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满意地笑眯了眼不自觉地把胸脯又挺高了几分。

她在前面走孟楚清和孟楚洁陪着叶闲云在后面走。叶闲云左右看看,不见孟楚涵的身影便悄悄问孟楚清:“听你家的四娘子被关起来了?”完,不等孟楚清回答又道:“她那样不顾规矩,伤风败俗,是该关起来。”

孟楚清眉头微皱,道:“叶姐姐这是听哪个的,好端端的,我关她作甚么。她是因为杨姨娘一直身子不大好,她上杨姨娘屋里陪着去了,不信叶姐姐去看看。”

叶闲云见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忙道:“我也不过随口一问,没关就没关罢,不过你家四娘子,也该叫你家爹娘好好管管了,照她那样行事,迟早惹出大祸来。”

孟楚清心里恨极了孟楚涵,但为着都姓一个孟字,还是不得不替她圆面子,笑着道:“那日是个误会,确是我嘱咐她做了饭菜,送去给大家的,她是想着韩家二少爷最为讲究,所以出来时,就只顾着了他,其实饭菜帮咱几个都准备了。”

叶闲云见她总朝好处,就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转了话题,压低了声音问她道:“韩家那两位少爷,你觉着哪个好些?”

孟楚清脸上带着笑,道:“两位少爷都是人中龙凤,哪有差别。”

叶闲云恨恨地跺 气道:“五娘子,你也太圆滑过头了,就不能句真话?

孟楚洁在一旁捂着嘴笑。

孟楚清无奈地道:“我没有圆滑,只是实话而已呀。他家的大少爷,稳重能干;二少爷虽然挑剔些,但胜在心直口快,各有优点,确实很难评判嘛。”

叶闲云斜瞥着她,道:“你就是怕得罪他家二少爷,不然这些作甚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个来混日子的,哪里懂得修渠了,捣乱还差不多。只晓得挑剔讲究,做点实事都不行。”

姐姐,既然你心里都已经有评判了,又何必来问我?孟楚清愈发觉得无奈,摊摊手,不话了。

叶闲云却谈性颇高,压低了声音凑近孟楚清,还不忘把孟楚洁也看一眼,道:“你这么不愿意讲实话,难道是因为先前的传言是真的,只是你不愿承认?还是,你爹回来后,把那事儿定下来了,所以你不好意思?”

“甚么事?”孟楚清还没话,孟楚洁先发问了。她为了遮掩脸上的斑,天天化浓妆,很有些不耐烦,所以已经有好些日子不大出来走动了,对甚么新闻都不太知情,因而听甚么都觉得很新鲜,兴致颇高叶闲云见她不知道,愈发来劲,忙把前些日子的传言告诉她,道:“都你家同韩家订亲了,把五娘子许给了他家大少爷,把四娘子许给了他家二少爷,不过我问过五娘子,她死活不承认。”

“这怎么可能?!”尽管孟楚洁并不怎么知道实情,但却也觉得此事太过荒谬,所以根本不信,“哪有这样子许配人家的,妹妹嫁给哥哥,姐姐却去嫁给弟弟?一听就是不可能的事,叶妹妹然还信!”

叶闲云听她这样,却很有几分高兴的意思,笑道:“我娘也是这样子,不然我也不敢来问五娘子,那两位少爷究竟谁更好些。”

孟楚洁从她这话里听出了些意思来,冲她狭促地眨眨眼,笑着问道:“怎么,叶妹妹瞧上谁了?”

叶闲云羞红了脸,推了她一把,道:“甚么呢——”

话未完,脚已踏进了堂屋,连忙住了嘴,孟楚洁也不好再问,只得压下了心中的好奇,不住地朝叶闲云脸上看,似要看出个蛛丝马迹出来一般。

她本要在堂屋落座,浦氏却朝房一指,道:“怕你同长辈坐在一起不自在,所以里面也摆了一桌,你自在去罢。”

这回浦氏这么这般体贴人心?孟楚清几人不晓得,浦氏今日是为了孟楚清的亲事,特意要在柳五娘面前显摆显摆的,所以当着孟楚清这个当事人的面不好施展,才特意给她另外安排了一桌。

不过能远离长辈,总是自在些,几人道过谢,便要朝房去。

正在这时,江妈妈突然脚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陪着小心对浦氏道:“二太太,二老爷,今儿是高兴的日子,让您把杨姨娘和四娘子都叫出来一起乐呵乐呵。”

甚么时候都还不忘杨姨娘和孟楚涵!浦氏一听果然生气,任江妈妈陪着笑脸也不管用,不过看着柳五娘是笑非笑,她就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去,于是强挤出了笑脸来,让江妈妈即刻去东角院代为传话,请杨姨娘和孟楚涵出来。她心想,杨姨娘是自己不肯出来的,反正她做做样子,如果她不出来,就不关她的事了。

谁知她却想错了,江妈妈去了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见穿戴一新的杨姨娘,在孟楚涵的搀扶下,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母女才踏进门槛,浦氏等人就全愣住了。全因杨姨娘的腰身,明显地粗了,小腹也微微隆了起来。现下天冷,穿得多,其实以她这肚子隆起的程度,在厚厚棉袄的遮掩下,理应是看不大出来的,但也许是因为杨姨娘刻意穿了件贴身的绸面袄子,所以显得她的肚子特别地突出,让人想忽视都难。

孟楚涵小心翼翼地搀着杨姨娘的胳膊,还不时提醒她留意脚下。

她这般作态,别肖氏和浦氏这样经过事的,就连孟楚清她这些未嫁的小娘子,都看得出来,杨姨娘这是—怀孕了。

原来她闭门不出好几个月,是为了掩饰身体上的变化!这是怕显露得太早,腹中胎儿遭了毒手么?孟楚清突然就明白了,近来杨姨娘食量突增的原因。

第八十三章 争抢

其他人显然和孟楚清一样,也完全没料到杨姨娘闭门不出好几个月,突然出现时,肚子就挺起来了,因而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地精彩,其中尤以浦氏为最。

不过近来浦氏的脑筋明显灵活了许多,很快就反应过来,竖起眉毛指着杨姨娘骂:“你待在自己屋里好几个月,老爷又不在家,这身孕怎么来的?!”

她这是在怀疑杨姨娘肚子里怀的,不是孟振业的种?!众人再此讶异,齐刷刷地朝杨姨娘的肚子看去。自古以来,就又不成文的规矩,凡在外怀上孩子的,想方设法都要回到家里去生,就是怕孩子被误认为是野种,说不清楚;杨姨娘被禁足前,没有任何有孕的风声露出,突然挺着肚子出来,同突然从外面领个孩子回来,有甚么差别?所以浦氏这样责问她,倒也有理有据,大家看向杨姨娘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柳五娘维护着孟振业,生怕他被戴了绿帽子,忧心忡忡地同肖氏说悄悄话:“莫不真是怀了野孩子,才一头扎进屋里不敢出来,后来胎没掉,瞒不住了,只好出来了…”

孟家两房人虽然已分灶,但肖氏当家多年,岂容外人来说他们孟家治家不严,当即便反驳柳五娘道:“咱们家连个男仆都无,她到哪里作风不正去?我瞧她这肚子,顶多四个月,掐着指头算一算,正是我们二老爷在家的时候,怀上也不足为奇。”

柳五娘问的话虽然不甚妥当,但心思是好的,闻言忙道:“是二老爷的就好,是二老爷的就好。”

肖氏也晓得柳五娘是一心向着孟振业,并非故意要挖苦讽刺。因而也就换了笑脸出来,道:“我们二老爷正愁没得儿子呢,这回杨姨娘坏了身孕,乃是天大的喜事。”

“那是自然。”柳五娘本是打算自己嫁给孟振业,给他生儿子的,没想到而今离期望越来越远,笑容很有些勉强。

今天请柳五娘来。本来就是当陪客,所以肖氏不怎么顾及她的情绪,浅浅笑了一笑,就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杨姨娘那边。以前他们有钱时,她才不会在意二房有没有儿子,但而今不同了,两房人都败落了。若是二房无子,那么她的儿子孟楚江,就还是孟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将来不说二房的这一进房子是他的,就是孟楚清她们几个闺女出了嫁,也得顾着些这个堂兄,才有个娘家来往。但如果二房自己有了儿子,这景象可就不同了…肖氏想着想着,看向杨姨娘肚子的神情,就有些复杂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肖氏还在留意杨姨娘的肚子,浦氏却已经举起筷子。招呼着柳五娘吃喝起来,完全无视了杨姨娘的存在,甚至连个凳子都没给她。

杨姨娘给她们行过礼,就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孟楚涵看看浦氏,委屈地叫了声:“太太!”

浦氏抬头看了她一眼,不高兴地道:“叫甚么叫。不晓得自己入席么,还等着我来请?”

孟楚涵眼泪汪汪地道:“太太,我姨娘身子沉重,还请太太怜惜则个,让她坐下。”

“坐?”浦氏扯了扯嘴角,是笑非笑,“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还不知道呢,哪里来的她的座位?”说完,喝斥杨姨娘道:“还不滚回屋里待着去,站在这里碍眼!”

孟楚涵还要辩驳,杨姨娘却一捏她的手,她便住了声气,落着泪,扶着杨姨娘出去了。两人默默地回到东角院,到塌边坐下,孟楚涵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道:“太太也太欺负人,孟家血统岂容混淆,这种事情也是能乱说的?若是传出去,就算是真的,也要不真了!”

“我的儿!”杨姨娘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而今甚么也比不上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重要,能忍就忍罢,不能忍的,也得等到我给你生下个弟弟后,你再一一把场子找回来。”

一定会是弟弟么?万一是妹妹呢?不过,孟家已经好些年没有添丁了,就算只是个女儿,也是喜事一件。不管是男是女,最重要的是,得像孟振业,不然还不知浦氏怎么嚼呢。孟楚涵忧心忡忡,抓住杨姨娘的手不放。

杨姨娘倒是信心十足,笑道:“你别看太太那样说,其实大家都有数,我足不出户的,这孩子除了是你爹的,还能是谁的?再说你看看你们三姊妹,哪个没你们爹的影子,这个孩子也一定会像他。”

这倒是的,只要这孩子是孟振业的骨血,就一定会像他的,她这样东想西想,倒好像自己心虚起来了。孟楚涵连忙摒弃杂念,笑道:“姨娘,你说得对,反正咱们已经忍了三个多月了,就再忍六个多月又何妨。”

“光忍还不行,得放机灵些。”杨姨娘嘱咐孟楚涵道,“以前咱们关在房里,大家不晓得我怀孕了,所以无人来扰,而今过了明路,就难保有些小人眼红,要来打主意了。姨娘有孕精神短,还得劳烦你帮忙盯着些。”

“那是自然,姨娘放心。”孟楚涵一口答应下来。

正当她想要陪着杨姨娘,帮她紧盯各路人马时,杨姨娘却催着她到堂屋去坐席。孟楚涵很是奇怪:“姨娘,你刚才不是说…”

杨姨娘笑了起来,道:“你坐在屋里,能盯着谁?还不如出去应酬应酬,看看最近都有些甚么新鲜事,咱们窝在屋里太久了,是得出去走走了。”

“姨娘说得也是。”孟楚涵突然就想起之前从前院听来的那个传言,赶紧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堂屋。”

她就是因为这个传言,才大着胆子向肖氏借了马车,专程给韩迁送饭菜送到了渭河去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传言,才被孟楚清关了禁闭,要说心里不恨。那是假的,若是在她被禁足期间,关于孟楚清的传言成了真,而她却因为禁足,与这桩亲事失之交臂,那她可就有话要说了。

孟楚涵一面恨恨想着,一面重新回到堂屋。堂屋里。浦氏正强行要同柳五娘再吃一杯,借着醉意同她高声谈论韩家的富贵景象,以及韩太太待她如何如何地客气,如何如何地好。

柳五娘才不想被浦氏的气势压过去,马上笑着道:“韩家真有这样好?那我可要去见识见识。”

浦氏终于逮着了奚落她的机会,赶紧道:“韩家是甚么地方,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想去见识。也得看人家韩太太邀不邀请你!”

柳五娘故意拨弄着腕上的金镯子,道:“韩太太哪里会晓得有我这号人物,不过我想,他家嫡出的长子邀请我们去,也是一样的。”

“韩家大少爷邀请你们去韩家?!”浦氏心中警铃大作,正想要问个详细,孟楚涵却从外面走进来,与众人见礼,柳五娘就借着这个机会,拉着孟楚涵说话去了。根本没有再续前言的意思。

浦氏心里跟猫抓似的痒。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把气全撒在了孟楚涵身上。看着她大骂:“你不是陪你那老蚌怀珠的姨娘去了么,还来我这里作甚么?”

孟楚涵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乖巧,恭恭敬敬地道:“您才是我的母亲,自然要来陪您。”

浦氏听了这话,有那么一刹那的恍神,她突然记起。这个四娘子,在她面前一贯是小意儿奉承,连一句违抗的话也不敢说的,一向喜欢和她针锋相对的,那是孟楚洁,就是孟楚清,也会时不时地反驳她几句,惟有孟楚涵,对她恭敬有加。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表现恭顺的人,使出了泥儿斑那样下三滥的手段,害得她被孟楚洁诬陷。浦氏一想到这个,就对孟楚涵生不出好感来,即便她再恭顺也不行,于是皱着眉头道:“这里人已经够多了,不用你陪,你下去罢。”

柳五娘就在一旁看着,肖氏不愿浦氏做得太过,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这是四娘子的孝心,弟妹就让她坐下罢。”

说着,不等浦氏反驳,就招呼孟楚涵到书房去,同孟楚清她们一起坐席。

孟楚涵极想知道在她被禁足期间,家里都发生了些甚么事,还有,今日孟家为何大宴韩家两位少爷和柳五娘母女,于是也不等浦氏出声,急急忙忙地就进书房去了。

浦氏见她动作这般快,也只有骂上几句,随她去了。

孟楚涵进到书房,朝前一看,孟楚洁和孟楚清姊妹两人,正左右陪着叶闲云,坐在圆桌前,桌上的菜色,一如堂屋里的无异,看来今日肖氏,是下了大本钱的。这让她对今日肖氏宴请的目的,更为好奇了。

“三姐,五妹,叶姐姐!”孟楚涵露出自认为最温和无害的笑容,走上前去,和大家打招呼。

孟楚清是妹妹,起身与她行礼,叶闲云也冲着她笑了笑,但孟楚洁却跟没听见似的,仍端着酒杯只顾吃酒。

孟楚涵暗骂一声,脸上却仍是笑意吟吟,自朝孟楚清旁边坐了,笑道:“姐姐我来迟了。”

因是肖氏亲自开口让她进来的,她们不可太过怠慢,但孟楚洁硬是不作声,孟楚清无法,只得开口叫俞妈妈添了一副碗筷进来,放到孟楚涵面前。

孟楚涵就借着道谢,小声地问孟楚清:“五妹,今日大伯母为何请客?你说与我听听,免得我犯了错。”

孟楚清正要开口,孟楚洁却朝这边望来一眼,道:“有酒你就吃,问那么多作甚么?横竖与你没关系。”

孟楚涵面上一僵,辩解道:“三姐,我也是孟家人,怎么没关系?”

孟楚洁见她反驳自己的话,酸溜溜地道:“怎么,仗着自己姨娘有了身孕,都敢顶嘴了?是男士是女还不知道呢,你可别得意太早。”

孟楚涵一听,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带着哭腔道:“三姐冤枉,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再说我姨娘为孟家开枝散叶,难道不是好事一桩么,三姐又何必这般阴阳怪气。”

孟楚洁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孟楚涵大叫:“听听,你们听听,都污蔑我阴阳怪气了,还说不是仗着自己姨娘有了身孕,就强硬起来了。”

孟楚涵的眼泪,滚落出来,抽噎着道:“三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三姐…”

“罢了,罢了!”孟楚洁不耐烦地挥着手,道,“又摆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来,唬谁呢?这里哪个不晓得你的德性?”

孟楚清见她们吵吵个没完,只得出来打圆场,对孟楚涵道:“四姐,爹才从湖北回来,照理就该接风,请大家吃个饭,不是很正常么,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

说完又去劝孟楚洁:“三姐,四姐一直在屋里陪杨姨娘没出来,不晓得外面的情况也是正常的,你就说给她听又如何,也费不了多少口舌。”

孟楚洁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甚么陪杨姨娘,被禁足而已。不过碍着叶闲云在场,她不想害得自家姊妹太过失面子,因而就没作声。

叶闲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她们始终只是拌嘴,没有闹起来,大失所望,连碗里的菜都觉得不香了。

孟楚涵抹完了泪,默默吃了会子,心里还是放不下,于是故意去问孟楚洁:“三姐,难道是我鲁钝——为爹接风,怎么连隔壁的余家都不请,却特特请了韩家的两位少爷来?”

这一问,却把桌上的三个人都给问住了。

孟楚洁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了。

叶闲云思索一时,突然想起些甚么,直直地看了孟楚清一眼,又去看孟楚涵,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孟楚清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原因所在,脸上有些泛红,又不敢表现出来,连忙端起酒杯,装作是不胜酒力。

孟楚涵仔细观察着各人不同的表情,心中狐疑越来越盛,索性直接问了出来:“难道这其中还有甚么隐情,是连你们也不晓得的?”

第八十四章 争抢(二)

席上就数孟楚洁最大,又是主人家,但她却确是不知详情,又不愿在孟楚涵面前现出无知来,于是便斥责她道:“吃酒就吃酒,哪来那么些话,长辈们为何请客,岂是你我能置喙的?”

她这副样子,一看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情,孟楚涵暗自撇嘴,把目光投向了孟楚清,孟楚清仗着年小,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只顾低头夹菜。 孟楚涵无法,只得又去看叶闲云,叶闲云那难看的脸色,倒是能说明些问题,但究竟为何,孟楚涵却又猜不出来,好不烦恼。

马大妮一直缩在一个角落里埋头吃饭,忽见场面冷了下来,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又把脸埋进饭碗里去了。

几人正各怀心思,却听见外面堂屋里吵闹了起来,听声音,是浦氏和柳五娘,其间还夹杂着肖氏劝解的声音。

柳五娘不是她特意请来的么,怎么却吵了起来?书房内的几人都是一惊,抬头朝外看去,叶闲云更是怕柳五娘吃亏,丢下筷子,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客人出去了,她们三姊妹自然也不好再坐着,正好趁机也走出书房,去瞧个究竟。

孟楚洁好奇心盛,走在了最前面,却才一踏出书房门,就被迎面飞来的茶盅砸中了额头,顿时血流满面。罪魁祸首浦氏惊呆在原地,柳五娘夸张尖叫,肖氏急忙大声地叫江妈妈和俞妈妈。血流太多,也是会把脸上的粉给冲刷下来的,孟楚清深知,对于孟楚洁来说,容貌比性命更为,于是当机立断。不顾她脸上都是血,扶起她就走。

肖氏等人在后呼唤,她也不理,一口气把孟楚洁扶进了她房里,这才松了口气。孟楚洁感激不已,哭着道:“五妹,还是你晓得我。”

孟楚清顾不上说话。急急忙忙地同绿柳一起,帮她检查伤口,所幸血流虽多,伤口却并不很深,好生敷药,想必不会留下疤痕。孟楚洁自己见了,也先松一口气。然后才去骂浦氏。

肖氏带着浦氏等人赶来,打热水的打热水,敷药的敷药,忙乱了一通,直到把孟楚洁的额头缠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才住手。

浦氏是无缘无故误伤了孟楚洁,心里很有些害怕,待肖氏领着柳五娘、叶闲云和马大妮离去后,便坐到孟楚洁跟前,以前所未有地讨好的语气对她道:“三娘子,我不是有意的。全怪柳五娘不自量力。居然瞧中了韩家的大少爷,妄想去攀附韩家。我实在气不过,同她吵了起来,想要拿茶盏去教训她,却没想到手头不准,砸中了你。”

孟楚洁捂着疼痛的额头,气愤不已,质问道:“就算柳五娘想要攀附韩家。又同太太有甚么关系?太太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

浦氏本意是要赔小心,但一听这话,还是忍不住反驳:“这怎能叫管得宽呢——”她说着说着,朝左右看看,见只有孟楚清和孟楚涵在,便接着道:“韩家是要同我们孟家结亲的,她柳五娘算甚么——”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孟楚清就是这门亲事的当事人之一,理应避嫌的,连忙住了嘴。

孟楚清垂着头,当作没听见。

浦氏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显地多望了孟楚清几眼的,孟楚洁马上反应过来,不再生气,反而也义愤填膺起来,道:“明知韩家同我们家有婚约,她还妄想插一杠子?”

柳五娘还不晓得孟家同韩家有约定呢,只是浦氏同她旧仇,所以借题发挥而已,当然,这些她是不会讲给孟楚洁听的。

孟楚洁这会儿同浦氏站到了同一战线,不在追究被砸的责任,浦氏很是高兴,忙着顺了她的话,一起去骂柳五娘,骂了个不亦乐乎。

孟楚涵站在一旁,看看浦氏,又看看孟楚清,突然明白了些甚么,趁着浦氏骂得正起劲,插话问道:“太太的意思,是五娘子同他们家大少爷订亲了?”

浦氏正骂着,就没怎么留神,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她的话:“还没定下来,不过韩家已经答应了,**不离十。”

“那他们家的二少爷呢?”孟楚涵的语气波澜不惊,一双手却是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

浦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和大少爷说亲就行了,哪还管二少爷。”其实她说这句话时,已经反应过来孟楚涵为甚么要这样问了,只是她同孟楚涵不对盘,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

孟楚涵一听,果然急了,仗着屋里没外人,竟大着胆子道:“太太,我怎么听说,韩家二少爷也是向我们家提了亲的?”

“听说?听谁说的?!”浦氏说着,语气就严厉了起来,很有些长辈的味道了“儿女婚嫁,自有父母作主,又怎会传到你耳朵里去?何况是件根本没影的事?”

“没影?”孟楚涵万般委屈“既然没影,那五妹的亲事,太太怎么又说是**不离十了?”

浦氏本想骗她说,韩家只向孟楚清提了亲的,但转念一想,她是正经嫡母,作甚么要特意向她解释?于是便冷笑着道:“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到今,有儿女向父母自问亲事的道理么?要不要咱们到你爹面前分说分说,也免得你出去诽谤我,说我薄待了你。”

孟楚涵被这一席话臊得满面通红,但不把此事弄清楚,她又太心不甘,要知道,她可是为了这样一个传言,而特意跑到渭河献过殷勤的。被禁足她不怕,可若是到头来,传言只是传言,那她岂不是亏得大了?本来以她的谨慎,一个传言也不可能让她神魂颠倒到这个地步,只是,只是此事就连肖氏都暗示过她,还借了马车给她去渭河的,怎么可能成了没影的事呢?

她咬了咬下唇,强忍住拔腿躲出去的冲动,对浦氏道:“太太,不是我孟浪,只是您想想看,这样的传言,既然都能传到我的耳朵里,肯定是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如果到头来只是没影的事,那我岂不是沦为了别人的笑柄?”

“笑柄岂会只因为传言?”浦氏上下打量着她,突然笑起来“就算成为笑柄,也是因为你行为不端罢?可别冤枉了‘传言’。”

这下子,孟楚涵可真是臊到了极点,再也待不下去,拿帕子捂着脸跑出去了。

“不知羞耻!”浦氏在后恨恨地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