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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母后你一起吗？”他很轻地问。
那个女人看向自己的儿子，露出了几乎不可思议的神情，她也极轻地回了一句：“……居然不包括我？”
萧羌没有说话，太后也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太后弯身把灯放在边上，放柔了声调，唤他的名字：“羌儿，过来。”
萧羌乖顺地走到太后面前，几乎有些委屈地看了母亲一眼，太后本来冷冷地看他，但是看到他乖乖走过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僵了一会儿，还是不忍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萧羌立刻打蛇顺棍地腻了过去，他抱住母亲，撒娇地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然后，他的母亲用非常非常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羌儿，我这样危险的人你都不除，我教你的东西，你到底学到哪里去了？”
萧羌的声音也回荡在母亲的耳边：“但是，您是我母亲。”
太后怔了一怔，然后，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暴室过道中的黑暗里。
她说：“……羌儿，谁是你母亲？”
她能感觉到，萧羌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慢慢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唇边甚至带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
她非常慢地重复了一遍：“羌儿，你说，谁是你母亲？”
微弱的灯光中，被她凝视的青年面色苍白，浑身僵硬。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却还是坚定地说“您”。然后，他顿了顿，又说了另外一句话：“海氏和任御女，也在您手中不是吗？”
那一瞬间，太后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悉数崩塌。
是的，萧羌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知道，他知道，并且，他们都非常清楚对方知道。只是他们从来都假装，假装自己和对方都不知道。
萧羌是在二十岁那年，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并不是先皇和太后的嫡出之子，而是先皇和太后的侍女海氏所生的皇子。
那是一个先皇与太后所共同联手制造的骗局。
传奇里经常会出现的故事，在大越宫廷中无声演绎。无法生育的太后选中了自己的侍女为自己代孕，于是就有了他。可是生下他之后，孩子立刻被抱走了，而此时海氏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个文弱儒雅，被自己倾注了全部爱恋，并为他诞育了子嗣的男人，从未爱过她一刻。
在先帝优柔寡断的生命里，他唯一直白而不掩饰的就是爱情，他爱的是太后，从不曾改变。
于是，海氏疯了，疯了的皇太孙的生母被悄悄养在传闻中因闹鬼而人迹罕至的密宫里。
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萧羌秘密对亲生母亲多方照顾，并竭力隐藏着这个秘密。
他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误认为是他的父亲，他努力对她好，为了保护这个秘密，不惜对海棠下了毒。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心思缜密的于淑妃隐约察觉到了密宫里的是萧羌惦念的人，她却不知道那是谁。她一厢情愿猜测那是萧羌的情人，他也乐得趁这个机会，制造海氏假死的局面，把她移出皇宫——毕竟，皇宫里还是太危险了。
但是，太后一直知道，这次，在他动手之前，她便派人带走了海氏和当时也在密宫的任如花。
看着脸上笑容崩塌的太后，萧羌伸手，抱住了养育自己将近三十年的太后：“母后，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您想让我认为您要拿海氏来威胁我，我知道的……我知道您本意不是这个……”
太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了自己养育长大的孩子的肩膀，眼睛里终于有了苍老的神色：“……羌儿，你恨我对吧？”
他愣了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说：“母后，你可能不信，但是就算是知道了我的身世，我也从没有恨过您，母后，真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母亲，就是您。”
这是真的，他从未，从未，认为她之外的人是他的母亲。海氏不是，只有她是。
太后沉默地看了他半晌，最后无奈长叹：“你真的打算如此？”
“我真的打算如此。兴邦立国固然需要鲜血，但是，无谓的流血却只能给一个王朝带来不可磨灭的伤痕。”萧羌低低答道，“母后，麝衣她是……罪有应得，方家却并不是。”
太后稍微把他推开一点，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他，开口的语气里糅合着欣慰和淡淡的茫然若失：“……羌儿，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看法，既然你这么决定，你就这么做吧。”她笑了笑，有了点惆怅的意味，“然后，我呢？羌儿，你要怎么处置我？”
即便可以放过方家，太后却不得不处置。
太后助先王理政，之后又辅佐萧羌，即便她已经还政萧羌，但是依附太后的人还是会依附她，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真的放权，以她为中心的权力朋党依然会存在。这些为了权力而生存的人，这些人已经尾大不掉，朝堂的局面，更不是能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控制的了。
这点他早就想过，但是在她说出这话的一瞬间，萧羌只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有团东西堵在嗓子里，让他心里疼得发慌。
那是……他所认定的，唯一的母亲啊。
生育之恩固然重要，养育之恩却更为深厚，何况，她是真的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抚养。
看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女子，萧羌以非常郑重的姿势慢慢跪倒，他额头抵上冰冷肮脏的地面，颤抖的声音在空气里传递：“……请母后……去汉州玄姬总庙，为我大越千秋万代祈福，为先帝冥福持颂。”
太后想了想，点点头，语气里含了赞许的味道：“不错，你把我发配到汉州的玄姬庙这个主意很好。那边远离京城，我的影响力和权力会大大减弱。此外，汉州也是我大越的咽喉要冲，我在那边，至少能帮你看着在外的诸王。”
听到这里，他浑身又是一颤，太后慢慢弯下身子，摸着他的头发，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只会趴伏在自己膝上，孩子气地说今天都背了几首诗的孩童。
萧羌无声地哽咽了一下，稍微抬头，把脸埋在了太后的裙子里，过了不知多久，太后才淡淡说道：“……其实，这样也好……你父亲天生性子柔弱，这八年来他一个人躺在那么荒凉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寂寞。虽然晚了些，我不能去他身边陪陪他，却总能在汉州和他的牌位每天说说话，至于你啊……羌儿……我打算把你……还给你的亲生母亲了……”
“我的母亲只有您一个！”萧羌几乎是激烈地说道，却被母亲一指头点在了额上，“她现在就在长宁殿。”
萧羌听了这句，真的惊了，他没想到海氏居然就在太后居住的长宁殿，离他这么近！太后看到他惊讶的神色，开心地笑了起来，又重重一指戳在他额头上：“所以啊，想和我斗，羌儿你还不行。怎样，这是让你想不到的地方吧？”
然后，这个曾以自己一己之力统治帝国的女人，微笑着，一把推开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对他说：“去看看她吧，我欠她，你父皇欠她，你也欠她。”
萧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无话可说，他重重一头叩在了地板上，转身离开。
庄明太后痴痴地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一刹那，前尘旧事全数涌上心头。
那还在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娃儿，那个会绕着她的裙摆乱抓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伸展开一双广阔羽翼，离开了她的庇护。
她痴痴地看，觉得眼泪就要流出来，心里胡乱想着的却是不相关的事情。太后只想着自己走了之后谁照拂这孩子？她不自觉地向萧羌的来处看去，想起自己的侄女，她心里一疼，却没有办法。毕竟，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这里，太后眼里忽然精光一厉，她身上那点刹那闪现的脆弱全都不见了，她又是那个一力临朝的庄明太后。
太后急步走出暴室，唤来自己身边女官，只吩咐了一句：“从现在开始，杜昭仪一言一行，全部向我回报，不可有丝毫错漏。”
她已经不能再保护萧羌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坐视有人会伤害他——杜笑儿，这女人到底能成为萧羌的伴侣还是成为他的伤，她还需要好好看看。
萧羌离了掖庭就急走去长宁殿，早有太后的心腹女官在宫院外等他，把他领入长宁殿深处。那里果然有一个极隐蔽的小院，他却没有进去，只站在院外静静眺望，就看到如花正追着海氏灌药。
那个他没有多少印象的少女活力充沛，满院子地追他的亲生母亲，那样子，是他从没见过的活力充沛。
她们用力地跑，那就仿佛是两个少女。
是的，两个少女。
他亲生母亲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八年前，生下他的那一瞬间，而在那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生下他的人从不认为自己曾经有一个儿子，而抚养他的人，却也从不曾真正有一个自己生下的儿子。
当他知道身世，第一次去看海氏的时候，他的母亲扑过来抱住他，唤的却是他父亲的名字。
萧羌知道自己和父亲生得极为相似，在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在海氏眼里从来没有他。
从那天之后，他会去看她，然后学父亲的语气，唤她海儿。只有这时，她才会乖乖吃药，他所能做的就是哄着她睡着，然后离开。
海氏时常会发狂，她咬他，打他，有次差点挖出他的眼睛，牵起他和海棠缘分的那个咬伤，就是拜他的亲生母亲所赐。
看了片刻，他一咬牙，转身离开，女官在他身后恭敬问道：“陛下，不去看看吗？”
他摇头，女官又问：“那任御女……”
“问问她自己，是要留下还是出宫，随她自己的意思……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海氏……”
听到这个名字，他震了震，却没有说话，只是仰高了头，看着昏黄天空上浮动的云彩。那是美丽的，被夕阳晕染的，薄薄的桔红色的云。
萧羌轻轻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逃离一样急步走出，到了门口，他又止住步伐，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停了良久，最终，绝然离去。
他挥退所有侍从，疾步向永春殿走去。
他要去见海棠，把她抱入怀中，他需要她。
他步入永春殿，正好碰到白瑟捧着东西要出去，一看到他，白瑟立刻行礼，他脚步一顿，扬起下颌向里面示意：“海棠呢？”
他本来是随意一问，正要自己进去，却看到白瑟浑身一僵，他有所警觉，顿住，等她说话。
白瑟被他一看，立刻就慌了。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跪在地上道：“回禀陛下，娘娘现在不在……”
“她去哪儿了？”现在眼看是快下钥的时候，她跑去哪里了？
白瑟不自觉地搓着衣带，头快垂到地上了，听到萧羌发问，飞快抬头又飞快低下去，怯弱地道了一句：“……娘娘……娘娘……她去了……密宫。”
她是去找如花！
萧羌一下就明白了，他也不和白瑟多说，离了永春殿，向密宫而去。
他应该当时就告诉海棠的，告诉她如花没事，在太后那里，让她不要担心，不要难过。
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要告诉她，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经过了那么多不好的东西，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但是，她出现了。
他那么爱她。他想和她好好的，好好的，一辈子在一起。
萧羌慢慢走去，他一路上都在想，见到她，要对她说些什么，怎么说。转过宫墙，他看到前方密宫被烧得黝黑的墙和拦在外面的木桩。
与此同时，与内廷一墙之隔，专供大臣值宿的宣正阁内，花竹意蓦然停笔，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笔直地投向了空中某个虚无的点。
花竹意嘴唇微动，无声呢喃，谁也不知道他在嚅嚅些什么，他就那么看着那个点，皱起眉毛，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白玉京。苏荷。”他无声地道。
就在他所凝视的方向，以离宫为起点，人类肉眼所看不见的十二个光点依次亮起，随即，金色光芒沿着十二个光点奔涌交错，巨大的十方星阵在顺京的气脉之上轰然而成。
中心点，密宫，海棠。
而远在千里之外，明石学宫深处，另外一个法阵也随之开启。
那是海棠记忆中她曾被放入成为试验品的那个空间，巨大的金色十方星阵的十个星点上，矗立着十个极大的金色水晶簇，而苏荷位在阵眼，身侧各有一块巨大的血色晶簇。当覆盖在顺京气脉上的十方星阵开启的刹那，她双掌立刻按在两块血色晶簇之上，她面前浮起一个极小的血色星阵。星阵飞快旋转，她口吐真言，血色晶簇上生出无数道细弱的红色星辉，与血色星阵连接，苏荷一双眼睛刹那失神，从眼底泛起一层血雾一般的颜色。
那层血红越来越重，到最后她双眼中眼白与瞳仁俱不可见，只剩下一片血雾。
以苏荷所在的十方星阵为中心，普通肉眼看不见的金色星芒一层一层如水波一样溢出。
无数个法阵明灭重叠。
明石学宫内十二幢主建组成一个法阵，而这个法阵不过是明石城下巨大十方星阵的一角——就这样，无数个小法阵组成一个大法阵，大法阵组成更加巨大的法阵，金色的星芒如巨蛇一般在整个大陆之上流淌。而最后，金色的巨大十方星，如同一个极美又极可怖的烙印，笼罩了东陆。
在它的中心，明石学宫之内，苏荷那样轻地低声呢喃：“‘魄主’，开始捕获。”
知道如花不见了，海棠冷静下来之后作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找她。
何善说的什么尽力查找，因为牵扯到密宫和密宫里的人，所以她信不过，她要自己找。
而找如花的第一步，就是进去密宫，实地勘察。
不过她也清楚，今天密宫那边怕是搜查得最严的时候，所以她按兵不动，第二天，太后回宫，宫内注意力被吸走，该查找的什么证据也都差不多了，才是她潜进去的好机会。
于是她装作若无其事一直到十月二十的下午，在人最松懈的黄昏时分溜了出去。
她出去之前，就告诉白瑟一个人，说她去密宫了。她告诉她，要是自己下钥前没回来，就立刻禀报萧羌。
白瑟吓坏了，但是拦又拦不住，便看着海棠偷偷溜去了密宫。
密宫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就还有一段墙没倒，里面焦黑的断壁残垣，外面用木桩做了拒马将这里团团围住，海棠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没人，便提着裙子溜着边小心跳了进去。
密宫的花树等全烧完了，反倒没有往日那股阴森，只是透出一股凄凉的味道。
海棠警惕地左右张望，向着密宫中心那幢还没完全烧毁的主殿而去。
就在她踏入那座主殿的一瞬间，周围燎得漆黑的断墙残梁全都不见了，一片雪白铺展开来，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封闭”了，然后，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开启”了。
陷阱！她踏入了一个陷阱！
海棠立刻转身要出去，却发现她身后的门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四下里是一片雪白的空间，她仿佛处在一个雪色世界的中心一般。
谁干的，这是个陷阱的话，谁布下的？
海棠飞快环视四周，然后她眼神一定，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很好，不用猜是谁了。
她看到雪白空间无限延展的边界，渐渐泛起了金色的星芒，金色的光芒从地平线上升起，带起金墙一样的光幕——那是一个巨大的金色十方星，而她恰在正中。
白玉京。
从她七岁开始到现在，永恒的，不变的噩梦。
盯着那个渐渐浮现的巨大十方星，海棠没有感觉到害怕，就连片刻之前的惊慌都如潮汐一般退下，从内心渐渐涌起的，是一股分明的愤怒。
她的生命、别人的生命、任何人的生命，在白玉京的眼里就像草芥一样分文不值。
她被拨弄，林海棠被拨弄，而与之相关的萧羌、萧逐等都一起被带入这个莫测的泥潭。他们本可以更好，她站在当地一动不动，满腔愤怒，而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脑海里似乎有一个人说话。
她一开始没听清那是句什么，她凛了一下，脑海中那股愤怒褪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她仔细一听，脑海里的声音再度重复。
那是一个她从没听过的女子的声音，年纪和她差不多，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跑！”
海棠拔腿就跑！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在她开跑的刹那，金色的光幕在她面前徐徐合拢。
不行，她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
这么想着，海棠一头撞上了金色光幕，身体剧烈地疼痛起来，海棠听到自己发出了尖叫，身体碰到金色光幕的部分像是被抓住一样，简直是有无数指甲尖利的手从她身上把肉挖走一样。
她疼得一下哭出来，她用力咬住嘴唇，拼命挣扎！
她拼尽全力朝着光幕外伸手，她感觉到陷入光网的指尖从尖端被扯开，光幕像是一把刀，细致飞快地剥开她的皮，把肉剔除，血都来不及留下来，她便只剩下一段森森白骨。
我要逃！
海棠不管不顾，就算这个身体全都变成这个样子也没关系，她要逃！
她要到萧羌身边去，她想碰一碰他的头发，吻他的眼睛，对他说，萧羌，我好想你。
血肉从她身上完全崩开，她感觉到内脏在空气里跳动，终于有一点血溅上她惨白的嘴唇。
萧羌，我想到你身边。
就在她整个身体都陷入光网的时候，只剩白骨的指尖终于冲破光幕，她又绝望又疯狂。
然后，她碰到了“时间”。
这是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但是海棠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在指尖碰到“时间”的刹那，她的躯壳留在光幕内正在流淌的时间里，她正骨肉分离，承受剔骨去肉之苦，而意识则顺着指尖碰触的 “时间”飘然远出。
她看到了“万物”，“万物”亦看到了她。
在光幕之外，时间所在的另外一侧空间，时间是实体的，是一束束交错纵横的线。她白骨森森的指尖，碰触到了其中一根，那是她的线，她看到了所有的所有。
她看到了十一年前的真相，那与她所推测的相差不多。早在她出生之前，白玉京就在进行一项试验计划，而明石弟子杜川，发现自己年方七岁的女儿符合学宫内对试验品的要求。他送她去了明石，然而那次试验失控，她的一缕神识与躯壳分离，陷入“时间”之外，忘记了所有，她就这么不生不死地徘徊在时间内侧，看面前人世奔腾，汹涌而过。
她一边看一边忘记，却还是隐隐记住了一些，所以她回到身体之后，知识渊博，见识丰富。
白玉京需要她的神识继续实验，为了让失去神识的身体不坏，他们召唤了能待在这具身体里的，前朝惨死的妃子林海棠的神识入内，之后，借萧逐神器凤鸣镇魂，然后，白玉京便蛰伏下来，开始研究如何让她的神识回归身体，以继续实验。
造化弄人，白玉京的试验还没有眉目，杜笑儿却意外身死，她的神识回到身体——这么简单，却是白玉京始终没想到的事情，或者说，她太过于珍贵，白玉京不敢再做第二次这样的试验。
然后就是命运一般的阴差阳错，她终于走到今天。
在巨大的痛苦中，海棠几乎要笑出来，她到底哪里珍贵？值得白玉京大费周章？
而就在此时，一双纤纤玉手从她背后缠绕上来，柔若无骨地滑下，按上她的胸口，直接碰触到她暴露在外，还在跳动的心脏。
“抓到了。”海棠清清楚楚地听到苏荷的声音拂过她的耳边。
海棠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