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他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了。

我停了动作,望着他,“义父有什么事?”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他竟从水里哗的一声,探出了一只手,纤长徐徐一旋,指一拨,就把我外袍前襟处的一层给掀开了。

我一惊。

立马两手捂胸。

他愣了一下,迟疑的望了望手,试探却又很关怀的问了一句,“勺儿,最近是不是身子不适?”

咦…

他眼力到是极好。

总不能说我…胸…肿了吧。

我秀眉倒蹙,憋紧。

硬生生的扯出一句,“没有,您多心了。”

“把手伸过来,给你把脉。”

他泡在水里,腾的一身起来了,水花四溅。

我被惊吓鸟,“义父,您这是做什么。”说毕,立马反射性的侧头,不去看他…可愣了一秒,又觉得吃亏,待我又兴奋又期待的抬头时,他已经撩起衣服披好了。

…泪。

“我换个衣服而已,你不用躲避。”他低头,系着衣带,不紧不慢的说,“再者,我们父子二人无须这么见外。

义父,是你太单纯了。

倘若你以后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个男女有别,而你养育了五年的义子是义女的话,您就不会让我观摩你换衣了。

我又泪…

不待我发泄完惆怅的情绪。

他已经执着我的手,在我目瞪口呆中,探上了脉。

沉思,琢磨了一下,“脉象,没大碍。”

说毕,又很纠结的盯着我的胸看。

气氛很尴尬,

烛火摇曳,

我想我的脸一定被烧得成了熟虾子。

他观察了我一会儿末了,眉宇舒展,谈了一口气,执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勺儿,虽然我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也没少你吃食,平日里自不会与抢,所以…”

他迟疑了一下,又瞄了我一眼,似乎是很难开口。

我竖起耳朵。

他却还是说了,“所以,你犯不着把那吃剩的馒头也捂在胸口上。捂久了,该馊了。”

怒!

容我暴走一个,先。

他又拉了我,力道之大,让我硬生生撞倒了他的怀里。

疼咧…

龇牙咧嘴的。

他一愣,却一秒也没迟疑,动作利索的将我的衣襟全数给解开了…

旁边,一盏灯的火苗窜啊窜。

他眼神温柔,“原来如此。”

我却全身僵硬了。

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唯有衣衫飘阿飘。

芳华身上的香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飘了出来,弄得我的头都有些晕了。

他轻轻地说了句,“原来是肿了,不碍事,等会儿给你用针灸扎一下就好了。”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怒了。

他却完全无视,小心翼翼的将我的衣衫拢好,系好带子。

我恶从心边生,一把推他。

头上传来一阵轻笑。

一只手来到我的脑门后,挽着脖颈,用力将我又拉近了些。

“勺儿,你快过十五岁生辰了,想要什么礼物?”

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生日哪一天,他怎么知道。

还有,我何时十五岁了?

他笑了,瞬间恍若永恒,“我会给你…最好的。”

第十一章 赠簪

芳华最近行踪古怪。

神色也很可疑…

平日里他都是呆在宅子里拨弄些药草,调制些稀奇古怪的丹药。

半个月才出门一趟,去集市里买些米粮,或是拎来一两只鸡鸭,一并扔进庭院里,让它们自生自灭,偶尔也会撒一把米。

对此,我很欣慰…

毕竟,他还记得这些小畜牲,口味与他的不一样,没有撒花瓣给它们吃。

有时候我想,若是我小时候没有被他收养,他兴许就不会出宅子,整日就这么守着花花草草逍遥地过一辈子,不会与凡人搭腔,更别说是像今日一般去集市里与菜贩讨价还价了。

我记得,刚来那会儿,他都很少言。半年内,与他所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十来句。

他就像是个不理人间俗事,身在红尘之外的世外高人。

这块地人烟罕至,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家。这座宅子加这片竹林,清修静雅,也着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以前,我还在想…那一次破庙的相遇,或许只是个巧合。

那时的芳华碰到了落魄可怜无依无靠的我,而他也正想收养一个孩子,仅此而已。

可如今,我却不那么认为了…

芳华生性澹泊又好静,每一次下山定会有他的目的。

那一次的相见,

是巧遇还是刻意为之。

我已经无力分辨了,

小时候一场大病,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又为何知晓我的生辰,与实际年龄,真是太古怪了。

想了太多…真纠结…

脑子着实受住了,眼皮挺沉的,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趴在石桌上,打了个呵欠,歪着头,盯着紧闭的门,发呆。

芳华这几日总是往外头跑,一天到晚都很少见着他,真叫人费解…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门响。

我一激灵,

立马醒了大半,站起身子。

一席身影出现在门口处,浅绛色的袍子上扬了些灰尘,但总归是让人移不开眼,他面容也有些疲倦,望了我一眼,有些愣怔,“勺儿,怎么还呆在这儿,不去泡药澡?”

我想问他去了哪儿,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只是低声说,“水都烧了,却又忘了要加什么药草…”

他一笑,“虽说是复杂了点,却也说了许多遍,瞧你这记性。”

其实,

我的记性很好…

这几年耳濡目染,各类药材分量与药性都能说个大概。

可就是太熟了…我才知道那些药材搭配起来,对我压根就没什么用。

我低着头,屁颠屁颠得跟在他后面。

没精打采的打来热水,往水桶里一泼。

看他撩起袖子,捏了几钱草药,一寸一寸斟酌,往那热水里添。

瘪瘪嘴…

都是一些调理气息养神的药材,并没有解毒的功效,还有一两味药草比较陌生,前段日子我也偷尝了一下,味道也有些腥涩,舌尖都麻了,一股儿气在体内乱冲。

也不知道一株两片叶儿的叫什么名字,只道是世间很难寻。

不过…用这些七七八八的,泡了这么久,发黑的皮肤却依旧没有变,让我失了兴趣。

偷斜一眼,

芳华正很认真的执着袖子,探手进去…试水温。

“你比一般男子身子弱,下猛药是不行的,这毒存在身上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用药擦擦身子就能好的,还得靠自己身子调和,你一点儿内力也没有,怕是不行的。这些日子得多泡这种药,等你有了真气,身子骨好了些,我再给你换另一种方子,方才能把毒排出来。”

等等…

他说什么来着。

这一桶子药水,是用来提升内力的?

“许多武林中人想求都求不来,泡一天,足以抵五年。”他依然是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要疯了…

不早说,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这几日一合眼,就觉得身子里有一股气在乱闯乱撞…原来是内力哇。

发达了…

我立马低头解带子,掀开袍子一角,却硬生生地停住了,悟紧。

愣一下,斜乜一眼,“义父,您怎么还不走?”

“我帮你擦背。”

— —|| 不用了。

花了一个时辰,我顶着一头热气,走了出来。

芳华正坐在石桌旁喝茶,笑了一下,朝我招了招手 。

轻飘飘的走了过去,站定,死命的甩着头,

他一颤,溅了他一身。

“调皮,你是去泡澡还是洗头的…都不知道把发擦干,小心着凉。”

我傻乐。

想着又添了五年内功,嘴都快笑抽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也不知道从哪儿抽来了一巾帛,盖在我头上,便擦了起来,指间温柔。

舒服…

舒服哇。

“义父,您说勺儿十五生辰的时候有礼物。”我往后一歪,倒在他怀里,把半干不湿的头往他衣袍上蹭去,抓住他的袖子,死皮赖脸地说,“礼物,勺儿的呢?”

他方才无奈的笑了一下,手从袖子里掏了一下,把一根凉物轻轻放在我手中。

一根簪子?

它非木非玉,通体血红,被精心雕琢得简单却不失雅致,用手细细抚摸,一缕熟悉的香味便环绕在我指尖,却让人想不起来。

“喜欢吗?”

“嗯。”样式挺古朴的,像是手工作的。

“你也快成年了,别总披头散发的,平日里把发束起来,人也会精神许多。”

“它是什么木头做的?”

红木?

不像…

竹子?

当我是白痴啊,更不可能。

怪了,好熟悉啊,这味儿一定在哪里闻过。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别瞎嗅。”

他从后面拥着我,一把拉过我的发,手在身上擦了一下,绕着乌发,两三下便弄好了,从我手里抽走了簪子,迟疑了一下,轻问了一声,“勺儿与与义父呆了这么多年,一定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