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伏了沉冰,接下来就是善后工作,萧逐收剑回鞘,看到萧羌一身素衣鲜血淋漓,一张清雅面孔上全是血,已经凝结的和没有凝结的血,黏着细而漆黑的发丝,染出一片黑红色,那颜色混着冷汗又滚成一团暧昧。

  萧羌的眼睛微微垂着,有一点虚弱的神色,他没管自己,只是轻轻把海棠放到了旁边的榻上。

  萧逐刚要去扶他,被他一手推开。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王叔,你看一下笑儿……”

  听到“笑儿”二字,萧逐眉峰微微一动,这样细微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表情却全数映在了萧羌漆黑的眼里。

  海棠的意识有些混乱,看到萧逐,她不自觉地唤了一声:“殿下……”“我有事要问你”这几个字却来不及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那两个暧昧的字,却让萧羌握着海棠手腕的指头稍稍紧了一些,也让萧逐胸腔里跳动的器官波动了一下。

  然后,看到向自己走来的史飘零,萧羌慢慢地放开了海棠的手,让史飘零把海棠抱到屋内床上。

  史飘零检查完毕,确定她只是面颊上被沉冰划了一下没有大碍,等御医来了,她才走了出去,向二人禀报。

  看到她向自己走来,萧逐皱了一下眉,欲言又止。萧羌飞快瞥他一眼,吩咐让史飘零接手护卫的职责,对方领命而出之后,他向萧逐点点头,道:“一起进去看看杜昭仪吧。”

  萧逐垂眸,低声道:“陛下……这不合礼制。”

  敏感地捕捉到了“陛下”二字,萧羌勾起唇:“……怕什么,反正不是外人,好歹是王叔你的侄儿媳妇。”

  萧逐默然,恭敬地向萧羌低头,漆黑的头发垂在了红衣之上,有种艳烈的美:“即便骨肉,君臣之间礼不可废。”

  相立的叔侄二人都很清楚,今晚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萧逐。

  按照预定,他在九月处理完白玉京的事宜,应该在先帝冥寿前一日抵达,和萧羌一起致祭。结果,他却秘密地提前出现在了这里。

  为什么?萧逐夙夜兼程,赶出来这几天时间,难道就是为了传闻中疯了的杜笑儿?相立二人谁都不说,却都清楚对方都知道答案。

  萧羌早就知道杜笑儿进宫前和萧逐有纠葛,他低笑一声,对萧逐说:“王叔看看也无妨。”

  萧逐没说话,只看了他片刻,便默默垂眼。

  他什么也说不得。

  萧羌也不点破,他只微微一笑,也便由了萧逐。萧羌刚要掠一下垂下的头发,却牵动了手上的伤口,他皱眉,轻轻倒吸一口冷气。听到这一声,萧逐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向御医要了药包,扯了萧羌坐下,给他包扎伤口。

  从小萧羌就很讨厌不相干的人碰他,尤其是受伤的时候,除了萧逐和太后,他简直到了谁碰咬谁的地步。

  给萧羌包扎的时候,萧逐发现他的一双眼就那么一直看着海棠所在的内室,萧逐那双眼睛里的某种情感,慢慢变成了死寂,最后化成了飞灰。

  萧逐寡言,萧羌心思飘忽,两人之间便寂静起来,伤口包好的时候,内侍进来悄声禀报,说是沉寒过来了。萧羌点点头,让她进来,萧逐蹙眉要避,却被萧羌一把拉住,红衣青年便站起来,立在萧羌背后。

  沉寒嗒嗒嗒地跑进来,萧羌唤了一声,少女立刻扑到他身前,一双看不见的眸子满是惶恐与着急。

  “……朕没事。”他柔声说道,单手把她揽在身侧,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御医正好给海棠诊断完毕出来,当着这三个人的面,他也不敢说谎了,恭恭敬敬到萧羌面前低声说道:“陛下,昭仪娘娘只是着凉了而已,臣现在就开副方子,等会儿喂昭仪娘娘服下就好。”

  萧羌点了点头,御医退下,偌大内室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他拍拍沉寒的头,柔声问她要不要去看看海棠,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巴在他没受伤的手上,依偎得更紧了一点。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比海棠更需要关心吗?

  了解到她的想法,萧羌唇线的弧度带上了一点微妙的温度,他转头看向正在收东西的萧逐,开口问道:“王叔,现在黄庭那边怎样?”

  听到他问正事,萧逐看了一眼沉寒,再看看萧羌,萧羌向他颔首,他斟酌了一下,低低地道:“情况还好,希望能迁无田之民入黄庭,鼓励通婚,这样二十年后,黄庭便会为大越真正所有。”

  “奏折我已准了,只是实行上千万要小心,因为贸然迁移百姓而闹到亡国的事情,史不绝书。”

  萧逐点头,萧羌沉吟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有些艰难地问道:“……王叔,你见过苏荷了吧?”

  萧逐颔首,约莫知道他想问什么,面上显出一层凝重。

  萧羌问道:“那……你看到远儿了吗?”

  这句话问出,沉寒倒抽一口气,拉住他袖子的手绞紧了几分,萧逐沉默片刻之后,点点头。

  萧羌深吸一口气,问:“……他……怎么样?”

  “双手拇指被削,髌骨被挖。”萧逐说话的时候声音平静,没有一点感情,却低着头,看都没看萧羌。

  虽然深知以苏荷的性格作假是不可能的,但他仍存了一线希望,盼着也许苏荷只是拿了别的谁的骨头来骗他。只不过现在,他连自欺欺人也办不到了。

  萧羌周身极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淡淡喃语了一句“这样啊……”就不再说话。沉寒想追问,刚要开口,却觉得萧羌握在手腕上禁的锢的力道骤然加剧,她心里一疼,不再说话,只是柔顺地依偎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萧羌低声问:“……他可还……好?”

  “……精神尚可。”

  萧羌嘴唇轻轻嚅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他低着头,视线里只能看到面前这一小片青砖。忽然,耳畔响起了极轻的衣衫摩擦的声音,视线里忽然就蔓延开了发的黑和衣的红,他略微抬头,发现萧逐正慢慢屈膝,半跪在他面前。他深深地向萧羌低下头去,乌黑的长发和红如火焰的衣裾在青砖地面上交相叠衬:“陛下勿躁,臣定会带回晋王殿下。”

  那是坚定的声音。

  萧羌看着面前低头行礼,向自己许下承诺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时,御医进来,给海棠的退烧药已经煎好了,萧逐看了一眼皇帝受伤的手,萧羌轻轻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接过了药盅,哄开沉寒,向内里走去。萧逐也告辞,说要去看看沉冰和剩下的几个活口。沉寒沉吟了一下,拉住萧羌的袖子,要求和萧逐一起去看自己的兄长。

  萧羌对这个要求略有意外,他想了想便应下,让萧逐带他一起去看被关押起来的沉冰。

  等两人走后,他转身进了内间,海棠正躺在床上,颊上的伤口已被处理过了,脸色殷红里透着一点苍白,一张小脸陷在堆云一般的乌黑头发里,越发显得可怜,竟仿佛有种随时会死掉的单薄,萧羌看得心疼,眼神里多了一点为她疼痛的味道。

  她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蹙紧眉头,低低呻吟几声,

  萧羌看了片刻,想伸手抚向她的长发,却在堪堪触上的刹那,一寸一寸地缩回了指头。

  仿佛两人之间的一点肌肤的接触,都成了疼痛的禁忌。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他还有资格碰触她吗?她痛苦呻吟,忧愁哀伤,全都是因他而起,他却无法为她终结这些苦痛。

  指头慢慢缩起,蜷在掌心,一点点蜷紧,修剪圆润的指甲终于破皮入肉。一痕血线沿着手掌的纹路,渗了出来。

  鲜血轻溅,落上地面声音轻微,却又如惊雷。

  那一瞬间,他和她之间有汹涌暗潮,有什么像忍耐不住一样破壳而出。情生意动,他终于知道,他对这个女子,哪里只是喜欢。

  他爱她。

  萧羌就这样看着海棠,过了不知多久,手里的药有些温了,他才回过神来,随手抓了个东西擦擦流血的掌心,把榻旁的烛罩合上,让光更暗些,才将海棠揽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轻轻拍了拍她:“海棠,醒醒,吃药了。”

  海棠睡得迷糊,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她低低呻吟一声,撒娇一样朝萧羌怀里又钻了钻。男人无法,眼睛里生出了一股温柔意味,他又轻轻拍拍她,面上带了些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拍着她的背,海棠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张着口,萧羌一手环着她,一手拿起银勺,把药物喂到她口里。海棠立刻眉毛拧成一团,一头拱进他怀里,再不肯抬头。萧羌又好笑起来,轻轻把她的面孔扳过来,柔声抚慰,取了和药汤一起呈上来的蜂蜜拈了一点喂给她,她几乎打成结的眉毛才略略舒展。

  就这样半哄半喂,等一盅药喂完,萧羌已出了一身细汗,受伤的手几乎托不住小盏,海棠倒是彻底被苦醒,长睫微颤,眼里映出萧羌一张温柔笑颜。

  她没立刻说话,清醒的神志开始拼凑之前有些混乱的记忆,萧羌耐心等她回神,中间探了探她额头,高热已退,入手是妥帖的人体温度。片刻,她抬了头,眼神几乎有些惶急。

  她想起来了,血、匕首、白衣。

  她扑了过去,萧羌猝不及防,被她一下按倒。

  他刚才差点死了,为了保护她死了,那股退下的高热似乎又从身体里烧了起来,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她想看他伤得重不重,她想问他疼吗?她想说你该休息,然而最终,一切的一切变成了痉挛而疯狂的、落在萧羌面孔上的亲吻。

  她用尽全力,贴紧了萧羌。

  他是她现在唯一的温暖。萧羌在这里,每次都在这里。

  漆黑的头发落了她满头满肩,也落在他眼底眉梢。

  海棠用力扯开萧羌衣襟,贴上他胸口,雨点一样带了点颤抖的吻从他唇边延伸到脸颊、鼻尖、额头,萧羌像醒觉了一样回吻着她,只是,他的吻却慢得多,而且,他只吻了她的眼睫。

  他说我没事,海棠,我没事。

  海棠终于啜泣出声。

  原来,你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这个男人狠毒无情,对她很坏过,也对她很好过,他好的坏的,一切的一切,她都爱。

  不是喜欢,是爱。她那么爱他。

  有什么终于发生了,他们再不能逃避。他和她的世界,在此刻圆满。

  纠缠中拽落罗帐,诗书水墨帐子外红色流苏扑簌簌地轻响,月光静好,正映出帐上一笔簪花妩媚并怀素风流。

  “今宵好向郎边去”斜斜一折,半透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下面软软露出帐里一把青丝摇曳,正是一笔风流,“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

  沉冰被关在离宫地牢。

  这座离宫建成的时间倒比大越的历史还早个百来年,是前朝遗物,大越的开国君主不喜欢奢侈铺张,打下首都来,这里的布置都没怎么换,继续用起来。

  前朝风俗野蛮,常有杀俘祭祀的事情,离宫里也有安置俘虏的地牢。到了大越朝,陋习废止,闲置的地牢也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今天倒是发挥了几百年前的功效,关押了沉冰一行人。

  萧逐在带着沉寒向地牢走去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想,到底要怎么处置沉冰。

  这事情很棘手,按照沉冰做的事情来说,谋刺的罪名是绝对跑不掉,凌迟都不重。但是问题是他现在是人质,沉烈在不在乎这个皇太弟的性命先搁在一边,至少大越并不打算现在和沉国翻脸。

  两人走到了地牢旁,沉寒忽然停住,萧逐也停住,少女从腕上取下了一个镯子,奉到他面前。萧逐看了她一眼,小心接了,是个极华丽的掐丝金镯,金丝盘曲,连成一朵牡丹,数十颗极小的米珠攒成一朵珠花,工艺精巧。

  沉寒似乎有点紧张,但她还是向他点头为礼,道:“殿下若有机会,请将这个镯子带给晋王殿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这并不是私相授受,这个镯子每一颗珍珠沉水,能让饮者即死,投香则可让嗅者皆睡。也许对晋王殿下有所助益。”

  说完,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看不见的眼睛抬起。

  其实这是个很严重的事情,她作为皇妃,持有这样致命的东西,就足够下狱论罪了,但是,她在做了长久的思量之后,还是把它给了萧逐。

  这本来是沉冰给她,要她杀了萧羌的东西,而现在,她将它给了萧逐,希望能救萧远的性命。

  夺去性命的变成守护的,这对她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个转换。

  她不知道萧逐会怎么做,也许告发她,也许不会,她也许会被下狱,也许能逃过一劫,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这件事。

  萧逐沉默了片刻,她感觉到手上一轻,听到男人沉稳的声音:“皇贵妃厚意,臣逐代晋王殿下谢过。”

  说罢,萧逐率先举步,两人走到地牢口,侍卫提着灯在门口接引,萧逐手腕一动,长长的袖子像有生命一样搭上沉寒的手腕,他低低道了一声小心,沉寒点头,抓着萧逐的袖子,提起裙摆,小心地走了下去。

  萧逐在入口处停了下来,他看向沉寒,问道:“……需要臣在场吗?”

  沉寒咬着嘴唇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萧逐便也没说话,牵着她走了进去。

  沉冰被关在地牢最深处,为了防止他自杀,他被封了穴道吊绑在墙上,他只能说话,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

  他意识清醒,看守他的人也没怎么为难他,沉冰看到沉寒和萧逐进来,眼睛一眯,勾出一丝狠戾的笑痕。

  不消说,这个把他装在里面的陷阱,一定有沉寒的份儿。他倒真小看了自己这个妹妹,本以为她软弱纯真,现在看来,她倒真不愧是他亲妹妹。

  沉寒从来怕他,之前是惦记海棠的生死,现在没了这层壮胆子的因素,积威之下,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绞了片刻腰带,才嚅嚅地唤了一声:“王兄……”

  沉冰盯着她,一声没有,眼睛却是冰一样亮。

  见他不应,沉寒越发有些瑟缩,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跨了一步,努力让自己仰起头,对着沉冰的方向道:“王兄,我想向你要一个东西……”

  沉冰笑了一声,墙上的锁链发出了钝响,他道:“要我的命?”

  沉寒咬着唇摇摇头,指尖有微微颤抖:“王兄……”

  沉冰冷哼一声,不再作声,萧逐拍拍沉寒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沉寒道:“王兄,我想要你的令符……”

  令符二字一出,沉冰和萧逐都看向了她,沉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知道的,王兄在朝野有很多棋子可用,我也知道,王兄有一块令符可以号令他们,我希望王兄把那块令符给我。”

  沉冰盯了她一会儿,陡然笑了起来:“哦?令符?你要令符做什么?”

  沉寒看了一眼萧逐,没有焦距的眼睛又看向了自己的兄长,长袖在纤细的手指下绞紧:“……王兄,肯不肯给?”

  被吊在墙上的沉冰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了自己的妹妹片刻,然后他语气温柔地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要令符?”

  这一句里,他的语气毫无恶意,他是真的不明白。

  他真不明白,沉寒怎么会认为自己会把令符给她?

  萧逐听了眉头轻轻一动,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轻轻踏前一步,半个身子拦在沉寒与沉冰之间。

  红衣亲王修长的身影映在沉寒身上,她的面孔有一半隐蔽在阴影里,一半则显出一种不正常的光润,她一字一句地道:“……王兄,你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沉冰挑眉,好笑地看她:“你打算威胁我?寒儿?妹妹?”

  少年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花叶里吐出信子的毒蛇。

  沉寒在颤抖,她能想象现在沉冰在用怎样轻蔑到近乎怜悯的眼神在看她,而与此同时,恐惧和一股勇气,同时在她胸口凝聚。

  失明的少女用尽全力,稳住声音道:“……王兄,我知道关于你的秘密……”

  沉冰沉默了一下轻轻一笑,在油灯的跃光里,显得十分的好看:“……哦?说来我听听?”

  “我知道,我是皇兄的女儿!”这句话说出口,地牢中另外两人,没有任何一个表现出一点动摇。

  这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沉寒和沉冰的母亲荣喜太妃是沉国先帝晚年最宠爱的妃子,当时号称艳绝天下。沉烈弑父篡位,屠戮尽了所有兄弟姐妹,唯独留下沉寒沉冰,而且对沉冰宠爱有加,甚至放着自己儿子不顾,立了他做皇太弟。再加上太妃未死之前,沉烈经常出入内室,各国这样的宫闱秘闻都多得厉害,大家一看就懂。

  沉冰听了这话,只是挑了挑眉毛,唇边轻笑:“你不早就知道了吗?”说完他瞥了一眼萧逐,又笑道,“你说,还有谁不知道?”

  沉寒咬着下唇,仿佛在做什么极重要的决定,过了很长时间,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墙角的油灯轻轻一跳,那一瞬间,从萧逐的角度看去,沉寒的脸苍白且没有丝毫血色,仿佛是一层石膏面具。

  她轻轻向萧逐颔首,低声道:“可否请殿下暂时离开一下?”

  萧逐点头,轻声道:“若有不妥,皇贵妃呼叫,我便会来。”

  沉寒点点头,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依旧看向沉冰的方向。

  身后门扉一声轻响,沉寒走近沉冰,踮起脚尖,嘴唇靠近他的耳朵,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不是的,王兄,我知道的秘密是……我是皇兄的孩子,而你不是——”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沉冰一双眼猛地睁大,随即瞳孔收缩,一股杀意从他周身溢出。沉寒觉得自己被卷进了冰冷的水底,她随即一把抓住沉冰的衣襟,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她知道沉冰在瞪着自己,她忽然就笑起来,一向柔弱的少女面孔上居然现出了和沉冰如出一辙的、尖锐又冷的笑容。

  她忽然什么都不怕了,她用力勒着沉冰的领子,嘴唇贴到他耳边:“你和母妃都以为我不知道对吧?可是我知道!王兄,我知道,母妃就是为了掩盖你的出身,才愿意再和皇兄生下我的,王兄,你想不想知道,皇兄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之后,他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