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寒的声音犹如从地狱里爬出的蛇,慢慢攀上沉冰的身体,他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和自己相似的,从一个女人那里继承来的面庞。

  他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晰地觉得,他和她继承了相同的血缘。

  他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偷听到了母妃和乳母的对话,对的,我那时候才六岁,我直到十岁才真正搞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王兄,在还不懂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把这秘密守护得滴水不漏。”

  她低低说着,声音平静,仰望着他的面孔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美丽:“在这个世界上,母妃唯一爱过的男人是先皇,不是皇兄。先皇驾崩前几年,皇兄就已经除掉了几乎所有兄弟,当时母妃已经怀了王兄你。母妃很清楚,你如果作为先皇的子嗣诞生,一定会被杀掉。为了让你,她心爱的男人的孩子活下来,她委身于皇兄,冒充你是皇兄的孩子。王兄,你该庆幸,皇兄深爱母妃,并且,也以为母妃深爱着他。”

  说到这里,少女筋疲力尽又尖锐地笑了一声,她漆黑而没有焦距的眸子里倒映着同母兄长精致的面孔:“为了取信皇兄,母妃又生下了我。你知道的,王兄,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你只是以为,母妃和乳母过世之后,除了你,谁都不知道这个秘密了。”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一点点冻结了沉冰的血液,“王兄,你说,若这真相让皇兄知道了,你会怎样?”

  沉冰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轻轻一笑,退开一点:“王兄,不要说什么皇兄不会相信之类的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皇兄的性格,他会信的,然后他会调查,最后他一定会得到真相。所以,王兄,我只要令符,剩下的什么都不要。”

  沉冰像是第一次看到沉寒一样,他眸子睁大,上下打量着她。过了半晌,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很好,沉寒,我小看了你。”

  沉寒没有说话,她只是慢慢退后,退到油灯的阴影里,用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沉冰。对方沉沉一笑,说道:“你想要的,我给你,沉寒。”

  “只不过,你且不要以为,你今日这样威胁我,就不需要付出代价。”

  沉寒听了,浑身一抖,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极古怪的笑意,她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凝视向沉冰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王兄,我们都一样。”

  沉寒从地牢里出来,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萧逐一直在外边等她,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女纤细的身影,她以一种近乎飘浮一般优雅而纤弱的姿态,脱离黑暗,来到他的面前。

  萧逐举高了手里的提灯,灯光闪动,映出了沉寒一张全无半点血色的容颜。

  在走近萧逐时,她背过脸去了片刻,等她再转过来的时候,嘴唇上的颤抖已经淡去了,纤细的颈项昂着,看向萧逐的方向,有些倔强地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她无声地走近萧逐,伸手,把一样东西递给了他。萧逐接过之后,问了一声:“令符?”

  她点头,吸了好几大口气,才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颤抖。她跟萧逐说明了令符如何使用之后,就脱力地一把扶在了墙上。

  萧逐看着她这副样子,一双平静又疲惫的眼下隐约有了一丝恻然,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等她恢复力气,重新笔直地站好。

  这是他对这个纤弱少女最大的敬意。

  她不需要搀扶,不需要嘘寒问暖,她足够强大,对她,静默付以尊敬便足够。

  女子都是这样,她们看起来纤弱,却远比男人要来得坚强。即便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她们也努力伸手,想要去触碰自己想要的,不要的,就弃若敝履。

  想到这里,红衣亲王眼神轻黯,他随即看向沉寒,像朵纤弱小花一般的少女终于完全恢复平静,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准确地看向他的方向:“殿下。”

  萧逐看向面前的少女,敛袖为礼:“在。”

  即便她看不到,他依然礼数周到。

  沉寒咬了下嘴唇,向他盈盈而拜。

  她行的是大礼,双膝点地,萧逐广袖一卷,止住她下拜姿势,被她反手抓住了袖子。

  半昏半明灯光之下,少女苍白美丽的容颜微微折出一点珍珠一般温润颜色,她看着他,眼珠漆黑,渗遮一种决绝的神态。

  她慢慢跪倒在地,一字一顿道:“请殿下务必救出晋王,沉寒在此,以命相托。”

  说罢,她缓慢向下俯身,额头抵在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她发上有黄金动摇,摇曳出点点璀璨金光。

  萧逐脸色肃然一正,他单膝点地,跪倒在沉寒面前。

  “臣以命而誓,若晋王不还,臣以身殉!”

  就在沉寒和萧逐离开地牢之后不久,沉冰的牢内没有一丝风,油灯忽地一跳,无声无息地熄了。牢内刹那黯成一片,地上却有一层更深的影子悄然游动,影子像蛇一样缠绕上沉冰身体,拂过他左眼的时候凝成一双女子的手。沉冰猛地一惊,刚要反应,那双手就游过他左眼,他一下失去意识,影子凝成的手探入他眼内,从他眼里拈出了一枚金色的十方星。

  手掌轻轻一攥,十方星没入虚影之中,油灯啪的一声重新燃起,吊在墙上的沉冰垂着头,仿佛睡去。

  他醒来之后,将不再记得与苏荷的一切,他只会记得自己对杜笑儿的恨意。

  天已将明。

  海棠躺在帐子里瞪着床顶。

  没有什么侍儿扶起娇无力,也没有懒起画眉迟,也许是运动适量有助发汗,海棠表现出了让萧羌和自己都很无语的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海棠看了会儿床顶,就裹着一方素色绫被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萧羌。萧羌本来是想睡的,结果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强打起精神侧过身来看她。

  海棠支着下巴,单手在他肋骨上滑着,萧羌怕痒,抓住她的手,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海棠无辜回看:“我只是想看看陛下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那已经是七八个月前的伤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现在里外里已经过了二百天了。”

  “……好吧……”她讪讪地说,手却没缩回来,反而沿着他的身体向上,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肩上绷带的边缘,又往回滑,落在他掌心,然后一愣。

  他掌心血迹斑斑。

  海棠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萧羌厚颜无耻地看回去。

  ……为什么他们两个总有一个受伤呢?搞得她现在包扎伤口的技术纯熟流畅呢!大家就不能都完整一会儿吗?

  海棠伸手抓过药箱,把他掌心伤口包好,萧羌顺势靠过去,撒娇一样把脸埋在她肩头。

  她温柔地摸摸他的背:“……怎么了?”

  萧羌摇摇头,呼吸喷吐在她肩头。

  这个男人只把这副样子展现在自己面前。

  萧家的男人一个两个都喜欢自舔伤口,现在有她还好,之前那二十多年,这男人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再怎么难过,也依然要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脸?

  她低低问了一声:“还疼吗?”

  萧羌摇头,倾身,嘴唇从她面颊上掠过,问了同样的三个字:“还疼吗?”

  同样是摇头,然后海棠的下颌被修长的指头抬起,男人暖如春风的笑容映在了她的眼瞳之中。

  她忽然就想起了匕首刺过来的时候,她本以为被刺中的会是自己,眼前却白影一闪,匕首入肉,被刺中的不是她,而是他。

  当有那样一个人,为了你不惜受伤——尤其那个人之前又是那种对你很坏,又狠毒又无情的人,两相对比起来,就更容易让人感动。这往好了说是她吃软不吃硬,往坏了说就是她犯贱。

  但是,他毕竟为她流血了,冒着生命危险。

  她爱他。

  但是,她和他,能在一起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三百个日夜了。

  海棠低低说了一声:“陛下……”

  “嗯?”

  “距离我毒发,大概还有三百多天……”手臂猛地收紧,海棠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也不挣扎,只是继续说着,“在毒发前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的……”

  所以啊,请不要这么不安了……这句话却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叹气,靠在他肩头。

  这个男人,在还年少的时候就被迫成长,然后他的精神中的一部分就永固在了年少时的某个时刻,这痛苦与否,别人无法得知,他自己执意忽略,长久下来,连他自己也看不到鲜血淋漓。

  听到这句话,萧羌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顺着他抬头的姿势,少女毫无预兆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永远温柔的桃花眼猛地睁大,然后眯细,眼瞳深处泛起了一点更加深黑的颜色,他微微抬起了头,抱住他颈项的女子追了过去,吻他的眼角眉梢。

  海棠从不使用胭脂水粉,味道清爽,萧羌只觉得她身上清新泌凉的味道追赶了上来,便不在动弹,任她安慰一般的把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我不会离开你的。”

  海棠似在安慰又似在承诺,亲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萧羌看着近在尺咫的那张清秀的少女容颜,慢慢闭上了眼睛,感觉她的吻滑过他的眼睛,他忽然低低问了一句:“海棠,你信不信我?”

  海棠停下了亲吻,双手却还是抱着他,她怔了怔,过了片刻,决定照实回答:“抱歉,陛下……我、我不大信……”

  萧羌笑了起来。这个答案在预料之内。

  “没关系,我伤害过你,你不信我那是自然的,信了才奇怪。”他顿了顿,“但是,海棠,我信你。”

  听他说到这里,海棠觉得机会难得,她想了想:“陛下,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承认。”

  听到这句话,萧羌眼波一动,眼底桃花风流之间,多了一抹高深莫测。

  这男人果然是算计人算计得熟练至极了?她干脆伸手,盖住他的眼睛,萧羌眼睫颤动,划过她的心。

  “呃,你应该知道,我入宫之前差点溺死的事吧?”她小心选择措辞,萧羌想了想,勉强答道:“……似乎……还有印象……”

  好吧,她之前不过是一个六品宝林,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不记得她简直是天经地义。她有些酸溜溜地想,然后继续说:“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从那次苏醒过来之后,就失去记忆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似乎就是古书里记载的离魂之症。”这话,她说得半真半假。

  听到这里,萧羌沉默片刻,抓住她的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一双桃花眼半闭半睁,半笑半认真地看向她:“……挺像借口的,”他想了想又评价了一句,“要是借口还挺蹩脚。”

  “真的……”海棠的语气里带了点撒娇的口吻,样子像只被冤枉的小狗,委屈地去蹭主人的袍角。

  萧羌摸摸她漆黑的头发,柔声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现在这一团糟的样子了。”

  看她快皱成包子一样的脸,他忽然觉得好笑,拍拍她的头:“我信。”

  海棠怀疑地看过去,萧羌温柔回看,修长指头执起她下颌,手指在她唇上抚摸而过:“我说过,你说的,我都信。”然后那笑容里忽然就带了缱绻的杀意,声音越发柔和,“既然这样,那么沉冰也就和你没有关系,他所说的一切关于你的事情都可以略过不计,对不对?海棠?”

  这句话她细细品味片刻,才体认到其中的回护。他告诉她,他相信她,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无论谁说了什么。

  一瞬间,心里有极温暖的细流流淌而过,海棠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闭上了眼睛,想说点什么甜蜜的话又觉得别扭。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悄声说:“早上有仪式吧?”

  她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睫,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看上去是从未有过的柔弱无依。萧羌心里某处就生出了柔软怜惜——虽然他知道,能问出这句话,海棠已不需要他怜惜了。

  但能怎么办呢,他就是想伸出手去,让她小小的身子蜷伏在自己怀里,他就是想抱住她,对她好,看着她笑。

  没什么惊天动地不得了的情愫,就只是想让她一直保持这个性子,和他一起慢慢老去,最后变成活泼的白发小老太太。

  他放不开她。

  但是,他杀了她。

  如果她知道,当初对她下致命毒药的人是自己的话,她还会不会对他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萧羌不愿再想下去,他又抱了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说:“你先睡一下,等仪式结束了,我会让王叔来见你。”

  “平王殿下?”她脑子有些打结。

  萧羌对她微笑,眼底有温柔春风:“你在昏迷前不是唤了他一声,想要见他吗?”

  他说,他信她,只信她。

  拍拍她的背,萧羌起身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十月天气已经很凉,身边骤然少了一个热量来源,海棠觉得有些冷,便挪到他睡过的还温热的地方,眯起了眼睛看他。

  男人背对着她,一层层繁复华丽的衣袍掩去了修长清瘦的身体,萧羌系上衣带,转头要去拿几上的发冠,却发现海棠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小团地坐在床沿,向他伸出手来:“我帮你梳。”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坐在床沿,把金冠交到她手中。

  他的发流过她的手掌,犹如黑色的河流,她慢而认真地梳理着,忽然念了句什么。

  萧羌没有听清,回头看她,烛光下,她一张面孔白皙得有种透明一般的润泽。

  海棠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眼神里看出他催促她把话再重复一遍,她忽然羞涩起来,低低说了一句:“宿昔不梳头……”

  “……婉伸郎膝上吗?”他的眼神扫过蔓延到她腿上的黑发,这个,角色似乎颠倒了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萧羌离开,海棠一头栽倒回去,身边还有刚才萧羌留下的温度,她滚动了一下,靠上去,拿被子裹住自己,鼻端就嗅到了男人身上惯常的木叶香气。

  极淡,若有若无。

  萧羌走到院子里,回头看着殿门略微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不自觉地轻抖了一下。他调转视线,何善早赶了来在身边侯着,他低声道:“陛下,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他看了一眼何善,快六十的人的眼里全是血丝,他摇摇头,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带了几个侍从,便向离宫正殿而去。

  离宫正殿供奉香火昼夜不息,列祖列宗的牌位全排列在上,香烟缭绕间,大越的皇帝们和他们的妻子们共享香火,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凝聚着一段又一段或血腥或平安的历史。

  总有一天,他的名字也会被列在上面,然后他的名字旁边会有一个或几个其他女子的名字。他知道,那里不会有海棠的名字。

  萧羌仰头看着自己的直系血亲们,笑了起来。

  喜欢海棠,其实就该放开她的。

  那样性格的女子不适合宫廷这么肮脏的地方。

  但是,“抱歉……”他低低喃语,“我已经……放不开了……抱歉。”

  说完这句,他沉默片刻,唤来侍从,柔声道:“去把花竹意带到偏殿来,朕要和他好生谈谈。”

  事发之后,花竹意就被隔离在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因为他并不是沉冰一系人,身份又颇特殊,谁也不敢难为他,再加上天生比海棠还厉害的没心没肺,花竹意倒是昨晚唯一睡了个舒服觉的人。

  萧羌在他行完礼后赐了坐,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花竹意全不在意,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回看。

  萧羌一笑,低头喝了口茶,过了片刻,开口问道:“朕很想知道,昨夜的事情,十九公子在其中是个什么分量?”

  唔,果然是这个问题吗?

  花竹意早想到他会这么问,他略欠了一下身,从容答道:“如果说臣是被陷害的,不知道陛下肯不肯信。”

  “陷害?花公子出示证据,朕自然会信的。”

  “我是接到一纸邀请,上面说是杜昭仪请我,我才来离宫的。”

  “那封信呢?”

  花竹意蹙起眉头:“信尾敦促我看完之后立刻销毁,我就烧掉了。”说完,他摊手,“我说的是实话,陛下信不信,我就无法左右了。”

  萧羌沉吟片刻,决定换个方向,他又问道:“那这件事,如果真的是陷害的话,从公子的角度看来,是怎样一回事呢?

  这句话可算问到点子上,花竹意昨晚也想过了,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才谨慎答道:“昨夜的事情,应该都在陛下预料之中吧。”说完这句,他偷眼看了一下萧羌,发现对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说道,“如果从在下的角度看来,臣和皇太弟殿下,都应该是被陛下放进来的。”

  萧羌眉峰一挑,手里茶盏轻轻一扣:“……继续。”

  花竹意越发小心了一些:“容在下大胆推测一下,陛下这次的局,主要针对的是沉冰殿下,同时……恐怕还有后宫吧?”

  听到后宫两字,萧羌忽然展颜一笑:“……花公子还真是智识过人,朕想多听听公子高见。”

  “唔,高见怎么敢当,不过是在下说说自己看到的事情罢了。”花竹意又欠了欠身。

  “夜半,沉冰殿下和我相继到访,陛下也到了,如果是陛下设下的局,那么没有必要把我扯进去。如果是杜昭仪设下的局,她见到陛下就不会那么惊慌。至于沉冰殿下,那更是没有把自己装进这陷阱的必要——如果说陛下现在不是这种对局面了如指掌的态度,那么杜昭仪恐怕就身败名裂了,甚至于已经死了。以此推断,这局应该是昨晚当事人之外的人,针对杜昭仪而设,想让杜昭仪死。只不过陛下恰好知道了,顺势而为罢了。”

  萧羌颔首,面上神情不变,心里却微微一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杜昭仪被废或被杀,得利的会是谁?当然是后宫的妃子,我就是从这点判断的。假如我这个假设成立,那么陛下您不过就是顺着后宫某个妃子的计划,利用了现在的局面。好,我继续推断,那陛下您为什么要顺着这个局呢?就在于,您想……”他忽然微笑起来,嘴角勾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从萧羌的角度看来,如同一只小小的狐狸,“借此机会整顿后宫对吧?”

  “……朕为什么要整顿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