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路绵同仇敌忾,总结道:“痴心妄想。”

最前面的一行人进了包厢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从里面传出一阵大喊大笑声,而紧跟在后的几个人也站在门口愣了愣才进的门。路绵跟宋肖肖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两人踩着队伍尾巴跟了进去。

里头灯光昏暗,路绵一抬眼,视线正对上厉从善的。

宋肖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小跑过去跟心目中的男神打招呼。

路绵跟在她后面,看着厉从善递上份礼物,笑着解释说:“生日快乐,傍晚的时候家里有点事,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本来以为今天的生日会赶不上了,幸好绵绵跟我说你们吃完饭还要来这里唱k,我就提前在这等你们了。”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的路绵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她猜到应该是郑袖搞的鬼。

一群人在旁边起哄,“还是肖肖面子大,能请得动咱们厉大校草。”

宋肖肖惊喜扳回一局,笑的心满意足,“大家伙就是在一块儿热闹热闹,你太客气了。”她咧着的嘴合都合不上,“绵绵,你帮我好好招呼咱们的校草大人,可不许欺负人家。另外哥几个跟我一起去抬点吃的喝的回来!”

她领着四五个男生呼呼喝喝地出去了。

已经有人开始点歌唱歌,头顶的几盏魔幻灯不停闪烁。

路绵眼角余光瞥见邵明娜在灯光下的面孔五彩斑驳,她坐在中间,眼眶泛红神情有些难看,旁边还有几个女生凑过去似乎是在安慰她。

“宋肖肖让你好好招呼我,难道你就打算让我一直这么站着?”

厉从善低头看她,一双瞳仁亮得出奇。

路绵拉着他坐到角落里,两人几天没好好说过话,自己又刚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心境变化,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宋肖肖指使人抱了箱果酒进来,路绵过去拿了两瓶,在桌沿边撬开瓶盖,一瓶递给厉从善。

厉从善接过,挑挑眉,“心情不好?”他歪过去跟她碰了一下,“真巧,我也是。”

路绵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灌了一大口。她知道厉从善对沈云开有敌意,但从来没往吃醋拈酸的方向想,叹了口气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不该把沈云开留下的。曾经相识一场,我就是想帮帮他,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果,几千年了困在里面连个盼头都没有。”

厉从善虽然能理解,可他偶尔也有自己的小情绪,眼睛垂得很低不去看她,从鼻腔里带着不满地说:“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

“我对他没那意思!”路绵终于恍然大悟,怕他不信,急得连刚才左思右想许久的从长计议通通抛到了脑后,脱口而出,“我有喜欢的人。”

厉从善倏地抬眼看她,紧张得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加速砰砰砰地撞击胸腔,“你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那厢邵明娜正握着话筒唱情歌,含羞带怯地往这里暗送秋波:

“人活着赖着一口氧气,氧气是你;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

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救我;

空气很稀薄,因为寂寞。”

路绵听得闹心,转过身干脆利落地按下切歌键,包厢里顿时有一瞬间的安静。

她毫不躲闪地看着厉从善,然后在这突兀的安静中笑了笑,说:“就这意思。”

第10章

邵明娜正唱得一往情深,突然间没了伴奏,她愣了愣,而后带点委屈地娇嗔控诉,“我还没唱完呢,谁那么坏把我的歌给切了?”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眼神直勾勾盯着路绵,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她的视线成功引到路绵身上,大多一脸莫名其妙,还有些个知道内情的躲在边上幸灾乐祸看好戏。这时一个短裙女生出声给邵明娜帮腔,尖细刻薄的语调说:“我看是有人嫉妒我们娜娜唱的好听,你有本事就站出来比比,别在背后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邵明娜泫然欲泣地拉了把女生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小声说:“算啦,我不唱了。”

短裙女生反倒气焰更嚣张,“怎么?敢做不敢承认了?”

“你一开口就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个没完,谁能插上嘴?”路绵二郎腿一翘一翘的,露出点不诚心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歌是我切的,听她唱歌,我耳朵过敏。”既然有人非要跟她杠上,她也绝不会给对方留几分薄面,她向来奉行斩草除根,凡事留一线的道理在她这行不通。

这理由找得真够随性。

宋肖肖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憋着笑面色迥异。

“好了好了,下一首是谁点的歌,赶紧的开始了。”平时在尖子班跟宋肖肖关系比较好的女生看似是出来打圆场,却作不经意状说:“邵明娜你也真是的,今天是肖肖过生日,你总唱什么生啊死啊凄凄惨惨的歌,听着都觉得晦气!”

“不就是唱个k,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短裙女生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就要发飙,却被邵明娜拼命拦住。

大家出来玩的确是没这么多规矩,可偏偏邵明娜平时做人两面三刀,不知道多少人吃过她的亏,等着机会从鸡蛋里挑骨头。这女生也是受害人其一,她针锋相对毫不相让,冷笑两声说:“哦,那我还要替肖肖庆幸葬礼进行曲没填词了。”

…就算这曲子有词,也不会有人在ktv唱吧。

众旁观者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把。

邵明娜一直没出声,她纤细的脖颈微微弯曲,与下颌连成脆弱的弧度。旋转的灯光跳到她脸上时,方才抬起眼让众人看清她通红的眼眶,先跟宋肖肖道了歉:“肖肖,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又转向路绵,表情无辜又可怜,“路绵同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路绵摇头否认。

“那就好。”邵明娜松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跟你交朋友——”

“我对你没有误会,也不想跟你交朋友。”路绵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诚恳地说:“只是一看见你,我就会有生理反应。”

“噗——”一男生听见这话,嘴里的饮料全喷了。

对于所有人投放过来污出天际的眼神,路绵面不改色地接着说:“胸闷、气短、犯呕。”

邵明娜原本还在眼眶里转悠的泪水刷得就掉下来了,眉间轻蹙咬着唇我见犹怜,“对不起…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但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我希望同学之间能和平相处团结友爱,路绵同学,你能不能原谅我?”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路绵除非委曲求全,否则就会被扣上不明事理的帽子。

可路绵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全然无视了邵明娜的话语,瞪着眼直言不讳道:“你跟我说话总看厉从善干什么?眼珠子长歪了还是怎么的?”

邵明娜眼神若有似无地在厉从善身上打了个转,怯生生地否认:“我没有。”

旁边的短裙女生见邵明娜被欺负成这样,终于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宋肖肖手臂一伸勾住她的脖子,捂着她的嘴笑嘻嘻地说:“老实点,你又瞎凑合什么,大家都是同学,有误会说开就好了,难道你还想把我的生日会变成斗殴会?嗯?”她故意压低声音凑在短裙女生耳旁说话,乍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威胁的狠劲。

短裙女生瑟缩了一下,老实了。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邵明娜的眼神里看出来,她希望厉从善能开口把她救出困境,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厉从善从来都只会是路绵的希望,并且最擅长让别人绝望。

厉从善手上一圈圈地转着玻璃杯,思绪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他上一秒还在感慨佩服自己对路绵爱得太过低调,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那一位。他不解地看向路绵,很是状况外,“不唱了?回家了?”

路绵踢踢他的脚尖,和蔼可亲地问他:“厉二,我今天听说,你跟邵明娜正谈对象呢?”

厉从善的表情还有点儿迷茫,“跟谁?”

路绵遥遥一指,“跟她。”

厉从善回答得不假思索,“我又没瞎。”

邵明娜被一击重创,捧着心口摇摇欲坠,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往下掉。

不光是她,包厢里所有人都震惊了。厉从善平时给人的印象总是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带三分远笑,没见过有发脾气的时候,也从不会跟同学起争执。他跟人说话的时候虽有些客套疏离,但像这次完全不给面子的,还是头一回见。

路绵却十分满意他的不拖泥带水,看向被宋肖肖控制着的短裙女生,“从明天开始,我希望学校里不会再有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谣言。”她漫不经心地捏着指节,“其实跟我倒没关系,就怕对你们影响不好,到时候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可没人说得准。”

短裙女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被她视线凌厉地警告过,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路绵你凭什么?!”邵明娜突然爆发,漂亮的五官狰狞扭曲,“你跟从善根本就不是情侣,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

从、善?这两个熟悉的字在路绵舌尖缱绻追逐,复又咽下。好像回到那天,在厉从善家里第一次听见邵明娜亲昵地喊他,那时候路绵还不知道骤然产生的异样到底是因为什么,然而这一刻她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敞亮。

“我…”路绵微微皱眉思索该怎么反驳。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厉从善突然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叉紧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邵明娜说:“至于你,上个月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就已经拒绝得够清楚明白了。但你现在的行为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学习和生活,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

“丫的,你还真敢告白?!”宋肖肖听得太过入迷,惊呼出声后立马反应过来捂住嘴。

旁边有人长吁短叹,“唉,美色之下必有勇夫啊,老子早就输在娘胎里的起跑线上了。”

路绵很不爽,“她跟你表白,你怎么没告诉我?”

厉从善垂下眼,黑黑的瞳仁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她,“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让你心烦,我自己就能解决。”

真是感天动地,宋肖肖作为旁观者都快哭了,“绵绵,我今儿这生日会没白开,值了!”

路绵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宋肖肖。

“真是对不住。”厉从善略含抱歉地对宋肖肖说,“时间太晚,我们就先回家了,你们好好玩,这场算我的。”其实他早就想走了,自从路绵说了句什么意思不意思的话,他就觉着自己一直在天上飘,稍微飘得远了点,连两人闹起来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宋肖肖眨巴眨巴眼,一脸的机灵相,拱拱手作了个揖说:“厉校草既然开了口,那我肯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群人都醒过神,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来。

路绵也跟宋肖肖道了歉,她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大家伙又开始谈笑生风,只有邵明娜一言不发,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厉从善的背影,放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成拳。短裙女生正在安慰她,不知说了什么,她整个人蓦地松懈下来,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别看了。”厉从善拉了她一把,“出去我还有话问你。”

才十点半,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影。

南方的冬天特别冷,穿得再多也没用,尤其是在夜晚,凛冽的寒风刀割似的穿透你的外衣割破你的皮肤,一直冻到骨头里。已经临近年关,很多人离开大城市回了老家,平常热热闹闹的大街此刻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家店面里透出点灯光。

路绵怕冷,紧紧挨着厉从善,“真是邪了门了,居然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厉从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暖宝宝给她,“赶紧贴上。”

“你怎么还随身带这种玩意?”路绵目瞪口呆地接过,又递回一个给他,“咱们一人一个。”

“我不冷,你快贴上。”厉从善把她的手推回去,其实他自从知道路绵姨妈不准时,而且还有痛经的毛病以后,特意一直随身带着这些东西。那么多年,她一直活得不太讲究,那就只能自己多照看着她点儿。

路绵吸吸鼻子,贴上暖宝宝以后果然舒服多了,她想起来一事儿,“你刚出门的时候说有话要问我,什么话呀?还问不问了?”

厉从善牢牢牵着她,脚步不停,思绪转得飞快。他在想,应该怎样问出口?难道要问她,你之前说的意思跟我的意思是同一个意思吗?以路绵的智商,她估计还没听完就已经被绕晕了。或者还是直白点问她,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当年打仗的时候他就问过一回,当时是在寒风萧瑟的北方,路绵听了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当然喜欢你了,要是不喜欢你,我能跟你睡一个炕头吗?

厉从善一开始还有点激动,但马上就明白过来:其实是因为参军的士兵越来越多,导致房间不够分,只能几十个人挤在一间里。路绵作为将军率先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可她既不乐意跟那些成天晚上不睡觉叽叽喳喳的娘们睡一起,更不可能和其他臭烘烘的男人睡一间,这才于万人之中挑了个既不嘴碎又没有脚臭的他。

想到这里,他真觉得心酸。很酸。

路绵转头看他一脸呆相,凑过去贴着他耳根子问:“到底想说什么?”

她呼出的灼热气息撩得厉从善耳朵发痒,他有点沉醉,“我想问你,你喜欢的人…喜欢的人…是不是——”

“啊,烤红薯!”路绵突然大叫一声。

厉从善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一下子就紧张的要命,心跳七上八下。路绵还没搞清自己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心慌之下本能地拙劣地转移话题,“你看,那边有个老婆婆在卖烤红薯,我有点饿了,咱们去买个尝尝。”

没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路将军此刻怂了。

厉从善想叹气却又想笑,“走吧。”

路绵一溜烟跑到烤红薯的摊前,“婆婆,要两个烤红薯,您帮我挑两个最甜的!”

“好嘞——”

老婆婆的声音苍老且嘶哑,她笼着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抬脸冲路绵笑了一笑,露出一双只有眼白的浑浊双眼。

第11章

老婆婆看上去大约六七十岁的模样,一身破旧的黑色大夹袄,灰白的头发全梳在脑后紧紧挽成髻,打满褶子的前额下是一双失神的眼睛,夜里没什么光亮,乍一眼只瞧见眼里全是浑浊的眼白,细细一看,才发现其中藏着绿豆大小的眼珠子。虽然她外表诡异,但脸上的笑容却透着股淡定祥和的味道,叫人心生安宁。

路绵看着老婆婆颤颤巍巍的动作有点不忍心,轻轻推了下厉从善,小声说:“哎,要不咱们把红薯都买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她也怪可怜的。”

“啊?嗯…”厉从善正皱眉盯着老婆婆发呆,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从前见过这个人,可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他眼下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似乎有道亮光划过,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他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听你的。”

“您还剩下多少红薯?我们都要了。”路绵立马说,“大冷天的您赶紧回家吧。”

“没有了,就这最后两个,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老婆婆将包好的红薯递给她,笑得慈眉善目,“老婆子就是专程在这儿等着你们的,若是旁人来买,我还不卖给他!”

“难不成婆婆您还会掐指一算神机妙法?”路绵笑笑没有当真。

厉从善脸上却神情一变,迟疑着问道;“婆婆,您…认识我吗?”

老婆婆乐呵呵地摆手,“老婆子我天天在街上卖红薯,碰到过多少形形□□的人,就算是见过,也不记得喽。”又转头对路绵意味深长道:“老婆子瞧得出来,小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只是心善虽是好事,可千万莫对不该心善之人心善,又令伤心之人伤心。”

说完之后慢吞吞地开始收摊,嘴里嘀嘀咕咕唠叨着“杀业太重”“前世孽障”之类的话。

路绵有吃万事足,撕了皮呼呼吹了两口就往嘴里送,一不留神烫破了嘴皮子,“好疼!”

厉从善顾不得再想别的,慌忙低头去看,见她红艳艳的唇瓣上果真破了皮,朱砂似的一点。他眼神一暗,手指不受控制地伸过去轻轻碰了碰,“怎么这么不小心。”温热湿润的触感牵出纤纤情丝,他流恋再三,才依依不舍收回了手。

“其实也不是很疼…”路绵仰着脸对上他熠熠双眸,察觉到他在自己唇上划了一道弧,心里隐隐冒出些火花来,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是个小姑娘,有点害羞又有点难为情,这是她前世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突如其来的满心欢喜。

路绵想了一想,仰着脸嘴巴微微撅起,用眼神示意:要不你再摸摸啊?

厉从善却没注意她,正好偏过头去看原本老婆婆所在的位置,现下空空荡荡的,像是从未有人存在过,更觉不可思议。他不死心地问路绵:“难道你不觉得这老婆婆长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吗?不…我肯定,我肯定我见过她!”

“没什么印象。”路绵有点儿遗憾地缩回嘴巴,意兴阑珊地啃着红薯说:“不过老太太身体挺好,走路轻巧没声儿。就是说的几句话有点怪,什么不要对不该心善之人心善,令伤心之人伤心,简直不知所云。”

风拂云散,月明无翳,诡影重重。

厉从善脑子里骤然间闪出一个人影,是了,就是她。他拧着眉,当年的爱恨情仇,如今再回顾却疾如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犹记得他孤军奋战,最终寡不敌众而倒下,弥留之际就是这位老婆婆突然出现,旁若无人一般跟他对话。只是他当时意识恍惚没听清她说了什么,隐隐听她叹了句可怜人,接着自己就跌入无边黑暗之中。

老婆婆想必不是寻常人,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她说的话又有什么深意?

种种缘由厉从善还不待细想,“绵绵!”他迫切地伸出手去紧紧攥住了路绵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他心底幽然而生的彷徨无措。

路绵被他古怪的脸色弄愣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厉从善平复了片刻,看着她笑了笑,坚定道:“绵绵,我们回家。”

回家。

往来时回首虽如黄粱一梦,往前期待却仍有漫漫长路。

冬去春来,日月如梭,芒种替谷雨。高中的学习生涯以中考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钟响而落下帷幕,三年的努力只看指顾之间,来不及感慨喟叹,就此几家欢喜几家愁。而在如此紧张的氛围里,s中却不着不慌,稳稳当当在众校间夺下头筹。

厉从善不出意料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z大,而路绵和郑袖幸有考神庇佑,也吊车尾进去了。除了宋肖肖选择出国,其他几个朋友也各有去处,其乐融融的小团体一下子分崩离析,路绵伤感不已,长吁短叹了好几日。

暑假闲得无聊,郑袖顶着大太阳千里迢迢到路绵家串门。

大门没关,她进去看见路绵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吓了一跳,“你要真闷得慌,咱们叫几个人一起溜冰去,别老躲在家里头玩精分,怪吓人的,小心玩多了真变成个神经病。哎哎,咱家大嫂呢,他怎么也不管管你?”

“跟他爸妈出门了。”路绵没好气地瞪了眼沈云开,要是厉从善在,他也没那么容易明目张胆地缠着自己。自从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厉从善趁机把画卷拿回自己家后,这两人之间的争端就再没停过,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郑袖看不见沈云开,在她眼中路绵刚刚就是莫名其妙地对着空气抛了个媚眼,“你看什么那,怎么最近到你家来都觉得古古怪怪的,你家是不是风水不好啊?”她有点提心吊胆地环顾四周,“我怎么觉着凉飕飕的,瘆得慌。”

路绵无语地看着正鬼鬼祟祟对着郑袖脖子吹气的沈云开,额上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说:“是啊,我家就是风水太差才会有邪祟入侵。”

被点名的“邪祟”抬起眼看她,一脸的笑,挑起的眼角得意又张扬。

“啊?!”郑袖先是被她的话唬住,而后将信将疑,“你骗我呢吧?”

路绵叹了口气,“就是骗你玩呢,说你傻那还真是夸你,开了空调能不觉得凉飕飕吗,我家空调又没坏。”

郑袖嗷一声冲过去就是一顿粉拳伺候。

沈云开盘腿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绵绵,你这朋友挺有意思的,如果让她看见我,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不过肯定会很有趣。”

路绵正把郑袖的脑袋往抱枕里摁,闻言扭头冲他直飞眼刀子:不许胡闹!

“好吧,我听你的。”沈云开精致的眉眼渐渐耷拉下来,“不过我一定要回来跟你住,你不知道厉从善那厮有多过分,他竟敢把我的画挂在厕所里,我跟他不共戴天!”提到此奇耻大辱,他简直怒不可遏,“厉从善他恃强凌弱,不要脸!”

骂完并不觉得解气。其实沈云开明白厉从善为何多次刻意为难自己,也清楚路绵同样看得分明,可又能怎么办,她一颗心已经偏到了胳肢窝,回回只是装傻充愣。而她越是这种态度,他就越要跟厉从善闹腾,一股子找虐的劲头有时候连自己都害怕。

说到底不过是新仇旧恨在他心里头打架,仇是自己的,恨是自己的,痛苦更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