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清也曾看过酸文,大多都是以嘲讽的口吻针砭时弊,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没有甚么吸引力。然而这回梅枝带回来的酸文,却讲的是东家长西家短,整一个笑料连篇的八卦大全。

梅枝站在她身后,兴奋地指指点点:“五娘子,他们说,这酸文上写的人和事,就是兴平县街上的,比方说这个严半城宠妾灭妻,其实说的就是住在兴平城东,号称韩半城的韩松柏,这韩松柏同咱们家一样,也是携家带口,自外面逃荒来的,不过他极善经营,早在几年前,就成了兴平县首富,发家之后,嫌原配妻子老丑,纳了城西富户蔡百万的族妹为妾,那蔡氏年轻,生得又漂亮,进门没几日,就把韩半城给迷得七荤八素,更仗着有个有钱有势的族兄,明里暗里欺压正室,据说不但不按时去给正室请安,而且还穿大红色的衣裳呢。”

孟楚清此时看的,正是这一段,闻言便问了句:“那韩半城的正室太太,就不曾管管?”

梅枝道:“韩太太是跟着韩半城一起逃荒来的,娘家早就不知逃荒到哪里去了,儿子又长年在外跑商,哪里斗得过蔡氏,何况那蔡氏也生的有个儿子,算是韩半城的老来子,受宠着呢。”

孟楚清细看那酸文,正是这样讲的,只不过把韩姓换作了严姓,把蔡姓换作了米姓而已,甚至连名都没改。

梅枝怕透露太多的情节,孟楚清看起酸文来会觉得不过瘾,于是悄悄退下,到屋外花圃拔草去了。

傍晚孟楚洁过来串门子,瞧见孟楚清手里的酸文,非说那是卖酸文秀才王继的手笔,强借去看了。孟楚清愣了会子,才想起来去问梅枝:“那些酸文,你是向谁买的?”

梅枝道:“是卖酸文的秀才王继,他就住在城东,与韩半城家离得不远,不然也不会晓得他家那么些事。”

原来那些酸文,还真是王继写的,可孟楚洁是怎么一眼就认出他的笔迹来的?难不成时常在看?孟楚清暗自纳闷。

梅枝好奇问道:“五娘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可是那文中有不通之处,看我明日找他去。”

孟楚清摇摇头,把孟楚洁方才强借酸文的事讲了。

梅枝气道:“三娘子也欺人太甚,方才是我不在,不然定不教她得逞。”

孟楚清忙道:“她而今当着家呢,你遇事须得避让几分才是。”

梅枝不服气,直鼓腮帮子,戚妈妈走进来听见,训斥她道:“你去与三娘子较劲,自己挨了打无妨,却是带累了五娘子。”

梅枝这才醒悟,忙跟孟楚清道歉认错。

孟楚清却道:“我要是连自己丫鬟都护不住,还在这家里待着作甚么。我是怕你当时就吃了亏,事后再帮你找回场子,也顶替不了你挨过的打了。”

梅枝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忙道:“以后我见了三娘子,直接绕道走。”

孟楚清道:“绕道走也不是,至少得打个招呼,不然她又有话说了。”

梅枝撅了撅嘴,还是应了。

天色将黑,廖嫂才送中饭来,悄声与梅枝道歉:“绿柳领了三娘子的令,到厨房监工,不住地戳戳点点,指东骂西,我想快,也快不起来,生怕她的唾沫溅进锅里去。”

梅枝正欲顺着话把孟楚洁给骂几句,忽然想起方才孟楚清和戚妈妈的教诲,又把嘴给闭上了,只给了廖嫂一个宽慰的眼神。

廖嫂大概是因为才挨了骂,气愤不过,话格外的多,拉着梅枝道:“你别看三娘子当了家,面儿上风光,其实日子也不好过,从我今儿早上到你们厨房里来帮忙,董娘子就使人来要过好几回物事了,一时要又油又不见肥肉的包子,一时要十来只鸡熬成的汤,一时又要清蒸的鲜鱼,都是些既刁难人,厨房里又没有现货的菜,三娘子哪里肯依,径去寻二老爷告状,二老爷当面抚慰了她一番,转头却马上叫我去买鸡,把三娘子气了个仰倒。”说完又感叹:“要说你们那董娘子,真真是个人物,还没得名分,就先把老爷太太给哄住了,这以后要生下个一儿半女还得了。”

孟楚洁才强借了孟楚清的酸文,梅枝心里正不舒服呢,乍一听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就又高兴起来,不过到底记得背后不能议人是非,并没有接话,只是脸上添了几分笑意。

廖嫂又嘀咕了几句,方才离去,梅枝回到屋里,戚妈妈已是将饭菜碗筷摆好了,孟楚清举了筷子,正准备吃饭。她将方才廖嫂的抱怨当作笑话讲给孟楚清听,脸上颇有几分喜色。

孟楚清却深感不妙,孟楚洁这分明是在趁着当家的机会,打压与她走得近的人,若廖嫂是根墙头草,转去奉承她,这事儿也就了了;可是以她对廖嫂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臣服于孟楚洁的,所以只怕过不了多久,那战火就要直接烧到她本人这里来了。

事实证明,她的预料十分准确,当天晚上,吃过晚饭没多久,便有绿柳过来传话,说明日轮到孟楚清上灶,孟楚洁事先把菜点了,早饭要一个软羊面,一个丁香馄饨,一个蜜糕,一个子母茧。

梅枝听了,当即就嘀咕了一句:“吃这么些,三娘子也不怕撑着。”

绿柳也不去驳她,传完话,丢下钱,转身就走。

孟楚清连忙叫住她,道:“你去告诉三娘子,这些点心,别的倒也罢了,但那个软羊面,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咱们家并没有养羊,要想吃羊肉,得等明日天亮了,使人出门去买,待到买了羊回来宰好,最早也是中午了。”

绿柳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笑道:“五娘子,我们三娘子连日来料理家务辛苦了,吃甚么都没有胃口,好容易想要吃点软羊面,我们跟前的人都高兴坏了,还望五娘子费些心,去买只羊回来。”

“黑灯瞎火的,你让我们五娘子去哪里买?”梅枝一听就火了,“三娘子料理家务辛苦了?她才当家几天,这就辛苦了?她傍晚过来抢我们五娘子的酸文时,可是生龙活虎得很呢!”

第四十八章 中毒(一)

梅枝的火气太盛,绿柳明显地畏缩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挺起了胸,还嘴道:“三娘子与五娘子是亲姊妹,看看她的酸文,又能怎地,你也太小气!”说完又与孟楚清道:“五娘子,明日早起宰羊,只怕赶不及,您还是现在就派人去罢。”

现在去?让孟楚清黑灯瞎火的,挨个去敲庄户的门,看谁家养的有羊?她以为这是兴平县,只要拿着钱,就甚么都买得到?梅枝气得抓起瓷瓶里插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打她,绿柳唬了一跳,连忙跑出门去,站在廊下大声嚷嚷:“我再说一遍,我们三娘子明日早上,要吃软羊面,丁香馄饨,蜜糕和子母茧,一样也不能少!”

梅枝顾着孟楚清的脸面,没有追出去同她理论,只是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绿柳的声音,隔着门板还是传了进来,尽是些诉说孟楚洁辛苦,而孟楚清不念姊妹情谊的话。

梅枝听着,把那门栓攥得紧紧的,极力忍住出去揍她一顿的冲动。

孟楚清听着绿柳的大嗓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自言自语道:“好像从未听过绿柳这般大声说话…”

梅枝恨道:“她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真的只是为了过来逼着她做软羊面么?其实就算孟楚清不做,孟楚洁又能拿她怎样?不过是姊姊而已,即便当家,也没有处罚她的权力呀。

孟楚清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万事小心为上,遂叫过梅枝,与她附耳交代了一番。

梅枝闻言骇然:“三娘子虽说厉害些,但心底还是好的,更何况五娘子还是她的亲姊妹,何至于如此!”

孟楚清叹道:“我也不希望如此,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反正咱们这般行事,也没甚么坏处,如果我猜错了,那自然更好;万一事情被我料中,也好有个退路。”

梅枝想想也是,便答应下来。

孟楚清望着对面西厢的灯光,长叹一口气,总归是亲姊妹,就非要走到这一步么?不过既然有人已出了招,她也不会一味忍让了,先前总还心软,是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姊妹情谊,如今人家都不看重了,她还死守着作甚么,撕破脸就撕破脸罢,谁又怕谁呢。

梅枝一想到明日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却很有些兴奋,叽叽喳喳地同孟楚清说了半宿的话方才歇下。

第二日,孟楚清起了个大早,去给浦氏请安,梅枝则去寻孟楚洁,央她去田里,帮孟楚清给佃户们传几句话。孟楚清听了很不高兴,道:“昨儿我说要吃软羊面,你们推三阻四,这会儿要人跑腿,却想起我来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不过去见佃户而已,你去不是一样,何必找我。”

梅枝带着讨好的笑容,道:“五娘子这不是嫌我只是个丫鬟,人轻言微,说了话佃户们不听么。三娘子而今是当家人,只消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服服帖帖了,就是我们五娘子亲自过去,也未必有这个效果。还有,那软羊面,我们五娘子已经吩咐戚妈妈去买羊了,保准让您早饭时吃到鲜羊肉。”

孟楚洁最喜有人称呼她为当家人,因而听见前半截话,气就消了大半,再一听说孟楚清已经服了软,心里就更舒坦了,当即答应了梅枝的请求,带着绿柳朝田里去了。

梅枝瞧着孟楚洁这般好说话,不禁有些怀疑是孟楚清猜错了,这样一个把心思放在脸上的人,真的会害她?

孟楚洁扶着绿柳的手,一路出了院门,朝着田里去。清晨凉爽,空气又清新,走在路上吹着风,倒也惬意,只是道旁树枯草黄,无甚风景可看,不过这也影响不了孟楚洁的好心情,她照样步履轻快,神色欢愉。

绿柳跟在后面,却是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孟楚洁一个扭头看见,马上高竖了柳眉,训斥她道:“莫要又跟我说甚么谁好谁不好的话来,我自有分寸!”

绿柳经这一骂,哪还敢吭声,赶紧垂首,把嘴紧紧闭上了。

孟楚洁很满意她的恭顺,转过身,继续朝前走。梅枝请她传的,也没甚么重要话,不过是要佃户们多提着神,莫要偷懒等语。她到了田上,很快就把话训完,只是站在田埂上举目四望,孟家四百余亩田,却没有一亩是她的,心中嫉恨难当。

回到家中,仍难意平,匆匆回房去了。

孟楚清从窗口瞧见,回头问梅枝:“三娘子的早饭可送过去了?”

梅枝回道:“照着您的吩咐,刚才叫俞妈妈来领了去了。”

孟楚清满意点头,坐回桌子边,开始吃早饭,桌上一碗清粥,一碟葱花蛋,两碟子小菜,外加一个小馒头,虽然简单,但却不失营养。

戚妈妈哪曾见过孟楚清吃这些,心疼坏了,偷偷地抹眼泪。梅枝也是瞧着心里难受,跑到门口站着。忽然就看见绿柳从对面西厢里冲出来,站在廊下慌张大呼:“来人哪!来人哪!三娘子中毒了!”

梅枝听见这叫喊,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地奔进屋里,跟孟楚清说起外面的情形,声音有些打颤:“五娘子,三娘子,三娘子中毒了!真,真中毒了!”

戚妈妈责备地看她一眼,道:“中毒就中毒,与咱们五娘子又没得相干,你急甚么。”

梅枝气急败坏地道:“妈妈,还真教五娘子给猜着了,三娘子的心,怎么就这样狠呢?”

是啊,怎么就这么狠呢?孟楚清默了会子,道:“都装出才听说的模样来,跟我去西厢房,看看她怎么说。”

梅枝和戚妈妈齐声应了,跟在孟楚清身后,脚步匆匆地出门,朝着西厢房奔去。

她们到时,西厢东次间里已是挤满了人,孟楚洁昏睡着,嘴边残留着白沫,被抬到了罗汉床上躺着;中间的一张小圆桌上,剩着没吃完的早饭,一碗丁香馄饨,一碟子蜜糕,一盘子母茧。

孟振业站在床边,亲自去掐孟楚洁的人中,急得声音都变了:“都愣着作甚么,太太去请郎中,俞妈妈和绿柳旁边伺候,其他人退到厅里去等!”

他慌而不乱,使得周围的人也迅速镇定下来,照着他的吩咐各施其职。很快,浦氏由肖氏陪着,去孙牙侩家把一名借住的游医请来,拿筷子压了舌根催吐,又用绿豆煎水服下解毒。据游医称,孟楚洁所中的毒,是由一种野草引起的,此种野草在韩家庄并不难寻,三岁小儿都知道是带毒的,不会轻易去尝试,不晓得孟楚洁是怎么把它给吃到肚子里去了的。

听游医讲了这番话,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移向了还搁在小圆桌上的剩菜剩饭。

孟振业担心孟楚洁的病情,暂时无暇去追究其他,只把游医请到隔壁厅里,悄悄儿地问:“这毒,这就算解了?可还要开甚么药?有没有甚么妨碍?”

游医也压低了嗓音,道:“这种草毒性不大,服用过绿豆汤,便无大碍了,只是这草有个诨名,叫作泥儿斑,意即误服过此草后,脸上会长出些斑斑点点来,就跟泥巴点溅到了脸上一般。”

女子德容言工,容貌排在第二位,可见十分重要,孟振业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怎会这样?!可有解法?”

游医惋惜地摆摆头,道:“据我所知,无药可解,凡误食此草的人,短则一日,长则三日,脸上无一例外地都会长出斑来。不过好在此斑颜色并不深,多施脂粉,还是掩饰得住的。”

孟振业丝毫未因此话而稍稍放轻松些,孟楚洁还不到十五岁,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敷着粉罢,将来嫁人怎么办?就算因为掩饰得好,顺利嫁了出去,面对夫君时,也总有卸妆的时候,到时会不会因为貌丑,而被夫家嫌弃?

孟楚洁得知此事后会不会崩溃,孟振业不知道,只晓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

他烦躁地在屋内走了几步,猛然间想起,此时当务之急,是要封住游医的嘴,莫让他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了,不然孟楚洁就算脸上敷再厚的粉,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想到此处,他赶忙嘱咐了游医一番,又封了双份的出诊费给他,好歹换来一个保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封好游医的口,孟振业回到东次间,向众人公布了孟楚洁的病情,隐去毒草的名字和后遗症不提,只道毒性甚微,已无大碍,好生将养便是。

这时孟楚洁已经悠悠醒转,众人对孟振业的话自是深信不疑,遂继续去研究桌上所剩的早饭,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孟振业便请游医进来,查验饭食,那游医也不取银针试毒,直接叫人牵来一条半大土狗,将那几盘子早饭倒在地上,引得狗来吃。

不出半柱香功夫,那狗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吐白沫,打起挺来,赫然是中毒的模样。

还真是早饭中带了毒!孟振业气得面色发青。众人骇然。孟楚洁伏在床沿上,只觉得喉头火辣辣地痛,但还是嘶哑着喉咙哭喊道:“爹,我好端端地坐在房里,还能遭来如此横祸,您可得替我作主!”

第四十九章 中毒(二)

看样子,这是有人投毒了?孟振兴察觉势头不对,怕惹来麻烦事,忙和肖氏一起,借着送游医,出去了。

孟振业顾及二房脸面,先将闲杂人等遣下,待房中只剩下了嫡亲的几口儿,方才黑着脸开口询问:“早饭是谁做的?!”

孟楚清上前一步,正要作答,却被孟楚洁抢先一步把话接了过去。

孟楚洁扯着嘶哑的嗓子,神情激愤地道:“爹,今日正是轮到五妹上灶,这毒不消问得,定然是她投的。”

孟振业面色一沉:“你无凭无据,休要胡说。”

孟楚洁面色煞白,但由于激动,双颊却又涨得通红,泪流满面地哭道:“爹,你莫要偏心,我并没有胡说,昨日我让绿柳去告诉五妹,说我想吃个软羊面,五妹却百般推脱,绿柳气不过,同她争吵了几句,肯定是因为这样,她就记恨在心里了,特特寻了毒草来害我。”

因口角生恨?孟振业惊疑不定。

孟楚清满眼里写得都是失望,痛心道:“三姐,就因为这么点小事,我便要害你?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坏了。”

孟振业也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但今日轮到孟楚清上灶,乃是不争的事实,这又由不得他不信。

孟楚洁伏在床上,哭闹不休:“爹,证据确凿的事,您却迟迟不下令,为免也太偏着五妹了!”

孟振业打心眼里不相信孟楚清会投毒,正寻思该如何调查事实真相,却被孟楚洁这般紧紧相逼,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不耐烦道:“照你说该如何?”

孟楚洁抬起头来,满面是泪,恨道:“我差点就丢了性命,难道爹不该将她家法处置,关起来打上三十大板,然后禁足三年么?”

三十大板?!孟振业倒抽一口冷气。

浦氏亦脸色突变,道:“这处罚,为免也太过了些,五娘子细皮嫩肉,三十大板下去,还能有命在?三娘子这还是她亲姊姊呢,心竟这样的狠。”

“我心狠?!那她在投毒时,可曾想到过我是她的亲姊姊?”孟楚洁尖声叫起来,却因为喉咙干痛,引起一阵剧烈咳嗽。

浦氏望着她,脸色阴晴莫辨,好一会子方才道:“果真是五娘子投的毒?”

“不是她,还能有谁?!”孟楚洁失声痛哭。

“可是…”浦氏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可是今天的早饭,是我下的厨。”

“甚…甚么?”这转折来得太快,孟楚洁弄不清情况,有些发怔。

孟振业听了浦氏这话,却是没来由地暗暗松了口气,道:“今日的早饭,原来是太太做的,并非五娘所为?”

浦氏点点头,道:“五娘子又没学过上灶,哪里会做饭,所以我帮她做了。”

孟楚清亦道:“我怕耽误了大家的早饭,今儿早上便去求了太太,请太太帮着做一天的饭。”

浦氏竟会帮着继女做饭?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孟振业不晓得这一天的饭,孟楚清是花了钱的,因而惊讶非常。

这时孟楚洁已转过了弯来,望着浦氏咬牙切齿道:“我还道是五妹害我,却原来是太太!”

浦氏气愤地道:“我要想害你,当初你还小时就害了,何必等到现在!”

孟楚洁哭道:“或许正是因为那时我还小,太太尚能容我,而今大了,会同太太争权了,太太就容不下我了。”

“我容不下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忘性还挺大,这回你当家,可是我主动让给你的!”浦氏气得摩拳擦掌,恨不能扑上去揍她一顿。

孟楚洁被驳得哑口无言,正欲凝神细想,却见孟振业望向他的眼神里,夹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她心内一慌,便道:“饭是太太做的,我是吃了饭才晕倒的,那这毒不是太太投的,还能是谁?”

这话也有道理,孟振业便去问浦氏:“当时还有谁在场?”

浦氏面色铁青:“没有谁,只有我一个。”孟楚清只给了她一个人的工钱,她又没个贴身服侍的丫鬟,自然只能亲自上阵了。

孟振业就望着浦氏不说话,这意思,不言而喻。

浦氏只是粗俗些,人却不笨,当即辩解道:“她方才还一口咬定是五娘子投的毒哩,还嚷嚷着要打五娘子三十大板,然后禁足三年哩,她既然这般肯定,怎么就没想到,早饭可能不是五娘子做的?这会儿一听说是我下的厨,一张臭嘴马上就又咬到我身上来了,这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谁信哪?我看这毒,就是她自个儿下的,拿着这事儿诬陷五娘子不成,就又赖到我名下来了。”

孟楚洁一张俏脸登时煞白,浑身打着哆嗦,颤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她被吓成这般模样,孟振业却以为她是气的,毕竟没有女孩儿家,会拿自己的容貌开玩笑,竟给自己下泥儿斑的毒。于是厉声喝斥浦氏道:“你是她母亲,胡说八道些甚么!”

浦氏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不知不觉也流出泪来,哭道:“你说我胡说八道?她又何曾拿我当了个娘?”

孟振业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道:“三娘方才言辞是过激了些,但看在她才中毒的份上,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她怀疑你,也算是有根据,谁让那早饭,就是你做的呢?倒是你,既然不承认,可有证据拿出来?”

当时厨房里,的确只有浦氏一个人,而他们二房的厨房,就设在东厢房旁边,任谁都看得见,想撒谎都不行,浦氏生怕自己洗脱不了罪名,急得满头是汗。

孟楚清在旁突然问了句:“早饭是太太亲自送到三姐房里来的?”

浦氏听闻此话,犹如即将溺亡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道:“不是我,不是我,早饭是俞妈妈送的!”

俞妈妈乃是孟楚洁的奶娘,去帮她领早饭,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这样一来,到底还是出现了另外一个嫌疑人,浦氏投毒,不再是铁板钉钉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