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理路绵,她自讨了个没趣儿。

抢救室大门上的红灯亮着,血一般的颜色,看得人触目惊心。厉从善就倚靠在门对面的墙壁上,闭着眼一手支着额头,似乎疲惫不堪。

路玥疯子一样冲了过去,还试图突破紧闭的抢救室大门,被烦躁的厉从善一把掀开,“冷静点。”她立马转换目标,像攥住救命稻草般攥紧厉从善的衣角,连声问道:“云开他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有事?”话到最后,语气里还带上了些哽咽。

路绵晚到一步,见这情形气得拧着路玥的手腕用力把她甩了出去,“你问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医生。”又小心眼地掸掸厉从善的衣角,摸了把他被路玥蹭过的手臂,不满地嘟哝,“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有肢体接触啊。”

路玥撞在墙上站立不稳,一下跌坐在地,她整个人像是懵了,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路绵也懵了,“你哭什么,沈云开还没死呢。”

走在最后的路啸只看到路玥重重撞墙那一记,急急赶上来扶起她,冲路绵喊道:“绵绵,她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动手!爸爸跟你说过,所有事情都是爸爸一个人的错,你不能把气都撒在玥玥身上,玥玥她是无辜的!”

真是受够了!要对面这人不是她生理上的亲生父亲,路绵绝对大耳刮子直接招呼过去,路玥是无辜的,那她又有什么错?!

厉从善死死抓紧路绵的胳膊,就怕她发作,“路叔叔,路玥现在身上有伤,情绪又不稳定,你还是先带她回家吧。”

路啸犹豫了下,柔声对路玥说:“玥玥,你先跟爸爸回家,我们晚点再来探望云开好不好?”

“我不回去!”路玥的眼泪如决堤的大坝,嗓子喊得有些哑,“我要等云开出来!”

路啸束手无策,只能由得她去,“那别在这站着了,去那边椅子上坐着。”将路玥安顿好,注意力从她身上分出一半,这才看清楚与路绵举止亲昵的厉从善。一个头两个大,他的两个女儿没一个省心的,瞪着厉从善与路绵交握的双手,尽量捏出个严肃严厉的语气,“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男生和女生之间要保持恰当距离?”

路绵正有气没处撒,闻言把厉从善的手往自己腰上一搭,也瞪着路啸,“什么叫恰当距离,这样算不算恰当距离?”

不等路啸回答,自个儿又换了个pose,把腿抬起来勾住厉从善的小腿,又继续瞪着路啸,“这样算不算恰当距离?”

路啸觉得自己今天很有可能被气死在这家医院里。

解救路啸的是匆匆赶到的沈氏夫妇。

沈母衣着端庄,面容姣好,但是精致的妆容也难掩憔悴。她踉踉跄跄却走得飞快,沈父追赶不及,牢牢跟在她身后。沈母一走近就盯着厉从善不放,圆圆的杏眼里满是惊慌无措,“请问、请问你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同学吧?云开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厉从善的腿还被路绵勾缠着,脸上却很理智冷静,回答沈母,“是我,沈云开现在还在里面抢救,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沈母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晃了晃,被赶上来的沈父接入怀里,“碧云,你没事吧?”

“呜——”沈母靠着沈父的肩头哭哭啼啼的,“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可怎么办啊…老沈,你一定要救救咱们的云开,一定要救救他。”

沈父也红着眼眶,“你放心,云开一定会没事的。”

沈母两眼放空,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明明不是已经好了吗…在国外的时候,明明已经好了啊…”

路绵与厉从善对视一眼,沈云开的这幕戏散场,到时受伤最深的莫过于眼前这对夫妻。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足够让他们从精神到身体全都崩溃。沈云开的残忍就在此处,为达到目的,他能够将一切事一切人都置之不顾。

此刻正是一心想做沈家儿媳的路玥表现机会,她一副凄惨相过去挨着沈母,抽噎着安慰说:“沈阿姨沈叔叔,你们放心,云开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沈母这时候才发现路玥与路啸的存在,她冲路玥点点头,这时候也无心过问为什么路玥成了独臂女尼。

沈父走过去同路啸寒暄,字句间哀叹连连。

唯独路绵站在厉从善身边,在其他人眼中活成了一团空气。

厉从善捏捏路绵的手心,终于找到机会问她,“刚刚跟你爸谈得怎么样?”

路绵三两句交代完毕,突然发现厉从善的手上有大块血迹,不仅手上有,衬衫袖口上也沾染了一大片。她骇然地去左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然而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没受伤吧?这么多血。”

“没有,都是沈云开吐出来的血。”厉从善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声儿,一会儿再把他爸妈给吓坏了。”看路绵注意力被转移了,自己一手偷偷背到身后,袖口往下蹭了蹭,遮住小臂上一道浅浅淡淡还泛着白的疤痕。

又过了一个小时,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语气略微有些沉重地说:“暂时是救回来了,但还没度过危险期,先进icu监护吧,你们谁是患者的亲属?”

沈父和沈母上去围住医生,“我是他妈妈”“我是他爸”。

医生说:“病人目前已经恢复了意识,护士会带你们进去看他,但是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一天只能进一次。你们商量一下,等会儿谁先进。”

沈母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立马抢着说:“我,我先进去。”

接着医生又说了些有关病情的话,最后交代了护士几句,转身快速地走了。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就消失在走廊尽头处。医院里每分钟都上演着生死交替,医生们只有绷紧神经加快步伐,拼尽全力与时间赛跑,才有可能挽回更多人的性命。

在讲清楚进入icu的一些要紧事项后,护士领着沈母去换无菌装备。

其他人等在门口,这里没有说话声,偶尔响起的只有匆匆的脚步声,混杂着不知道是病人还是家属压抑的痛苦的低声抽泣。路玥两眼空洞,表情呆滞地坐在凳子上,路啸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予她支撑下去力量。

沈父抱着头沉默半晌,突然站起来往楼梯间走,“我去抽根烟。”

路啸低声说:“少抽点。”

沈父胡乱点点头。

路绵第一次感受到何为人生苦短,毕竟“沈云开”是无辜的,她内心并不希望“他”出事,也无暇再去思考“他”的结局会给沈云开造成何种结果。转头看向厉从善,想同他交流两句,却发现他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脸上满是倦色。

“你怎么回事,看起来脸色很差。”路绵起了疑心,“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真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儿累。”厉从善睁眼看她,右眼黝黑的瞳仁旁似乎有一点猩红一闪而过,路绵一愣神,再仔细看去,又仍旧是那双能令她朝思暮想的眼。大概是看错了吧,路绵心想,转而就将这事抛诸脑后。

“反正他爸妈都到了,要不我们先回学校。”路绵提议。

厉从善是真觉得累,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了,除此之外还莫名口干舌燥,心底涌上来一阵阵的烦闷。对比种种症状,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则广告——要清心,喝静心。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哂然一笑,撇开乱入的画外音,斜靠着的身体慢慢站直。

路绵担忧地伸手去摸他额头,“脸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发烧,”厉从善抓住她的手掌,“去跟你爸说一声,我们先回学校,沈云开爸妈都在这儿了,现在也没我们什么事。”

“好。”

路啸看着手拉手的两人,别有幽愁暗恨生,“绵绵,明天爸爸会去学校找你,爸爸另外有话要跟你说。”他清楚现在不是教育女儿的最佳时机,更何况经过今天这么一闹,他心里也不是不惭愧,也自觉没有教训女儿的资格。

路绵大喇喇与厉从善十指紧扣,义正言辞,“不用,你直接跟老师解释清楚就行,别耽误我上课。”

路啸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误入歧途的不良少女,苦口婆心地说:“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现在还小,还不知道早恋的危害性。”一顿,攻势调转向厉从善,“这个男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绵绵,否则我不介意去跟你的父母亲谈一谈。”

厉从善淡定且十分有礼貌地回答,“叔叔您好,我叫厉从善,跟绵绵是邻居。您要是有空,我们全家都很欢迎您去家中做客。”

路啸噎住,路绵住在哪个小区几幢几楼几室,他一时想不起来。

路绵一眼看穿他,冷笑一声,“得了吧,别拿你的双重标准丢人现眼了,有这闲工夫你还是多管管她吧。”朝死气沉沉的路玥努努嘴,“我们走了。”

厉从善不卑不亢微微颔首,“叔叔再见。”

路啸搜肠刮肚找不到合适的语言,眼睁睁看二人携手离开。

路绵与厉从善往电梯口走过去,恰好和从重症病房出来的沈母擦肩而过。

沈母声音尖利几近崩溃,路绵顺势听了一耳朵,她言语间大致意思是沈云开的情况很差,护士不让她在里边多待。“这可怎么办…我可怜的儿子,病得连自己在哪儿都不记得了,以为现在还在美国…老沈,老沈…”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厉从善把路绵推进去,“走了。”

路绵看他一眼,“怎么了这么着急?”

厉从善表情有点冷,“累,想回去休息。”

“早该喊你回去的,”路绵赶紧按下一层按钮,又体贴道:“你再忍一会儿,要不要我先把肩膀借你靠靠?”

“嗯——”厉从善闭上眼顺从地俯身靠在她肩头,“就靠一会儿。”

路绵略心疼地理了理他汗湿的额发,打趣道:“不用客气,靠一辈子也没关系。”

厉从善没有作答,将脸在她脖颈处埋得更深。

电梯门缓缓闭合,轿厢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

第30章

电梯从五楼降到一楼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厉从善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的脸颊贴紧路绵脖子上的颈动脉,能清晰感受到它轻微却有力的跳动。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他如此靠近她的生命。

能活着真好。

电梯门开,路绵推了推厉从善,“到了。”

过了大约五秒钟,厉从善才反应很慢地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如同刚刚大梦初醒般,“到…了?到哪儿了?”他发现两人的身体靠的很近,自己的呼吸正一下下拂过她的耳垂,一楼有不少人进了电梯,纷纷含笑戏谑地打量他们。

在大庭广众之下,厉从善有点不好意思,“那走吧。”话说着,脚步却没移动。

有人忍俊不禁,好意提醒道:“电梯要上去了哦。”

路绵也乐了,搂着他胳膊往外走,“怎么啦,不就是借了个肩膀给你靠靠,这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就这点承受能力?”

走出医院,厉从善的精神逐渐好转起来,对于她的挑衅不置可否。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过是嘴上功夫,他的能力到底如何,日后见真章。

已经临近傍晚,在回学校的路上,路绵这才记起来郑袖不久前给她打了电话,但她那时正跟路啸对峙没办法接。应该给她回一个,否则以她性格又该胡思乱想瞎担心了。电话接通,果不其然郑袖和宋中镛两人压根就没回寝室休息,在校门口找了个冷饮店坐着等他们回去。

郑袖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怎么样?挨骂了吗?挨打了吗?

路绵耐心一句句回她,最后安慰她,“没事儿,他不敢抽我,我们马上就到。”

从沈云开的生死里抽出心神,路绵关注点又回到自己的身世上,以路玥的种种反应看来,她和她母亲的确对路啸现在的家庭有着不小的影响。但从她与母亲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她能够断定,那个眼眸清明神色坚定的女人,绝不可能卑劣到插足别人的婚姻。

假设一:路啸隐瞒婚史与她母亲交往,母亲在知道真相后坚持生下她,并且离开路啸。

假设二:路啸在婚前与母亲交往,母亲在与他分手后才知道有孕,但还是坚持生下她。

另外还有很多个假设三四五六七八|九,唯一不变的是,母亲在没有婚姻没有保障的时候,背负着世俗的眼光与议论,还是选择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虽然严格来讲她并不是个好母亲,但路绵却有一种,母亲曾经为了她倾其所有的感觉。

鼻子有一点酸,路绵想到她上辈子的娘亲,隐忍,委曲求全,最后郁郁而终。她那时候恨死了为称帝不择手段的路啸,却又不得不替她当了太子的亲哥哥着想,百般不情愿,最终还是沦为路啸手中的一颗棋子。

每每这时,路绵又十分庆幸厉从善的离开,至少保全了她在他心中美好的回忆。

厉从善默不作声地把她脸上阴晴变幻收入眼底。

路绵每一次露出这种神态,他都没法猜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她在他心中的拼图并不是完整的。他有些沮丧,原本他应该是最了解路绵的人,她的一皱眉一撩眼,他都能够清楚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唯独一次他的缺席,却让两人之间有了隔膜,她讳莫如深,他不敢追问。

而缺失的这一块,成为他与沈云开无形的战场。

夕阳穿透云层,散下一片余晖。

这回这个司机是沉默寡言型的,踩足油门,闷声不响就开到了校门口。

找到郑袖所说的冷饮店,推门进去。

“这里!这里!”

路绵循声看过去,郑袖从角落里的卡座探出上半身,伸长脖子冲她使劲招手。回了她一个眼神,三两步走过去,与厉从善并排坐在他们对面。

桌上一堆空杯子空碗,路绵感叹一声,“你们这是当饭吃啊。”

宋中镛抬手又叫了四杯饮料,故作肉痛搞笑的表情,“学霸嫂,你跟她做了这么久的闺蜜,难道还不了解她的肚量吗?这些还是已经撤下去一轮后剩下的了,再请她吃几回,我们宋家说不准就要面临破产危机。”

郑袖白他,“都说越有钱越抠,还真是这个道理。”

“没良心,哎,没良心。”宋中镛连连摇头,看着她的眼底带着笑。

经过他的一番插科打诨,气氛轻快不少。

路绵理了下思路,简单说了几句:“你们不用替我担心,路啸——就是路玥她爸,明天会到学校来跟老师解释。他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处分的,毕竟…”顿了顿,极不甘心地说,“毕竟他也是我爸。”

郑袖松口气,“那就好。”又想到路玥在寝室楼说的那些话,真假未辨,可已经被不少人当成闲来谈资。再加上路绵和一入校就成了风云人物的厉从善走得那么近,女生们的嫉妒心十分可怕,她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路绵听了她隐晦的一番话,表示道:“她们爱怎么讲就怎么讲,我又不会少一块肉,就是不要被我听见,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闻言,厉从善抬眼扫过宋中镛,宋中镛收到眼风,立马笑眯眯地拍胸脯保证:“学霸嫂你放心,她们不敢乱讲的。”

郑袖又问:“沈云开呢,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路绵沉默了一下,把他的病情描述给另外两人,只是隐去了病重的程度。

安静片刻,郑袖叹息着说了一句,“蛮可惜的。”

久未发声的厉从善突然开口说道:“都还没吃饭,先去吃饭吧。”

宋中镛附议,“是啊,去吃饭吧,也别太担心了,天塌下来还有学霸顶着。”他看看墙上的钟,“五点一刻,吃完咱们出去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晚饭决不能将就,一段时间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只剩饥肠辘辘的感觉。

四人点了一桌子的食物,也不管还是滚烫的,下手极快,吃得干干净净。唯独厉从善没怎么动筷子,看起来心事重重,饭量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

路绵觉得奇怪,“刚才离开医院的时候看你已经恢复了,怎么现在又开始不舒服?”

厉从善满脸倦色,“也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累。”

路绵半信半疑,今天沈云开突然发病已经让她草木皆兵,“那一会儿吃完你就回寝室好好休息,要明天还是不舒服,就让宋中镛帮你请个假,别去军训了。”

厉从善对路绵笑了笑,“就是有点头晕,有点累,估计是今天天气太热,中暑了。”

路绵觉得有这个可能,语重心长地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

厉从善看着她笑得格外温柔,眼里透着光,“好。”

吃完晚饭,刚好五点四十五分。

路绵别过厉从善,和郑袖回到寝室。

打开门,按亮灯,里面没有人。路玥理所当然没有回来,而闫慧素来是个好学生,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图书馆。

郑袖打了哈欠,“老大,我先补个觉,晚上要有什么活动记得叫醒我。”

路绵看她挺费劲地爬到上铺,叹了口气,“除了吃和睡,你还有没有点别的爱好了。”

“有啊,”郑袖探出脑袋,“为了撮合你和大嫂,可不就花费了我十几年的心思,不过看你俩现在这么好,我这爱好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路绵看她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只得说了句:“您老费心了,早点儿歇着吧。”

没过一会儿,寝室里就响起了小呼噜声。

路绵有时候还挺羡慕郑袖的无忧无虑,虽然她离开大秦以后,日子过得也挺潇洒的,但这种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沈云开给打破了。心里很乱,潜伏很深的惶恐从心底一点点地涌上来,虽然厉从善已经尽力安抚她,但她对于前方的未来还是很迷茫。

“沈云开”会死吗?

如果没有了寄宿的身体,沈云开又会怎么样?

是另找一个,还是又变回天地间的游魂?

配着规律的小呼噜乐声,路绵坐着发了好一会儿愣,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最后直到天色漆黑了,她才把思绪理了理收起来,摸出手机给厉从善发了条短信。也不知道他现在好点了没有,路绵从没见他有过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心里难免忐忑。

短信顺利发出,等了片刻,没收到回信。

路绵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犹豫着想去叫醒郑袖,她或许会有宋中镛的号码。

走过路玥床铺边的时候,路绵看到枕头下面露出一角棕色皮面。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脚步,伸手去抽出棕色的笔记本。迅速打开,飞快地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却令她触目惊心,“自从我知道爸爸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女,我就再也没有开心过。我知道,这将是我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妈妈又因为她们的事情和爸爸吵架了,那个贱女人和她的杂种,想要毁了我的家”,“云开回国了,这是唯一能让我觉得开心的事情…但是他变了,现在他的眼里就只有那个杂种”。

往后翻了几页,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郑袖在床上重重地翻了个身。路绵手一抖险些把笔记本掉到地上,生怕她突然醒来,忙把本子又塞了回去。

床铺震了震,果然下一刻就响起郑袖睡意惺忪的声音,“老大,几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