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萧惊堂道:“夙七没有下死手,三公子肯放过,那惊堂便去救人了。”

没有下死手?轩辕景又生气了,瞪了萧惊堂的背影半晌,转头就叱问旁边的护卫:“夙七呢?让她过来领罚!”

竟然敢阳奉阴违了,谁教她的?这样的做法,分明就还是觉得他的决定有不妥,她不赞同他!

护卫被吓了一跳,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低声道:“夙七姑娘已经回去领罚了,让主子不用操心。”

轩辕景:“…”

他是打算吓唬吓唬她的,谁让她真受罚了?她那身子骨…

匆匆忙忙地起身,轩辕景带着人就离开了萧家大宅,一路碎碎念地回去了别院。

萧惊堂捏了解药就塞进了杜温柔的嘴,瞧着她当真没呼吸了,心里还紧了紧。

他是不喜欢这个人没错,但也不至于要人性命。

温柔一直在空中飘,飘着飘着竟然听见了杜温柔高兴万分的喊声:“你看,他来救我了,他心里还是舍不得我死的!”

嘴角抽了抽,温柔问:“你不是决心要离开他了吗?现在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杜温柔抿唇,眼神黯了黯:“他若是永远不可能喜欢上我,那我自然是想离开的,但…”

但要是喜欢上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要走?

心里一沉,温柔眯着眼看了看这女人:“你若是留下来,那我呢?”

“…”抿唇看了她一眼,杜温柔轻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放你回去的,你放心吧。”

杜温柔说过的话算数吗?温柔保持了沉默。如果她没有她的记忆,不知道她以前做过些什么事情,那她可能会高兴地答应下来,然后顺其自然,要么走要么留,自己都能回去现代。

可是,杜温柔嘴里的承诺,从来就没有兑现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公用一个身体的原因,温柔明显可以感觉到,她在敷衍自己。

真是上了贼船了,这样喜欢反反复复的女人,那就自己去折腾好了,还求助于旁人做什么?自己没完全死心,嘴犟着说要走,结果自己又舍不得了,那来帮忙的人多尴尬啊。

有些害怕杜温柔,温柔这些话也没说出来,只问了她一句:“他救得了这身子吗?”

“有解药,应该能活。”杜温柔道:“只是可能要休养一段时间。”

“那怎么行。”温柔皱眉:“我还有事情急着要做。”

“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杜温柔不悦地道:“我都说了我先顶替你,毒解了,之后的病症全由我扛着,你回去,什么事都没有。”

“当真?”温柔一脸不信:“这不科学吧?”

说完想想,现在这样一个身体两个灵魂还能自由对话的情况好像更不科学,当即也就闭了嘴,点了点头。

“你要是能离开萧家,我不会说什么。”杜温柔转了身,低低地道:“但如果你能让惊堂接受我,我会很高兴的。”

接受她?温柔轻笑:“你手上人命无数,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就算我一时糊弄住了他,让他接受了你,你们还是没办法平顺地白头到老。我帮你离开,是你想要的结果,但我若让他接受这个身体,那他接受的也是我,不是你。”

这是大实话,什么事都可以让别人来帮忙,但谈恋爱不行。

杜温柔一震,扭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狰狞:“他只是对我有误会而已,你帮我解释清楚误会,他要接受我也不是不可能。”

误会?温柔挑眉:“你是没杀杜芙蕖吗?亦或是,没用手段顶替了杜芙蕖嫡女的位置,处心积虑地嫁过来,还迫害人家的姨娘?”

“你闭嘴!”四周的空气陡然凝结,温和端庄的杜温柔瞬间成了满是怨气的厉鬼,张牙舞爪地看着她道:“我只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而已,是她们非要阻碍我,我有什么错!”

温柔:“…”

三观不同无法交流,目前她还有被这厉鬼掐死的危险,干脆就顺着她的话道:“你没错,错的是整个世界。”

如果整个世界都与一个人相错,那为了省力,上帝也一定是选择摆正那一个人。

这道理杜温柔不会明白,她收回了爪子,平静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高高兴兴地去接受萧惊堂的喂药服务了。

温柔在一片黑暗之中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做自己的事吧,至于杜温柔这个人的对错,她判断了也没什么用。

睡了半天之后,杜温柔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面上也有了点红色。萧惊堂瞧着,轻轻松了口气。

这解药还真是厉害,本以为她至少也要在生死线上挣扎一段时候,没想到竟然直接好了个全。更神奇的是,她后腰上的伤口竟然都不流血了,瞧着也愈合了不少。

难不成这药解了之后,竟然变成什么神奇的疗伤药了吗?

正嘀咕着呢,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目光里满是茫然。

萧惊堂一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陪床,当下就起身,皱眉看着她道:“你若是没事,那救了我这恩情,也算是抵消了。”

刚清醒就听见这么一句不要脸的话,温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虚弱地道:“那下次换二少爷来救我吧,半死不活只要是活着,我就不欠二少爷的人情债。”

萧惊堂:“…”

她这牙尖嘴利的,到底是跟谁学的?

轻轻动了动身子,温柔觉得杜温柔好像是不见了一样,整个身子完全由自己掌控,跟先前的状况有些不同。

是伤得太重了,无法出来了吗?

挑了挑眉,温柔决定试试,伸手就朝萧惊堂勾了勾。

“怎么?”萧惊堂一脸不耐地凑过来。

“麻烦您说一句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我。”温柔道。

什么毛病啊这是?萧惊堂睨着她:“有病就养着,别折腾。”

“哎呀,帮个忙。”温柔撒了个娇:“就一句话嘛!”

嘴角微抽,萧惊堂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心口没感觉,身上也没什么感觉,温柔摸了摸自己的胸,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当即就兴奋了。

杜温柔养伤去了,终于不会控制她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了!

“太好了!”兴奋地握拳,然后扯着了伤口,温柔龇牙咧嘴地笑着,朝萧惊堂挥手:“没事了,您走吧。”

萧惊堂:“…”

他说讨厌她,这人还说太好了?中邪了吧?

“既然醒了,你便要跟我解释解释与裴方物的事情了。”冷冷地看她一眼,萧惊堂沉着脸道:

“裴家未婚妻?”

第25章 厚道的生意人

脸上的笑意一僵,温柔立马“哎哟”了一声,头往枕头里一埋:“我不行了,要昏过去了!”

“别来这一套!”萧惊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一早就说过,你爱如何是你的事,但你若是做出有损萧家颜面的事情,我饶不了你!”

躲是躲不过去的,杜温柔撇嘴,小声道:“我与那裴公子清清白白,就是偶然遇见了一起在街上逛逛,谁知会遇见你。一遇见不好解释,那不只有破罐子破摔了?”

这么一听还是他的不对了?萧惊堂眯眼:“你出门,为何院子里的嬷嬷会不知道?”

“她年纪大了,该多休息,我总不能出个门也吵醒她啊。”温柔一脸正直:“所以就没告诉她,自己出来了。”

“…”

好像还当真没做错什么似的?愕然了半晌,萧惊堂皱眉:“往后再让我遇见这样的事,我会直接禀明母亲,给你休书让你回家。你不是喜欢休书吗?倒是可以再犯试试。”

当她傻吗?温柔撇嘴,杜温柔先前就说了,不能是她先犯错被休弃,否则杜家要吃亏,要休也得是萧惊堂的罪过,那才算是全身而退。

“我知道了。”

后腰还有些生疼,温柔也没力气跟他瞎掰扯,闭眼就睡了过去。萧惊堂瞪眼看着也没什么办法,扫了一眼旁边的书架,干脆取了书下来看。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温柔算是又回到了萧家大宅,并且以养伤之名,住在萧惊堂的院子里。

“我想吃珍馐斋的菜了。”

养了两天伤,温柔待不住了,跟旁边的疏芳说了一句:“能出去吃最好。”

疏芳笑着摇头:“主子,您这伤至少得养半个月才能下床。”

半个月?那黄花菜都该凉了好不好?温柔咬牙,还惦记着吹玻璃的事儿呢,可怜兮兮地看了疏芳一眼:“我伤口都结痂了,走慢点不碍事的。”

“这个得二少爷应允,奴婢不敢做主。”疏芳低声道:“二少爷一早就吩咐下来,没他的允许,您不能出去。”

意思就是还得去求他呗?翻了个白眼,温柔挣扎着慢慢起身,捂着腰眼子走了两步。疏芳连忙扶着她,皱眉道:“您这是何苦?好不容易二少爷对您温和了些,您就不能安静地在这院子里呆着吗?”

“安静呆着是没啥活路的,趁着有力气,咱就得蹦跶蹦跶做点事,不然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温柔笑了笑:“谁知道下次人家给我下死手是什么时候?”

疏芳先前一直在别院,不知道大宅里发生过什么事,闻言也只当她发牢骚,并没当回事,只是劝道:“您还是小心些吧。”

“我有分寸的。”扶着她的手,温柔便开始跟蜗牛似的一步一步往外挪。

陶瓷大会在即,萧惊堂也收到了裴记八仙过海被砸碎了的消息,心情不错,正想去萧记的店铺里看看,就见自己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二…少…爷…”

喊魂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惊得萧惊堂一个哆嗦,皱眉低斥:“谁?”

一只手伸了进来,扒拉着门框,接着便是个浑身僵硬捂着腰眼子的人挪了进来,脸上全是汗,朝他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是我。”

杜温柔?

微微错愕,萧惊堂抿唇:“你怎么下床了。”

“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温柔道:“所以来跟您申请,让我出去吃个饭。”

“府里的饭食不合胃口?”

“是不太合。”吧砸了一下嘴,温柔道:“我想吃外头的烤猪皮。”

烤…什么?他皱眉,想象了一番她说的东西,满脸都是嫌弃:“你怎么会喜欢吃那种东西。”

富贵人家是一概不吃皮啊骨啊还有内脏的,那些东西在萧家下人都不怎么吃,跟潲水没什么区别。现在杜温柔竟然点名要吃猪皮,萧惊堂很震惊,震惊之余又觉得奇怪了。

要是以前,她怎么可能提这种想法,杜温柔可是非贵重食材不吃的。

是装的,还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您别嫌弃啊,烤猪皮很好吃的。”温柔道:“要不我给您带两串儿回来?”

张口就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萧惊堂还是忍了,起身道:“既然你想吃,那我便陪你去吃。”

陪她?温柔有点受宠若惊:“您亲自陪啊?”

“不然呢?”走到她身边,萧惊堂看了一眼她包得胖了一圈的腰,低声道:“若是不陪着,指不定你又变成谁家的未婚妻了。”

心里一虚,温柔点了点头:“既然二少爷有空,那咱们…就亲自去烤吧。”

又想耍什么花样?沉默地跟着她出去,萧惊堂一路上都盯着这人看。

温柔就当旁边多了个闪闪发光的探照灯,也没多在意,到马车上去躺着,就让人去上回去的那个杀猪的集市。

“老板,猪皮怎么卖的?”

还是上回的巷子口,温柔这回只戴了面纱,一手扶着自己的伤口,一手拉着萧惊堂的手,张大嗓门就问。

刚给猪扒了皮,杀猪人回头,老实一笑:“一张猪皮一两银子,您若是要做菜的猪皮油,那个便宜,二十铜一斤。”

“我要一张猪皮,一斤猪皮油。”身上故意带了铜板,温柔直接解了钱袋递过去。

萧惊堂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杀猪人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钱袋,掂量了两下便道:“夫人怕是给多了,我先让伙计给您切肉,多余的铜板,小的数了还给您。”

温柔有点惊讶:“你看也不看,怎就知多了?”

“毕竟做这么多年轻重生意,怎么能感觉不出来?”杀猪人哈哈大笑:“一两的碎银块在里头,剩下的二十个铜钱可没有这么重,夫人怕是给多了四五个。”

眼眸亮了亮,温柔点了点头:“老板真厚道。”

“做生意的,肯定是厚道才能起家。”杀猪人一边数铜板退给她,一边道:“您买得放心,我也卖得安心,想买了就再来啊。”

“好。”温柔点头,暗暗将这人的装扮模样记下。

吹猪皮可不能吹一辈子,但是有好的人品,那生意是可以做一辈子的。

肉和猪皮到了手,温柔顺手就递给了萧惊堂:“行了,回去吧。”

第26章 不一样的人

“嗯。”微微颔首,萧惊堂顺手便接了过来提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身子一僵,二少爷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低头看了看自己抱着的油纸包,再看看旁边一脸自在的杜温柔,黑了半边脸:“为什么是我拿?”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温柔道:“男子同女子逛街,东西不男人拿,难不成让我拿?人家腰上还有伤呢!”

不悦地皱眉,萧二少爷倒也没多说,嫌弃地将油纸包拎着,慢吞吞地往前走。

买这点东西,其实压根不用他们亲自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温柔好像很高兴,眼里亮晶晶的,走路都快了点。

“伤口。”他顿了顿:“不疼了?”

这才养了几天,怎么可能就好了。

温柔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伤呢,连忙“哎哟”了一声:“疼!”

萧惊堂:“…”还能再假点吗?

“是你自己要出来的,那就得自己走回去。”他道:“疼死在半路我也不会管你。”

扁扁嘴,温柔挂在他胳膊上就继续走,小声嘀咕:“又不心疼,那问什么问,多此一举。”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二少爷今天的衣裳很好看。”打着哈哈,温柔转移了话题:“绣工不错啊。”

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萧惊堂道:“这是妙梦绣的。”

杜温柔一向不喜欢阮妙梦,她做的东西就更不用说,见一回都是要沉一回脸的。如今却来夸,说绣工不错?

“哦,你的姨娘绣的啊。”温柔仔细看了看,小声嘀咕:“那她也不见得多喜欢你。”

“我听得见,你不如说大声点。”停下步子,萧惊堂侧头看着她:“又想挑拨什么?”

“不是挑拨,咱们讲道理嘛。”捂着腰眼子,温柔不服气地指了指他袍子上的吉祥花纹:“您不觉得这花纹死板得跟缝纫机绣的一样?完全为了交工,多一针也不绣。方才您不说,我倒以为是外头的绣娘做的。”

缝纫机是什么东西?萧惊堂一脸茫然,倒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的贬义:“你这人,前一句夸了绣工好,下一句又说人家敷衍,不觉得自己脸疼吗?”

“说实话您又不爱听,绣工好也可以敷衍您啊,比如这道纹路,若是当真对您用心,完全可以多绣几针,花纹显得更好看。可她少绣两针,无伤大雅,但就没那么精细,您看不出来?”

温柔没开玩笑,她妈妈可是苏绣的继承人,家里绣品可不少,虽说她不怎么感兴趣,但耳濡目染,这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萧惊堂很不高兴,斜睨着她道:“你若是实在嫉妒,不如也花点心思给我绣一套,也比站在这里诋毁人家的东西来得好。”

“行,我不说话了。”耸耸肩,温柔道:“我绣不出来,人家厉害一点,您好好穿着吧。”

说罢,佯装生气地就扶着疏芳的手往前走。

萧惊堂以为她当真吃醋了,倒是有些意外,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没追上去。只吩咐了旁边的随从一声,让他们跟着点二少奶奶。

还以为杜温柔完全变了一个人,但现在看来在某些方面,她压根没有变。

是他想多了吧。

顾不得腰上的伤,温柔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对疏芳道:“你替我去裴家报个信,让裴公子去将方才卖给我猪皮的人请回府去好生款待,等我有机会,便去找他。”

疏芳一愣,有些担忧:“主子这是做什么?”

“你别问,后面有人跟着,你快去,我就说你去买东西了。”轻轻推了她一把,温柔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疏芳垂头,提着裙子就挤进前头的人群里。后头的随从追上来,就见温柔扶着墙满头冷汗:“快找个车来送我回去,伤口好像裂了。”

众人都是一惊,也没多问其他,立马寻来马车将她先送回了府。又是请大夫又是包扎,一时间也没人问疏芳的去向。

疏芳很顺利地进了裴家,说明自家主子的意思之后,就见那裴公子一点也不犹豫地吩咐了下去,按照自家主子的想法去办。

有点意外,她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公子与我家主子,私交很好?”

除了上次天牢相救,两人私下难不成还有往来?

裴方物微微一笑,展开扇子道:“不算很好,你不必多虑,只是生意上来往罢了。”

这样啊,疏芳颔首,行了礼就打算走,却被叫住了。

“把这个拿回去吧。”递过来一个食盒,裴方物道:“她让你找借口过来,你也得拿个像样的东西回去解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