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将信将疑,回去把小红悄悄地叫了过去问,果然只稍一犹豫,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令他走回秋爽斋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

“你那里缺一个是缺,缺两个还不是缺?明儿个我干脆问着,哪处缺了的人,叫了牙婆一并买上。尽着你先挑两个周正的,总不叫你吃亏。”探春没什么诚意地安抚。

“走了的两个是做熟的,你换两个生手来,这还叫不吃亏?也真奇了,那铺子也不是我独个的,怎么你们俩那里的丫鬟就没一个去的呢?”

“我们用得紧巴着呢,哪里能打发出去?再者,你打发两个丫头不算什么,我和林姐姐这里有个什么动静,还不让人盯着?我倒是想把翠墨打发出去管着铺子呢,有她在,我还放心些”

贾宝玉这才讪讪地看了看林黛玉似笑非笑的表情:“其实也不恁急,你和林妹妹看着好就成了。”

探春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一触即走,

侍书掀了帘子进来:“姑娘,这是栊翠庵那里送来的老君眉,说是给姑娘提前庆生的。对了,姑娘的生日要到了,可惜今年有着国孝,倒不能大办了。”

“妙玉?”探春惊讶完之后,才知道怅然。真是时光飞逝如电啊,转眼又大了一岁“不想妙玉竟还记得与你主生,不像她往常的为人啊?”林黛玉诧异地问,“我瞧着她孤傲得紧,怕是外祖母的寿日,她也不曾记在心上。”

“也只与她谈了两日的禅。”探春笑道。

“你还会参禅?”林黛玉一脸的不信。

“只是东拉西扯了一阵儿,跟她胡搅蛮缠,谁料居然还得了她的青目,算不算是意外之喜?”探春自己也好笑。她与妙玉的交往,可谓是君子之交,淡淡如水,倒也不曾想到她竟还会送礼上门。至于参禅云云,不过把偶然看到的印度人详解道德经拿出来晒了晒,对于妙玉来说,自然观点新奇。

生日那天一早,元春便打发了两个小太监送了几件顽器过来。探春把玩了一会儿,才心若有憾地叹道:“虽是精致东西,却当不得什么在价钱。”

翠墨和侍书正替她收拾,闻言不觉双双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姑娘如今也不必为银钱发愁,怎么还是这样的小家子气?”

她多关注一下银子,就是小家子了么?探春无语,摸了摸鼻子,自去给贾母、王夫人等请安了。

自贾母起,各人都有寿仪,连小丫头们也凑了份子,弄了些小玩意儿。探春转忧为喜:“看来做个生日倒也能进账不少,往年似乎没收着这么些?”

侍书嗔道:“今年怎么能与往年等同?如今姑娘管着家呢,那些婆子媳妇哪个敢不来奉承?”

原来如此。难怪自古以来,权力是人人想要争夺的对象。看来,这个家倒是要继续管下去才好。

“可惜戏班子散了,咱们让艾官叫了芳官、藕官她们来给姑娘单独唱上几句?”侍书提议。

“罢了,赶这节骨眼儿上,没的让人说”探春摇头,“再说,我也不爱听那个,是你自个儿想听罢?”

侍书不好意思地笑了:“可不是?借着姑娘的名头,听两出戏。”

“等出了国孝,有你听的”翠墨老成地摇头,“这会儿还是别给姑娘找麻烦了,虽不是大事,可让人知道了,没的说姑娘不懂规矩。”

“是。”侍书诚服,替探春把东西都收进了箱笼,“可惜没有什么好头面,姑娘赚了银子,还得打两套出客的时候戴。”

“要那累赘干什么?”探春不以为然,“走吧,也该开席了,一会儿给你们也单开一席。”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有缘无份

闺中少女正愁长日无聊,一听说有人放风筝,除了探春,顿时群情激昂,各自叫了丫鬟们回去取了自家的风筝来放。

翠墨也回秋爽斋拿了个软翅子大凤凰风筝来,探春一眼认出是上回水溶特地叫人做了送来的。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不少他送的小礼物,却早已物是人非,又伤感起来,只是不敢让人看见。悄悄抹了泪,便强颜欢笑,与翠墨两个一起把风筝放了起来。

水溶带了信来要相见,探春虽觉见面无益,想着往后便与他形同陌路,到底还是忍不住偷偷溜了出去。两人对坐,却是好半天相对无言。

探春瞪着他的鼻尖,耳根渐渐发热,才尴尬地移开,转头看向池塘里的如盖新荷。不过初夏时分,那碧绿的叶子,却已铺陈了一整个池子。想来到了夏日,便别有一番风景。

水溶半日才挣出一句话来:“丫头,对不起。”

他的话仿佛一根根被削尖了的竹签,一字一句狠狠地往探春左肋深凿进去。一个窟窿接着一个窟窿,没多久便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连日来的强颜欢笑,终于在他的面前轰然崩溃。

水溶见她肌肤不若往常嫣红若桃,连脂粉都掩不住那抹苍白,心里不由大痛,伸臂把她拥住。探春身子僵硬,又颓然放松。他怦然的心跳,仿佛负载了什么,装得太满,满满地溢了出来,然而她却什么也接不住,终于忍不住泪湿他的前襟。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有人偏爱号淘大哭的方式,因为像她这样死死地咬着牙关苦忍,喉咙也痛得厉害。

良久,她轻轻一挣,脱离了他的怀抱。虽然明知道,这个拥抱发乎情,止乎礼,无关风月。

“丫头…”水溶呐呐,眼圈也倏地红了,却只是偏过头。一只手伸在半空,好半天没有能够落下。

探春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熟悉的乌眉水目,面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微红的眼角,衬着他脸部珍珠一般淡淡的光泽,竟显出别样的异色。一时不敢再看,低垂了头拭泪。风拂枝叶,簌簌有声。

好容易收了泪,探春勉强挣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容:“原是我无福消受,只是但凡人都喜欢往好处想,就当我白日做了一回梦。何况,我一早儿就知道,你们做郡王的,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婚姻素来是无法自主的。我只不过是想着咱们的情份,一时难以割舍罢了。你放心,从今往后,我还好好儿的过日子去。”

“是我不好,总以为这样小心的筹划,就能如了愿。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究竟还是让皇上给占了个先。”

探春摇头:“罢了,总是我没能托生在大贵之家,图呼奈何?不是谁好谁不好,命也运也,怪不得任何人。”

水溶回过身来:“丫头,我要娶雅图,但是她只占着个正妃的名头了。你可愿…”说得一半,便住了口。心脏却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探春知道他的意思,无非要做他的侧妃。这条路,她不是没有想过。午夜梦回,月疏星稀之时,已一个人思量过千回百回。只是这个念头才冒头,便有无数的理由反驳。哪怕一腔芳心全系在了他的身上,也是万万不肯的。更何况,除开了他,她还有家人姐妹,因此摇了摇头。

水溶失望地叹了口气,十分懊恼:“若你父亲早日来家,这事庶几可成了偏偏天不从人愿,他原要来家的,路上又逢了水灾,怕是明儿才得抵京,却错了天大的良机。”

探春出了一会儿神,才怅然地摇了摇头:“终究不知道是何了局,皇上也不能容忍你逆了他的意思。我一直就怕此事不能这么顺利的,果然…”却再也说不下去,唯有住了口,低下头去,偷偷地拭了泪。

却见一人大步走来,探春意外之下,用袖掩了脸欲闪避,水溶却仍握着她的手不放:“是六哥,他定要来向你赔礼。”

原来是水淞

探春这才把手放下,甫抬头,便见南安郡王水淞大步流星地走到她的面前,长辑到地,语声诚恳:“三姑娘,原是我的不是,我心里为九弟得意,便在皇上面前说漏了嘴,皇上才忙忙地为九弟指了婚。总是我累了你俩,真是万死莫赎。”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可是,她能怪南安郡王吗?若真是提亲成了,也会从正妃降格为侧妃。蒙古王妃,怕是皇帝要拢住水溶的一种手段罢探春苦笑道:“总是有缘无份,何须再说。”

水溶微闭了闭眼:“好一句有缘无份”

“喵”探春“寄养”在王府的风雅颂,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水光油润的黑色毛皮上,还沾着两片残红的花瓣。只见它一纵一跳,抖了抖身子,花瓣委地,才施施然地迈着“模特儿”般的步伐,朝着探春走来。

“小风”

喃喃地叫了一声,探春微微弯腰,把走到近前的黑猫拦腰抱了起来。别看只是一只猫,抱在手里还真有些份量呢微凉的手指,触及黑猫温暖的身子,只觉得被冰冻的心,也渐渐地暖和了过来。这时候才有闲心看向水淞,他依然长身玉立,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她小幅度地甩了甩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换现代的词儿来说,就是失恋呗有人热恋,哪保得准就没人失恋的?

除开了水溶,她还有赵姨娘和贾环两个至亲骨肉,有贾宝玉和林黛玉这样的兄姐,有侍书和翠墨与她朝夕相处的情谊,再加上…手里的这只黑猫,应该算是隶属于她的宠物吧?

“看来,我得把它抱回贾府去了。”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忽然发现这段感情要割舍,其实比想像中的要容易。

水溶眉目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唇边的叹息。

“若是你养着不便,不如我带回王府。”南安郡王温和地接口,水溶似乎大出意外,双目炯炯地射向南安郡王,后者只是回了他一个坦然的表情。

“那怎么行?”探春浅笑,故意振作了精神,“你可是送给了我的,难不成还想要收回去?堂堂的王爷,可不许出尔反尔。”

南安郡王的脸色微微黯淡了一下,水溶却在一愣之下,愁绪里也咂摸出了一丝笑意。

“自然是送了你的。”南安郡王笑了,想要说上两句什么,又觉得斯情斯景,实在不大合适,只得苦苦忍下。

“就还放在郡王府里也是不妨的,你待要看它,随时欢迎。”水溶忽地插了一句,探春不解,摇头自嘲。

“还是我带回去吧,这猫跟我有缘份呢头一回见它的时候,就帮了我一个大大的忙我瞧它乖巧得很,应该不至于乱叫,那就不妨。我那院子原就不小,在梧桐树下面替它搭个窝。”

水溶恋恋不舍:“我倒也喜欢…”

探春奇怪:“你也喜欢猫?我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喜欢这一类的宠物呢男人…至少也该喜欢狼狗藏獒什么的吧?”

他喜欢的不是猫,而是抱着猫的那个人水溶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微微现出了一点笑意,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涩,竟是五味陈杂得不辩滋味。

目光在水溶的脸上微微停顿了片刻,探春觉得心口还是堵得厉害,却已经能够正常呼吸,忍不住低头又用掌心抚了抚黑猫的背脊,先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出来得也够久了,我该走了。”这句话,说得很平静,让水溶又是诧异,又是伤感,怔怔地看着她,却忘了反应。

南安郡王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既要回府,不如我送你一程。”

“不必,我过来的时候叫了一辆马车,还在王府门口,这样乘坐回去也很便当。”探春婉拒了他的好意。

他们没这么熟吧?

南安郡王“哦”了一声,没再言语。倒是水溶不舍放她离去,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探春低头欲行,手却被水溶紧紧握着。默立片刻,见他没有放松的意思,只得用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心里痛得像是伤口又裂开了似的,一手紧紧地抱住了黑猫。它身上的温暖,仿佛传递了无穷的勇气给她。

水溶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去。探春又看了他一眼,才决然离去。

出得远了,在街角处回望,水溶还痴痴地呆立着。南安郡王与他错开了三五步的距离,站在粉墙之下。一时泪如泉涌,却不敢出声,用绢帕捂了嘴,任泪在脸上肆流。

黑猫伸了伸腰,踢了踢腿,用胡子在探春的手背上蹭了两蹭,讨好的意味十足,倒让探春又破啼为笑。

“小风,幸好有你,不然今天肯定要在南安郡王面前出个大丑。唉,逊毙了,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地球还在照样不停地转,太阳也照样东升西落。”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探春觉得胸口压着的那个块垒,终于轻轻地移开了一些份量。

溜回大观园的时候,时间也只过午。清风徐徐,树影冉冉,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PS:上一章的章节又数错了,应该是七十八章啦…呜呜呜,看在小猪被数字搞昏头的份上,亲们宽恕我吧,阿门

正文 第八十章 独力支撑

贾政这次的差事办得还不错,到部里交了差,还落了一个月的假在家里歇息。

以往家外交给贾琏,家里交给王熙凤,虽有大房替二房当家的嫌疑,但好在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儿,他一发地把大小事务置之度外。闲时不过看看书,与几个清客相公下棋吃酒。偶尔听见探春对王夫人一五一十地回事,忍不住意外。

“怎么让三丫头当起家来了?她这才多大的年纪还不曾及笄吧?”

王夫人笑道:“你莫小瞧了她,虽说姑娘家脸皮子比媳妇要薄,可管起来倒还有板有眼,连老太太都很夸了她几句。”

“哦?”贾政惊奇,“那凤丫头呢?”

“年前掉了个成形的男胎,老太太发了话,让她好好儿地将养着,不许出来管事。”

“那还有珠儿媳妇呢”贾政想到了自己的长媳。

说到李纨,王夫人便勾起了旧事:“还说呢,当初你作主聘了她来,家里的事就没能上过手先前不说了,若不然也不至于叫凤丫头过来管。这回原是让她管的,谁知半个月就把府里整得鸡飞狗跳,不成样子幸好还有个三丫头,我又叫了薛家的宝丫头在旁边多少照应着些,竟比凤丫头管得还好。”

贾政默然。当初娶李纨也是有原因的,依着王夫人的意思,是要娶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虽说四大家族里一时没有适龄的,可至少也得门户相当吧?然贾政却对李纨的父亲另眼相看,只说他们家的门风很好。

“如今我就指望着宝玉娶个能干的媳妇回来,三丫头出了阁也好有人接手。凤丫头管得虽好,毕竟大房那边有话说。”王夫人也不深究,很快转换了话题。

贾政心里一动,问:“你瞧着黛玉怎么样?若能亲上加亲,倒也不错。”

王夫人不乐意,却又不能当面反驳,只得婉转道:“我才刚说要找个能干的,慢慢儿地看着罢了。林丫头虽不错,可身子骨未免太弱了些。做客人倒无所谓,毕竟是妹妹家的孩子,跟咱们家也亲。可真让宝玉娶了回来,恐怕…”

“身子骨不好,多用些养生丸好好调养着。”

“谁还敢亏了她不成?”王夫人心里不痛快,但仍是满脸笑意,“就是我一时顾不到,老太太也常提点着呢再说,我这里也用着那丸子,回回总是多拨她一份儿。”

“有你操心就好。”贾政也不耐烦管宅里的事,“母亲的八十大寿可要好好操办,三丫头年轻,怕是看顾不过来,你还是让凤丫头去帮着。”

“老太太都发了话,这回的寿诞,让三丫头独个儿的办看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好好儿地栽培三丫头,往后也能找个好人家”

贾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母亲考虑的总是不错,她老人家经得多,既是信得过探丫头,那就让她办着罢。只你到底要在一旁看着,免得出了疵漏,倒是闹的咱们家的笑话。”

“这还用说?就是凤丫头操办,我也不能不管啊”

探春便因此忙个不休,头一次支撑这样的大场面,她倒是想摞担子的,可贾母偏不许王熙凤插手,只让她有不懂的去问王夫人。

“凤姐姐不是素来最得外祖母欢心吗?”林黛玉纳闷,“怎么如今身子大好了,却不让她管家?”

“谁知道呢”探春抓起案上的冷茶就往嘴里灌。

“姑娘,这是新泡的六安瓜片…”侍书咕哝,“姑娘家喝茶哪会喝得这样”

“我半天没沾水了,还耐烦小口小口地细品呢”探春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才转头问林黛玉,“咱们铺子里这一向还行吧?贾芸这人,你瞧着能当大事不?”

“你呀,忙完了外祖母的大寿再说罢,宝玉常往外头去呢我瞧着贾芸倒还不错,尤其是那个小红,很能抵事,你倒真会看人,偏把她给挑出来了,在怡红院里,也没见得怎么特别的出挑。”

“我瞧人的眼光一向不错的。”探春毫不谦虚地自夸。有着一本《红楼要》打底子,未卜先知那么一两样事,也不算难。

林黛玉失笑,又想起正事:“祖母的寿日,亲戚们怕都要来吧?初三那日,可是铺排不开”

“可不是么?我这里开了名单子,你替我写帖子。七月二十八就得开始请客,我打算东府那边儿单请官客,荣府这里就单请堂客。一来热闹,二来也自在。”

“嗯,你这个主意很好。”林黛玉夸了一句,接过名单,顿时吓了一跳,“要这么多人呢?”

“是啊,八十大寿,谁不看重?就是礼部,也会赐寿礼下来。十年前祖母的七十大寿你没赶上…”探春说着,又窃笑了一回,她自己也没赶上,不过是听侍书说起来着。

“那也对,八十总比七十更难得,得好好操办了。”林黛玉点了点头,“这帖子我倒是能帮你写,还有那一应杂事,可没法子帮了。你头一回操办这样的大事,可要小心着些,别被人抓着了什么。”

探春满不在乎:“放心吧,不用替我担心。我已经让人收拾了缀锦阁和嘉荫堂那几处地方,到时候供堂客们退居休憩。可惜二姐脸皮子软,管不服下人,不然也能帮我好些忙。”

“二姐姐是软弱了些,我上次看到她奶娘都对着她放大了嗓子,简直没有上下尊卑之分了。”

“她那里素来如此。”探春见怪不怪,“幸好有个司棋,手里嘴里都为得,还能替她把个关。”

“可不是?要说你们姐妹身边,还都有个体贴的人呢二姐姐这样的软弱,就有司棋泼辣。得天独厚的倒还是你这里,侍书且不必说,自小儿随着你,性格儿好,人也能干,你的一应物事扔给了她,也没个丢的。便是翠墨,则更是难得。”

“一个好汉也得三个帮呢,若不是有她们两个帮手,我还真施展不开。”探春笑道,“铺子里你和二哥多看顾着,我就撒手不管了。”

“忙完了再跟你报账,不会亏了你的。”林黛玉笑嗔。

“大头是二哥,咱们只当了几件首饰罢了。”探春笑嘻嘻道,“所以,你们两个就好好儿地尽心罢。”

林黛玉飞红了脸,又啐了两句,侍书已经一阵风似跑了进来:“姑娘,江南又送了一拨儿的寿礼过来。”

“你快瞧瞧去罢,我也走了。”林黛玉急忙起身。

“嗯。”探春答应着,又喝了一杯冷茶,才急匆匆地往上房走去。

堂屋里设了大大的桌案,探春早开了库房,找那红毯子来铺上了。但凡精细的东西,都一一摆上,请了贾母过来过目。

先两日,贾母倒还高兴了过来瞧着,后来便烦了,也不过目便让探春收起。

“翠墨,你把这些东西都一一登记在册,找两个手脚轻快的小厮放到库房里收着。”探春一边吩咐,又叫侍书,“去凤姐姐那里借几个人来使,若是琏二哥那里有小厮,也借两个来。”

侍书哭笑不得:“姑娘当那是什么物事儿,说借就借的?二奶奶因为让姑娘露了脸,正满心不痛快呢这回要去借人,还不推三阻四?”

“那就直接找琏二哥要人”探春不耐烦。贾琏因尤二姐的事,一直待她甚好,要两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侍书笑着应下,迈着小步子便跑开了。

半夏笑道:“这一向跟着姑娘,连侍书姐姐也一改往常的稳重劲儿。”

“别说她了,连我也恨不能两步并作一步。”探春笑叹,“你们几个也用些心,把这寿筵给忙完,自然会有打赏。”

于是众人哄应了一声,各自去干分派的活儿。

探春又各处提点了一遍,见众人干劲十足,这才放心地避到内间小憩片刻。艾官替她倒了一盅茶,探春笑道:“这两**也尽心,趁着这会子多看着些,往后也跟小沐她们一块儿做些针线。”

“姑娘,我想学认字,行么?”艾官却怯生生地提了个要求。

“哦?”探春惊讶,“怎么想着要学识字了?”

“半夏和当归姐姐学了不少字,还念故事我听呢我就想着自己认字,也能看故事不是?”艾官说着,见探春不动声色,急忙又补了一句,“姑娘放心,我的事儿赶紧地会干完,不落下什么的。”

“难得你有这份心,那就跟着半夏先学着罢。你翠墨姐姐忙,不懂的你再问她。”探春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

“是”艾官脆生生地答应了,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心满意足跑了出去,摞起袖子跟在小沐身后清理东西。

翠墨把清单拿进来,见探春神态恬然,忍不住笑道:“我们做奴才的在外面干得热火朝天,姑娘竟在这里躲懒”

探春伸了个懒腰:“一大早应承过来,还没来得及歇气儿呢,你倒瞧得我眼皮子急了?”

“难得看到姑娘这么高兴,哪怕多歇一晌也使得呀”翠墨轻笑,替她换了一盅茶。

“是啊,刚才艾官来跟我说要学认字,我听了满意。”

“她学认字,姑娘高兴个什么劲儿?”翠墨不解。

“说明咱们秋爽斋有学习的氛围,把艾官也给捎带上了。若不然,天天跟着芳官她们拌着嘴皮子,我还怕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北静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