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见了更加生气,当即叫了个媳妇子来,命她去请媒人,要加一倍的嫁妆,向马氏说亲。媳妇子领命而去,肖氏又唤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来,命她们日夜看守孟楚溪,在她坐上花轿之前,不许出房门半步。而本该服侍孟楚溪的清心,因伺主不力,让孟楚溪有了自缢之机,拖去打了二十板子,回下人房养伤去了。

姊妹三人瞧得胆战心惊,想要再去同孟楚溪说话,却被肖氏赶了出去。她们肩挨着肩朝回走,来到孟楚清房里发呆。不多时,便有消息传来,马氏看在多了一倍的嫁妆的份上,勉强同意了换亲,不日,孟楚溪将嫁浦大牛,而马氏也会尽快说服马世庚,把马大妮送到孟家来。

听闻此消息,孟楚清三人都是长吁短叹,颇有兔死狐悲之感。虽然她们都不愿嫁给浦大牛,但也从来没有希望过谁会自伤,孟楚涵甚至道:“早知大姐宁肯自缢也不愿嫁给大表哥,我就替她嫁了的。”

孟楚洁对此嗤之于鼻,激她道:“你现在去替她嫁,也还来得及。”

孟楚洁马上不吱声了。

一时,因为孟楚清晚饭吃得少,廖嫂来问宵夜,孟楚清便留她们一起用些。孟楚洁不肯,辞去,途径廖嫂身旁,一帕子摔到她脸上,道:“我晚饭也不曾吃完,怎不见你来问一声?”

廖嫂诺诺不敢答。孟楚洁气呼呼地走了。

孟楚清忙叫廖嫂准备宵夜时,帮孟楚洁和孟楚涵都准备一份,并送一份到刘姨娘屋里去。

孟楚涵谢过孟楚清,又就那日诽谤她的事向她道歉。孟楚清笑得云淡风轻:“四姐放心,我这人最恩怨分明,仇归仇,姊妹情归姊妹情,我断不会弄混的。”

孟楚涵听了,不知怎地,就打了个寒噤,忙不迭送地告辞走了。

孟楚清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裳,宵夜也送来了,她坐下吃了点子,又到院子里散步消了消食,方才回屋睡下。

后面几日,前院陆续有更多的消息传来,比如,孟家正式与浦家定亲,并把婚期定了下来;再比如,马氏劝服了马世庚,等孟楚溪出嫁后,就择个吉日把马大妮送到孟家来;还比如,由于马大妮年岁太小,今年才所以先不成亲,只作个亲戚养着,等她满了十二岁再说。

孟楚江今年都十九了,要等马大妮满十二岁,还得足足六年,到时他都二十五了,不过谁叫他是个傻子,而肖氏眼光又太高,非要与他娶个大姓女呢,所以这样儿就算不错了,等就等罢。

这些消息,能传到孟楚清耳朵里,自然也就能传到浦氏耳朵里。当她得知马世庚将把马大妮送到孟家来给孟楚江做媳妇,而罪魁祸首又是马氏时,气得暴跳如雷,但此时两家协议早已达成,马世庚连孟家的礼都收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她只得冲回娘家,抓住马氏一顿胖揍。本来马氏有儿子,不怕同她打架的,但那天事情也怪,浦大牛愣是躲着没现身,而马氏单打独斗,根本不是浦氏对手,被揍得十分凄惨。

据悉,浦大牛是傻人有傻想法,认为他即将成为孟家的女婿,那么浦氏就不再单是他的姑姑,而且也是他岳家的婶婶,而岳家的亲戚,是不能得罪的,不然将来媳妇会不高兴,所以,当浦氏痛揍马氏时,他很为难,不晓得要帮谁,于是干脆躲起来了。

还据悉,当马氏得知浦大牛的这些想法,气了个半死,却又舍不得打儿子,于是拿着浦二那日同孟振兴逛暗娼窝子的事作伐,把浦二狠狠修理了一顿。

浦氏揍过马氏,又去同肖氏理论,可谁知肖氏振振有词,称孟楚江虽然傻,却是目前孟家唯一的男丁,他的亲事,事关整个孟家的香火,二房自然也该出力,更何况,出力的只是浦氏前夫家,并非她自己。

浦氏听后,又羞又气,回到后院直发脾气,发誓赌咒,一定要给孟振业再娶一房小妾,尽快生出个儿子来,让肖氏不再这么嚣张。她打定了主意,立时就行动起来,四处寻人打听,哪里有妾,买、典、雇,甚至借都行,只要能生儿子。

她这范围乍看挺宽泛,但后面那一条,却令得许多人望而怯步,试问,哪个能保证送到她家的妾,一定能生出儿子来的?

浦氏媒人寻过了,孙牙侩也找过了,但十数日过去,还是没有寻着合适的,眼见得肖氏又要嫁闺女,又要迎童养媳,双喜临门,她就愈发坐不住了,总觉得自家只有三个继女,矮了人一截。她心情不好,家里人都倒霉,人人见了她,都是绕道走。

孟楚洁这几日,心情也很不好,盖因孟振业特意回家一趟,关起们来训了她好几个时辰,责令她放弃那一百亩田,充入公中,再去向肖氏道歉,请肖氏帮忙赎回首饰。

孟楚洁好容易才想出来的主意,转眼却成了空,变成和孟楚涵一样,一亩嫁妆田都没有的人了。更可悲的是,她是因为银子失窃,才想到去当首饰的,这下可好,银子丢了,田也没了,一无所有,简直混得比孟楚涵还惨了。她因为这个,天天闷在房里,根本不敢出来见人,连浦氏那里的早晚请安都告了假。---------呼唤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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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寻妾(一)

孟楚清这几日里,埋头钻研修渠,苦苦读了好几本书,总算理出些头绪,把浦岩所绘的那张图纸弄了个清楚。她越研究,就越觉得浦岩讲得有道理,要想在韩家庄这种地方有好收成,非得修渠不可,只是这样大的工程,她可不敢一个人下手,但家里看来看去,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无。不过修渠乃是大工程,也不必急于一时,且等有机会进城时,与孟振业好好说道说道去。

前院里,由于肖氏许了马氏多加一倍的嫁妆,连日来都在忙置办陪嫁箱笼的事。韩家庄的人虽穷,经济头脑倒是不少,卖粮的,卖鸡的,卖菜的,卖果子的,轮番上家里来,热闹非凡,不过的确省却肖氏不少进城的时间。

这日,肖氏午睡刚起,又有村北卖花的王婆子上门,她自有一整套头面给孟楚溪做陪嫁,用不着另买,于是便打发她去找浦氏,看浦氏那里有没有生意照顾她。

浦氏正为纳妾的事烦着呢,哪有心情买花,当即就要轰她出去。那王婆子忙道:“二太太,你家大娘子就要嫁人,你和你家的三位小娘子,必要给她添妆,不如就在我这里挑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浦氏不屑一顾:“我家好物事多得是,她们几个眼光又高,哪里瞧得上你这些破烂货。”

王婆子却嘻嘻一笑,道:“正因为晓得二太太屋里都是好物事,所以我才大着胆子来卖花儿。”

浦氏奇道:“这话儿怎么说的?”

王婆子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二太太,太贵重的首饰,你怎么舍得送出手!不如就在我这里买些大致上过得去的,既不至于跌了份价,又省了钱。”

要说这王婆子,盒子里的花不见得如何好,但这心理学,却是学到了家,就这一席话,说得浦氏心动不已,不由自主地就招呼她进了屋。

正巧这时俞妈妈听见这边的动静,怕浦氏有事吩咐,拔腿跑了来,浦氏便命她去通知三位小娘子,自备银两来挑珠花。

俞妈妈毫不犹豫地就先去了东厢,孟楚涵那里,是一直没油水;孟楚洁,不骂她就算好的;只有孟楚清,虽说让她吃过不少苦头,但赏起人来,真是不含糊,俞妈妈对她,是又爱又恨。

东厢里,孟楚清正看着戚妈妈清点首饰,听闻浦氏有请,忙问:“是只叫我一个,还是两位姐姐也去?”

俞妈妈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都去哩,太太还说了,小娘子们若是想买,就自个儿把银子带足,她哪里没有多的。”

孟楚清从来没有指望过浦氏会给她们买甚么,只是听了这话,还是觉得好笑:“太太连给我们姊妹买朵花都没钱么?好歹我们也敬她是个娘。”

俞妈妈不知她这话是玩笑还是生气,小心翼翼地道:“太太正在堂上挑珠花,说是要给大娘子添妆,许是买珠花得花费不少钱,所以没了余钱给自家的几位小娘子买。”

孟楚清诧异非常,悄悄儿地跟戚妈妈道:“太太也太小气,卖花婆子那里的珠花,能有甚么好的,她竟准备拿那个去给大娘子添妆,也不怕人笑话!”

戚妈妈颇感无奈,道:“罢了,反正她被人笑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到时五娘子离她远些罢了。”

除了离她远些,又能如何呢,她又不听劝。孟楚清叹了口气,叫戚妈妈抓了把钱,赏给俞妈妈。

俞妈妈心愿达成,欢天喜地地袖了钱,上西厢报信去了。

孟楚清看了看身上,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裙,头上仅戴着两朵杜鹃花,正适合去见浦氏,于是便叫戚妈妈继续清点首饰,自己则到柜子里取了点碎银子塞进荷包,朝正房那边去。

走到正房檐下,碰见孟楚涵,孟楚洁也在绿柳的陪同下,半掩着面出来了,这可真是难得。孟楚清上前与她们相互见礼,叙了几句闲话,结伴朝堂屋里去。

浦氏穿着一件宽大的深青色短衫,拿手巾包着头,正在王婆子带来的盒子里挑挑拣拣,嫌这个不好看,嫌那个又太贵。王婆子在一旁赔着笑脸,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姊妹三个挨着进去,排着站好,与浦氏行礼。浦氏随意摆了摆手,道:“都来瞧瞧,你们大姐姐就要出阁,你们也该买朵花送她,与她添添妆。”

王婆子在旁笑道:“三位小娘子自然是瞧不上我这点物事的,不过每每出手都金呀银的,未免也太浪费,有时候还是备点平常物事才好。”

她这话,深得三人之心,就连手头一向大方的孟楚清,都觉得这话讲得有道理,虽说她那儿不缺好东西,但有些人,用一朵绒花就能打发,又何必送金钗呢;若你送了,他倒要当你是个冤大头了。

于是三人上前,去瞧王婆子的盒子。她那盒子,一共三层,用个提手拎着,第一层,是用各色彩纸剪成的花,粘在一根一根的竹签子上,做工粗糙,设计简陋,只能说,勉强有个花钗的意思。

王婆子见孟楚洁面露鄙夷,忙笑道:“三娘子莫要瞧不起这花儿,穷人家无钱买首饰,装扮全靠它呢,更有些人家连纸花都买不起,只能摘朵野花胡乱戴了。”

孟楚洁而今自己也穷,听了这些话,就很有些感触,忙收了轻视之心,又去同孟楚清她们一起看第二层。

第二层,比第一层档次略高,是些铜和锡做成的小首饰,有仿生花,有镯子,有耳坠子,种类倒是挺齐全。

第三层,却是珠花和些珠子串成的小玩意,这珠子,都只有米粒大小,倒是值不得甚么钱,不过胜在做工还算精细,而且有许多新鲜有趣的小物件,比方说,有支钗子,钗头挂着的,是珠子串成的一嘟噜葡萄,晃晃悠悠,十分惹人爱;还有巴掌大小的盆栽花,昂首挺胸的小狗,领着一群小鸡仔的大母鸡,若是摆在书桌上,一定好看。

孟楚清想着,平素赏人,或者家里来了不相熟的小客人,这些都用得上,于是便把第三层里的东西选了几样出来,叫王婆子算账。

她这一挑,盒子里空了大半,王婆子喜不自禁,不等她开口,就先便宜了几分,最后算完,一共是一两九钱银子。

孟楚清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借浦氏的小秤称好,交与王婆子。其实这王婆子常来孟家的,得孟楚清的赏钱也不少,但孟楚清从来不当着人面儿多给她钱,以免被当做了“有钱人”。

不多时,孟楚洁和孟楚涵也挑好了,两人双双凑到孟楚清跟前,悄悄儿地问她:“五妹,你说咱们就送这个给大姐添妆,会不会太寒碜了些?”

孟楚清有些惊讶:“你们都打算送这个?”

孟楚洁红涨着脸道:“要是还有半分办法,我也不会送这个,这不是银子被盗,首饰又不敢再拿去当,实在没法子了么。”

孟楚涵倒是很坦然,平平静静地道:“我本来就是最穷的一个,既比不得三姐,更比不上五妹,只送得起这些小物事了。”

孟楚清叹道:“其实我们这些姊妹,本来就不用送多贵重的礼,不过是个意思罢了,要是会绣花,送一两样针线,是最好不过的了。只可惜这门技艺,咱们都不会,只能送这些俗物。”

“可不是…”孟楚洁和孟楚涵齐齐叹息,黯了神色。

桌子那边,浦氏从第二层盒子里拣出两枚铜簪,一枚锡钗,攥在手里,与王婆子商量:“你瞧,我们家三位小娘子,买了你整整一盒子的物事,你这几样不值钱的家伙,就送与我得了。”

乡下人大都爱占便宜不假,但像这样狮子大开口的,王婆子还真是头一回见识,不觉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苦笑着道:“二太太,若是头一层的纸花,你拿去也就罢了,我这三枚首饰,本钱就得五钱银子,实在送不起呀。”她说着,拖过第一层盒子,道:“要不,你挑两朵纸花?”

浦氏才不干,手一缩,藏进袖子里,耍赖道:“你要不白送我,我就叫她们三个把珠花和小玩意退给你。”

已赚到手的钱,王婆子自然不想再吐出来,于是只得百般不情愿地任由浦氏把那三件首饰拿去了。

孟楚清在旁瞅着,觉得浦氏行事不妥,正要出言相劝,却见王婆子冲浦氏笑道:“二太太还在寻妾?可有头绪?”

浦氏苦恼摇头,道:“不曾哩,这真是拿着银子都找不着下家。”

王婆子把首饰一件一件地拣回盒子里去,道:“我看二太太是目光放得太远了,离在近处的反而瞧不见。”

“近处哪有?”浦氏很是奇怪。

王婆子收好首饰,又把盒子一层一层摞好,道:“怎么没有?大槐树下住着的柳五娘,不是早就想进你们孟家的门么,如今她又还没嫁,你去与她说道说道,说不准她连聘礼都不要,就带着大把的嫁妆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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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寻妾(二)

浦氏乍听王婆子提及柳五娘,很不高兴,但不一会儿就想转过来,能不花钱就纳一个妾,而且这个妾还很有钱,何乐而不为?最最重要的是,那柳五娘不是心心念念着要嫁给孟振业,这些年都看她不顺眼么,等她成了她的主母,看她还神不神气得起来!

浦氏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但却怕王婆子因此要收她这三样首饰的钱,便只作出不耐烦地样子来,把她给赶出去了。

孟楚清在旁看着,直摇头,王婆子那般玲珑的人,居然给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一看就是在报复浦氏白拿她的首饰;而浦氏居然没看出来,还沾沾自喜呢。想那柳五娘又傲气,又泼辣,浦氏去她那里提亲,哪里讨得了好去!

她想着,此事多少关乎孟家脸面,于是便好心劝浦氏道:“太太,我看王婆子那主意,坏得很,您把她赶出去是对的。”

浦氏正在心里盘算着寻谁去说媒呢,听见这话,就有些不高兴,道:“怎么个坏法,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孟楚清心想,认真的道理,浦氏一定听不进去,于是便拿了她最感兴趣的话题来说:“那柳五娘,年纪大了些,恐怕不合适。”她是未嫁的小娘子,说话有禁忌,因此没把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讲出口来,只隐晦地提了提。

不过浦氏对这类话题,很是敏感,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真犹豫起来。孟楚清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孟楚洁道:“年纪大才好哩,若她年纪轻,一进门就给咱们家添个儿子,将来还有太太立足的地?”

这话一下子就点醒了浦氏,令她兴奋起来,连声赞道:“说得是,说得是,还是三娘子有见识!”

孟楚清皱着眉头,朝孟楚洁看去一眼,她很想责备她几句,但当着浦氏的面又不好说,只得转头再去劝浦氏,可谁知这时浦氏已铁了心要纳柳五娘进门,哪里听得进劝,不但不听分说,反倒把孟楚清给骂了一顿。

孟楚清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脾气也上来了,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心道,既然你自己要去求折辱,旁人还能拦着你不成!至于孟家的脸面,反正也不是丢了一回两回了,丢就丢罢。

孟楚洁和孟楚涵紧跟在她后面出来,孟楚涵忧心忡忡:“太太万一要是去柳五娘那里碰了壁,回来还不得拿我们出气?”

孟楚洁颇有一种计谋得逞后的兴高采烈,笑着道:“顾不了那许多了,先教她丢一回人再说。我们太太是看着凶,其实外强中干,那柳五娘才是个真正烈性的人儿呢,我只等着瞧她打上门来,把太太骂个狗血喷头,也替我出一回气。”

孟楚清在前面听见,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气道:“她要自取其辱,是她的事,但你却不能煽风点火!咱们孟家因为她丢的人还少?你竟还助着她!”

孟楚洁不以为然:“我都这样子了,还顾得了孟家的脸面?能戏耍她一回是一回,哪怕没得好处,光出出气也好。”

孟楚清见与她说不通,扭头就走,却没有回屋,而是去了前院,将事情如实禀报给了肖氏。肖氏一听,立时上后院去劝,但浦氏哪里肯听,愣是当着肖氏的面把媒人给请了来,托了她去求亲。

肖氏气了个半死,她拦不住浦氏,就把推波助澜的孟楚洁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责令她回房禁足三日,闭门思过。其实,肖氏虽说是当家人,但这样越过浦氏,直接处罚二房女儿,实在是有些过了,但浦氏只晓得扬言要找孟楚清算账,根本不理会孟楚洁如何,孟楚洁只得在心里咒骂几句,独自回房伤心。

绿柳端了茶上来劝,孟楚洁一把摔了盏子,骂道:“只是伯母而已,凭甚么罚我?不过是看我没有亲娘,继母又不当事,欺负我罢了?”骂完,又去斥绿柳:“早也茶,晚也茶,还是烫嘴烫手的,怎不见你学着东厢的梅枝,也拿一盏漉梨浆给我?”

绿枝满心不服,却不敢在她气头上顶嘴,只得捡了碎瓷片子,自去屋外同俞妈妈嘀咕:“想要我学梅枝调漉梨浆,也得她买呀,屋里一文钱都见不着,叫我拿甚么给她喝?”

谁知这话偏叫孟楚洁给听见了,当即冲出来,把她拖进屋里,关起门来劈头盖脸地打。俞妈妈怕出人命,进来劝架,孟楚洁却更火大,骂她道:“要不是你吃里扒外,盗了我的银子去,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俞妈妈是吃过亏的人,一点儿也不敢顶嘴,低着头挨墙站着,任凭她打骂,直至她消了气,方才扶着绿柳,一溜烟跑了。

孟楚洁是个冲动性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平静下来,却又无比后悔,忙亲自去把绿柳找回来,好言安慰,又拿了药膏来帮她抹着。至于俞妈妈,她恨之入骨,只弃而不理。

正房那边,浦氏站在屋檐下,面向东厢,叉着腰骂孟楚清,怪她向肖氏告密。梅枝听了,恼火得很,跳着脚想要出去与之对骂,孟楚清却拦住她道:“急甚么,她请的媒人都已经上柳五娘家去了,过不了多大会儿,她就知道我的好了。”

梅枝觉着有理,便趴到窗前,盯着正房,只等柳五娘来。

孟楚清料事如神,还没过半个时辰,就见柳五娘气势汹汹地迈过随墙小门,直朝后院而来,所过之处,竟无人阻拦。这分明就是肖氏故意放水,要报先前劝而不听的仇,梅枝瞧见,乐得直拍巴掌,又叫孟楚清也来看。

孟楚清认为丢的是孟家的脸面,不肯来瞧,梅枝却笑道:“五娘子,你太多虑,这里是乡下,哪来那么多脸面,谁家不是吵过来,吵过去。你放心,任太太和人吵多少架,也误不了你嫁人。”

这倒也是,乡下并没有那么多讲究,都是他们孟家还保留着湖北老家的习性,与众不同而已。孟楚清想开了,便骂一句“作死,竟拿我婚事开玩笑”,说罢,也凑到窗前瞧热闹去了。

正房那边,浦氏本来站在檐下,但被柳五娘一个猛拽,就顺着台阶跌到院中,摔了个七晕八素。柳五娘犹自不解恨,朝她狠踢两脚,啐道:“就凭你,也想收我作妾?怎不拿镜子照照,看自己有没有作大妇的面相!”

浦氏身子结实,被摔得鼻青脸肿,还是撑着爬了起来,一巴掌掴到柳五娘脸上,大骂:“我着人去提亲,乃是给你脸面,你一个寡妇而已,嫁到我家作妾,还是高攀了,我不嫌你背着克夫的名声也就罢了,你倒还来骂我作不了大妇!”

“呸!”柳五娘一口唾沫吐到浦氏脸上,回骂道:“你张着一张嘴,四处乱吠!先前说你家五娘子克母,这会儿又诬赖我克夫,我看你是自己克自己,所以才生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浦氏生得的确不怎么样,远比不上柳五娘貌美,不过她一向信奉长得好不如嫁得好,所以并不怎么自卑,只是被情敌这样谩骂,面子上总有些过不去,当即就扑上去,揪住了柳五娘的头发,死命地朝地上拽。

柳五娘带来的那几个媳妇子,可不是吃素的,一拥而上,拦的拦,帮的帮,很快,浦氏就落了下风。

孟楚清方才冷不防听见柳五娘提到了自己,有些愣神,待回过神来,要遣梅枝去帮忙时,柳五娘已旗开得胜,带着媳妇子们扬长而去了。她没想到这一架,这样快就结束了,不觉又一阵愣神。梅枝道:“这柳五娘,可真机灵,晓得再打下去,孟家人看不过眼会来帮忙,所以一得手就溜了。我看太太若想找回场子,只怕得领着人找上门去才行了。”

浦氏显然也没想到柳五娘是来去一阵风,还没等到她喊人来帮手,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她又气又急,站在那里破口大骂,可惜柳五娘已去得远了,甚么也听不见。后来浦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去骂柳五娘,改骂起王婆子和孟楚洁来,称就是因为她们一个出了馊主意,一个万般怂恿,才害得她今日吃了大亏,丢了大脸。

孟楚洁只盼着浦氏挨打挨骂,却没想到会把自己给害着,眼见得下人们一个二个都朝她屋里望,脸上就发起烧来。待要出去分辨两句,又才被肖氏禁了足,不敢出房门,只能闷坐那里,气了个仰倒。

浦氏骂完,大概也有些后悔刚才没听孟楚清的话,走到东厢门前,道:“还是五娘子心善,晓得替我着想,只可恨方才三娘子一个劲儿地撺掇,害得我吃了这样大的亏。这样吃里扒外的小蹄子,禁足怎么够,合该拖出去打上一顿板子才好。”她说到最后一句,突然拔高了声量,显然是说给对面的孟楚洁听的。

孟楚洁有没有听到,反应如何,因为房门关着,不得而知,反正孟楚清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生怕浦氏真拖了孟楚洁出去打板子,连忙出来相劝:“三姐是一时思虑不周,才出错了主意,太太看在她年纪小,且饶她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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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漏水了,唉

第三十二章 博卖

浦氏不停,犹自谩骂,孟楚洁终于忍不住,推开房门冲了过来,与其理论。她正禁着足呢,跑出来也就算了,还站在屋外同继母叫板,这要是传出去,就算不是她的错,也成了她的错了。孟楚清连忙叫了梅枝一起,死拖硬拽,费了老大力气,终于把她送回房里去了。

孟楚洁回房后,浦氏也就骂着走开了,她而今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替孟振业纳一个妾,所以没甚么精神追到孟楚洁房里去。

浦氏遣媒人向柳五娘提亲,反被柳五娘赶上门打骂的事,很快就在韩家庄传了开去,而浦氏正如孟楚洁所说一样,外强中干,虽说每日里在家骂得跳脚,却始终没有去柳五娘家找回场子的意思,如此一来,居然使得她有“贤名”传出,人人都道她其实最是个宽和仁厚的人,不然也不会任由一个寡妇欺负了。

这样的“贤名”,一传十,十传百,就渐渐有人大了胆子来与她打商量:能生,但不能保证一定能生儿子的妾,行不行?

毕竟生儿生女,都是凭运气,说不准的事,浦氏也就渐渐动了心,不时叫他们把人送来验看,只是她要求高,既不能太难看,也不能太漂亮,身子骨还得够壮实,这样才好生养,所以接连看了好几天,也没选出中意的来。

这日早上,孟楚清三姊妹前来请安时,又有人送了自家闺女来,请浦氏相看,浦氏见那女孩儿顶多十四五岁,就有些看不上,在她看来,女人起码得到了十七八岁,才好生养。

打发走了这户人家,浦氏犹自叹气,对孟楚清三人道:“要是你们中间有个带把的,我又何至于这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