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羌伸出手,缓慢地、完全地,把少女娇小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灯花闪动,满屋熏黄光彩刹那变成无边无际的碎片。

  冰冷的黑发流淌过他的脸颊,如同死去女人开始腐烂的指骨。

  就这样安静地死去吧,慢慢地,毫无痛苦地……死去。

  “卡!”一声怒吼在明亮的摄影棚里响起,然后就是一串濒抓狂的喊声:“卡、卡、卡、卡、卡!萧羌,你这是抱着一个你只是很欣赏,让你有一点点心动的女孩子!”

  噢耶,导演暴走了。

  场记打杂灯光摄影,包括等着拍下一幕的演员们,眼神里飘着爱的粉红小花,齐刷刷地看向摄影棚里的一男一女。

  叹气,抬头,男人无所谓地侧头,漂亮漆黑的长发从他清雅端正的容颜上滑了下来。

  起身,摊手。

  “没办法,这不是让我有一点点心动的女孩子。”他微笑,样子优雅温和,桃花眼里一片春风荡漾,“海棠是我心爱的女人,导演,我赞同你的一句台词,男人绝对可以伪装成爱什么,但是……”微笑越发加深,他姿态优雅地弯腰,执起躺在床上的女孩子一只手,印上自己的嘴唇,眼睛眯细,看的却是导演的方向,“要我伪装成不爱我的女人,那可是超出了我的演技范围。”

  “我赌五十块,导演会抓狂。”沉寒下注。

  “好吧,那我押一百块,海棠现在睡着了。”粉雕玉琢的萧远摸摸自己的嫩下巴,煞有介事地说。

  沉寒翻白眼:“那岂不是没有输家……”

  然后,在两个知名童星无良下注声里,导演的怒吼掀翻了整个摄影棚。

  “萧羌你不要以为你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硬要写出这么菜的剧情,还‘死去女人开始腐烂的指骨’咧,莫非您还真以为自己是文艺女青年吗?”

  “希望这次导演不会拿冷光灯K老哥的头……”某饰演男主儿子,实则为该演员弟弟的不良小帅哥继续摸着他那至少五年后才长得出胡子的下巴。

  “导演说了,继上次误伤准姐夫的脸,导致他长达数集不能出镜之后她醒悟了,说以后要打要挑脖子以下位置来打。”小白花邪恶地笑。

  紧张紧张紧张,男主角即将和导演上演全武行!

  刺激刺激刺激,众人拭目以待女主角如何救场!

  “导演,冷光灯很贵,你这又没砸着,何必呢?”

  “萧羌,你不要跑!”

  万众瞩目,在周围高达二百分贝的噪音对吼了十句后,本片女主角,终于晃晃悠悠地从床上晃荡起来。睁眼,微笑,向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伸出手臂:“阿羌,我刚才梦到了恐龙。”

  于是世界须臾和平。

  这边是温柔以对,他展开双手抱住了扑来的情人,任凭冷光灯敲在自己背上。那边是收不住,自己栽到旁边的导演。

  无敌可爱笑容亮闪闪,女主角环视四周:“大家早安!”

  沉寒黑线:“姐姐,现在下午七点四十分,您真睡糊涂了……”

  小少女旁边小帅哥一咧嘴,低声就说了一个精辟的总结:“……真是傻一块去了。”

  沉寒鼓掌,崇拜地看萧远,你可比你那傻哥哥聪明了多少个河外星系呀。

  一片混乱中,制片人出来收拾局面,表示导演你脑子没病吧,这段真是雷暴了,下去和编剧商量怎么改。

  萧羌你去换装,准备下一幕。

  脚蹬全尺寸高跟鞋的制片人温柔摊手,下了结论:“所以,现在都给老娘歇歇。”

  萧羌是知名男星,开的却是一辆A6L2.4,而且是技术型。

  对,就是那款长得丢到车堆里你肯定拔不出来的,普通到死的车。

  从价格到长相都和他一线男星身份毫不搭调,但是他开得悠然自在,理由是,我买车的时候,这款车送了真皮坐椅啊。

  海棠有一付这辆昵称为“豆包”的车的钥匙,这套钥匙对她的意义就在于,她能在拍完戏之后马上跳上车,视季节不同开空调或暖气。

  萧羌从地下摄影棚爬出来的时候,海棠正蹲在他那爱车里,苦大仇深地瞪着手里的iPad。他打开车门侧头看去,只看到屏幕上有昔年当红小生穿着白西装,戴着牛仔帽,被肉毁容的脸上一派倜傥。

  “这是那部电影?”

  “《黑金杀机》。”她眼都不抬。

  “怎么样?”他发动车子。

  “电影满分一百,我给这片九十分,其中男主的脸三十分,女主的脸三十分,演员们的演技三十分,剩下就全是这片子的了。”

  “……那主要看点?”

  “男主法斯宾德的脸,还有他后半截全程哭得梨花带雨。”

  不知咋的,这一句话里车就熄了火。萧羌顺着自己那头柔顺有光泽的漆黑长发:“……海棠,商量一下,咱能不能萌点正常的?”

  海棠抬头,露齿一笑,洁白牙齿闪闪发光:“那要不法斯宾德的《羞耻》?里面他基本就没怎么穿过衣服。”

  “……乖,继续看《黑金杀机》吧,亲爱的,这烂片还挺有前途的……”

  萧羌和导演是最后一个离开片场的,他把所有女孩子送下去,有车的送去开车,没车的找了老实忠厚的男孩子把她们送走,现在片场外安静寂寞,只能听到发动机空转的声音。

  车子发动不起来,他当机立断一脚踩灭,似乎电影也到了尽头,大明星的女朋友终于想起来身边还有男朋友这个摆设,她放下iPad,撒娇一样缠过去,靠在他肩膀上,萧羌向后侧头,嘴唇和嘴唇相碰,然后离开。

  海棠从不化妆,味道清爽,男人桃花春风的眼睛眯细,眼睛里从深处泛起了一点更加深黑的颜色,他微微抬起了头。从后方抱住他颈项的女子黏了过去,吻他的嘴唇。

  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碰触,便立刻离开。

  怎么不继续?萧羌没说话,只是朝她飞了飞眉毛,海棠笑得跟朵花似的,两颗小虎牙龇了出来,笑说:“咱们最好别多干啥,刚才我看了,车轮边有个坑,我真干点啥我们就掉坑里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萧羌被这冷笑话冻得浑身一抖,手一颤,车子居然发动了起来。

  当他们从片场赶回来的时候,林家姓氏完全不同的三姐妹其中的二个,正拿着望远镜,看向唯一的来路唧唧歪歪着什么。

  老幺沉寒豪气干云地拍在栏杆上:“我赌一定发生什么了!”

  老大赵零从望远镜里看到车子过来,她懒散地拢了一下头发,耸肩:“我赌没有。”

  车子到,一男一女走下车,萧羌把海棠送到楼门口,一个轻柔晚安吻,熨帖在她额头。

  楼上两姐妹对话继续。

  沉寒:“……你们到底是闹哪样?这么清纯好吗?”

  赵零:“……我倒是觉得你闹哪样,你才多大,就这么不清纯好吗?”

  说完,身为警察的大姐一把拎起童星小妹回了房间,打算好好跟她谈谈人生理想和未来。

  一切圆满,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