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能证明吗?”

“我…”余念哑口无言,的确,就连她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也没有人能为她作证。

“我当时在屋内休息,没有人能为我作证。”沈薄说。

余念毫不气馁,依旧一一询问,结果得出了结论:大家都在各做各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拥有不在场的证明。

安娜朝天吐出一口烟,嗤笑:“我说,你们还不相信吗?这只傀儡真的有鬼,罪己诏要是不按照它说的做,大家一个个都会死去。”

余念狐惑问:“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太明白。这只傀儡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们还想收购他?”

沈薄微笑:“藏品如果没一点噱头,又怎么能坐等升值呢?”

“也就是说,你们都是想买了以后,等日后大挣一笔?”

安娜抿唇,“我说了,我是惩恶扬善,为了镇压他的邪性。”

“那么,可能是你为了铲除竞争对手,狠下杀手吗?”徐倩质问。

“这…这怎么可能?”她语无伦次,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们也没有证据,凭什么怀疑我?再说了,为什么是谋杀?明明就是一起事故,由傀儡的邪恶力量促成的一起事故,关我什么事?”

“你在说谎,”余念下了定论,“你在回答与提问之间,反应时差很短,不超过一秒,这通常是事先已经准备好了谎话,怕露馅,所以潜意识里会加速语速,企图快点将可能会被戳穿的谎言说出来,这是一种不安的表现,而在你身上,体现得很具体。所以,你究竟在想什么?还是说,你在瞒着什么?”

她步步紧逼,安娜闭唇不语。

“还是说,你的某一部分心思被我猜中了,你的确幻想过如何铲除竞争对手,但苦于没能寻找到机会,结果现在天赐良机?”

“在这里打嘴皮子杖有用吗?”安娜摆摆手,“不和你们说了,我去喝杯咖啡。”

她僵硬地走出门去,走了两步,临到巷口突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到晚上的时候,沈薄托付给熟人修理的内存卡有了进展。

对方不愧是这一行的专家,再坏的内存卡都能修复到原本的模样,至少能读条了。

余念将内存卡塞入自己的笔记本中,点开拍摄的画面,里头的声音很嘈杂,还是出了些故障,但隐约能听到野兽奔走的声音,还有阿蒙断断续续的言语:“这是野生鹿,不凑近了看不清品种,我在这里蹲点了很多天,它们终于又来了。”

他好像想要拍到清晰的画面,凑近了几步,又解释:“看,那个有鹿角的就是雄鹿…啊!啊!”

他突然尖叫起来,手里的镜头晃动最后被摔到了一旁,画面中止,支离破碎。

不过他很走运,在被摔碎的一瞬间,单反相机还是撞到了确认键,保存下了这一段录像。

余念又看了一边,画面调至晃花的那一帧,里头好像除了风声与尖叫声,还有怪异的一声骚-动,像是开启发射装置时传来的嗖嗖射击声,又不似枪响,可能是那种竹制的小型□□之类的。

可能是有人故意惊扰鹿群,又或者将利刃刺入公鹿的身上,从而激怒它,攻击阿蒙。

她又往下翻了一帧,画面好像拍到了什么。

余念调开视频,里面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只见得一个藏匿于深林里的淡蓝T恤衫,很眼熟,好像是安娜今天穿过的!

也就是说,她当时在死亡现场是吗?

难怪安娜说话时目光躲闪,也支支吾吾,刻意隐瞒了这些。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又为什么只毁坏了内存卡,却不取走它?

如果她取走了内存卡,就无法将死亡现场伪造成事故现场,她做贼心虚,所以只敢毁了内存卡,却不敢取走内存卡。

所以,阿蒙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就算是事故,她居然能狠心看着一个人被鹿角活活顶死。

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评论,舔舔~

第二十七集

 有的人利用时间,以最高的效率得到最丰厚的回报;有的人不思进取,虚度光阴,走过别人秋季丰收的麦田就好似自己也灌溉过这些春芽。

而余念显然就是前者,她绝不浪费一分一厘的时间,直接赶往安娜的住所。

屋里静悄悄的,房门紧闭,一丝风都流不出。

余念敲门:“安娜小姐,你在里面吗?”

半晌,无人回应。

她大着胆子推开门,却发现安娜睁着眼,嘴角溢出一点粘稠的唾液,匍匐在地。她的瞳孔放大,眸光暗沉、无神,反射着台灯黯淡的光,浮了一层低迷的白膜。

这是中-毒了!

“安娜小姐?!”余念惊呼一声,喊徐倩叫救护车上来,送她去急救。

警方的人来了旅店内,从香烟内检测出甲-醇,也就是木酒精,这种溶液糅合进烟丝内,抽烟时被带入气管与肺部,潜伏了近两三个小时才开始慢慢有反应。

不过安娜命大,还没死透,立即洗胃,还注射了乙-醇,能不能撑过来就看今晚了。

那么可能是有人做贼心虚,怕安娜说些什么,所以企图谋害她吗?

总不见得是她杀人后怕被查出所演的一出苦肉计吧?总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特别是她这种还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

然而安娜的烟什么时候被下了手脚,余念等人也无法查出,只能反复翻动她遗留下的物件,企图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徐倩戴着塑胶手套收集物证,她将桌上折叠好的一张纸打开,是罪己诏,上头绘着一个吊坠的图案,可能是在暗讽安娜的占卜纯属是骗人。

这张纸也极有可能是在给香烟下药时,藏入其中的。

所以,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第三者究竟是谁?

这样出入自如却不引人怀疑,看来的确旅店里的人。

但店里还有谁呢?

余念抿唇,将所有人的名单一一列下:小白、沈薄、陈饶、齐殊、徐倩、还有一个服务员以及两名警员。

对了,还有一个最容易被她所忽视的人,就是那个傀儡!

究竟是谁干的?目的呢?

就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恐慌吗?

是在安娜发现凶手谋杀阿蒙时下的毒,还是在此之前,他就设好一个个套,等着他们钻了呢?

这个罪己诏又究竟是在暗示些什么?

余念现在也只能期盼安娜抢救过来,及时说出真相。

但是这种杀人未遂的案件,警方不能坐视不管,所以直接授权给了徐倩,又派了两名资深的刑警,上来做一些审讯工作。

余念坐在吧台前出神,她总觉得这桩案子没那么简单,和安娜以及阿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真相总被隔绝在一道门之外。她没那一把钥匙,禁止她入内。

尽管她再好奇,如果没有撬锁的手段,抓心挠肝都是枉然。

现在剩下的嫌犯都是自己人和外人,别怪她偏袒谁,这种事总会让她第一时间先去想外人有没有作案动机——陈饶,抑或是齐殊。

陈馆主曾经说过是齐殊提出要在这间旅店里会客,那可以理解为齐殊熟知这里的布置,所以有时间也有精力布下天罗地网?

余念翻看那张罪己诏,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意识驱使——重要的不是凶手,而是真相。

她上网搜齐殊这个人,但一无所获,全国同名的就几十万人。

余念又在搜索栏里加入了齐殊以及关键字车祸,还有车祸的时间,十年前的六月二十号,这才有了收获——十几年前的六月二十号,的确有一名不幸因车祸身亡的男人。

她调开电子狗拍下的视频去看,视频里的男人提着公文包,在人行道旁边踌躇不前,直到有车急驶而来,他才急忙冲出去。但先前的两次,都因车主急刹车,而避免了灾祸。很显然,他是想要碰瓷的,而且在人行横道的前后一百米出现事故,也只怪司机不减速行驶,无法将责任怪到行人身上。

终于,机会来了。

夜深时,男人像是寻到了新大陆,侧头朝路中间望去。紧接着,又再一次迫不及待地朝前猛冲而去,这一次正好被一辆深黑七座车撞上,撞飞了两米,猩红的血从男人身下流淌而出,车主从车内踉踉跄跄走出来,很明显是酒后驾驶,这才酿成了惨剧。

余念皱眉,企图将视频关闭,却又在左下角发现了什么。

视频里面的画面太过于昏暗,以至于她只瞧清了是个背着方形书包的女孩。

女孩驻足一会儿,应该是被这样血腥的场景所震撼,随之像是察觉了什么,鼓足勇气,几步冲上去,趴在了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从举动上看,很可能是死者的亲戚,甚至是女儿。

余念不免疑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一个男人绝望到要寻死的地步呢?

她隐约察觉其中的不寻常,企图深入查访这件事故,却没搜到任何结果。

“你是想要齐殊的资料吗?”突然有人围了过来,他的两手分别抵在余念的肩膀两侧,炙热的呼吸萦绕在发顶,时不时拂过头皮,引来一种令人战栗的悸动。

从嗓音的音色上辨认,这是沈薄。

他想做什么?靠的这么近,让她浑身不适,像是要得荨麻疹一样,肌肤里外瘙痒难耐。

余念企图避开,可稍一动弹,后背就被某块肌理分明的位置烫到了,炽热如火的体温连衣料都无法隔绝,穿透力十足,泊泊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要死,这个男人像是会某种令人神魂颠倒的妖术,不让她怎么连动都不能动弹。

“沈先生?”余念一开口,声音颤动,变了调,几乎要出丑。

“嗯?”

“你有齐殊的资料?”余念企图将暧昧的气氛转移回去,至少不要因一点肢体触碰就方寸大乱。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以逐渐平复的情绪抑制住如雷的心跳。

“你想要?”他说话时,几乎是咬住她的耳廓,呵出的气息舔上她单薄的软骨,激活其中的毛细血管,炸裂出一个个显眼的出血点,转变为绯红。

想…想要?

咳,她当然想要。

余念的段位实在是低,几乎要跪地求饶。她难耐地咬住下唇,说:“那个,沈先生能不能先松开我?这样的姿势好像不太合适交谈?”

“哦?你不喜欢这个姿势吗?”他的语态里没有半分逗弄之意,甚至也没有丝毫笑意,像是严谨而认真得跟她探讨问题。

“我不喜欢。”她险些要疯了,只能强装镇定,义正言辞地拒绝。

“我还挺喜欢的。”看来沈薄并未打算放开她。

余念静默了几秒,不知该如何突破这样的僵局。于是,她做了一个至今回想起都有些后怕与慌乱的举动。

她直接转过身,与沈薄面对面,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的鼻尖就差一厘米,堪堪擦上他的唇角。

余念怒目而视,对上沈薄那一双微微合拢的凤眸,原本气焰嚣张的架势也不免有些虚弱,她倒退半步,挺拔的脊背微颓,软下了气势,讨好道:“沈先生如果有齐小姐的资料,不妨给我看一眼?”

沈薄不语,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晕染开,如同清晨氤氲在树梢的雾霭,绵稠又飘忽不定。

“沈先生?”余念又摸不清他的心理了,这个男人像是谜一样,带着伪善的笑,对任何事都温吞缓进,但并不代表他是个优柔寡断、缺乏自己判断的男人。他甚至是阴险狡诈的,虽温柔,却独有自己用人的一套手段,至少让她也挑不出错,下意识为他辩护,忠心护主。

不过,他总是这样靠近她,若即若离,却并不野蛮无礼,究竟是像做些什么呢?

余念并不认为拥有这样强悍的自制力的男人是因为爱慕,所以对面她时,才行为古怪。

如果真的要比喻的话,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网中的猎物,明明是囊中之物,以为它会乖巧顺服,却总在关键时刻穿破罗网,疾步逃生。

余念脑中的念头百转千回,又想到了之前那一次,他说她拥有一腔热血,是危险的人。那么,他是为了看她在繁杂的世事中是否会改变初心,变成一个为利所驱的“寻常人”,甚至是想要见证她的成长呢?

这样一想,沈薄还真是悲观。他不相信真善美,所以想从她的身上得到答案。

不过,余念为正义而战,绝不会退缩半步,恐怕要令沈先生失望了。

余念大着胆子,问道:“沈先生,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接近我?”

“因为你…很有趣。”他倒没有半分隐瞒,实话实说。果然和她猜的差不离,他只是对她感兴趣,而不是感“性”趣。

“我很有趣?”

沈薄终于松开了她,将一叠档案抵在她的头顶,“我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的人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

“害怕被世界改变的人,从传统意义上来说,是个‘好人’。”他似笑非笑。

余念不屑一顾:“好人?这好人卡我可不收。那沈先生也是好人啊,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做什么偷税漏税、不顾法律的事情…等等,你没做过吧?”

沈薄轻笑一声,“放心,我还真没做过这些。我也不屑去做这些事,不过,我要纠正一点,我并非什么好人,并且为了生存,我迎合了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

“大概能懂,但是现在不是讨论哲学的时候。我先看看资料,沈先生自己坐吧,我不招呼了。”余念如饥似渴地翻阅起资料,搜索所有自己想知道的讯息。

果然,那个奋不顾身扑向死者的女孩就是齐殊,出车祸的是她的父亲。不过她以前不姓齐,姓赵。父亲死后,她的母亲得了一笔巨额保险金,就和死者离了婚,让赵殊改姓改成了齐殊。

余念皱眉:“不过她爸为什么要寻死呢?”

沈薄抬眸,扫了她一眼,淡笑道:“一个人寻死,自然是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为了那一笔保险金?他们家当时的背景是什么样的?”

“据我所知,家徒四壁,房贷也还不出来,眼见着房子也要被收走了。”

“就因为这个吗?”

沈薄若有所思地说:“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自然还有一记重创。”

“重创,什么意思?”余念快速翻阅下面的资料,从里头调出一张纸,写着:“923科研项目策划案——陈饶”。

“这个923科研项目如果做好了,有五万的奖金。在那时候,五万虽然不多,却也是一笔救命钱。而齐殊的父亲原本打算和陈饶合伙筹备策划案,接下这个项目的工程。却没料到被背地里被陈饶阴了,直接拿走他的成果,冠上了自己的名字,接下了项目。”沈薄顿了顿,接着说,“虽说陈饶当时百般安抚齐殊的父亲,希望他不要宣扬此事,但齐殊的父亲在经济拮据,与妻子对婚姻不满的双重打击下,选择了侥幸自杀,企图获取高额的保险金。不过在最后关头,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对方醉驾,又是在人行横道上一击致命,至少他死前的心愿还是达成了。”

“所以,她报复的对象是陈饶?”余念埋怨,“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这些资料?”

沈薄挑眉,看她一眼,“我也是今天刚拿到手,你以为这些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这么好查?”

“哦,那辛苦沈先生了。沈先生居功至伟,功德无量。”

沈薄斜了她一眼,微扬的眼角牵起一点风情,糅合了男性五官的强硬感,反倒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态。

不得不说,沈薄这一副皮囊还是极好的。虽然皮囊之下,是脓创暗流的黑炭心肝,还是剔透美玉般的七窍玲珑心肝,就无法得知了。

不过光是这些,也不能断定齐殊就是那个幕后凶手。她那时候还这么小,说不定也不清楚父亲的这些肮脏事情,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不过余念是打心眼里同情她,毕竟她也失去过像山丘一样伟岸的父亲,知道失去至亲那种渗入骨髓的剧烈痛楚,几乎是痛彻心扉。

她叹了一口气,又问:“不过,齐殊父亲的死亡和阿蒙,以及安娜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沈薄勾唇一笑,语态里无不嘲讽,“关系可大着呢。”

“怎么说?”

“当初安娜在占卜业界中小有名气,齐殊的母亲曾去找她占卜过婚姻前景,对方给出的建议是——离婚。”

“所以齐殊的母亲才会对自认不能撑起一个家庭的父亲恶言香向,甚至觉得自己被耽误了?那阿蒙呢?”

“十几年前,阿蒙也只是一个八卦杂志的摄影师兼职记者,他嗅到了那一起车祸事件之中的猫腻,企图在其中作文章,说齐殊的父亲为了保险金碰瓷,却没想到因此一命呜呼。他刻意扭曲事实,吸引大众的目光。甚至在齐殊父亲死后,还跟踪过齐殊。”

“所以,这一切都是齐殊的复仇?”

“我可没这么说,而且,谁知道是不是傀儡的诅咒?”他似笑非笑地对余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