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的写字方法,你给我掰了就知道了。”

将信将疑地掰了一支毛笔递给她,就见这贤惠端庄的大家闺秀,竟然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拿毛笔的断口蘸了墨水,开始写字。

“这是什么写法?”萧惊堂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不会划破纸吗?”

“那得看材质。”温柔一边眯着眼睛抄一边道:“这断口还算平滑,用起来也不错,什么木头做的笔啊?”

“紫檀。”

“怪不得。”温柔嘀咕:“木头好没刺儿自然不会划破纸,这样写字又小巧又好看,你瞧,这是小楷。”

是不是正宗的小楷他不知道,但是看起来还…当真是挺好看的。

温柔写着写着就觉得心口开始泛疼了,知道是杜温柔的老毛病,她也就没理,咬着牙继续往下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萧惊堂正看得专心,就见那字突然歪歪扭扭起来,有水渍溅上去,染了半张纸。

“杜温柔。”他皱眉:“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温柔的手直发抖,控都控制不住地将笔给扔了出去。

“我…真的是想写休书的。”泪眼朦胧地抬头,她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但是身体不听使唤,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个鬼!萧惊堂气急,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推:“你这女人,三番四次戏弄于我,简直把人当傻子,既然身子不听使唤写不下去,那你就滚出去!”

门口守着的疏芳正在低头想事情,冷不防就见门开了,自家主子直接被扔了出来,倒在了院子里。

“主子!”

温柔完全没感觉到疼,因为心口已经疼得不行了,脑子也被气得发白。

她必须跟杜温柔撕逼了!

第9章 恐怖的女人

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杜温柔这身体简直成了她前行道路上不可翻越的大山!

“主…”疏芳扶着她起来正想说话呢,就见自家主子气冲冲地甩开她的手,往自己的院子方向狂奔而去。

经验告诉温柔,清醒的时候杜温柔只会用身体反应跟她传递情绪,要跟她说话,只能在睡觉或者昏迷的时候。

于是她立马躺在了床上,闭眼睡觉。

“你气我也没用。”杜温柔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我也气我自己,但是没办法。”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温柔火冒三丈:“写个休书都没办法?你这样还找我来干什么啊,拿块板砖拍死你自己算了!”

杜温柔沉默了半晌,轻轻叹息:“你想得太简单了,我是杜家的嫡女,萧杜两家联姻是当年轰动江湖的大事,如今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封休书就和离。”

温柔有点懵,抬头看了杜温柔的脸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萧家是江南首富,卖丝绸起家,如今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杜温柔垂了眼眸道:“而杜家是兵器商,与朝廷关系甚好,也是富甲一方。萧杜联姻,可谓是强强联手,普天之下没有人再能从这两家手上抢生意。萧家给杜家提供生意资金,杜家为萧家做贡品生意铺路,大家各取所需。”

这不相当于是利益婚姻吗?温柔皱眉:“这样一说,你想跟萧惊堂和离,就是不可能的事。”

“并非不可能,只是你不能太着急罢了。”杜温柔道:“首先休书不能你来写,那样就是杜家理亏,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其次,我还爱着他,想让我的身体听话,也没那么简单,你得让我觉得他真的不值得我喜欢,让我主动放弃了他。”

哈?温柔眼睛都红了:“这么大的工作量?”

“不然你以为,真的只是一封休书那样简单的问题吗?”杜温柔看了她一眼:“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觉得别人家的经好念,那你便来念念看。”

温柔:“…”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不应该就凭这人的一面之词就下结论觉得该和离,更不该觉得不和离就是这个女人想不开的错,婚姻从古至今就不是一个单纯的事儿,都得牵扯上两边的家族,考虑上很多的事。

那…

“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干笑两声,温柔问。

杜温柔笑了笑,看起来甚为端庄:“你我如今共用一个身体,你若是想退出,那你便会成为一缕孤魂。”

意思就是,反悔就是死,回不去现代。

背后有点发凉,温柔看了面前这女子一眼。面相很温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给她一种有危险的错觉。

一定是错觉,这么懦弱的女人,能有什么威胁?

摇摇头,温柔叹了口气:“好吧,反正我也回不去,那就按你说的做。你先告诉我,萧惊堂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杜温柔朝她伸手,笑容有些看不清:“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同一个身子,记忆也是可以共用的,温柔眼前一白,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脑子里涌过来。

“姐姐,你为什么要抢惊堂?”满脸泪痕的小姑娘跪在自己面前哽咽:“他是想娶我的,他要娶的是我。”

杜温柔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的裙摆:“我是嫡女,只有我能代表杜家,这是你没办法代替的事情。”

“可是…”

“你回去吧,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小姑娘泪眼婆娑:“没有他我会死的,会死的…”

杜温柔冷笑,端着手起身离开。

画面一转,大红的花轿停在门口。杜温柔坐在妆台前,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大小姐。”陪轿的疏芳一脸凝重地道:“二小姐在屋子里悬梁自尽了。”

“知道了。”杜温柔颔首:“把她的尸体收拾了,萧惊堂若是问起,就说出去游山玩水了。至于杜家,你让娘亲处理。”

“是。”

“你…”

温柔一震,从混沌里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了杜温柔一眼:“你竟然…”

“他想娶的是杜芙蕖,而我逼死了她。”杜温柔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理直气壮地道:“他再也没收到过杜芙蕖的消息,所以恨我吧。”

温柔:“…”

她好像当真穿在了一个可怕的人身上。

“姑娘,咱们讲个道理啊。”干笑两声,温柔努力想着措辞:“你逼死了人家的爱人,强行嫁给了人家,这怎么看都是你的错。”

“我为什么有错?”杜温柔皱眉:“我是嫡女,她只是个庶女,自然是我更配得上惊堂。”

“感情里就从来没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温柔皱眉:“强扭的瓜一点也不甜,你还没尝到吗?!”

“…尝到了”垂了眸子,杜温柔道:“所以要你替我寻个出路。”

这样的背景,怎么寻出路啊?温柔看着她,退后了两步:“要是我做不到呢?”

杜温柔一笑:“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

好恐怖的女人!她是中了邪了才会觉得这女人温顺懦弱!这压根就是一个抢人夫婿逼死别人还觉得自己没错的三观有问题的傻逼啊!

深吸一口气,温柔努力让自己冷静点:“那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就给我古董,让我回去?”

“嗯。”杜温柔点头。

温柔闭了闭眼,虚弱地应:“我知道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努力回忆吧。”杜温柔笑得端庄:“都在你的脑子里。”

头皮发麻,温柔直接惊醒了,坐在床上捂着心口喘气。

人家穿越好歹都是正面角色,就算不是正面角色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这倒是好,穿在了一个她自己都想打死的人身上。

这该怎么办?

“主子。”疏芳站在她床边,担忧地看着她:“您还好吗?”

“疏芳啊。”温柔抿唇,有点哆嗦地问了一句:“芙蕖怎么样了?”

疏芳垂眸:“奴婢正想同您说,那事可能要瞒不住——二少爷刚刚又出了府,好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人。”

第10章 补偿一下

啥玩意儿?!温柔瞪大眼,吓得差点掉下床。

她还以为萧惊堂是知道杜温柔逼死杜芙渠的事,所以才对她这么糟糕的,敢情他是根本不知道?那万一知道了,杜温柔会怎么样?

做了坏事的人肯定是会有报应的,可现在看起来,杜温柔的报应是要落在她身上啊!

温柔觉得自个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儿了!

“主子别太担心。”疏芳低声道:“夫人做事一向妥帖,二少爷查了一年也没个结果,就算抓到什么关键,应该也有办法遮掩过去。”

“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吗?”温柔欲哭无泪地看了她一眼:“他早晚会知道的!”

“那便等他知道的那一天再说吧。”疏芳抿唇:“您现在要做的,还是与二少爷好生相处,萧夫人既然给了机会,您得好生把握才是。”

把握?温柔抱着枕头撇嘴:“把握得了个什么?没见他还是不当回事地出府去了吗?”

“按照您与夫人说的,二少爷出府,您便能扣院子里一个姨娘一月的月钱。”疏芳看着她道:“既然二少爷不当回事,您还是拿阮姨娘开刀吧。”

阮姨娘?

掏掏耳朵,温柔眯着眼睛问:“阮姨娘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也在狼林受了惊吓的?”

疏芳一愣,微微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主子不记得了?她先前蛊惑二少爷,您让人扔她去狼林冷静了一晚上。”

温柔:“…”

怎么又是杜温柔造的孽啊?啊!亏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她嫁错了人,遇见萧惊堂这么没人性的丈夫,谁知道都是她自找的啊!一点也不无辜!

她都想扇她一巴掌!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我…与这院子里姨娘的关系是不是都不好啊?”温柔绝望地问。

疏芳看她一眼,微微皱眉:“主子这样的出身,为何要同那群贱婢关系好?”

“…”长吐了一口气,温柔捂了眼睛:“我想再静静,你先出去,等二少爷回来了再来通禀。”

“是。”古怪地看她一眼,疏芳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温柔就滚回了床上,揉着太阳穴仔细翻找杜温柔的记忆。

“迎了我他还不知足,还迎这些个姨娘?那么低贱的出身,也堪同我住在一个院子么?疏芳,你替我赶她们出去!”

“主子,二少爷护着,不让动。”

“明面上不动,你不会暗地里动吗?听说那凌姨娘怕蛇?”

“赵姨娘那一身功夫可真是不错,身子瞧着也好,让她去山上给我打点野味回来吧,若是打不着…那就别回来了。”

“阮姨娘霸占惊堂已经有半个月了吧?当真不知道个度么?今晚二少爷不在,你让她去狼林里冷静冷静。”

“杜温柔,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恶心的女人。”萧惊堂策马而归,撞开她屋子的门,连外衣都没让她穿,便将人带上了马,扔去狼林。

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温柔脸色跟吃了几个手榴弹一样难看。

这么一瞧,萧惊堂真是一个脾气很好很温柔的人,竟然一直忍着杜温柔没有发难,也没直接让她病死在外头不带回来。虽然可能有杜家的原因在,但他对杜温柔的这个态度,真的一点也不算过分。

但是知道杜芙蕖的事之后,就另说了。

温柔莫名觉得很愧疚,虽然这些事都不是她做的,但她现在顶着杜温柔的名字,能不能做点啥补偿补偿?

这样想着,温柔立马起身去翻了翻妆台上的东西。除了摆在外头的头面,盒子里还有好几副,院子里一共四个姨娘,她一人送一套去赔个罪,少树敌,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点不是?

“疏芳。”

“奴婢在。”

挑了四副头面,温柔眨巴着眼道:“拿去送给她们,就说我这一病想开了,给大家赔个不是,希望大家把以前的恩怨都放一放,好好伺候二少爷。”

“…”疏芳沉默地看了她手里的盒子一会儿,伸手接了过去:“主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好,温柔点头,看着她出去,捂着心口开始祈祷这院子里的姨娘都是不记仇的。

礼物送出去,四个姨娘可能都吓傻了,没什么反应,温柔这才坐下来吃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顿饭。

萧家有钱,饭菜自然不会差,只是这没味精没鸡精的,怎么也比不上现代菜好吃。吃着吃着温柔就有点想家了,眼睛发红,眼泪汪汪。

她啥时候才能回去啊?

“你这可怜装给谁看?”萧惊堂的声音冷不防在门口响起。

吓了一跳,温柔连忙起身,就见那人一脸不悦地走进来,浑身都是冰凉的气息。

看样子是没发现什么,不然进来哪里还会说话啊,直接拖着她就又可以去一趟狼林了。

“二少爷吃饭了吗?”讨好地笑了两声,温柔问。

他只不过出去了一趟,一回来这女人的态度怎么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萧惊堂皱眉,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低声开口:“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哪有什么花样。”连连摆手,温柔道:“我只是关心您。”

“用不着。”萧惊堂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我出府了,你想扣谁的月钱?”

“瞧您这话说的。”温柔一手掩唇,一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是萧府,是您家,您爱出去就出去,爱回来就回来,谈什么扣钱?”

萧惊堂:“…”

眯眼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他觉得这女人多半是疯了,这行为举止,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你若是不想扣钱,当初何必跟母亲多提个规矩?”

温柔咬唇,委委屈屈地道:“我那是想吓唬吓唬您,吓唬不住也没办法,哪里舍得真亏了您?”

中邪了?萧惊堂眼里满是怀疑。面前这女人是杜温柔没错,但是说话做事,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你若是想用这种法子迷惑我,大可不必。”他道:“除非有要事,否则我不会踏进你这屋子半步。”

第11章 真的不冤枉

“知道了。”温柔平静地点头:“我也不会去打扰您,这院子里吃穿管够就成。”

她以为他会信吗?萧惊堂摇头,甩了袖子就要走,结果一只脚刚踏出去,就见阮妙梦院子里的丫鬟桃嫣急匆匆地跑来,看见他就喊了一声:“二少爷!”

“怎么?”萧惊堂皱眉:“她病还没好?”

“不是,您快去看看。”桃嫣急得跺脚,看了背后的温柔一眼,声音陡然小了些:“咱院子里出事了。”

心里一跳,温柔立马问:“出什么事了?”

桃嫣张了张嘴,没敢说出来。萧惊堂已经是猜到了,目光跟刀子似的往温柔脸上一刮。

“看我做什么?”温柔很无辜:“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方才还送礼赔罪来着。”

“你跟我过去看看。”萧惊堂道。

看就看,她送的是头面又不是吃的,还能把他的姨娘给毒到了不成?温柔很是理直气壮地就提起裙子跟他走。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太天真了,谁说头面不能吃的?

柔弱得跟林黛玉似的人儿躺在床榻上,脸色发青,旁边就放着她送的首饰盒子,大夫正收了手枕,冷不防就对上萧惊堂一张严肃的脸。

“怎么回事?”

大夫一哆嗦,连忙低头道:“二少爷,姨娘这是误食了毒物,幸好不多,只身体遭点罪,性命无碍。”

误食毒物?萧惊堂看向床上的人:“你吃了什么?”

阮妙梦哪里还有力气说话,旁边的桃嫣只能开口道:“方才二少奶奶送了金首饰来,我家主子有个习惯,瞧着金的东西会咬一咬,所以…除了这个,再没别的东西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