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薄的脸对准了余念的身后,他能很清晰地看到来往穿行的人——他的瞳孔在废旧路灯的余晖中显得愈发深邃透彻,眼瞳微微缩起,形成小孔,像是正在聚焦拍摄的照相机,锁定了什么目标。

看样子,的确有什么人。

他吻了吻余念微凉的唇瓣,从唇缝间溢出细语:“有人。”

“我知道了。”余念揽住他的脖颈,动情回吻。

片刻,她就气喘吁吁松开了沈薄,不去看他靥足的浅笑,一路奔向火车站旁的三星级小宾馆。

余念和沈薄用护照订了一个房间,拿着房卡上楼,迅速关上了门,屋内骤然亮起光,晃瞎人眼。

这家宾馆也是她随机选的,甚至房间号也是。就算余启寒的手伸得再长,也看不到这间房间里的情况,更何况,余启寒也没想打草惊蛇。

余念依旧压低了声音,说:“暂时他的人不会跟上来,但是时间一久就难说了。贺颜的人在哪?”

“在余启寒的包围圈之外。”

“什么意思?”

“他们不敢凑近,但是就在这附近。按照计划,需要你引蛇出洞,把余启寒骗出来,否则警方下不了手,两边一交火,老狐狸肯定又要跑。”

余念愁眉不展:“就凭我能引他出来?”

“计划是暗示他,你手上有关于他的证据,也就是你爸给你的,把他诱出来。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些把柄落在警方手上。这些罪证,警方现在要多少有多少,要不是怕余启寒狡兔三窟,他们早下达缉拿令逮捕人了。”

“拿我当靶子?”

“警方的意思,不代表我个人的意见。”

余念也不是不懂这其中的道道,毕竟余启寒和黑色势力扯上关系,警方敢动武镇压,余启寒也敢拼死一搏,持枪开火,挣出一条命来。

毕竟国外枪械管制并没有国内那么严格,私底下好货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明面上都不提而已。

“那我试试看。”

“我会陪着你,别担心。”

余念单臂枕着头,靠在柔软的床垫上,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再等个一小时,不然他们会以为你是‘快男’。”

沈薄尝出了她话里话外的戏谑意味,慢条斯理地说:“你确定你这样就能取信于人?”

“嗯?”余念太累了,闭上眼,软绵绵地哼了一声。

沈薄不怀好意地靠近,他双臂撑在余念左右两侧,半弓起身子,炽热而绵长的呼吸熨过余念裸露在外的光洁额头与耳廓,迅速烫起其中的毛细血管,突显出粉嫩的血色。

她迅速睁开眼,猛地对上了沈薄那一双如星一般的眼睛。他的睫羽又密又长,被床头灯打下疏散不一的斜影,逐渐融入柔和的瞳孔之中,混为一色。

余念就这样和沈薄对视,静止了几秒,心率好像和地面持平,形成一线,要死了似的。

忽的,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如呆愣了半天的小鹿终于活络起来,马不停蹄地撞击心壁。

咚的一声闷响,又咚了一声。

整颗心似察觉了危险,又似被猛兽的嘶吼恐吓,变得焦虑不安。

她的手心出汗,湿润的汗液将指缝染得粘稠不堪,又滑又腻,连床单都拽不紧了,频频松手。

沈薄低头,微热的唇瓣轻轻扫过余念的脸颊,顺着轮廓朝上,吻至她的眼角,鼻息又重又烫,直击她的心底。

“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沈薄狡黠地问。

“我…”明明他心知肚明,那只是借口。

那么,要和沈薄做这种恋人间最亲密的事情吗?

她好像…也并不排斥。

毕竟她也喜欢和沈薄亲密,也曾在睡前昏沉的时候,回想过沈薄线条流畅的身体…

这是人的本能吧?总会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绮丽画面。

“怕吗?”沈薄这次倒是严肃了许多,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可实际上,他的膝盖已经半屈起,直接抵在她的腿侧,以绝对暧昧的姿势,阻止她的逃脱。

余念认命地闭上眼,她碾咬下唇,支支吾吾地说:“倒不是怕,就是紧张。”

“乖,念念。”

“念念?”

“不喜欢被我这么叫?”

“也不是…就是太亲密了。”

“那你呢,要试着叫我薄还是先生?”

余念面红耳赤,几乎是挣扎着说:“哪个都不好!”

“那么,要叫Amore(爱人)还是Marito(老公)?”

“都不要。”

“呵,”沈薄愉悦地笑了,“算了。”

他直接掰正了余念的脸,径直吻住她娇软的双唇,说:“看着我就好,余念。”

沈薄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是温柔,有深黑色夜幕的遮掩,他像是暴露了本性,变得愈发主动与粗暴,狠狠碾压住她的唇瓣,轻舔,吮吸,吻得又重又急,却并不会让余念不适或者受伤。

相反的,她似有受虐心理,竟会期待这样充满男性荷尔蒙的侵占,整个人都被他掌控在手中,抑制着一举一动。

他的长舌从她溢出细语的唇缝挤入,撬开牙关,一路攻城略地,抵在她的上颚上,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辗转不息,至死方休。

余念的魂魄都神游天外了,她又想抵抗,又想呼吸,眼角已然潮红,不自觉溢出某种意味不明的呢喃,反倒使得沈薄更加狠戾,怎样都不肯放过她。

片刻,沈薄总算是良心发现,稍微放缓了速度。

他微微粗粝的拇指抚过她光滑的锁骨,轻揉骨窝,一点一点解开她正扼住脖颈的纽扣,春光乍泄。

“沈…”

“别动。”他一边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一边温柔哄她。

这个男人在调情方面总是无师自通,手与唇双管齐下,很快就将她治得服服帖帖。

余念早已没了力气反抗,她的手臂平贴在床上,半屈起膝盖,企图遮掩什么,但又什么都遮掩不住。

她的小腹攀升起一团火热,蓄力以待的感觉就像是洪川爆发,水泽源源不断涌出山谷,顺着山丘沟壑,汹涌而出。

沈薄轻抚她的敏感处,手下用力正好,轻一处浅一处,撩拨地她叫苦不迭。

无论余念如何求饶,沈薄都不肯就此罢手,反倒上瘾一般,怎样刁钻怎样来。

“疼…”不知何时开始,余念才察觉到一丝痛楚,很快的,那种痛感从四面八方朝她席卷而来,使得她只能紧紧攀附住沈薄的脖颈,欲快速中止这场无边战役。

可奈何沈薄骁勇善战,几乎是越战越勇。

她只觉得自己身若浮萍,在水间随波逐流、随波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这只老狐狸才放过她,简单清理后,拥着她靥足地睡着了。

大约就睡了两三个小时,余念已经连续做了两三个噩梦,无一不是她被沈薄抓住以后吃干抹净的故事。

就是在梦里也不能反客为主,这是余念的人生一大憾事。

第五十二集

第五十二集

余念没有在外过夜,等到了九点多,他们就步行回家了。

在余启寒那儿有太多限制,像是被囚禁一样。

于是沈薄提议,就当度蜜月好了,一切有关案件的事情都不要提不要想,警方有行动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来联系他们。

余念和沈薄睡一间房间,都是成年人,某些事心领神会,不需要赘述。

只是屋里还有摄像头,这让余念感到有些郁结。毕竟她不是一个暴露狂,也不想让别人窥探有关她那么多的隐私。

余念说:“没想到大伯连这个都还留着。”

她扯起嘴角,尽力挤出一个温柔又灿烂的笑容,拿起泰迪熊说道。

“这只熊是谁送你的?”

“我爸,在他去世之前。”她的眸光瞬息之间暗了下来,像是失去了电力的璀璨灯光,舞台在霎时陷入灰暗。

“看来你大伯很念旧,你回国这么久,他还把你房间维持原样。”

“是啊,”余念腹中作呕,“他的确很疼我,连这些都还留着。”

余启寒甚至是拿她爸的遗物来“要挟”她,至少她绝对不会将这个珍爱多年的泰迪熊丢掉。一旦丢掉,他就能从中判断余念是不是间谍,以此来决定要不要杀人灭口。

“如果看见它就会难过的话,就把它放远一点,”沈薄从余念怀中夺过泰迪熊,仗着身高优势,不让她抢到,说,“我想你开心一点,不要看到它就想起你爸,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还我。”

“乖,我就放在沙发上,好吗?”沙发上的位置正好,不远不近,也方便余启寒监听,留了一线余地。但不会让摄像头对准床上,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隐秘的事情。

“那好吧。”

余念只能配合他演戏,顺从沈薄的意思。

他是在保护她。

就算余启寒怀疑什么,也只会觉得沈薄猜到了泰迪熊有猫腻,这才拿开玩具,而不是对付到余念身上。

是他亲手将炸弹移开了,有惊无险。

之前余念睡得多了,一时半会儿没困意,就和沈薄一起看电影。

电脑摆在床头柜上,屏幕忽闪忽闪的光照亮人的眉眼轮廓,打下灰影。

余念侧起身子,后背紧贴沈薄温暖的怀抱。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还是小时候的梦中情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和喜欢了多年的偶像恋爱了,亲吻着面前的他,又望着电视屏幕前的他,浪漫又美好。

她不自觉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温度从柔软厚重的棉被里倾泻而出,那股暖流紧紧勒住她的身体,在棉被底下涌动,像是给予人安全感的铠甲,又像是归属感极强的家。

余念莫名有一种狂喜,在心中悄然滋生——四面白墙堆砌的屋子,密不透风的屋顶;有一张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大床,身旁有她朝思暮想的人,仅仅隔了一寸的距离,体温偎贴体温,亲密又暧昧。

沈薄伸手揽住她的腰,线条冷硬的下颚抵在她的肩窝处,不自觉蹭了蹭,细小的胡茬险些刺入她的细腻的肌肤内,引发微乎其微的痛感。

“你困了吗?”余念问他。

“没有,你呢?”沈薄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迷,轻到似和呼吸一起吐纳而出,要不是她全神贯注在听,或许什么都捕捉不到,凭他风一般溜走。

“我也睡不着。”

“之前睡太久了?”

余念没吱声,瞬间脸颊烧红。

她想转移话题,但又反应过来,在余启寒的地盘,她不能提及任何除了恋爱以外的事情。她必须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任沈薄摆布,为所欲为。

他早料到这种局面了吧?

所以才会心甘情愿住进来。

就是为了逼她面对他,嘴里也只能说些天真烂漫的甜言蜜语。

老狐狸…

她嘀咕一句,却不知怎么溜出嘴角,被沈薄听了个正着。

“呵。”沈薄低低笑了,笑声压抑着,从胸腔里发出闷响,有一种宠溺的意味,让余念觉得自己还只是个十□□岁的青涩小姑娘,被那些手段老辣的情场高手随意撩拨几句,就会把整副心肝都掏出来,拱手奉上。

“那么好笑?”余念恼羞成怒,推了他一下,反被沈薄牢牢锁紧在怀中。

他吻了吻余念的耳垂,气息又变得浓重,“很喜欢抱着你。”

余念蹭着他肌理健硕的臂弯转过身,回望着他的眼睛,说:“听说男人在做了那种事情以后就会忍不住想要第二次,于是就会采取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女人配合他。你现在说这些甜言蜜语,也是这个目的吗?”

“你觉得呢?”

“是我在问你。”

“这不是甜言蜜语,是实话实说。我没有抱过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人,余念。”

余念微滞,她呢喃细语:“怎么可能?”

在她的印象里,沈薄惯会招蜂引蝶,对所有人…不,可以说是所有女人都维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

“你不信?为什么呢?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对所有女人都关怀备至的人?”

余念老老实实点点头,问:“难道不是吗?你对所有人都很好,我不能肯定我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我也从来不相信我有这样好的运气,能成为改变你的女人。说起这个,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嗯?”

余念凑到沈薄耳边,她很享受这样夜间私语的气氛,“我之前插手过一桩民事纠纷,丈夫在婚前对妻子很好,婚后展现了自己最暴戾的一面,但她的妻子一直默默忍受暴力行为,也没有离开他,是不是很奇怪?”

“你在暗示我什么?”

“倒也不算是暗示。你听我继续说吧,妻子不离开他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是唯一能拯救丈夫的人了,这种圣母的情绪一直支配她的行动,让她无法离开这个男人。”

“你想告诉我什么?”

“很多女人都会爱上一些渣男,其实也不是他们有多迷人,而是一些人骨子里就带有与生俱来的好强心,总觉得自己是能让渣男改邪归正的那个特别的女人。也可以说,这类人是有强大的自信。但我不是此类,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比别人厉害的地方。”

“你很有自知之明,是吗?你想说这个?”

“嗯,我觉得你很好,哪里都好。所以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喜欢上我?”

沈薄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中,肌肤相贴,问:“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很有魅力?为什么要自卑?”

余念想反驳,但话到喉头,又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她的确有一点自卑心理,不去接受沈薄,也是害怕他不怀好意,另外一种解读方式就是——这样优秀的人看上平凡无奇的她,一定是别有企图。

“你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但在我眼里,你是女神,光芒万丈。”

“你对谁都这样说吗?”

“你是特别的,”沈薄轻吻余念的唇,再次承诺一般地道,“我说过你很特别,也很吸引我。这些话句句属实,我从不说假话。至于对其他人彬彬有礼,那只能说是我的一种生活习惯,我乐于以那种态度对待所有对我抱有善意的人,我没有多少朋友,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多一些敌人,所以就习惯用那副姿态待人处事。”

“也就是说,这是你的一种手段。”

“没错,你会觉得我很卑鄙吗?利用人的弱点或者是迷惑他们,甚至连暧昧关系都是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