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拉着她的袖子,几乎把红色嫁衣给拽出皱褶来,赵姨娘急忙拍掉他的手:“你轻点儿,一会儿嫁衣就不好看了。瞧瞧这满身的金线,也只有公主娘娘才能穿出这样的气派。”

“哦。”贾环急忙松手。

探春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远远地看到我,都不用看我的脸,就能认出我来了。这一身的金线,到太阳底下一晒,老远就能反光。”

贾环“扑”一声笑了出来,赵姨娘却白了她一眼:“不知多少人会羡慕你呢,倒说这怪话儿。”

探春只是一笑,一手握着贾环,另一手握住了赵姨娘。赵姨娘眼角的皱纹也已经爬了上来,到底不再是年轻了。

唯其离别在即,才深悔当日在家时与他们特特地拉开了距离。早知道不过相聚这么短短的几年,倒不如放开了手和赵姨娘相处。可这会儿,就是后悔也晚了。

“娘”她偏头看向赵姨娘,泪光盈盈。

赵姨娘仿佛被这个称呼叫得呆了,傻傻得微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叫我什么?”

“娘。”探春含笑,泪盈于睫,这么多年,她一直叫王夫人为母亲,却始终记得醒来的那一天,只有赵姨娘来看望自己。

“你怎么…如今你是公主了,连太太也当不得你这个称呼。”赵姨娘有些手足无措,“这个…那个…”

“太妃和善,自然明白我的。”探春笑道,“就是我不叫,难道别人还不知道,我是从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么?”

“可是…我以为…”赵姨娘抹了抹眼睛,眼泪有点不听话,拼命地往外涌。可今天是探春的好日子,她也不想哭。虽然这泪,好像流得很高兴。

“你既生了我,就是我不在面上叫,心里总是要叫上几遍的。”探春叹道。

“我的儿”赵姨娘忽得抽噎了起来,“我只当你不会认我了。”

贾环在一旁插嘴:“娘,今儿是姐姐的好日子,可不能掉眼泪的。姐姐她虽然明面儿上没叫,可心里还能不明白着吗?若不是她在老太太跟前露了脸,怎么还能明里暗里地照应着我们?”

探春怅然:“正是呢,总以为我过得好,娘和环弟也能过得好。谁想到…似乎又过得太好了,远远地被打发出去。”

“三姐,你别着急,我x后总要去看你的。”

“胡说八道什么茜香国这么远,你怎么去?”赵姨娘斥道。

“我不用几年就弱冠了,那时候取了官职,兴许能摊上个出使茜香的差使呢?”

赵姨娘气极而笑:“去哪里还由得你想着呢,趁早儿地歇了这个心思”

探春走了两步,又问:“林姐姐如今怎么样了?上回见湘云,说是病得厉害?”

赵姨娘扁了扁嘴:“你去管她的事作甚老太太去世,家里还有人护着她?况且,她素性的心气儿是最高的,不病才怪呢如今好的太医也请不家来,叫了个大夫看了,仍按着原来的方子吃药呢”

“那二哥呢?”

赵姨娘听到贾宝玉的名字,就更没有什么好气:“你放心,太太能不护着自己的亲儿?上回听说拿了宝姑娘的八字去合了庚帖,大约是要做亲的样子。”

探春愣住:“怎么会?”

难道她作出的种种努力,竟全是无用之功吗?若是贾宝玉和薛宝钗真成了亲,林黛玉就是不病,也能给气出三分病来

这可如何是好?

当年,林黛玉和她的扮演者陈晓旭,可是她的超级偶像。而穿到红楼后,发现林黛玉虽然才气不减,可性格却比想像里好太多,她是真拿林黛玉当成自己知己的。

想要托赵姨娘照料一二,可看着她的样子,恐怕全在算计贾府的那份儿家产上。当然,也不能说她不对,大户人家的姨娘,哪个不是这样的算计着呢?况且,她还有个儿子的。

屋外催得甚急,探春只得又交代了贾环两句,才在母子二人的不舍目光中,上了停在二门外的花轿。

南安太妃含笑站在一侧,探春心里感动,从轿子里伸出手来:“母亲,若是有机会能回来,女儿一定要承欢膝下。”

“只要你过得好,母亲心里就乐意了。你哥哥…”南安太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瞟向站得稍远的南安郡王,“他也能放心,是不是?”

探春眉一扬:“母亲放心,我不会委屈自个儿的。”

花轿起行,探春忍不住掀起帘子,想再回头看看躲在南安王府门口的赵姨娘和贾环,却被侍书死死地拉住。

鸳鸯在轿外低声劝道:“总是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姑娘就是想再要护着姨娘,也是护不住的。何况,姨娘那里,自有环三爷在身边。如今环三爷看着也很争气,想必是不会妨事儿的。”

“这个理儿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想着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唉,往日在府里,我也没同他们怎么个亲近,总以为日后有的是机会,谁知道…”探春怅然叹息。

侍书也劝道:“大喜的日子掀起轿帘子,是大不吉利的。姑娘出阁原是喜事儿,我们还盼着姑娘与姑爷百年好合呢”

探春撇唇:“都背井离乡到了八百里外,还好什么合呢”

一向稳重的鸳鸯也不由得在轿外顿足:“呸呸呸,童言无忌,老君不要见怪。姑娘,这话可不能说的”

探春悄悄地扮了个鬼脸,依言不再开口。她知道这三个丫头是盼着自己好的,那她也就入乡随俗,听凭她们折腾了吧?有个好兆头,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竟是故人

八抬大轿走得很平稳,不多久到了行驿,这是茜香王储的暂栖之所。游诽、游子期…探春把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滚了两滚,能起出这个名字的人,想必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人吧?

再者,南安郡王也早差了人打探,保不准亲自去会过两面。以他的身份,自然没有必要去讨好游诽,一总是为了自己,怕自己受苦。心里暗自感激,虽做不成夫妻,但有这样的一位哥哥,倒还真是福气。

花轿停稳,侍书与翠墨两个急忙先一步下了轿,在轿沿上搀扶。探春抓着喜轿的红帕子盖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盖得密不透风,除了能看到脚下,前面的路竟是一丝儿也看不见。

这不跟瞎子似的么?探春恨不能把盖头掀开,但两个丫头已经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的两臂。好吧,总算还有两个亲近的人。

难怪以前看电视剧里,所有的新娘子都迈的是小碎步,原来并不是因为缠了小脚,而是被蒙得太扎实,两眼无光的,敢迈大步子吗?

地上铺着红地毯,看着倒是崭新的样子。不知道是驿馆的官员用来讨好自己的,还是那位王储的手笔。

婚礼很冗长,据说这还是因为王储暂居驿馆,所以只能一切从简的缘故。若不然,还有得折腾呢

反正探春也看不到外面,同理,外面也看不到她的脸,所以她自得其乐地在红盖头下做鬼脸,自娱自乐。不然,这么沉闷的仪式,自己可真要再打起瞌睡来了。要是坐不稳当,一下子滚到地上,那乐子可就大了。估计几十年后,还能被人津津乐道。

“一拜天地”探春被被喜娘和丫头扶着,款款地行了礼。

“二拜高堂”探春再度行礼,心里却好奇得紧。游诽的高堂正坐镇在茜香国,而南安太妃刚才就跟自己道过别了,想必是不会过来的,他们到底拜的是什么?

她捏了捏侍书的手,可向来伶俐的丫头,这会儿却没会过意来,还悄声问:“公主是想上净房么?这会儿不能去,再忍忍。”

探春在盖头底下翻了个大白眼,咬牙切齿地问了,那边礼部的官员又声若洪钟地叫了第三声儿:“夫妻对拜”

若说探春对这位未来的夫婿不好奇,那是假的。可是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也只隐约看出一片红光,对面那人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这万恶的封建制度,还真要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刻,才能看到彼此的真面目。难怪这年头媒婆的生意好,对方的为人性格和相貌,还不是只能听凭人家的两片嘴皮子?

侍书扶着探春起来,才忍着笑替她解惑:“上面贡的是皇上的赐婚圣旨。”

皇帝算是自己哪一门子的高堂?探春顿时恶寒,这家伙也不比自己长几岁,还真拿自己当长辈儿了?

探春撇了撇唇,好容易听到鼓乐声起,倒没听出什么好来,只觉得热闹得让人心烦。

所以,当侍书扶着她往洞房去的时候,她倒真有些庆幸“附马”的特殊身份了。若非如此,还有好一阵儿的折腾。

“公主,小心着些,在这儿坐下。”侍书把探春扶到喜床,翠墨和鸳鸯两个利落地打发了喜娘和婆子们,自然少不了赏钱。反正如今探春的身家,不算自己攒下的,从宫里还捞了不少好东西呢,足够她大方一把的。

更何况,这两个丫头觉得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就算再俭省的性子,这上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节省的,图个喜庆不是?她们也都盼着探春往后的日子,不似蜜里调油,也能夫妻和美,至少这个王妃的位置,是得把持得稳稳当当,这也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个个把铜子儿不当钱使,大把地撒了下去,婆子和喜娘们个个喜笑颜开,自然从嘴里蹦出不少好话来。

好容易听着冗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探春觉得气闷,正要偷偷掀起盖头,却被站在一旁的侍书一把按住:“公主,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这可得等新姑爷——新附马来挑开才行。”

探春在红盖头下苦了脸:“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保不准就忘了有这么个新娘在这儿。这冠子压得我颈子酸,我先透口气儿。翠墨机灵,到门口看着点儿,若是有人起来,我再蒙上不就成了?”

鸳鸯和侍书哭笑不得:“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新娘,就是湘云姑娘出阁,也没有这么个淘气的。在家里的时候,个个都称赞姑娘懂规矩,谁知出了府,就益发的淘气。”

翠墨笑道:“你们不知道,姑娘…公主这叫原形毕露。”

探春佯嗔道:“好啊,你们就这样编排我罢。”

忽听一个男声轻笑道:“就是这样儿的性格,我才喜欢呢”

探春吃了一惊,听着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正在脑子里把来到这时代听过的声音过滤一遍,却听房间里的三个大丫头已经口称“附马”。

心里更是大奇,真想自己掀起盖头来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忽听翠墨低“呀”一声,便知必是熟人。

才刚要伸手掀起盖头,便被刚直起身来的侍书死死地按住了手。探春苦笑,看来侍书对自己的性子真是够了解的,早就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了。

“娘子莫急,让为夫拿秤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这回探春听出了一些门道,他的口音带着一点异邦的味道。

是他是他?

探春正在心里琢磨,只觉得头上一轻,红头盖已被挑了起来。探春猛然地见了晃眼的大红喜烛,不由得微微地眯了眼。眨巴了两下,才能适应过来。

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红,也是一般的金线绣纹。抬头,往上…

果然是那位送了鹤的锦衣少年,他本身肤色白净,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整一个小白脸儿,在一身红袍下,越发显出了他冠玉般的脸。猛一瞧,竟仿佛是谪仙落凡间。

可是,怎么会是他?虽然早先曾经怀疑过,但日期分明是怎么都对不上的

游诽满脸都是笑意,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却不说话。探春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甚至还用手背稍稍地揉了揉,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才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游诽早把探春上下打量了一遍,今天的打扮,足够让他惊艳。他眼中的探春,虽然长得不错,但也只能说得上秀丽。只是那双眼睛,还有初见时的作派,让他一见倾心,所以才会不顾身份地守在贾府门口。

可是今天,探春的美,却足以艳光四射。胸腔里,顿时装了满满的得意。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她了,不必再在贾府的对门儿,死皮赖脸地赁了一间民居,就为了探春偶尔出来的时候,能够看她一眼。

所以,他的唇忍不住就勾了起来:“很意外么?若不是早见过了你,我哪里会非姑娘莫属?啊,不对,如今该称呼娘子了。”

探春没理他的调侃,而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我分明问过大姐,我第一回见到你的时候,你明明还没有到中原至少差了两个月的时间,难不成我记错了?”

游诽很自在地坐到了她的身侧,探春急忙往旁边躲了躲。虽然她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至少人家长得不错,而且也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差,两个人凑合着过一阵儿,应该不是太难。

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你冰雪聪明,哪里会记错日子?况且,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记个大概也不会错的。不过,只许你们中原的皇帝微服私访,就不许我这茜香的王储也微服上一两个月的?”

探春信了,可还是嘀咕:“你是王储,不是听说茜香的事务你已经接手了吗?哪里能离开这么久的时间”

“接手了也能还给母亲的嘛反正母亲也打理得熟门熟路,为了未来的儿媳,就是再辛苦也没有二话的。”游诽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狐狸,而且还是有点儿道行的狐狸。

“你自己出来游手好闲,把一摊子事丢给你母亲,可真是孝顺。”探春看着他那模样,就忍不住刺了他两句。恐怕是女王不肯放权吧?好像在历史上,皇帝一般是要大婚以后才能亲政的,所以游诽才需要一位王妃。

“娘子,你不能光为了讨好婆婆,就把为夫的踢在一旁。”游诽故作委屈,长长的睫毛扇啊扇的,看得人的心肝儿也颤颤的。

“你…”探春虽然口齿伶俐,可对于这个话题,总感到羞涩的,因此张口结舌,暂落下风。

“等我回了茜香,母亲就能静养了。所以,这一阵儿,就只能辛苦母亲了。毕竟,找个顺眼的媳妇,可是更长远的。其实母亲春秋正盛,再管理几年也没有什么。”

探春飞红了脸不理他,这人真会信口开河,而且不像中原的士子们,还知道个忌讳。再说下去,落在下风的,肯定还是她。。.。

第一百七十二章 茜香王储

游诽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再说了,若不是把人看准了,我怎么会随便娶个王妃回去呢?不说我自个儿不痛快,就是被国人看着,也没有面子。”

探春挖苦道:“你现在就有面子了么?”

“那当然,不光有面子,连里子都结实得很。”游诽很得意。

“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个公主的真实身份,其实只是公侯府里的庶女罢了。什么郡主公主,只是皇上临时封的。”不知道为什么,探春就是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是担心他上当受骗吗?似乎不尽然,也许是想赌一把,他是不是会与众不同。

“我要的是你,别说你还是公侯府里的,你就是贩夫走卒之女,我也乐意。”游诽笑意盈然,眸光热烈。

探春的心虽然有点乱,但还是觉得庆幸。幸好,这个人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陌生人。况且,他又得南安郡王盛赞的,于是紧张的肩膀也放松了上来:“我明白了,原来你先至京城打探过了,知道皇上并没有适龄的待嫁公主,所以故意给皇上出难题,硬是要尚什么公主”

“正是。其实不管公主还是郡主,我都不在乎。但是他要把郡主给我,自然要多加一点利益,我不能白跑一趟,对不对?”

“你这哪是白跑?拐了王妃,还拐了嫁妆呢”探春白了他一眼,典型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小人

游诽耸了耸肩,动作之熟练流畅,让探春怀疑他也是个穿越者。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像他这种日后要继承王位的,怎么会不在乎自己未来的王后没有一个好出身?

“我以前是这么打算的,反正我也没遇上什么心仪的人。没想到随意逛街,却遇上了你。那时候我就想着,一定得咬定了公主,最后这亲做不成,我索要大笔的赏赐,再悄悄地把你娶回去可不是好?”

探春听得有些呆了,这男人的想法,怎么就是跟这时代的人不一样?难道他真是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不知道他穿来的是什么年份,老乡见老乡,要不要演一场泪汪汪的感人场面?

“可你若是随便娶个王妃回去,又怎么向国人交代?”

游诽不在意地笑道:“王妃是我要的,国人怎么会有意见?只要我喜欢了,他们只会为我们祝福。我母亲常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人生才能算是完整的。”

“愿得一心人…”探春震动,这句话出自卓文君的《白头吟》,可是她没有想到,一个古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愿望。

“我母亲一生就只有我父亲一个皇夫。”游诽悠悠地说道。

“咳。”探春猛地被一口未及咽下的唾沫呛了一口。她习惯于这个时代的男人处于强势地位,没有想到茜香的国主是女人。

不过,她虽然是现代人,可是想到一女配二夫,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国人茶壶和茶杯配套的理论,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幸好,茜香国的女王倒没有那么强悍,还知道愿得一心人。

游诽不知道她的心思,还在得意洋洋地说道:“偏生又那么的巧,你们的皇帝竟是把你赐嫁,这才是天作之合呢。我得了这个消息,简直要开心得疯了。结果皇帝一说,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什么利益也顾不上了。你们皇帝大概纳闷得很,不过皇帝都是金口玉言,我不怕他反悔。”

探春感慨,皇帝确实是反悔了,可也没有能和他翻脸。

不过,听着他夹杂了一点口音的官话,心里还是欣喜的。毕竟,他要的人是她,这桩和亲婚事,也就没有想像中那样可怖可恨。不过,游诽一定比自己有语言天分,这次相见,比前次相见的时候,官话又流利了不少。若非自己先入为主,还真不大听得出他的口音。

“可你不觉得可惜吗?不然的话,你可以狮子大开口要很多东西了。”探春笑睨了他一眼,“那可不是一点点。”

游诽满不在乎:“就算是让我送些东西出去,我也甘愿。银子没有,咱们不可以挣么?可是王妃若是没有了,那我这一辈子可就过得太凄惨。”

探春心里一暖,犹豫地问:“可你这样回国,你的母亲不会责怪你吗?说你置茜香的利益于不顾,光顾着儿女情长。”

“不会。”游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母亲跟别人不一样,若知道我这次来中原得了自己想要的女孩子,不知会多么高兴。哪怕我送走一半江山,兴许在她的眼里,也还是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不是吧?探春瞪圆了眼珠子。

“真的。”游诽看着探春的样子,很是高兴,“等你见了我母亲,一定会喜欢她的。我父亲去世得早,母亲这些年孤身一人,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婚事,怕我为了利益,随便娶了个女人回去,然后养一堆后宫,又生出一大堆争风吃醋的事儿来。”

探春立刻对这位未来的婆母大生好感,她看得可真够通透的。贾府里的妻妾还不算太多的,不也一样闹得乌烟瘴气吗?可见,这位女王绝对是个聪明人。

抬起头来,却见游诽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就算再大方,这会儿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急忙转过头,胡乱地问:“你怎么这会儿就进来,也不去外厅应候着客人?回头又让人挑出错儿来”

游诽得意地笑:“我又不是你们中原人,原不懂中原的礼节,不去也说得过去。探春,探春,探春”

探春被他连着叫了三声,只应了一声便有些恼意:“好好儿的,叫这么几声,我不是应了你吗?”

“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竟然真的能心想事成。所以要好好地叫你,听到你的声音才觉得真实。”游诽低喃,透着种说不出的暧昧,偏又一下子温暖到了探春的心里。

这会儿,她对于未来的担忧,可说是几乎没有了。虽然他还没有对自己说出天下无妃的承诺,可是有这样一个明理的母亲,想必后宫是不会多的。

“我也觉得像在做梦。”她柔声道。

就是最乐观的想法里,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丈夫,会有这样的婆婆。别说是在中国的古代,就是在现代,也算得上是一段好姻缘了。

所以,除了还没有亲眼看到那位超前主义的婆母,探春对自己的这次和亲,可算是放下了心事。

“咱们的梦里,有你有好,做着同一个梦,多好。母亲说,这就是‘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探春古怪地问:“你的母亲…她应该是茜香人吧?”

“当然,不然能当女王吗?我的祖父虽然有一子一女,可是长子早夭,所以就只能由我的母亲继承王位了。”

“可你母亲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中原的诗词?”

“懂得多的,不是我的母亲。”游诽大笑,而且还笑得十分畅快,“这些诗词,都是我父亲教给她的。我父亲虽然是茜香人,但很喜欢中原的文化。而且,他是我们茜香最有名的诗人,我的母亲就是因为他的诗动心的。”

探春看了他一眼,感慨道:“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的父亲。所以,才会对你父亲教的诗词念念不忘。”

“那当然。”游诽的目光温暖了起来,“他们是最值得尊敬的父母,可惜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儿子,若不然的话,我们就可以泛舟海上,过逍遥王爷的生活了。”

“没有兄弟?”探春意外地问。在多子多福的古代,只有一个儿子,似乎子嗣太单薄了些吧?尤其是在皇家,太上皇有二十几个儿子呢

“没有,连姐妹都没有一个,不然咱们也可以摞开手。我们跟你们中原不一样,儿子和女儿在继承权上是平等的。当然,会略偏向儿子一点,但如果我们可以达成协议的话,国人也不会反对的。”

探春顿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茜香的民风,似乎跟现代差不了多少啊?至少男女在平等程度上,已经直追现代。

“真好。”她喃喃低语,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所以你会喜欢我们茜香的。”游诽说得还真是信誓旦旦,一点迟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