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足有四十五两。”

“就当买了个教训吧。”探春决定就算把银子要回来,也不能还给赵姨娘,她倒还是一穷二白的才消停些。留在自己身边,替贾环做教育基金也好。当然,她也没打算让马道婆白占这个便宜,倒是什么时候见机摸到马道婆的住处好生威胁一番才罢。

“还有借据…”

探春震惊:“什么借据?”

“我身边没了银子,就写了一张借据,欠着她五百两银子…”赵姨娘看着探春瞪大的眼睛,忍不住缩了缩脑袋,不复刚才的盛气凌人。

好大的手笔…探春滴汗。

银子倒也罢了,反正那上面也没有什么记号。可那借据却是白纸黑字,若真闹将起来,赵姨娘哪有什么好果子吃?好在如今纸人被扼杀在摇篮里。

“往后替你要回来。”探春头疼。

“三姐,我去找那道婆要。”贾环主动挑“大梁”,“在府里头逼问,怕她闹起来便不妥当了,还是我趁着上学去她住处。”

姐弟俩想到一处去了!探春欣慰:“你年纪还小…”

“三姐,我也就比你小了三岁!”贾环神气地挺起了胸膛。

明面儿上是只比大了三岁,可我实际上多活了二十来年哪!探春郁闷于自己的秘密无法公布于众,苦口婆心也无法打消贾环的积极性。又想着自己出府不便,若是几天内府里没什么活动,又拖得夜长梦多。无奈之下,也只得应了贾环的请求。又仔细嘱咐了好几句,才揣着沉重的心事往外走。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风雨欲来

刚穿过院子边的角门,却看到周姨娘扶着个小丫头子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因是现代尊老爱幼遗留下来的传统,探春本能地往旁边站了站,让她先行。

周姨娘听得动静,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几乎没有什么特色的脸,如果不算上颊边上那一条浅浅的疤痕的话。探春正待说话,周姨娘却急忙往边上缩了一缩:“三姑娘好,往老太太那里去呢?”

整个贾府谁不知道,三姑娘虽是庶出,却极得贾母欢心。就是王夫人,虽不待见赵姨娘母子,但对探春却十分倚重。吃穿用度,跟嫡出的姑娘也没有什么两样。

“是啊。”探春含笑,见对方一脸的谦卑,执意让她先过,也就不再客气。贾府的规矩,庶出的子女虽然地位低些,但好赖也算是主子,严格说来,姨娘甚至没有资格管教自己的子女,也就比通房丫头的地位,略略高上那么一线,还是在奴才这个大坑里苦苦挣扎。若是真推让了,别人怕是把她当作异类了呢!

走了足了五十步,她忽然回头,却见周姨娘仍站在原处,盯着她的背影方向若有所思。见她转头,仿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先送上了一个更加谦卑的笑容,才转身离开。

探春微微蹙眉,总觉得周姨娘的身上透着点神秘。看来,有必要打探周姨娘的底细。能凭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爬上贾政的床,此人绝对不简单。更何况,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看都透着点神秘。

“姑娘,怎么这多晚才回来?”侍书大约等得急了,匆匆打着一盏灯笼寻了过来。

探春掩饰:“怕环弟惊着了,便多劝了几句。”

侍书疑惑地朝着探春的来路又伸长了脖子瞧了瞧:“才刚过去的,可是周姨娘?”

“是啊,难不成你连她都认不出?”探春笑道。

“怎么这多晚,她还和马道婆在一处?”

探春立刻心里一沉:“马道婆?”

侍书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管闲事:“还当周姨娘不信这一套儿呢,谁知她和马道婆也讲得投机!”

“她以前和马道婆没有什么交情…就是说,不常在一处么?”探春隐约觉得摸到了乱麻的线头。

“周姨娘顶不屑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她往常也不大出来,总在自己的院子里,没见过马道婆去过她的院子!”侍书想了想,肯定道。

“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和马道婆处一起了呢?”探春有些纳闷。本来就有点小复杂,再搅和上一个周姨娘,更令人摸不着底。

“兴许是我瞧错了吧?”侍书没有什么把握地摇了摇头,“快回罢,这会儿天已墨黑了。”

心神不宁地捱过了一夜,探春到底心里不踏实,起了个早便往怡红院去。

“姑娘起了?”翠墨撩开帘子,惊讶地看着正对镜理妆的探春,“怎不叫我和侍书姐姐进来服侍?”

“怕你们还没醒。”探春笑了笑,“替我打盆水来净面。”

“现下儿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还早了些吧?”翠墨奇怪地问。

“不为去那里,我去怡红院看二哥。”

“这么大早…”翠墨狐疑地看了看窗纸,不过才透出一点白。

“怕晚了二哥出门,我赶不上。”探春回答着,把髻子挽住。虽不如翠墨和侍书的手艺,也差可见人。

“姑娘又想要混出去?”翠墨为自家姑娘的大胆震惊,“那书还没印好呢,姑娘便是出去,也换不来银子。”

“不为这个。”探春无法解释,只得含混其词。好在她有个主子的身份现放着呢,翠墨也不敢追问,只得替她把大衣裳拿了,服侍她出门。

婆子们已经在打扫院落,三三两两地在晨曦里出入。探春深吸一口气:“果然是早上的空气最新鲜,难道古人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呢。”

翠墨哑然,若不是为了混出府去,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看到探春起这么一个大早了。每天都是她和侍书轮流着叫她,才勉强能赶上去贾母那里请安。依着探春,其实连早餐也可以顺便省下。

“咱们不会去得太早了吧?”翠墨话音刚落,却忽地直了眼睛。贾母和王夫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园子,身后还呼拉拉地拖着一堆婆子媳妇。

“出什么事了?”探春心里本就装着事儿,顿时变了脸色,“难不成二哥那里…”

她心里发虚,紧赶了几步,又勉强安慰自己。纸人都被自己化了灰,贾宝玉和王熙凤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也许人家每天都上园子里来溜达,只是自己从来没赶上而已。

“我杀,我杀!”忽然,园子外面又冲进来一人,披着头散着发,把探春吓了一跳。

“这不是琏二奶奶吗?”翠墨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果然是王熙凤,手里举着把明晃晃的刀,只在中衣外面勉强披了件外裳,显是刚刚起身,还不及梳洗的样子。

王熙凤眼睛发直,见人就晃刀。贾母和王夫人都愣住,饶是两人见惯了风浪,乍一遇上这样诡异的事,也没立刻反应过来。王熙凤咬牙切齿,仿佛是天降的杀星,逢鸡杀鸡,逢狗杀狗,一路所向披靡,直杀到贾母面前。

探春看那刀尖已经往贾母和王夫人那里砍过去,吓得扑过去抱住了王熙凤的腰。谁知王熙凤却似变得力大无穷,只一带,就把探春也带出去了足有三五步路。探春踉跄得几乎跌倒,手里用尽了力气不敢放。

“赶紧去抱住凤丫头!”贾母回过神来,急忙吩咐。

周瑞家的并几个力大胆壮的媳妇一拥而上,才算把王熙凤给制服了。夺下刀来,几人七手八脚地抬出园去。

“快去看看宝玉。”贾母颤微微地回过身,一旁鸳鸯与琥珀几个急忙扶住。探春有些茫然,手臂被勒得生疼,这时也顾不上,跟在众人身后,进了怡红院。

“老太太,太太,二爷他…”素来稳重的袭人跌跌撞撞地扑出门来,竟忘了规矩,扑倒在地上。

“我不活了,我要死!”贾宝玉的声音带着嘶哑,从门里传来,把众人又唬了一跳。才推开门,见贾宝玉拿刀弄杖,晴雯和麝月几个满面泪痕地左挡右架,花架子和一些零碎的玩意儿,也倒在墙角,满屋狼藉。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风雨满楼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贾母指着贾宝玉大惊失色。虽然已经事先得到了丫头们的“汇报”,又经历了王熙凤没装疯的“卖傻”,可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宝贝疙瘩成了这样一副德行,还是既心焦又震惊。

“宝玉!”王夫人的反应则更直接得多,哭着叫了一声,踉跄地扑过去,却被贾宝玉拿着镇尺兜头就甩下来。幸好被袭人挡在头里,额角被狠狠地击了一下,顿时鲜血长流。小丫头子们也顾不上,只晴雯和麝月拼了命地架住贾宝玉还在蠢蠢欲动的双臂。一时间,惊呼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贾宝玉喋喋不休,仿佛除了这么两句,就再没有其他的话会说,眼睛也和王熙凤一样发着直。明明瞪得跟铜铃似的,但稍有经验的人,都看出来其实他压根儿没看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王夫人抹着眼泪,质问怡红院的丫头们。

作为领头羊的袭人不顾自己的额头还没有包扎,抢着把事情的经过报告了一遍:“我们一大早刚服侍了二爷起身,还没来得及编上辫子,就听二爷‘哎哟’了一声,说着头疼便跳将起来,足有三四尺高。紧接着就是…”

探春一脸冷汗,难道一夜之间,贾宝玉就长成了跳高运动员?

“夜里没个什么动静吗?”贾母比较清醒,还想抽丝剥茧地还原事情的真相。奈何人家的“病”,就是这么突如其来,众人面色空白,茫然摇头。

探春被众人隔在人墙之外,看着众人乱作一团,脑袋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王熙凤和贾宝玉的表现,不就是被魔症了么?难道就昨天那扎了小半天的纸人,竟有这样的作用?照这样看来,马道婆倒还真有些本事…

无神论者探春经历了穿越这样诡异的事件以后,也对神神道道的东东半信半疑起来。

贾母和王夫人看着贾宝玉被几个媳妇按着,犹自喧腾不已。只恨力不及人,挣扎不开,不由得暗自泪垂。很快邢夫人、薛姨妈等人也闻讯前来,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有说请巫婆来跳神的,有说请端公、荐真人的,不一而足。

乱哄哄直到日落,亲戚家里也都来了人,请了几个道僧,作道场,洒符水,忙乱不堪。王熙凤那里自有贾琏内外料理,王夫人和贾母则守着贾宝玉不刻稍离。医生来了几拨,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贾宝玉渐渐地声嘶力竭,许是折腾得累了,眼皮一翻,便仰倒在床。嘴里喃喃地说着不知什么,颠来倒去个不住。到得日落,更是神智不清,人事不醒,浑身火炭一般。王夫人忍不住大哭,连贾母暗自垂泪,却又束手无策。

正愁云惨雾间,平儿花容失色地来请王夫人,原来王熙凤也是一般的症状。

“便是染了时役,也不会单只他叔嫂二人。”贾母勉强镇定,“让他父亲再去寻了人来看看,万事总有因由。”

贾政也心急上火,却总是不见灵效。又怕贾母人事已高,禁不得熬夜,苦苦劝母亲回房先歇着。贾母却瞪了他一眼:“我统共就这么一个玉儿,总要守着他…”

说至后来,语气哽咽,无法终句。王夫人更不用提,嫡亲骨血,又是素来钟爱的幼子,悲泣不止。袭人、晴雯等一干丫鬟,更是嘤嘤垂泪。

赵姨娘躲在人堆里,又是喜又是忧,忍不住又要当个“出头鸟”。探春一半心神放在她的身上,见她嘴皮子动了动,两道警告的目光,便直投了过来。赵姨娘一凛,急忙缩肩低头,倒是从所未有的低调。

周姨娘从来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扶着小丫头站在门边看戏。看着周围乱糟糟一团以后又都没了主意,仿佛无意间提了一句:“宝玉的寄名干娘,不是道婆么?兴许她会有些什么法子,不如请来瞧瞧。”

若搁在平常,这主意谁也不会来理睬。可眼看着一日将过,叔嫂二人竟无半点起色,贾母和王夫人不免打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便让人速去请了马道婆来。

探春凝目看向周姨娘,可人家低眉敛目,脸上还是往常那副谦卑的表情。但在这当口提起马道婆,总让探春觉得隐隐不安。

“这是小人作祟,只要找出钉的纸人,便能解了。”马道婆只看了贾宝玉两眼,便断然下了结论。赵姨娘脸色瞬变,死死地盯着马道婆,可人家却正眼儿也没瞧她,只是一脸的肃穆,佯装高人。

可惜她发福得有点过,怎么看也没有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贾母等人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紧握着不肯撒手:“道婆,你可能瞧出谁是小人么?”

马道婆又装模作样地嘴里念念有辞,好半晌才皱眉道:“只在这府里的,邪风压倒了正的,若是不揪出这人来,他叔嫂二人便只得准备后事了。须得把那钉的小人给毁了,他们便没事。”

探春更是满头的雾水,马道婆既然说到了解法,那纸人毁得连尸骨都没有,难道还会发挥出这样大的效果来?

王夫人悲从中来:“若说凤丫头管着家,总有得罪个人的时候。可到底是谁和宝玉有这样大的仇恨,竟使出这样的狠手!”

还是贾母维持镇定:“此人既在府里,便让人好好地搜上一搜。统共也就这么些人,还怕搜不出来?”

探春眨了眨眼,难道在搜捡大观园之前,荣府还抄了一回自个儿的家?看来,贾府有抄家的传统。

“是,多发派人手,除了老太太和两位老爷,众人的房里都要细细搜捡一番。”王夫人立刻振作,点了周瑞家的几个陪房的将。

一旁的邢夫人脸色顿时有点黑,王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岂不是自己也有了嫌疑?可贾母在一边点头,她纵然不服气,也不敢开腔分辩。

马道婆满脸神秘:“若误了时辰,便来不及。让我再掐指细算算,至少也算出个东南西北的方位,也不必让贵府大动干戈。”

这话,自然人人爱听。

正文 第四十章 指鹿为马

众人噤若寒蝉,眼巴巴地瞧着马道婆装神弄鬼。纵然有些半信半疑,这会儿也都宁可信了。探春却撇过了她,目光凝向周姨娘,果然见她正微微地勾着唇,看向马道婆的方向。

果然,昨天那两人混在一起并非偶然,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她们弄出来的!想到此节,额上早沁了一头的冷汗,后怕不已。幸好昨天把那纸人给化了,若不然就是个铁证。

“不在这园子里。”马道婆煞有介事地翘着兰花指,“在府里偏西的那一块儿地方,应该没错儿。”

“赶紧让人去搜!”王夫人连忙叫过周瑞家的,“西面那一片儿,不拘是谁的屋子,哪怕翻个底儿朝天,也得给搜出那物事来。”

周瑞家的不敢怠慢,急忙点了数人,又让贾母屋里的翡翠和玻璃跟去,分头搜捡。

探春冷笑,那方向可不正是赵姨娘和周姨娘的住处么?明摆着是周姨娘与马道婆二人合计,定下的这一石二鸟之计。可周姨娘想要什么呢?如今她膝下无子,便是陷害了赵姨娘,让贾环无出头之日,她又能扶谁?

贾珠和贾玥死得蹊跷,她与王夫人之间,怕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究竟想要什么?。

赵姨娘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怨恨地瞪向马道婆。可人家正眼儿也没瞧她一眼,仍在神神道道地念叨着什么。

直闹了半夜,周瑞家的才带着人回来复命:“并没有搜出什么来。”

马道婆脸色大变,悄悄地朝着周姨娘看过去,旋即斩钉截铁:“就在那一块地儿,绝不会没有的。”

周姨娘微显愕然,探究似地看向探春,很快又移开了目光,脸色如常。

王夫人急了:“再去搜来,叫各房都调些人手,他叔嫂两个如今都…便是把府里头掘地三尺,也非找着不可!”

马道婆自告奋勇:“我带你们去认个准地儿,不用满府里乱翻。误了时间,他两个就难说得紧了。”

“如此更好。”王夫人欣然点头,连邢夫人也叫了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跟去。其余人等也各各出力,唯恐慢了一步便没了表现的机会。

马道婆打头,浩浩荡荡地出了大观园。探春所料不错,果然是朝着赵姨娘的屋子去了。贾环去了学堂还不曾回府,他这里离得远,并没有及时得着信息。探春担忧,贾环也许还在府外边找马道婆呢!可惜自己没有什么渠道,可以及时通知他。

屋里这会儿只有两个小丫头守着,见了这样大的阵势,早吓得躲在一边发抖,由着一干人翻箱倒柜。

然而,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众人连被子都拆了开来,也没有找着马道婆所谓的“两个纸扎的人”。

王夫人急了:“马道长,你真确定在这间屋里?”

“就是这间屋,不会错的!”马道婆硬着头皮强调。

“再细细地搜!”王夫人沉着脸,让彩霞和金钏儿也跟着动上了手。到得后来,果真敲着地,想找一块新铺上的土。

“怎么——会没有?”一直胸有成竹扮演神棍的马道婆也不由得慌了,“一定是藏在了哪里,只我们没找出来罢了。”

探春本欲开口,忽地瞧见周姨娘阴晴变幻的脸,又阴晴不定了起来。也许人家还有后着不成?正要提醒赵姨娘莫要强自出头,却见人家正青白着脸,缩在角落里半句话都不吭。

果然是欺软怕恶的典型!探春只担心那张落在马道婆手里的借据,虽没写上由头,但平白无故的,也不可能欠着人家一大宗的银子。但凡有些脑子的,很容易就能想到这里头的猫腻。可惜,今日是无法竟功了,不知道明天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奇了,赵姨娘有环儿的月例,怎么似乎比我还穷些?”周姨娘在众人罢手之后,终于再顾不上隐忍,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王夫人原本就是从在家族里过来的,做姑娘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学管家,嫡庶之间的弯弯绕绕,想必能过其右的也不多。只稍稍一回味,脸色就阴得更厉害,沉着脸把赵姨娘叫了回去:“就算老爷平常没赏你什么,也不至于一穷二白吧?”

赵姨娘一个哆嗦,心虚再加上一直以来的阴影,顿时只懂得傻愣愣地站着,一个字也回不出来。

探春大急,刚想强行出头,贾环忽然从屋外跑了进来:“昨儿娘才给了我块银子去买书袋,谁知路上又丢了,娘一大早还把我好一顿数落呢。”

王夫人对贾环很不待见,沉了脸训斥:“你们上学堂的惯例有八两月例,还不够你开销的么?”

贾环踯蹰:“这个月的例银还没发下呢,如今宣纸的用度又大,我自个儿买的,又不知道行情,吃了好大的亏。”

探春为贾环的急智暗暗鼓掌,趁机把王熙凤放利钱的事儿牵连进来,多少能转移众人的视线,真难为他急切间能想出这个主意来!

果然,王夫人偏头问平儿:“怎么月例银子还没发?你奶奶就是这么当家的!”

平儿嚅嚅:“原是这个月的手头略紧了些,二爷说外账上头一时支腾不开,求了奶奶支撑几日,奶奶便把要发的月例银子先挪了出去。”

事涉贾琏,王夫人倒不好再深问。贾政既把府里的外事托了贾琏,她也管不上。转头看向赵姨娘,再想质问,又没了先前的气势。心里挂念贾宝玉,转头质问马道婆:“这屋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了不下三遍,别说有两个纸人儿,就算是根针,也能找出来了。”

马道婆满额是汗,纵然还想装个世外高人的样子,也再装不出来,只得呐呐道:“怕是他们故意弄得没了。”

王夫人厉声道:“若是纸人没了,他叔嫂两个还能不好?”

周姨娘转头又看了看探春,回身朝着自己的小丫头弄鸣使了个眼色。弄鸣一副天真,指着马道婆头上的簪子道:“咦,这不是赵姨娘惯常戴的吗?怎么到了道长的身上,莫不是偷来的?”

马道婆立刻变了脸:“胡说八道,这是赵姨娘自己送了我的。”

周瑞家的眼明手快,不待人反应,便把簪子给拔了下来,恭敬地呈给王夫人。探春大感头疼,若没有那张所谓的借据,这会儿便诬赖马道婆偷偷挟带出去的,那也能说得通。可就怕马道婆如今急了,把那借据拿出来。别说赵姨娘原本就不擅言辞,纵是个能说会道的,也没法圆得了谎。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找回证据

探春怕周姨娘手里握着马道婆的把柄,一会儿嚷将起来,赵姨娘百口莫辩,心里大急。忽地想到原着里那叔嫂两个之所以好起来,是因为一道一僧拿了蒙尘的通灵宝玉出来。她顿时精神一振,挤上前去:“母亲,二哥日常佩戴的那块玉,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总有些神奇处。既然这里找不出来,不如咱们回去拿玉试试?”

王夫人顿觉有理,也顾不上再盘问马道婆:“对,还是三丫头提醒得是,咱们赶紧回去拿了玉出来。”

众人又一窝蜂地朝着怡红院去,只留下赵姨娘对着满屋子里的狼藉欲哭无泪。探春这时候也顾不上替她收拾屋子,抬脚也跟着去了。

“玉呢?”王夫人劈头就把袭人问得有些懵了。还是晴雯机灵,伸出腕子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块帕子。因怕冰着脖子,所以袭人等都要替贾宝玉解下了包好,塞到枕头底下。晴雯解开来看时,正是那块拇指大小的通灵宝玉。

“放在心口处吧?”探春弱弱地出了个主意。这块玉看来翠莹莹的着实可爱,似乎没有书上看到过的什么宝玉蒙尘的迹象。

王夫人也不及考虑,果然亲自解了贾宝玉的衣领,把玉贴肉塞了进去。虽是塞了满满一屋子的人,但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竟是鸦雀无声。

“我这是在哪里?”半晌,贾宝玉忽地睁开眼来,众人看时,眼目清明,不由得喜极而泣。王夫人更是直接,把他搂到怀里,“心肝宝贝儿”地哭了起来。

“怎么你们都在这里?”贾宝玉迷茫。

贾母含泪而笑:“你这魔王,可把我和你娘都吓死了。若不是三丫头突然想起了你那块玉是个宝贝,真不知道…”

探春偷偷地拭了拭额角的汗,贾宝玉既然醒了,今天的这场危机算是应付过去了。无论如何,明儿一早就混出去把那张借据给要回来。否则,夜长梦多,谁知道周姨娘是不是还准备了什么后手。把那证据消毁,任她怎么攀诬,都能一推了之。

贾母与王夫人又吩咐袭人把玉送给王熙凤一般地料理,果然不一刻便清醒了。两人用了些汤粥,行走如常,众人才算放下了心。

“三姐。”贾环偷偷溜进秋爽斋,“我今儿去找马道婆,偏她进了府来,明儿下了学我再去。”

探春摇头:“明儿我想法子跟了二哥出去看看,早早拿回来才能放心。”

不然,就是一枚定时炸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