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在学堂里再挨了欺负,你告诉我来,总要想法子替你出气,免得被人一欺再欺。”

“嗯!”贾环高兴地搓了搓手,“三姐,往后待我大了,要保护娘和三姐,谁也不能欺负了你们。”

“有这份心就好。”探春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用功在科场上取个功名,这是你最好的出路。”

贾环很庄重地点头答应:“三姐,我回去温书了。”

“也不用这么认真吧?”看着贾环轻快的背影,探春喃喃自语。

侍书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来:“往常三爷顽劣,姑娘苦口婆心地劝了不知多少回。如今三爷发奋了,姑娘又心疼。”

探春也自觉好笑:“我只怕他用功熬坏了身子。”

“三妹妹!”另一头,却是贾宝玉冠戴未除,一溜儿地小跑了过来。

她于是笑着隐晦地问道:“二哥,诸事顺利?”

“那还用说?金荣…”贾宝玉说了两个字,见探春举手对他摆了两摆,才省悟如今站在人家大门口,保不准要被听去什么,急忙住了口,脸上仍是一脸的兴高采烈。

这兄弟俩在这件事上,倒是表现一致。

贾宝玉草草地把金荣一事交代过,便用更猴急的语气问:“三妹妹,昨儿你写的那个可还有下文?我一晚上就全看完了,早上起得晚,没及得上过来问你。”

原来问的是《射雕英雄传》啊!探春会心一笑:“还有几章呢,不过还没有誉出来,过两日再拿与你瞧。”

“你的字我还认不出么?先拿来看。”贾宝玉性急,越性往她的房里走。书桌前翠墨正在奋笔疾书,一侧还摊着好几张墨迹淋漓的纸,顿时大喜过望,一把就抓起两张来。

探春哭笑不得:“这是后面的呢,等我找出来给你看。”

翠墨抢下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着好几个被揉掉的字欲哭无泪:“宝二爷,你这么一来我又得重新抄写了。”

贾宝玉讪讪地告罪:“对不住,我一时心急。咦,翠墨,你还能写字!这一手小篆可漂亮得紧!”

翠墨有些支吾:“只是跟着我家奶奶的时候,跟着学了几天,也就能帮着姑娘抄抄写写罢了。”

“难道她就不能认字了?别说是她,我这里新买的两个小丫头半夏和当归,也能写一手好字呢!”

贾宝玉羡慕道:“都说祖母会调教人,依着我看,三妹妹才真能调教人呢!我那里这么多丫头子,就没一个认字的。”

“你没教,人家怎么会?”探春白了他一眼,“这是后面的两章,你要不要?”

“要,要,当然要!”贾宝玉迫不及待地从探春手里抢下了纸:“我先拿回去看,你赶紧把后面地抄好了,明儿一早再给我。”

探春急忙追出去交代了一句:“别弄丢了,我没备份的。”

“什么备份?”薛宝钗从王夫人那里出来,正经过探春的屋子。

“哦,是我平常抄的诗词,二哥见了好就拿去看,我怕他不小心弄丢了,白交代他一声儿。”探春急忙掩饰。

薛宝钗虽然狐疑,倒并不追根究底。探春把她请进房间,让侍书看了茶,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才把她送走。

翠墨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幸好没让她瞧见,不然非起了疑心不可。”

探春失笑:“你也不用小心成这样儿,她若问起,我推搪两句便是,看你钻的一身的灰。”

“宝姑娘不比林姑娘,心思缜密,见识又广,指不定就能明白姑娘的打算,若是闹得太太那里知道,姑娘非要被训一顿不可!”

“那倒也是,你再去二哥那里一趟,让他千万不能让人瞧见。”

“二爷屋里的那些丫鬟都是不识字的,便是瞧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兴许还当是二爷的文章呢!”翠墨对贾宝玉倒不担心。

“也不过叫你白嘱咐两句,就懒成这样!”探春半真半假地嗔道。

“我赶着把这一章誉完,明儿就能写下一章了。看看,被宝二爷捏了好几个手指印子,只得重新抄。”

对于翠墨高度膨胀的热情,探春只能无语,另叫了人去传话。

不过,贾宝玉情急的表现,还是让她觉得信心倍增。看来,武侠小说,在这个时代还是大有市场的。她托着腮帮子,看着翠墨专注地抄写,脑袋里无限向往地飘过了无数白花花的银子。

前景很美妙。

又过了半月,在主仆几人的努力下,《射雕英雄传》终于完稿。看着成叠的手稿,自豪感油然而生,可紧接着探春又犯了难。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巧遇郡王

书已经完本,印刷的银子也不愁。托了元春省亲的福,赏下的那些金银锞子和小巧首饰,都兑成了银子,也还勉强够。伤脑筋的是,她被养在深闺,出入不便,联系书商一事便有些操作上的难度。

幸好有了贾宝玉这个同盟军,探春借着他去学塾的便利,偷偷出去找了书商。可人家看她一个小姑娘家,便不大愿意搭理。探春有些气闷,却又不肯吃个闷亏。虽然第一部书打打人气,就算赚不了银子也不算什么,但人家那种从骨子气瞧不起人的模样,却让她忿忿不平。正想着是不是收买个五大三粗的好汉子,来替她出个头,一转眸,却见到了个熟人

至少,她对他算是熟的,红楼里除了贾宝玉,似乎就属水溶长得清雅贵气,看的时候便记住了这么个名字。

再说,他们不还有几眼之缘么?那串东珠手链,还安安稳稳地躺在箱子底下,名副其实地成了她压箱底的宝贝!刚一念及那串手链,只觉得左手的腕子便有些温温的暖和。尽管只是把玩的时候偷偷戴着自我欣赏,可那温润的感觉仿佛还带着水溶的体温似的,让她有了一种隐秘的心思。

“三姑娘!”水溶见她一身丫环服饰,又惊又疑,尚夹杂着意外之喜。

探春连忙自我反省:看来,她的乔妆改扮,完全没有专业水准。一面之缘的人,也能立马给认出来,以后这门手艺还有待加强和提高。

“见过王爷。”探春只得与他见了礼,谁让人家是个堂堂郡王呢?

“无需多礼,姑娘请至雅室说话。”水溶含笑。探春看那书商忙着对他见礼,暗想若能狐假虎威一次,兴许能替自己省下不少银子。她虽不是个守财奴,可创业阶段,举步维艰,还是省着点儿花的好。

“好。”于是,探春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一半当然是出于仰慕的考虑,另一半就是存着利用人家的念头了。她为这个功利的想法微微赧然,抬头却看到对方温和如水的笑容。

水溶悄悄道:“其实,这位掌柜与府上贾二夫人的陪房还有点关系,可惜他不认识三姑娘,否则便不敢这么怠慢了。”

“哦?”探春奇问,“二太太的陪房,不是周瑞家的吗?她的女婿冷子兴,是做古董生意的,跟书商沾不上边儿吧?”

“这位冷子印,是他的四弟。”

“原来如此。”探春总算明白了,忽而又紧张起来,“请王爷莫要向他透露我的身份,若被家父家母知晓…”

水溶见她脸色惶急,淡金色的阳光下,婆娑的花影,在她的脸上落了斑驳的阴影,竟觉得这女孩俏生生得让他移不开眼。不由自主地,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好,一会儿只说你是本王故人,让冷子印多加看顾便是。”

探春见他答应,喜极忘形,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襟:“多谢王爷代为引见。”

说完,才见水溶目光下垂,落在自己的手上,尴尬地急忙把手松开。她的手秀气纤丽,正是典型千金小姐的柔荑。指尖略呈粉色,衬着如玉的肌肤,恰似午夜里含香初绽的兰花。

“呃…我只是太高兴了,太感激…”探春讪讪地解释,不知为什么,脸色便如那太阳初升时染上的一抹朝霞,灿若晨曦。看在水溶的眼里,只觉美不胜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水溶自那年一见,便对探春上了心,才刻意与宝玉交好,隔上两三个月便延了贾宝玉去府里小坐,转弯抹角的,其实还为了打听探春的消息。

“无妨。”他恨不能那双小手再拽着他一会儿。不过,他们只是头一回正式见面,只得恋恋地看着那双手松开。

进得雅室,上了香茶,水溶果然饯诺,只对冷子印模糊地介绍,是故人之女。可是那语气里的郑重,又分明表示并不是那样。看到冷子印恭敬地答应了,便一语不发,握着杯盏坐于一侧,听着两人商谈。

探春把前世逛街侃价的劲头都拿了出来,对印刷费用一斩再斩,冷子印偷眼看向北静郡王,见他眉目清逸,唇薄如线,却微微向上勾出一个笑的模样。心下便已恍然,看来这位姑娘与他关系非浅,便没口子地把探春提的条件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砍价砍到后来,探春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明明是漫天要价,就等着他落地还钱,谁知人家咬紧牙根,从头到尾没提出一声异议,让探春平白少了乐趣。明知道人家是看在水溶的面子上,便讪讪地见好就收。

当然,这样的价钱,比预计少了一半,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银袋子,探春很是心满意足,打算着赶紧再写一本,赶紧地印出来。心里那一点小小的内疚,也就烟消云散了。能借着老虎耍一把威风,这个机会可不多,她认为自己应该好好把握。

大事办妥,探春觉得自己欠下了水溶一个人情。两人并肩走出书肆,却正好见前面有间茶楼,便忍痛作了个小东。水溶微微一愣,想是他平常不往这类小茶楼去,却不知为什么答应了下来。

“姑娘这书稿,却是从哪里得来?”水溶待伙计斟上了茶,只端在手里作样子。他刚才虽没有插语,但也听得分明,探春是想勘印书籍。

“是我自己无事,胡乱写来的。”探春赧然,心里对着金大侠说了“抱歉”。强占版权,情非得已,恕罪恕罪。

水溶眸中微亮:“不想姑娘竟有这样的才情,不知可否借阅一观?”

被这么一个清雅无双的人儿,用热切的目光看过来,探春忍不住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遮掩:“让王爷见笑,这个…写得怕是不堪入目。”

她纯用白话文写来,怕是要被水溶鄙视了。原本倒是想用文言来着,以她如今的文字底子,也未必不可办成。可又觉得这么一来阅读的层次,便有了较高的要求,不利于小说的传播和销售,所以还是选择了白话文。

水溶笑道:“三姑娘过谦了。”

虽然温文尔雅,可是他伸出的那只手,却表示了他的坚持,不容拒绝。探春忍不住腹诽,这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吧?更何况,她又刚刚欠下了他的人情,于情于理,都拒绝不了的。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地松开手,把书稿递到了他的手中。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贪看帅哥

水溶一笑,展开细看。才不过一眼,便露出了惊异不解的神色。探春脸色微霞,知道他也是为了她所用的白话文而惊异。这时代,但凡识些字的,无不以之乎者也为美。

可现在再抢回来,似乎也晚了。她故作镇定,只凝神在杯中的茶上,心里却悄悄地打起了小鼓。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她似乎不大想看到他轻视的目光。

“好文!”水溶忽然击节轻叹,让探春意外地抬头。

“用语粗鄙,让王爷见笑了。”心虽喜之,但谦虚的样子,还是要摆上一摆的。

水溶凝神看她,却闭口不语,看得探春头皮发麻。好吧,就算她用的是白话文,摒弃了被士大夫们推崇的古文,但也不至于给她定罪吧?要知道,她可不是风流名士,写写白话文什么的,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而且,她也有恃无恐,知道这位王爷与贾家交厚,又特意送了名贵手链给自己,多少对自己是有些好感的。

“姑娘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水溶忽地勾起了唇,露出浅浅的笑意。

“嗄?”古文虽然学得不错,可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探春还是有些没及时反应过来。

“元妃娘娘那里有姑娘的诗抄,才情斐然,处不待言。”水溶笑着恭维。

探春见他容颜放缓,也不及去想他的话,脸色一松,口无遮拦了起来:“只是觉得这样说话比较方便,看得懂的人也多。”

“不想姑娘竟甚懂经济…”

“啊,经济?”探春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古代人不是应该重农抑商,对商人看不大起的吗?薛家虽为皇商,但在四大家族里,地位却仍是最低的。但听水溶的口气,仿佛因她懂得这“经济”,而颇为赞赏。

“姑娘莫非不知道,小王掌管的便是户部么?”

“哦!”探春恍然大悟。户部,不就是整个国家的钱袋子么?整天跟银子打交道,难怪水溶不单没有鄙薄她赚钱的点子,反倒带上了两分激赏之意了。

她的目光中不由带出了点嘉许,若非男女有别,这会儿她就直接握着人家的爪子叫“知音”了。而这时,也只能含羞带怯地睃了他一眼,然后低垂粉颈——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做法,尽管她跟人家书商侃价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淑女风范。

好吧,看来自己张牙舞爪的破落户模样,已经落到了人家的眼里,再装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于是,干干脆脆地就抬起头来,落落大方地莞尔一笑。

“姑娘真是个…趣人。”水溶用一口茶把自己的笑意压了下去。

探春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恐怕他想说的是“俗人”罢?不过,她可不怕俗,就怕没有银子,日后寸步难行。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好容易想到了一个本小利丰的营生,她怎么着也该好好地经营起来。

“也只是闺阁之中轻闲,才想出了写这么个玩意儿。”探春随便找了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理由。

“唔,若是印制成书,姑娘可要送小王一部,好好拜读一番。”水溶再度抬头,凝视着探春的脸。他看人的时候,目光温和,很轻易就让人生起好感。

探春见他目光不离书稿,显然是真心喜欢,不由得眉开眼笑。一得意,便忘了形,想也不想地伸出雪玉般的细腻手掌:“好啊,我们击掌为誓。”

水溶微愣,在探春察觉到自己行为之前,伸出手去,与她双掌相击。只觉得掌心处一片腻滑,心里不由得微微一荡。凝目看时,见自己送的那串东珠手链,并没有戴在腕间,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探春没有瞧见他的脸色,仍是意气洋洋:“王爷若是真喜欢,往后再写出几部来,请王爷指正。”

“好啊,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指教是不敢当的,不过是想先睹为快。”说着,还眨了眨眼睛。他眉目清雅,五官轮廓清朗柔和,只飞起的眼角,带起几分贵重的气息。但这时的动作,却把他生生地压低了好几岁,露出调皮的神色,顿时让探春觉得和他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等着瞧吧,比这个还要精彩。”探春得到了他的认同,更觉得信心倍增。她宅在家里,还不是用小说打发时间?举凡什么流行读什么,肚子里装的少说也有好几百本,根本不虞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那么小王拭目以待。”水溶看着她灿然生辉的双眼,会心一笑。

“今儿多亏了王爷,若不然还谈不成事呢!”探春真心实意地道谢。

“些许小事,三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托了宝玉与我说,但只力所能及,必不用虚言推辞。”

这个承诺可有些重了吧?探春悄悄地抬眸看他,那脸的认真,分明不容人错认,一时之间便有些恍惚。

“多谢王爷。”心里千回百转,逸出口的,却仍只是那样一句客气话。

水溶有些失望,但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挑了京城物华的话头来说,彼此的相处倒也其乐融融。

两人越谈越投机,探春忘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随意地把贾府里的事,挑了几件有趣的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吗?水溶听得饶有兴味,有时也适当恢谐一下,发表自己的看法。所以,当他们走出茶楼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落日余辉,如泣似血,巨大的霞影笼罩了整个都城。

“糟了!”探春色变,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跟着贾宝玉出来的,若是他等不及先行回府,她这出府的勾当便要被人发现!

旁人倒也罢了,古板方正的贾政便头一个饶不了她。她辛苦经营的大好形势,有可能因此便毁于一旦。

难怪古人说美色误人,此话诚然。她竟然和水溶在茶楼里乐不思蜀,浑然忘了自己穿越后的身份!

“误了回府的时辰?”水溶察颜观色,参详出了一个大概。

“王爷恕罪,探春先行一步。”探春不及再与他客套,撒开腿便往街口奔去。这时候万分庆幸,自己穿着丫环的服饰,不仅掩盖身份,还便于行动。若是穿着自己的那套裙襦,怕是跑不几步,便要被自个儿的裙裾给绊跌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有惊无险

奔到街角,左顾右盼之下,却没有发现贾宝玉的马车,顿时心拨凉了。她当然不是不认得路,可到了大门口怎么混进去呢?今天家里可没有唱戏班子,要让府里哪个有心人瞧见了,便是一场泼天的大祸。

要不,干脆就跑路?怀里好歹还有些散碎的银子,凑合几顿应该还成吧?探春刚在心里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拐角处便冒出一个人来。

“三姑娘,这边儿。”墨雨及时出现,让探春松了口气。

“二哥还在等我么?”

墨雨点头:“二爷正要派人去找姑娘呢,再等不着,便要先回府去了。”

“多谢你等我。”探春感激地朝他一笑,一时没有顾及身份,让墨雨受宠若惊,忙着想要谦逊几句,探春却已跑过了他的头。

气喘吁吁地赶至马车旁,贾宝玉正急得在马车里团团乱转,还不忘探出头来埋怨着茗烟不曾照顾好自家的妹子。茗烟委屈地低头,不敢分辩。探春这么滑溜,在人堆里转了几圈便不见了,他还怎么“照顾”得到?再说,他是二爷的贴身小厮,自然是跟着自己的主子了。

幸得今日李贵不曾跟出来,原是因为他母亲李嬷嬷身上有些不好,便告了假去请大夫,侍奉汤药。这回可不是贾宝玉和探春让人假报军情,而是李嬷嬷真得了急症。贾宝玉自然是准的,不光是因为李嬷嬷是他的奶娘,地位与一般嬷嬷不同,更重要的是,李贵不在,他就算胡闹些,也没有人会去告诉父亲贾政。

“二哥,对不住。”探春喘着粗气,额上汗迹如雨。这么长一段距离,走得她像要背过了气去。不管是前世还是后世,她似乎太热衷于宅家,体力很差啊!看来,那些瑜珈动作不光是为黛玉准备,自己也该上手练了。要不然,以后就算要落跑,也没有体力作后盾。

“三妹妹,你倒是去了哪里!”贾宝玉急忙拽着她的手就进了马车,一迭声地吩咐茗烟快让赶车。再迟下去,便赶不上府里的晚餐,那时候怕是要人仰马翻。

“在茶楼喝茶,一时贪看街景,便忘了时间。”探春好容易喘匀了气,还得应付贾宝玉的问题。忍不住再度感慨美色误人,她贪看的不是街景,而是帅哥。

“下回可不敢再让你出来了,要回头让父亲知道,我逃不过一顿好打。”贾宝玉拭着急出来的冷汗,心有余悸。

他在贾府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自己那个敦肃过了冰的父亲贾政。若不是有贾母护在头里,恐怕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是逃不了的。

“这次是意外…我保证,下次一定掐准了时间。二哥,你看看,我这不是头一回误了时辰吗?往常你和秦钟在外头,比今儿还晚呢!”探春急忙讨好。开玩笑,若是不能跟着出来,往后她可怎么跟冷子印联系?那可是她的银子!

幸好探春平时在府里除了在两个当权大人物跟前承欢逗笑,一门心思地闭门着书,偶尔在姐妹之间说说笑笑,少与人来往,倒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偷偷地溜回房间,侍书和翠墨两个早就望眼欲穿。忙换了衣服往贾母处去,背上的汗还没有干透。

经此一事,贾宝玉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肯带探春出府。哼,稀罕么?探春撇了撇唇,也不强求。这会儿虽然已经有了活字印刷,但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做好的。便在府里做做女工,陪吃陪笑陪聊,外带拉着翠墨继续《神雕侠侣》的“创作”,日子过得有些无聊。

所以,史湘云来得正是时候,有这么一个话痨子在,便能打发漫漫的白日。

这回她来得也巧,正逢宝钗十五岁生日。因是及笄,对于女孩子来说,便是个大生日,老太太便作主要大办。探春悚然惊觉,自己离及笄似乎也只两三年的功夫了,不会急于说婆家吧?

贾母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体己给王熙凤,交代了要好好地操办。而探春等几个姐妹,也不得不随份儿地出一出血。

王熙凤少不得又在贾母面前凑趣:“老祖宗要给孩子过生日,谁还敢说什么?这个够酒的?够戏的?还不是要巴巴地叫我赔上!”

众人都笑得打跌,直指着王熙凤道:“难怪老太太喜欢你,就这张嘴,把人哄得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探春却是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看向贾母。若真是疼爱薛宝钗,也不该只拿出二十两银子。王熙凤那句“够酒的?够戏的?”虽是玩笑,却也说出了实情。敢情贾母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真要说怎么喜爱薛宝钗,却也未必。

她转头看向坐于一侧的林黛玉,小姑娘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不大乐意的神情。往年她的生日,可从来没有这样大操办过,怕是又多了心。心里微微一动,便弯了腰跟她咬起了耳朵:“你可别会错了意,这是宝姐姐及笄的生日,本该隆重着些。况且她又是亲戚,总不能冷落了去。”

林黛玉被她说中了心事,自觉有些小家子气,勉强辩解道:“我可没这么想。”

探春只是一笑,林黛玉便讪讪地偏过了头,赧然地回以笑容。

史湘云与薛宝钗一向相得,忙打发了人回去,取了两件平常做的针线,拣那精致的作了贺仪。她父母早亡,名义上虽是史家大姑娘,可总是看人眼色。因此每次过来,贾母便总要发话让她多留几日。

保龄侯兄弟俩都是贾母的侄子,对于这位姑母的话,自然不敢不听。于是,这一回借着薛宝钗生辰,正好有借口留下多住上一阵。

如今探春正恨不能把一枚铜子儿掰作两个来花,照翠墨这种废寝忘食的进度,恐怕《射雕英雄传》还没有开始售卖,《神雕侠侣》也差不多可以交给书商去了。见了湘云拿针线作贺礼,顿时大喜,把掏出来的银子又悄悄地塞进了衣袖,随便挑了一件翠墨平时做的针线,与湘云一起送去。

“三姐姐,你的针线长进了不少啊,我都做不过你了。”湘云惊奇地瞪着探春,拿着针线爱不释手。

她傍着叔婶过活,总不比自己父母娇惯,平日在家里总是没日没夜地做针线,这上头素来有些自得。不成想探春拿出来的绣活儿,竟比自己还要好!

“那是,总不能看着你专美于前。大嫂子天天带着我们做呢,就再不好的也给磨得好了!”探春笑着敷衍,对自己当机立断要下翠墨的行为,得意非凡。能文能武(针线),是个人才,尤其是自己稀缺的人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正文 第三十章 街边惊魂

其实所谓的大办,也不过是请戏班子唱了一天戏,然后姐妹几个吃了些酒,笑闹了一场便散。席间,王夫人自然又盛赞薛宝钗端庄知礼,稳重和平,薛姨妈笑着谦虚了两句。也不知是说给贾母听,还只是姐妹间的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