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的诅咒…”余念呢喃自语,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她又想起了那个诡秘,并且令人感到不安的画面——傀儡背对着她的时候缓缓移动,它会动,并且畏惧被人发现。

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那一张脸…

傀儡的那一张微笑的脸,唇色嫣红,挟带着三分邪肆。

它在嗤笑她吗?在背地里肆无忌惮地嗤笑她,笑她的畏首畏尾,笑她的手足无措…

怎么可能?!

傀儡绝对不可能会动。

那一天,一定是幻觉,一定只是一个噩梦!

余念在心中自我催眠,她单手覆上额头,推上杂乱如稻草的刘海,瞪大眼睛,冥思苦想。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耳畔传来隐约的声音——“咕噜噜。”

她想到了那一天,她的铁珠子以飞快的速度朝墙边撞去,那个滚动的速度惊人,像是被某种莫名的力量所吸引,导致它奋不顾身,朝前疾驶…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傀儡会动一定有什么关窍!

不过,如果齐殊是幕后凶手,那陈饶这个在十几年前行凶的罪魁祸首就有难了!

余念霍的站了起来,道:“陈饶有事,我们快去找他,否则就来不及了!”

等到沈薄慢悠悠跟上时,余念接到了一个紧急来电,电话那头是徐倩的声音:“余念姐不好了,刚才两位师姐想传唤陈馆主还有齐小姐审讯的时候,他们不见了!我们到处找,都没有看到他们,不知道去哪了!”

余念眉头一蹙,说:“快找!幕后凶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齐小姐,陈馆主有难,再迟一步就来不及了!”

“好,我们先去找,有消息通知你!”徐倩急急忙忙挂断电话。

余念原本抬步也要冲出门去,却临时起义停了下来。

她回头,对沈薄说道:“我们去齐小姐的房间,我想,我知道傀儡会动是怎么一回事了。”

“哦?是吗?”沈薄报以极大的兴趣与期待感。

他们一齐赶到了齐殊的房间,推开门,射入一道光,屋内的傀儡还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余念并没有去动那一只静坐的傀儡,而是将目光落到了一侧的香筏上,香筏是暗红底纹银丝,和齐殊一样,散着淡淡的香味,却并不令人厌恶。

上面用软头钢笔,工工整整写着小楷:余念小姐,亲启。

余念小心打开,入目的第一行就是:“最近几天,和余小姐相处非常愉快。我知道你会先来这里,我也想告诉你,所有你好奇的事情,包括我的玩伴。”

她继续往下翻阅,为了让沈薄也得知其中内容,特地念出声,道:“余小姐还带着那一枚铁球吗?请将它小心放在傀儡的身侧,距离墙角二十厘米的位置,之后,它会告诉你所有答案。”

余念将那一枚铁球静放在地面,她刚一松手,铁球无风自动,越来越快,砰的一声撞上了墙角。

她伸出手去捡,却废了好大的一番力气。

这墙有古怪,类似磁铁一样具有引力,也可能就是磁铁物质。

但齐殊又怎么可能控制傀儡时而动,时而不动呢?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利用吸铁石相吸的原理,那么傀儡应该无时无刻在动才是。

余念只能再看香筏上的内容:“疑问出来了,是吗?在桌上,还有一个遥控器,可以开启墙内连接磁石的电路,一旦开启电路,就会增大磁性,破坏那个平衡。我说一个较为寻常的例子吧?好像两枚吸铁石,放在十厘米处能互相吸引,迅速撞击在一起,但是十二厘米却不行,这已经超过它磁性的临界点了,所以能维持一个平衡。”

她几乎是碎碎念,继续说道:“但是这个时候,我利用电路增大了磁性,导致十二厘米时,吸铁石也能相互撞击在一起。也就是电破坏了这个平衡,所以会形成时而动,时而能不动的情况。墙内装有电路和磁石,傀儡的木制脊背里也有相应的磁石。我试验了很久,总算能完美操纵它。而吃蟹膏的那天,我就在暗处观察你,希望你能目睹这一切,将傀儡会动的印象植入他们的心中。”

沈薄说:“知道了真相,你打算怎么办?”

余念叹了一口气,“还没完,她还有话说。”

“哦?”

余念继续念香筏最后一页的讯息:“你看到了这里,已经可以收手了,把我当做完全的坏人吧,余小姐。当然,如果你想继续知道我的故事,我会告诉你,选择你们的原因。”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翻过香筏的背面,在最角落,果然还有一段话:“你也是失去父亲的可怜人吧?余小姐。正因为我感同身受,也正因为我需要惩戒,在尘埃落定之后,我选择由你为我收尸。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我们是同一类人啊,被全世界抛弃,面对所有不公,无法相信任何人,我们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手段报复这个让我们遍体鳞伤的世界,这是我的生存准则。

他的妻子看不起他,他的朋友背弃他,就连死,他都心怀大爱,企图给生者幸福,这样好的人,不该受此冷待。

他的世界没有光,但他是我的光。他死了,我的世界也暗了。”

香筏就此戛然而止,这是齐殊的告白,是给这个世界的控诉,带着不甘与悲痛,带着那些本该寂灭在凡尘俗世里的所有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草灯不更新的原因是一个卡文,不想写水文给大家,想写好给大家看。

一个是没有评论,订阅也少,实在没有动力QAQ

最后,这一张送了早早购买的读者三千五百字,相当于省了十几jjb~爱我吗~

第二十八集

 余念想起了当初在阿蒙的视频里听到的声音,类似弓-弩的扫射声。

她闭上眼,仿佛也能看见那紧绷的箭矢顺着呼啸的风,直击入鹿的花斑纹身上,溅起三四点鲜血。

记忆里只剩下一片猩红了,还有阿蒙的尸体,死不瞑目。到了最后关头,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过于可悲了。

余念从自己的臆想中惊醒,齐殊早就设下了局,并不是阿蒙死后才对付下一个,而是三个人的死法都是同一时期设定好的,谁先死都是概率问题,看运气。

但很显然,最该死的陈饶却活到了最后,不免令人感慨好人不长寿这样的说法。因为这一类人太过于善良,连报复恶言相向的仇人都做不到。

余念舔了舔下唇,她蹲下身,鬼使神差地捡起那一只傀儡,“齐殊跟踪了阿蒙,特意寻找机会激怒公鹿。然后,下山,将芯片损坏。安娜应该是目睹了箭矢射入鹿身的情况,不施以援手的因为她存有私心,想要独吞这个市价高昂的傀儡。她知道这是一起谋杀案,但出于害怕,没来得及看清齐殊的脸就急匆匆逃跑了,却没料到,还有另一个圈套在等着她。她有烟瘾,而是只抽一种牌子的烟,那就很好下手脚,我在她的房间里注意到了这一点。最后,轮到陈馆主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死。”

沈薄意有所指:“你想救他吗?”

“你是问也同样丧父的余念,还是问身为测谎师的余念?”

“我是在问你,你就是你,与其他附加的词无关。我想问的是…真实的你。”他说话似晨间白雾,朦朦胧胧,话里意味不清,甚至裹着一点魅惑之意。

这个男人总有一股独一无二的艳色,说不清道不明,不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那一种俗丽,而是一种如毒蛇猛兽一般,能随着暗影蛰入骨髓的雅美。

不张扬,也不高调,却并不会被人忽视。

如果真要拿一种花来比喻,那就是浓艳的黑色大丽花。

余念支支吾吾地说:“真实的我吗?”

“可以告诉我吗?”沈薄走近一步,伸手,白皙的手指抚上她的发尾,动作轻缓,犹若无骨,几乎是瞬间,已将深黑色的秀发触到鼻尖,细嗅芬芳,“我想知道,有关你的全部事情。”

他的话是很好的引子,几乎是在瞬间扯开余念包裹严密的回忆,那一段并不愉快,甚至是黑暗的记忆。

余念闭上眼,心尖开始泛酸,抽疼,“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原谅任何伤害过父亲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

余念下意识摇摇头,片刻,又点点头,说:“他是一个…”

她的头疼又犯了,不知是否因为当时年幼,受到太大的刺激与惊吓,余念总不能很好地想起从前的事情。

偶尔零星一点,想到父亲的笑,他是豁达开朗的人,爱笑,宠溺她,也温柔。

余念的妈妈在很早以前就抛下他们父女俩离开了,据说是生产时胎位不正遇到了难产,后来大出血,没能救回来。

她爸就再也没有结过婚,只守着她,陪她长大。

记忆里,虽然父亲的工作很忙,但他回到家,总是第一时间来陪余念说说话,聊学习,聊经历,把一些成人世界的八卦娱乐用稚嫩浅白的语言拆分给她听,逗她笑。

余念还想继续想,想起他自杀前后的片段,却没半点记忆。

医生说,她这是选择性失忆,是一种心理病,需要长时间调养。

也可能是她当时年幼,受到了惊吓,所以大脑为了保护好自己,刻意将那一段记忆碎片封印起来,不让人触碰。

余念深吸一口气,说:“他是一个好人。”

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这样一句。

即使他借了高利贷,但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绝对不会因为压力而逃避人生,抛下最心爱的她,跳楼自杀。

最主要的是…

余念迫使自己想起那一天,父亲自杀的那天。

最开始没有下雨,艳阳高照。

她一路盯着楼道一路朝前跑,那时候,隐约有人影坠下,但在人影身后两三米开外,她好像还看到了什么——是一道银光,金属物,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坠楼的父亲身上,没有人注意楼顶处。

他死得那么突然,没有半点预兆,也没有任何人宽慰劝阻他。

开始下雨了,有老人说,这是因为天也为父亲的死而感到难过。

余念又回想起那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一直烙印在心中。时至今日,她才恍惚知晓那是什么——可能,她真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可能是一把被阳光刺中金属枪身的手-枪。应该是有人持枪逼着父亲往下跳的,但他的遗书都写好了,所以并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注意这样的说辞。

只有她坚信,父亲并不会自杀的。

余念也抱着这个信念,那么努力地活了近十七年。

她睁开眼,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稍纵即逝。

余念眼底恢复了清明,微微一笑,说:“我们也去帮忙找陈馆主吧。”

“嗯。”沈薄低低应一句,尾随上余念。

徐倩没打来电话,那么就代表她还没任何有关陈饶的消息。

齐殊究竟会把他带到哪里去呢?

余念蹙眉,眉间盘踞着根深错乱的愁绪,她呢喃自语:“她究竟想在什么地方惩戒他?”

沈薄嘴角微微上翘,弧度并不明显,他下意识用手背抚了抚唇瓣,低语:“如果是你呢?想以父之名手刃凶手的时候,会在什么地方?”

如果是她?

“我会在充满和父亲回忆的地方,杀死凶手,因为那是离我父亲最近的地方。”余念醍醐灌顶,清醒过来,“你是说…她也会在类似这样的地方?”

“谁知道呢?”

“那她是不是已经下山了?”

沈薄抬眸,扫她一眼,“这倒不太可能,之前来的时候,我注意过这附近停留的车辆,就只有三辆车,而现在,这三辆车也完整停在这附近。所以他们再怎么跑,也跑不出这座深山,而且下山的必经之路也并未有崭新的车轮印迹,足以证明他们还在山上这点。对了,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你,会轻易让陈饶去死吗?”

余念摇摇头,“我最恨的就是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人,别看他们死得快,但是没背负恐惧与愧疚去死,都是幸福的。这样了断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或许陈馆主还活着。”

“也可能死了。”余念叹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寻找陈馆主,只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徐倩那里久久没有消息,警方派来支援的人又还未赶到,着实让人心焦。

她还在这里冥思苦想,沈薄早已退到隔壁的厨房内,在冰箱翻检酒品。他铲了一个掌心大的冰球,在玻璃杯里灌入一点有汽的柠檬酒,微黄的液体透过粗粝的冰球,折返薄薄的暖光。

他抿了一口,高举酒杯,凝视杯底的酒水色调变幻,道:“不如就从你说的下手。”

“我说的?”

沈薄又抿了一口酒,舒适地眯起眼睫,微微一笑:“充满回忆的地方。”

“或许,齐殊选下这个旅店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她熟悉这里,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小时候和父亲来过这里?所以这里充满了她童年的回忆?她要在这里洗涤所有人身上的罪孽?”

“谁知道呢?”沈薄不给正面回答。

余念知道这厮就这样的怪脾气,明明出言相助,却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对别人的夸赞避之不及。倒不知该夸赞他为人处世低调,还是该说他行事孤僻乖戾了。

“你有齐殊母亲的号码吗?”

“哦,闲来无事,倒是留了一份。”他仿佛早料到了事情的走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衔在纤长的两指之间。

余念伸手去拿,却被沈薄躲开了。

他低头,居高临下,道:“你又欠了我的人情。”

“人命关天的事,你还浪费时间啊?快给我手机号码!”

他呵笑一声,言语间颇有些冷情:“他人生死,与我何干?余小姐,我是个商人,并且是个坏人,只做有利可图的事情。”

余念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拿他没辙了,问:“你就说想怎么样吧!”

“哦?算上之前姑获鸟开车的要求,你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了,欠我这么多人情,你还得清吗?还是说…”他欲言又止,“你想以身相许?”

“我…”余念哑口无言,如同蓄势待发的炮火被临头浇了一盆冷水,憋了一肚子烟灰,愣是哑了火了。

“如果你坚持想和我发生肉-体-关系偿还人情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虽说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两-性-关系,可一旦想到对象是你,竟也有种能够接受的错觉。”沈薄说的很认真,倒像是真的在和她探讨这类事情。

余念倒是被羞了个面红耳赤,这算是暗示,啊不,明示她——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已然升级,可以转变为金主与地下情人了?

虽然沈薄的确是一个多金又帅气的大款,但她也并不太想傍啊。

余念干咳一声,说:“沈先生这个玩笑倒是挺好笑的,不过现在没时间开玩笑了。条件我们慢慢谈,现在救人要紧,成吗?”

沈薄好整以暇地道:“也行,只是别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余小姐。”

他又把一句寻常的话说得暧昧不清,生怕她误会不了一样。

余念有点窘迫,有一个天天立志于撩自己的Sir,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啊。特别要让她消失了二十余年的少女心死灰复燃,还真是需要一点耐力与勇气。

余念拿到了号码,看着上面齐敏这个名字,急忙拨去电话。

她说:“你好,我叫余念。你是齐敏女士吗?”

“是的,我是。”

“齐阿姨好,我是齐殊的朋友,想跟你打听一下你女儿的事情。”

余念刚说完这句话,却没料到对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慌里慌张地说:“是不是她喊你来跟我讨钱的?我就知道她在外面混不下去,和她死鬼老爹一样都是败家货,看我现在好了,又想来拿钱了,没钱,做梦。我没女儿,也不认识什么齐殊!就这样,我挂了,别打来打扰我的生活,这么嚣张,小心我报警啊!”

余念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了盲音。

对方斩钉截铁地挂了电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余念没摸清楚情况,一下子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踊跃评论呀~有营养液也尽情浇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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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集

余念又拨打了两次电话,均被挂断。

沈薄依旧不慌不忙,慵懒地倚靠在护栏旁边,递给她另一张纸,道:“这是她的座机号码,尽管打吧,她要是不想捅出女儿的事情,总会接的。据我所知,她嫁到现在这个家庭里可不容易,还是抛弃女儿之后才成的事。现在是晚饭的时间了,她应该在家。”

“抛弃…女儿?”余念的声音飘忽,变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