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洁一听俞妈妈三字,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咬牙恨道:“俞妈妈做太太的走狗久矣,何尝又向着过我,她替太太卖命投毒害我,又有甚么奇怪?”

俞妈妈终日在浦氏跟前献殷勤的事,孟家上下都晓得,孟振业自然也不例外,于是再次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浦氏。

浦氏急得眼泪又流了出来,一头撞向孟振业,哭喊道:“你既然疑我,还来问甚么,不如直接拿绳子将我捆了,送官便是!”

孟楚洁不顾喉咙干痛,也哭叫起来:“你投毒害我,竟还撒泼,是真以为我爹不敢么?凭你娘家是我家的甚么恩人,杀人抵命,天经地义,你意欲置我于死地,就该捆起来送官蹲大狱!”

浦氏一面在孟振业怀里乱撞,一面高声地道:“去报官,去报官,请个仵作来验验,看看三娘子到底中的是甚么毒,毒从何来,我又是如何将毒放到早饭里去的!”

孟振业一身月白茧绸直裰,被浦氏揉搓得一团糟,上面沾满了鼻涕和眼泪,他望着浦氏已变作鸡窝似的黄头发,好一阵厌恶,正准备推开她,却忽闻这句话,登时唬了一跳,忙把去推她的手,改为扶住她的胳膊,好言抚慰道:“三娘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我都该问一问的,太太又何必生气?你放心,若你是冤枉的,我一定仔细询查,必还你一个公道。”

孟楚洁见孟振业如此温柔待浦氏,气得呜呜直哭:“爹,你先偏五妹,后偏太太,只有我是个没人疼的!”

孟振业在心里唉声叹气,嘴上却没法言语,他不忍心告诉孟楚洁,她所中的毒名为泥儿斑,不久之后,她的脸上就会长满像泥巴点一样的斑痕,而这些斑痕,很可能会毁了她一辈子——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能瞒一个是一个,能瞒多久是多久,万一逼急了浦氏,真去报了官,闹得人尽皆知她脸上会长斑,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孟楚洁伏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哭,直把个嘴唇都哭得发白,孟振业见了大为心疼,生怕她哭出个好歹来,连忙凑到浦氏耳旁,小声地道:“太太,你看在三娘子中毒的份上,就委屈两天罢?”

浦氏不明所以,就没有回答,孟振业还道她是默许,便大声朝外唤人:“来人,把太太带去房里,等真相查明再作理论。”

这是要把她给软禁起来?浦氏这才反应过来,深觉丢脸,气得一掌把孟振业推出了丈把远,又转头去骂孟楚洁:“黑心肝的小妮子,我好心做饭给你吃,你倒来诬陷我!”

孟楚洁见来押人的江妈妈和红杏都已经走了进来,心下大定,便懒得再去与浦氏斗嘴,拖过一只迎枕,躺了下来。

江妈妈和红杏走上前来,向浦氏行了个礼,告了声罪,便去拖她的胳膊。浦氏自然不肯就范,拼命去推,但到底一人不敌四手,很快就被架住,朝外拖去。她乱蹬乱弹,咒骂不已,路过孟楚清旁边,忍不住大叫:“五娘子,你到底同你三姐结了甚么仇,竟教她这样害你!我也真是倒霉催的,不过帮你做个饭,也能做出一桩祸事来!”

第五十章 中毒(三)

孟楚清闻言暗自苦笑,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孟楚洁,竟教她如此恨自己,不惜自残来陷害她。 当然,投毒一事,浦氏亦有嫌疑,但孟楚清相信她没下手,因为当时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连个顶缸的都没有,她不至于蠢到这地步。

不过,浦氏也不是甚么好人,还不是时时处处想要算计她,这会儿她同孟楚洁两人相互指证,正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她才不会去搭理呢,于是只垂着头不作声。

浦氏见无人帮她,发起狠来,竟抬起一脚,猛地踹翻单薄些的红杏,然后趁着众人皆惊之机,飞扑到罗汉床前,揪起孟楚洁的头发,一下接一下地扇起巴掌来。

待到大家反应过来,上前去拦时,孟楚洁已是被打得眼冒金星,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孟振业见状大怒,亲自上前,反扭住浦氏的胳膊,气道:“先拖去关起来,待投毒之事真相查明,我便将她休了!”

浦氏听得一个休字,错愕非常,委屈万分,但到底不敢再耍泼,乖乖地跟着江妈妈和红杏下去了,只是途经孟楚清身旁时,不忘央求道:“五娘子,此事皆因我帮你做饭而起,你可得帮我一把,查明实情,还我一个公道。”

孟楚清道:“有老爷在,太太请放心,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靠孟振业?他的心都不晓得偏到哪里去了!浦氏哀怨地回望孟振业一眼,随着江妈妈和红杏的脚步出去了。

此时,躺在罗汉床上的孟楚洁,双颊已经肿起老高,充斥着异样的血色,同她惨白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触目惊心。孟振业心疼至极,忙叫众人散了,换绿柳上来伺候,又遣戚妈妈去把游医请来,为孟楚洁开些消肿的药膏——他本来是要遣俞妈妈去的,却突然想起来,若浦氏是主犯,那俞妈妈也算是个从犯了,于是命人将其也关起来了。

孟楚洁从小到大,还从没被人这样打过,因而很是伤了些元气,直到吃中饭时还没还阳,一直昏昏沉沉,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孟振业见了心焦,又恐家中无人主持家务,便使绿柳开了柜子,把家里的账簿和公中的银子取出来,转交到了孟楚清那里。

孟楚清怎么也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早上,家中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浦氏和俞妈妈被关押,孟楚洁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而这掌家权兜兜转转,然落到她名下来了,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戚妈妈和梅枝都围到桌前来看账簿,瞅着那堆碎银子又喜又忧,喜的是,孟楚清没费半分力气,就成了当家人,这样的身份,以后寻起婆家来,绝对是分量极重的一枚筹码;忧的是,这些银子连五十两都不到了,要想撑到明年秋天去,何其之难,一个不甚,就会遭来众人口舌,成为孟楚清当家生涯中的一大败笔。

孟楚清得知她们的想法后,忍俊不禁:“我不过是代管而已,等三娘子醒来,便会卸任,你们考虑得未免也太长远了些。”

梅枝义愤填膺:“三娘子心太狠,竟设计陷害于您,若非您机警,此时被关的,就不是太太,而是您了!教这样的人当家,我们寝食难安,五娘子,您务必要抓牢这次机会,莫要让当家权再次落入三娘子手中才是。”

戚妈妈连连点头,道:“梅枝说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三娘子当家了,五娘子莫要谦虚推脱,赶紧把担子挑起来罢。”说着,又犯愁:“当家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若是筹不来钱,甚么也是白搭,总不能让五娘子拿自己的私房钱去贴补。”

孟楚清随意翻着账本,道:“筹钱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在此之前,你们先帮我出个主意——太太被冤枉,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戚妈妈和梅枝不约而同地道:“当然要救!”

孟楚清诧异于她们的意见如此统一,露出了惊讶神色。

梅枝生怕被孟楚清误会,忙忙地解释道:“虽说太太也不是甚么好人,但此事却是因五娘子而起,若五娘子不去帮她洗刷冤情,只怕她情急之下,会诬陷五娘子是与三娘子合谋的。”

孟楚清与孟楚洁合谋,一个自残,一个故意让浦氏帮忙做饭——这样的逻辑,还真说得通。孟楚清点了点头,夸赞梅枝考虑得周全。

戚妈妈的解释,却与梅枝有所不同:“若太太被休,谁能保证下一任新太太能比她好些?她再不堪,这么多年过去,咱们对她也算是知根知底,总比再来个不知底细的人要强得多。”

孟楚清缓缓点头,道:“你们说得是,这次我若顺利救了太太出来,她多少会对我有所感激,往后能对我好些也不定。若她被休,我爹还年轻,势必会再娶,万一新来的太太还不如她,那我可就亏大了。”

戚妈妈和梅枝齐齐应声:“正是这个理。”

两人说完,又犯愁,救浦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孟楚洁中毒,孟振业心疼至极,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相信浦氏的清白的。

孟楚清却道:“那毒草,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她做下了这档子事,就一定有迹可循,只要咱们细心查访,必然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若有必要,用些威逼利诱的法子,也未尝不可。”

戚妈妈点头道:“五娘子主意不错,只望太太洗清冤屈后,能念着五娘子的好。”

孟楚清笑道:“她不就惦记着我这点子钱么,等此事完结,我就说那些钱为了力证她的清白,全花光了,看她还怎么说。”

原来她们营救浦氏,还能有这功效,戚妈妈和梅枝都高兴起来,拍手称妙。

孟楚清又嘱咐她们道:“等事情打探清楚,先别急着说与人听,待我拿去同俞妈妈做个交易再说。”

还有交易?甚么交易?戚妈妈和梅枝都十分好奇,但孟楚清却卖了关子,故意不告诉她们,惹得她们心里直痒痒,当即分头奔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这马上就要做中饭了,她们急个甚么!孟楚清哭笑不得,只得请了廖嫂来帮忙,自掏私房银子把工钱付了。孟楚洁中毒的事,孟振业对外宣称是食物相克,并无大碍,但浦氏和俞妈妈被关起来的事,已是人尽皆知,这事儿想瞒,又怎么瞒得住。像廖嫂这样消息灵通的人,更是一点儿也不会信,趁着做饭的机会,拐弯抹角地向孟楚清打探情况。

孟楚清知道瞒她不住,干脆就没随着孟振业一起扯谎,而是好心提醒她道:“别人遇见这样的事,躲都来不及,怎么廖嫂还要自己凑上去?”

廖嫂惊出一身冷汗,深悔自己多嘴,甚么也不敢提了。

孟楚清看着廖嫂做完饭,又请她去通知各房,让她们自己派人来取,然后端了自己的那份,走回房中,坐下准备吃饭。

筷子刚举起来,就见梅枝和戚妈妈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一个满脸沮丧,一个却是神色惊诧。

见到她们如此,孟楚清故意开玩笑道:“有甚么事,比服侍我吃饭还重要?”

满脸沮丧的梅枝慌忙认错:“是我没用,既没赶回来做饭,也没打听到消息,原来这几天,三娘子和绿柳根本就没出过门。”

“没出过门可是重要信息,怎能算是没打听到消息?”孟楚清安慰她道。

梅枝心里终于好受了些,转头问戚妈妈:“妈妈,你可打听出了甚么来?”

戚妈妈朝外看看,压低了声音:“我倒是真的甚么也没打听出来,但方才路过西角院时,却被董娘子给叫住了,她然问我五娘子有没得空,说有件物事想要卖给五娘子,还说这件物事,五娘子一定会感兴趣。”

这是甚么意思?孟楚清也露出惊诧的表情来。这时节,这关口,董丽娇然要求同她做交易?莫非同孟楚洁中毒一事有关?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才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反正见她一面,也不会有甚么损失,就见见又何妨?孟楚清略一沉吟,对戚妈妈道:“我而今当着家,谁人来见我都是理所当然,让她来便是。”

戚妈妈应了,出去传话不提。

梅枝在一旁站着,若有所思,过了会子,突然道:“五娘子,董丽娇和三娘子才结了仇哩,她会不会是告密来了?”

孟楚清也猜是这样,不然她想不出来,董丽娇一个博买来的女子,能有甚么物事值得卖给她。

她们还真没料错,董丽娇饭后前来,一进门,就把一个小纸团递到了孟楚清面前,开价道:“三娘子用来包毒草粉的纸,卖给五娘子,一百两银子。”

董丽娇真的是来告密的。孟楚清看着那团纸,却非但没高兴,反而添了满腹狐疑——她前脚才想要为浦氏洗刷冤屈,董丽娇后脚就为她送了证据来,这未免也太巧了罢?

第五十一章 解密(一)

董丽娇坐在孟楚清面前,神情自若,稍加留意,便能发现她正在以眼角的余光,打量屋内的摆设,似在估量孟楚清付不付得起这一百两银子似的。

孟楚清突然觉得很好笑,指了那团纸,对董丽娇道:“这纸是不是真的包过毒草粉,我不知道,只晓得你找错人了。”说着,指向对面西厢:“你若想要捏着把柄捞钱,该去找三娘子。”接着又指向正房:“若是想要得些谢银,该去找太太。”说完,摊摊手:“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竟找上我的门来,这事儿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我为何要花这一百两冤枉银子?要不,你拿了这物事找我爹去,说不准我爹一高兴,会把银子给你。”

董丽娇却一副笃定模样,道:“五娘子,连太太都看得出来,三娘子今日这局,要对付的人其实是你,你如此冰雪聪明,该不会没瞧出来罢?”

孟楚清长叹一声,道:“罢了,她也没讨着好去,我还紧咬不放作甚么,毕竟是亲姊妹,往后我防着她些也就是了。”

董丽娇气得站了起来:“五娘子,我瞧你平日里也多有刚强,却没想到是个绵软性子,竟由着人设计欺辱,连还击都不会。”

孟楚清笑道:“这有甚么奇怪的,我还以为董娘子是个厚道人呢,却没想到是个奸商,仅凭一张不晓得从哪里搜罗来的纸片儿,就想诓我一百两银子。”

董丽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却慢慢坐下来:“你还想知道些甚么。”

孟楚清看着她,笑了:“你知道些甚么,不妨说说,我看值不值一百两银子。”

董丽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纸团展开,指给孟楚清看上头残留的粉末,道:“这便是那毒草粉,五娘子若不信,尽管请人去验,看中毒的症状,同三娘子一样不一样。”

孟楚清好笑道:“一样又如何,说不准这纸团,是太太用过的呢?”

董丽娇肯定地道:“这草毒性甚微,太太怎会拿这种无关痛痒的物事去毒三娘子呢。”

此话有理。孟楚清开始仔细去瞧那粉末,问道:“这草叫作甚么?”

董丽娇犹豫了一下,道:“这我怎么知道。”

孟楚清再一次笑了:“你不知道,怎会晓得它毒发时的症状,同三娘子一样?”

董丽娇的脸色微微泛红,把头转到了旁边去,回避着孟楚清探究的眼神。

孟楚清叹了口气,道:“董娘子,一个谎言,要靠无数的谎言来遮掩,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你只是为了银子,大可向我吐露实言,若我感兴趣,自会付你那一百两银子;似你这般吞吞吐吐,我真要怀疑你来找我的目的了。”

董丽娇用力地咬着下嘴唇,手指在袖子里绞作了一团,似在天人交战。

孟楚清望着她,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董丽娇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转过头来,对孟楚清道:“你得先答应保密,我才肯告诉你。”

“那是自然。”孟楚清十分肯定地回答了她。

董丽娇道:“那草名叫泥儿斑,毒性的确不大,但服用过后,不出三天,脸上就会长满了斑,跟泥巴点似的,擦也擦不干净。”

她只是在描述这草的毒性而已,听起来毫无出奇之处,守在房门口的梅枝暗暗撇嘴,这董丽娇也太会卖关子了。

但孟楚清却马上反应过来,董丽娇这是在暗示,下毒的另有其人!因为孟楚洁再蠢也不会蠢到去拿自己的容貌开玩笑,不然就算陷害到了孟楚清,最终倒霉的人还是她。

孟楚清心跳如雷,尽力平静地问道:“是谁?”

“人为钱死,鸟为食亡,莫要怪我不守信义。”董丽娇喃喃地念叨了两句,方才道,“是四娘子。”

家里通共就这么几口人,尽管孟楚清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当亲耳听到董丽娇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孟楚涵与她无冤无仇,为何却要来陷害她?

董丽娇大概是同孟楚涵有着某种保密协议,而今将她给卖了,很有些不安,但一看到孟楚清的表情,却又觉得机会来了,马上把所有的不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借机抬价道:“五娘子可想知道详情?两百两银子。”

孟楚清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嗤笑道:“你又没得证据,不过凭着一张嘴,就要我两百两银子?”

董丽娇再次被气得站了起来,大声地道:“要甚么证据,我就是证据!”

孟楚清心下一动:“你愿意作证?”

董丽娇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咬着牙道:“愿意!只要你付钱!”

孟楚清慌忙道:“你可别大声嚷嚷,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是拿钱贿赂了你呢。”

董丽娇却道:“怕甚么,只要让三娘子晓得长斑的事儿,不消我出面,就有人出来指证四娘子了。”

这倒也是,只不知孟楚洁知道实情后,会如何地气愤难过呢。孟楚清替她默默地难过了一会儿,又问董丽娇道:“四娘子为何要害我?”

董丽娇想了想,先问孟楚清道:“先前三娘子,是不是失窃过一笔银子?”

孟楚清点了点头,道:“那还是垦荒之前的事了,她怀疑我和四娘子呢。”

“那便是了。”董丽娇也点了点头,“自从三娘子当上家,手里有了些权柄,就又疑起四娘子来,四娘子为证自己清白,便拿你旧日赠给她的字,仿了一封信,信是以你的口吻,写给你们太太的,提醒她得了钱,别忘了分你些好处。三娘子一看到信,马上就信了,这便把你给恨上了。”

孟楚洁平生最恨之事,便是银子失窃,为了报复偷盗者,的确可能做出过激的行为来,但是孟楚清却不相信董丽娇的说辞,道:“即便是这样,以我三姐的性格,一定是先来与我当面对质,怎会问也不问,就来报复我?”

“三娘子本来是想自己来的,但突然被些‘事情’绊住了脚,杨姨娘急着洗清自家闺女的嫌疑,于是主动请缨,拿了信来与你对质。”董丽娇笑得意味深长,“然而你却做贼心虚,竟将信撕碎,丢进便桶里去了。三娘子失了证据,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便听从了四娘子的建议,给自己下了些不伤身的小毒,以此来陷害于你。”

“杨姨娘根本就没来过东厢!再说太太根本就不识字,我写信给她作甚么?”孟楚清怒不可遏。这对母女着实可恶,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不惜抹黑她!而孟楚洁真是大大咧咧惯了,遇事也不多想想,竟由得她们这般糊弄,这让她说甚么好?

但是,孟楚清仍有疑惑,孟楚涵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设计陷害于她,这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事,但她同孟楚洁又有甚么冤仇,竟要拿泥儿斑害她?

她将这疑惑问董丽娇,董丽娇叹道:“那是四娘子原本打的好算盘——等到你被安上了谋害亲姐的罪名,三娘子又容貌尽毁,你们二房就只剩下她一枝独秀了。而三娘子因为心里有鬼,就算再恨她,也不敢把事情真相抖露出来,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但哪晓得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今日根本没下厨,她可算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

只是为了自己能出头,就不惜下毒毁坏亲姐姐的容貌?孟楚清简直不敢相信。

董丽娇却道:“四娘子是庶出,生母又不得宠,她总在我跟前感叹自己命苦,说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小心翼翼的活着,着实辛苦,兴许,她是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罢。”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毒辣至此,对亲姐姐下手罢?孟楚清直觉得心寒,沉默良久。

董丽娇收起桌上的纸团,道:“事已至此,你也别想了。我帮人帮到底,自去老爷处出首,你把两百两银子给我。”

孟楚清回过神来,同她打商量:“两百两银子,我一时间哪里拿得出来,且容我几日可好?”

董丽娇马上变了脸,怒道:“五娘子,你诓我?”

孟楚清不慌不忙地道:“四娘子的毒草,哪里来的?”

董丽娇一愣,颇不自在地道:“我怎么晓得。”

孟楚清紧紧追问:“你不晓得,那怎么知道所有的实情的?莫非你是在诓我?”

“我——”董丽娇又被她给问住了,十分懊恼。然而孟楚清没有一点儿要放过她的意思,最后只得服了软,道:“一百五十两。”

但孟楚清还是不满意,咬住前面的问题不放:“四娘子的毒草,是你帮她寻来的,是不是?”

“你胡说!”董丽娇色厉内荏。

孟楚清慢悠悠地道:“做了事,总会留下痕迹,是不是的,待我遣人去一查便知。你也知道,四娘子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在禁足,根本没出过房门,而此事内幕你一清二楚,要说毒草的事你没沾边,谁信?要不,咱们到老爷面前分说分说?”

董丽娇是抱着做交易,收银子的打算来的,却万万没想到,绕到最后,把自己给圈了进去,不由得冷汗淋漓。

而孟楚清仍在问她:“四娘子没出过房门,你也没去过她屋里,那么那毒草,是经由杨姨娘传递的?”

董丽娇已经开始后悔到东厢里来了,索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然而孟楚清一点要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厉声喝道:“董丽娇,你一个博买来的下人,然想要谋害我?你不要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