双手合十显得无比虔诚地念道。

“死亦可生,生亦可死?难道这就是那个蝴蝶玉坠能联系前世与今生的原因吗?”程然诺低声重复着和尚的话语。

危钰听着程然诺的话,不由答道:“或许是情,蝴蝶是这世间最能代表情之物,《牡丹亭》里不是也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或许不仅因那块玉本身与众不同,更因它雕琢所成之形,正承载了她前世的某一种执念,因而才能联系了前世和今生。”

和尚听着危钰同程然诺奇奇怪怪的对话,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插嘴道:“哎哎哎,两位,别什么前世今生的,话说你们要不要买金手链玉坠子啊?都是开过光的呀!”

程然诺摇了摇头同危钰走了出去,危钰望着眼前巍峨雄伟的青山,很是好奇地问:“你怎么对那个蝴蝶玉坠那么好奇?不是已经说过不再找她了吗?”

程然诺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远处山峰上一株株参天的苍松翠柏,喃喃道:“算了,也没什么,你去那边帮我买个素饼吧,我有点饿了。”

危钰微笑着点头跑过去买,程然诺伫立在寺庙前远眺层峦叠嶂的山峦,她想,或许源头并不在于那个玉坠,而是在于自己的痴念,前世她曾那样爱李临江,却被他所设计的圈套害死,前世的自己应是死得不瞑目,她不相信,也不甘心这样死去。她更是内疚,曾以为不过是一包甜梦药,竟变成了一包□□,让她亲手害死危钰。

程然诺想或许正是对李临江的爱恨交加,让她死前悲愤不已,她想要复仇,却又希望来生能忘掉这个负心人。而对危钰的愧疚,让她来生希望能补偿,却又愿两不相见。

或许正是这多种纠缠不清的痴念,同时聚集在了蝴蝶玉坠上,此生的自己分明能看到别人的前世,意愿强迫着自己去报仇去弥补,但悔恨和愧疚又迫使她忘记这段回忆,而唯有危钰是通过蝴蝶玉坠与自己联系的唯一人,因而危钰拥有了前世的部分记忆,唯独忘却了自己的脸,自己亦是在曾经的幻象中看不清危钰的脸庞,直到…

“呀,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男子的误撞打断了程然诺的思绪,程然诺险些摔倒,男子慌忙伸手扶住程然诺,“对不起,你没事吧?”

电光火石之间,程然诺只觉如电流般,男子扶住程然诺,他的指尖触碰到程然诺的手指的一瞬间,一幕幕风起云涌的幻象霎时在程然诺的面前展开。

“真是不好意思啊,太对不起了。”男子连忙不断道歉。

危钰见道歉的男子走远,程然诺仍立在原地发呆,他不由奇怪地拍了拍她,“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撞着你了?”

程然诺不说话,只痴痴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瞧,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她望着危钰喃喃道:“他,他是昌邑王…”

“什么?”危钰未听清程然诺的话语,连忙追问道。

程然诺怔了下,回头瞧见方才不小心撞到自己的男子已走远,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自己的双手反复查看,“我好像又能看见了。”

“看见什么?”危钰拎着一袋子素饼,很是疑惑。

程然诺盯着自己的双手,不由笑着,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没了,是转移到了手上,看来以后不用盯着别人瞧了,但出门得戴手套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危钰不禁皱眉道。

程然诺嗤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刚看见一些挺有意思的事情。”

危钰不明所以然地瞧着她,“你怎么了,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哦,对了,给你买的素饼,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然诺接过危钰递来的素饼,她瞧着危钰修长的手指,如白玉所雕,那样的好看,扬起的嘴角却不由微微垂下,“我突然想,其实我把和阗白玉杯递给你的时候,你就知道里面的酒有毒了,是吗?”

危钰手中的素饼一下掉落在地,但他的手却仍停滞在了空中,他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程然诺,她却不以为意,嘴角仍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是,是你?”危钰的唇微微颤抖。

程然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危钰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她如远山般悠远的眉毛,她那双注满金色日光的黑眸,如新剥荔枝的脸庞,薄厚适宜的唇,柔和的下巴…一瞬间前世她的模样顷刻浮现在了眼前。

完全相同的脸庞,一模一样的容颜,连嘴角的笑亦是如复制般,毫无差别。

一刹那间,恍若重又回到前世那年她骑在马上,夜风轻拂过她的发髻,她微睐着黑亮如漆的眼睛,望向山脚下那座孤寂的边陲之城,城中是万顷明亮若流星的灯火。

那晚月华清明,如雪似霜般照在她的脸上,照得她那双如点漆般的黑眸亮得惊人,她却忽然回头望向危钰,声音淡薄如水气,“对不住,这一生我已心有所属。”

危钰骑在高头大马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垂下头,望着满地清辉如水银的月光,他的心在一阵阵的绞痛,他佯装看似无碍,但握缰绳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疏桐月影下,一点点月色朦朦胧胧的从梧桐叶底漏下,淡白的月色仿若将她的身段裁若姣好的剪纸,她珠光流转的眸子久久凝视着危钰,许久方轻声道:“来世,记住,若有来世,愿长伴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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