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包天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开始给我们画起了里间的地形图来,我努力地看着,琢磨着倘若要有什么不对劲,我铁定原路折转回来,然后赶紧溜号。

讲解完了这些之后,地包天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各位,清楚了没有?”

我们都点头,然后摩拳擦掌,地包天又交代了一些进入里间的注意事项,然后一拍手,大声喊道:“开山了,动土了,祖师爷保佑,各路土地神仙,咱也是没活路了,给口饭吃呢。”他这般自我安慰地说完,旁边的那盏铜灯便悠悠地朝着旁边的土洞子里飘去,麻衣老头回头瞅了我一眼,口中念了一句咒诀,大个儿便动了,补在了第二个位置,接着他跟上了前去。我没动,结果杨小懒踢了我屁股一脚,喊道:“走啊,待在这里干嘛呢?等死呢?”

杨小懒说得凶悍,我便知道自己的位置在第四个,而她的责任,就是监视着我。

我没有说话了,跟在麻衣老头的身后,往那小洞子里面钻。那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土洞子,足够大个儿那般的壮汉进出,两边的泥土都比较干燥,显然是有些时间了,我埋着头爬,足足爬了几十米,都没有到尽头,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洞子是地包天他老爹挖的么?这得耗费多少的工程量啊,田家坝那次修水坝,要是能够请他们来,就不用那么费劲儿了。

思绪就这么飘忽着,我们已经到了土洞的尽头,前面突然出现了停顿,因为隔着三人,所以我也没有瞧见,大概又等了几分钟,又开始动了,于是我继续匍匐前进,前面突然一空,便瞧见我们钻到了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空间里来。

我来得晚,前面地包天已经在此处点燃了四根蜡烛,分别放置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处。

这蜡烛放得很有讲究,并不是房间的四角,而是用一个罗盘仔细计算,放在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个方向,一丝偏移都没有,而我也瞧见了旁边有一堆的尸骨,看头颅就有四个,不过骨头似乎更多,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被堵住。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要搁以前,我得要叫出声来,然而给麻衣老头的一堆僵尸刷了小半年的人油,我倒也能够免疫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里啥东西都没有,就是个土房间,有些零碎,估计也被前任给弄走了,旁边有个豁口,是条地道,地包天朝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道很危险,处处陷阱,当年我爹他们填了四条人命,才到达的第二层,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或者遗漏,大家小心一点。”

没有人应声,这个狭长的甬道口,最前面是那盏阴阳灯,一晃一晃,而我们则在后面小心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又来到一个空间,这儿比外面的大一倍有余,出现了好多零碎的玩意,桌椅床榻,都是漆器,艳红的颜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黯淡。

正中间,有一樽棺柩,厚重的黑曜石材质,从地上直接长出来的,足有两米多高。

除此之外,再无通道。

麻衣老头皱着眉头,问第三层在哪儿?地包天一边深呼吸,一边指着那黑曜石棺柩说道:“如果记录中的没错,应该在这里。”

☆、第三十九章 棺中有梯

听到地包天这般解释,我们不由得有些愣神,若说在这樽棺柩之中,躺着的是那名传闻已久的白莲教鬼道高手,这个倒也还可以理解,但是谁会把这么完整的黑曜石棺柩,拿来做一个通道的出口呢?

这不是暴殄天物么?黑曜石其实并不算贵,但是这样完整而纯正的黑曜石棺柩,还真的是世间少有呢。

墓地乃人临终的归宿,能够修得起如此大墓之人,为了防止自己身后被人摸了手脚,里面自然是机关重重,不过此处因为之前就有人来过,诸多设置差不多都被专业人士给破除了,而且我们这儿又是老马识途,故而才会如此顺利,瞧见这棺柩,麻衣老头突然想到了一点,问地包天:“既然如此,当初你父亲他们,为何又折转而返,而且同伴还相继死去呢?”

这樽奇怪的棺柩,地包天也是久有听闻,但从来没有见过,睁大着眼睛打量,听旁边问起,吞着口水说道:“当时,我爹他们按照秘录的指示到此,将此处的陪葬之物一扫而空之后,开始琢磨起这棺柩之中的东西——但凡墓葬,最值钱的就是陪在死人身边的东西,便如传说中的护魂珠,就是塞在那舵主的肛门里面。这棺柩盖子沉,用什么工具都打不开,后来有懂这个的,说要找童子,先围着尿一圈,然后用中指血涂抹,方才能够开。他们找了一个,结果真的开起来了,然后一阵大雾,大家慌乱,夺路而逃……”

麻衣老头沉吟半晌,然后出言道:“一阵大雾,众人惊慌——说明此处煞气浓重,一般人抵挡不住,直接被迷惑了心志。无妨,我这里有静神符一张,可以镇场。”

说完,他摸出一张血色黄符,然后转头瞧向地包天,地包天一边笑,一边摆手:“之所以会与您一同来,就是瞧中了您的本事,不过要打开的话,我可不行——我结婚了,孩子就比二蛋小一点儿……”我在旁边也算机灵,不用催促,直接把裤子搂下来,背着杨小懒,开始围着这黑曜石棺柩尿尿。

这些天赶路忙,火气大,这尿液都有些浊黄,不过不打紧,数量倒也凑合,完了之后我还意犹未尽地抖了抖,结果麻衣老头直接抽出我腰间的小宝剑,随手一挥,我的中指就是一阵刺痛。

我几乎是被麻衣老头野蛮地举起来,手指在棺材盖上涂抹一番,完了之后,连人带着小宝剑,给扔在了一旁,接着他开始作起了法来,脚踏罡步,身形变换,三两下,大袖一挥,整个空间的温度陡然间竟然拔高了好几度。

在一阵飞速的舞动中,麻衣老头倏然静止,整个人停了下来,然而挥挥衣袖,手伸在了半空中。

他整个人宛如石佛,手缓慢地抬起来,一点一点,向上推移,而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重若千斤的那棺材盖子,居然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然后朝着上方,缓慢抬起,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巨手,将其凭空托起一般。这场景十分离奇,显示出了麻衣老道厉害的手段。我在旁边瞧着,发现地包天小心地往后推开,那盏铜灯被他收起,脸上似乎显得有些害怕。我起初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然而当整个棺材盖子完全离开了那黑曜石棺柩的时候,突然间就冒出了一股黑色如墨的浓雾,朝着我们这边席卷而来。

“疾!”

麻衣老头早有准备,手往袖子里一缩,当挥出来的时候,却是一道火光飞起,朝着那黑雾迎了上去。

两者皆是来势汹汹,一旦撞上,便如同那火星掉进了油桶,轰地一声,那符箓竟然化作了一道火墙,直接将所有的黑雾格挡,接着在麻衣老头的诵念之下,那火墙摇曳,然后宛如江中巨石,稳稳地将所有的黑雾燃烧殆尽,接着自己也化作了一片虚无之中。

让人奇怪的事情是,就算这火烧连天,空间中的温度却反而变得更加的冰冷起来,我下意识地抱着胳膊,瞧见地包天已经走上了前去,对麻衣老头说着恭维的话。

麻衣老头无心聊天,草草说了两句,手上接了一个法印,然后向前。

这黑曜石棺柩十分高大,大个儿很自觉地跪在前面,让麻衣老头踩着自己上去。我在旁边,瞧见攀上了棺柩之上的麻衣老头的侧脸,很明显地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头说道:“果真是一个通道,走吧,我们继续下去,看看有什么幺蛾子。”麻衣老头率先翻身而下,地包天心中激动,也借着大个儿的身体,翻了下去,我扭过头来,看到杨小懒在瞪我,不敢拖延,也乖乖地攀上大个儿的身体,趴在棺柩旁边一瞧,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棺柩里面,果然没有躺着什么尸体,而是生长着一堆墨绿色的苔藓,而在正中,有一个口子,是向下的楼梯,我上来时,正好瞧见地包天走下去的背影。

我还待仔细看,屁股那儿猛然一痛,愤愤地扭过头去,瞧见杨小懒正拿指间戳我那儿呢。

这貌美如花、但心思狠厉的少女一点儿男女之防都没有,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拿我当一男的,我咬着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翻身而下,落在了那堆苔藓旁边,脚一滑,就直接滚落到了棺柩中间的台阶口处。我根本没想到那苔藓会这么滑,结果摔下来,脑袋就磕到了旁边的台阶,额头处立刻有鲜血冒了出来。

血很快就从额头蔓延到了眼眶,我赶紧用手捂住伤口,接着旁边的杨小懒也跳了下来,瞧见我这副衰样,气不打一处来,又来踢我,口中恨恨骂道:“你不能小心一点啊,咋咋呼呼的,准备去投胎是怎么的?”

我不敢跟她斗嘴,想起了身后的背包中有鱼骨粉,连忙掏出来碾碎,然后求杨小懒给我洒在伤口处。

杨小懒嫌脏,忒埋汰,本来不愿意,然而这棺材虽大,但容不下几人,我挡在了口子里,也有些耽搁时间,于是把这些鱼骨粉洒在了伤口处,一边撒一边笑,说:“二蛋,嘿嘿,你这伤口好可爱,像那婴儿的小嘴巴一样。”我脑门火辣辣的,心里面却听着有些凉,尼玛,这么大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好在杨小懒到底还是有些恻隐之心,她给我伤口撒好止血的鱼骨粉,然后从兜里弄了一个小瓶子,在旁边涂上一点绿油油的膏药,然后接过我手上的纱布,在我脑袋上缠了一圈,笑着拍了我的伤口一下,说道:“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说完,挤开我,然后朝着下面的楼梯走去。我本来不愿走,然而抬头一看,却瞧见大个儿居然也开始要爬进来,我知道那东西别看着像狗一样听话,一旦发起狂来,没有几个人能够敌得过,于是吞了一口唾沫,跟在了杨小懒身后。

这棺柩里面的口子不大,但是走下去,却是一节一节的台阶,旋转而下,直着身子走也不费劲,我手摸了摸旁边的墙壁,都是砖砌的,上面有好多同样的苔藓,感觉这下面还是蛮潮湿的。

我们在口子那儿耽搁了一下,没相当刚刚还在前面的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踪影,一开始我们还没觉得,以为就在前面,然而连着下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到,杨小懒急了,大声地喊着:“爹,爹……”

没有回答,只有回应,整个楼梯通道回荡着杨小懒那惊慌失措的声音。

地包天用的是一盏铜灯,而我们别的人,手上都有手电筒,照着这黑黝黝的楼梯处,听着这回声,心中不由得越加的惊慌起来,前面太黑,杨小懒不敢往前走了,回头来看我,结果这手电筒一扫过来,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张大嘴巴,使劲儿地一声大喊:“啊……”

☆、第四十章 呼啸迷魂梯

黑暗中的视线毕竟是有限的,这手电筒的强光一扫过来,我就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刚刚闭上眼,杨小懒这震撼莫名的声音就直接响了起来,在整个楼梯处直接回荡。

听到这尖利的叫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心脏一阵收缩,莫名地感觉身后凉风一阵,倏然就往着我的后颈这儿钻,凉飕飕的,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赶忙睁着眼往上面瞧去。这不瞧不要紧,瞧一眼,也把我吓得够呛——原来我们刚才从上面下来的路,在这儿竟然凭空消失了,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团黢黑,手电筒的光芒照过去,楼梯空了,根本没有实物存在。

我扶着墙,诧异地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后面就飞来一道劲风。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抄,捞到了一条修长美腿,扭头一看,却是杨小懒气势汹汹地骂道:“都怪你,拖拖拉拉,搞得我爹不见了,回去的路都消失了!”

她还要伸手过来打我,然而这一刻,我却稳稳地避开了她挥出的这一巴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说道:“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去的话,就收起这小性子,跟我一起想办法!”

杨小懒十几年的修行,自然比我这刚刚入了门道的修为要高得多,不过瞧见我不再软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脱,而是有些发愣地看着我。

我甩开了杨小懒的胳膊,然后顺着她手中的电筒光芒,开始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那楼梯的尽头,果然是突然就没有了,手往下摸,一点触感都没有,我往空出的地方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而再往上走,则是真正的空荡荡。杨小懒回过神来,没有再对我打骂,而是蹲下身子,与我一同打量这突然消失了的台阶,摸了两回之后,她从墙壁上面抠出一点儿泥块碎屑,然后朝着下方扔去。

泥块跌落下方,在手电筒的光芒照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前方黑暗,后面无门,恐惧爬上了我和杨小懒的心头,那小娘们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下了多少级台阶?”我哪里能够记得,回忆了一下,说大概三十多级吧?杨小懒又丢了几回石子,都是空落落的,然后与我商量道:“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这台阶都还在,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可能是我们中了幻觉,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没路,实际上是有路的,只要往回走,我们就够得到……”

杨小懒自小就跟随她爹杨二丑闯荡江湖,见多识广,而是我这山村农家娃,啥都不晓得,所以她这般说,我也点头,然后问:“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小懒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轻轻推了我一把,指着上方的回路说道:“这样子,你不管别的,直接往回走,相信我,你一定能够脚踏实地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然而我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脑袋一转,就知道她是准备让我去试水,心中立刻变得反感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同意:“不,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死的;我不去,要去你去。”

杨小懒瞧见平日里百依百顺的我竟然频频违反她的意志,不由气得火冒三丈,一声大叫,伸手过来捞我,想要给我两个大耳刮子。我虽然打不赢杨小懒,但是却还是能够避开的她手,后退两步,将小宝剑拔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杨小懒,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别逼我,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杨小懒听了我的警告,更是生气,抬起手来,一根牛筋和人筋编制在一起、浸过尸油的皮鞭子就抖落出来,接着她那张秀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冷冷的笑容:“陈二蛋,长本事了啊,你以为我现在制服不了你了,对吧?”

狗咬狗,一嘴毛,在这种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跟杨小懒贸然发生冲突,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我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迷魂梯,升天路,这个是种魔经里面讲到的一种法阵,我不是不知道,即便是那前路真的就是实打实的台阶,但是依我的修为和意志,恐怕抵受不住心灵的侵袭,便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这种蠢事,你不愿干,我也不愿干。我们还是谈一谈如何找到师父,这才是正理。”

杨小懒将鞭子甩了一个响,然后像不认识我一般,仔细打量我,半天才悠悠说一句:“陈二蛋,这才是真正的你,对不对?”

旁边有点儿杂音,我没有听清楚,问怎么?而杨小懒直接厉声喊道:“小小年纪,如此城府,以前那个勤劳憨厚的陈二蛋,是骗我们的吧,对不对?我爹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但是却闷着不说,对不对?”

鞭子是长兵器,而我手中的小宝剑却只能近身搏斗,不过瞧见杨小懒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小懒,我只是对你让我去送死,不满而已。”

杨小懒见我死不承认,不由得怒意勃发,又甩了一个鞭子,大声喊道:“你这个狗日的,欺骗老娘感情,我今天先弄死你再说……”

这小娘们当真就是个神经病,无缘无故的,就露出了獠牙来,我心中一紧,想着在这楼梯中跟她交战,一是我不敌她,二来麻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返,我也不敢拼命。然而正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整个台阶一震,我们刚才站立的那几节台阶突然垮了,朝着下方跌落而去,而这种垮落的趋势,正在顺着我们这儿蔓延过来。

生死关头,我们也顾不得刚刚生出的仇怨,脑子一热,当下也是扭过头来,朝着下方开始奔跑。

我和杨小懒一起跑,在手电筒的微光照耀下,大跨步地往下冲,身后轰隆隆,那坚实的台阶开始不断地垮落,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就是追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压迫着我们所有的力量,好像我们只要稍微一点儿懈怠,就有可能掉落下去。

那种压迫潜力的极限狂奔,普通人坚持不了几分钟,即便是进入了修行养气的门道,也持续不了多久,跑了十多分钟,我也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瞧着前方仿佛永无止尽的道路,我也有一点儿觉悟了,一个古墓,无论耗费了多少的精力修,都不应该弄这么一个几里长的台阶,更大的可能,应是杨小懒所说的,我们中了迷阵,陷入了幻觉而已。想到了这儿,我再也没有了跑开的心思,而是直接盘腿坐下来,开始下意识地念起了《种魔经注解》之中的经文,安定心神。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是被逼着将此经读熟,下意识地念着,根本来不得一点儿犹豫。

我当时的心中在想,这是假的,如果我当真了,那我就死了,如果没当真,那么一切都应该消解了吧?

台阶垮落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一坐下,就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无尽的黑暗把我整个人的精神都给拉扯到了下方,而灵魂则在往上飘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体内一阵狂躁的气息狂涌,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我并没有跌落深渊,而是出现在了一个环形的甬道口,环目四望,瞧见旁边有一个出口,还没有等我明白过来,瞧见杨小懒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然而却仿佛看不见我一般。

一圈,两圈,三圈……

我愣愣地看着杨小懒疲惫欲死地绕着圈儿跑,正想上前将她给唤醒,然而凭空伸出一只手来,将我给直接拖拽到了一边去。

☆、第四十一章 我弄死你

那人的力气十分大,我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直接拽了过去,下意识地要反抗,却瞧见拉我的这个人,竟然是先前下来的地包天,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此刻的他,上身的衣服竟然浸满了鲜血,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格外苍白,如纸一般。

我没有反抗了,地包天将我一路拽到了旁边的出口处,低声说道:“你如果不想她死,就不要贸然把她叫醒,要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我有些不明其意,瞧见地包天没有再拉我,而是从身后的背包中掏出了一卷白沙布来,直接塞在了自己胸口处,然后又抓出一把药丸来,吞进了脖子里。这些药丸拇指大,他又没有用水,太干了,噎得直撑脖子。

曾经有好几次,我都想让那个总是欺负我的漂亮少女死去,然而真正到了临头,我却又没有那么狠厉的决心,瞧见这儿只有地包天一个,不由觉得惊讶,问他道:“王叔,我师父呢,他到哪儿去了?”我刚刚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方向,地包天一脸惨白,指着里间说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咯。”

地包天这副模样让我感到奇怪,总感觉他哪里不对劲,不过也没有多想,抬腿往那出口走,结果没走几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通道有些向下倾斜,一时间滑溜着,朝前方掉去。

我用背部靠着地下,顺着惯性溜出了好几米远之后,终于停下,瞧见这是另外一个大房间,方方正正,比第二层的还要大上许多,装扮跟上面的差不多,不过多了许多古怪的旗幡和铜铁器皿,最中间什么都没有,而四周的墙壁之上,都有一团暖黄色的火焰,不知道是刚刚点燃,还是一直都存在。在中间,我瞧见了两个人,一个是麻衣老头,而另外一个,竟然是——地包天。

对,是地包天,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汉子,手中多了一根甩棍,而先前的那盏铜镜则围绕在了他的身旁,不断的旋转着,而那里面的火焰,不停地闪烁着,简直就是信号弹一般。

阴阳灯,能够感受脏东西,越是阴气十足,闪烁得便越厉害。

地包天身手矫健,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麻衣老头,我原先只瞧见过他和老鼠会的刘领导、马领导的交锋,伸伸腿脚而已,并不算精彩,然而在此刻,我瞧见他果真不愧是“邪符王”之名,手上不断有符箓飞出来,刷刷刷,那软软的纸片飞在空中,就如同硬刮纸、画片一般,戳到空处,立刻无火自燃起来,将整个房间都给点亮,接着黑雾缭绕,某些无形、却能够让人感应到的气息不断地上下游动,我甚至还能够听到有尖厉的哭叫声。

整个空间,充斥在一种莫名的诡异当中。

这场面十分精彩,让人看了目不暇接,大气不敢喘,然而麻衣老头和地包天都在这里间跟不知名的东西拼斗,那么刚才指引我来到这儿的那个地包天,到底是谁呢?

我下意识地扭头过去看,瞧见一张苍白的侧脸,嘴角含着诡异阴森的笑容,隐没在了转角。

他不是地包天,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我刚才被拽的胳膊,只见那衣服上面,竟然有着一个诡异的黑手印。我心中震撼,一骨碌就要爬起来,然而双手撑在地上,却感觉身下又滑又黏,将手掌抬起来,放在眼前一看,却见竟然是黏稠的黄色液体,有过经验的我自然晓得,这种液体一般都是来自于尸体腐烂或者分解的时候,变质产生的尸液。

见得多了,我也顾不得脏和臭,一咕噜爬起来,仰头看去,瞧见那儿有一个小洞口,有一滴一滴的液体滑落下来,晓得这些东西,来自于上面的某一处。

我的心思还震惊于刚才指引我前来的那个假的地包天上面,不过要是让我独自返回去,却又不敢,于是朝着场中叫喊道:“师父,师父……”

麻衣老道燃符镇阴,颇有些焦头烂额,听到我叫他,抽空瞥了一眼过来,朝着我大声喊道:“二蛋,你小师姐呢,快让她过来,我需要她符袋里面的东西。”杨小懒贴身而放的符袋是来自于青衣老道之手,本来是我的,后来却落到了杨小懒手里,麻衣老道虽然被人叫做邪符王,然而事到如今,想要摆脱困境,却还是需要别人的符箓,说起来实在讽刺,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太多的忌讳,朝我大声地喊,然而我却没有办法,朝着回喊道:“师姐中了幻觉,我弄不醒她啊!”

正在奋力拼杀的麻衣老头听到这话,手里面的活计倏然一顿,错愕地望着我道:“那你怎么没事?”

麻衣老道此人虽然凶戾无比,又心黑手狠,然而对于杨小懒这个小女儿却最是疼爱,听到消息,便有些慌了,我多的也不跟他说,简单跟他讲了两句话,心中还在疑惑,这两人对着空气这般舞动,那敌人到底在哪儿呢?

听完了我的讲述,麻衣老头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地包天一样,然后身形开始前移,然而他一动,旁边的地包天脸色就变得一阵苍白,朝着麻衣老头大声喊道:“杨老前辈,你可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地包天苦苦哀求,麻衣老头却丝毫没有动容,一步跨前,直接冲出了房间的中央,朝着我这边大步而来。

就在他一步走出的时候,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网线,无形又有形,直接勒在了麻衣老头的身上,眼看着麻衣老头就要给这些丝网勒死的时候,但见他左脚一踏,一口精血喷出来,那些网便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烟消云散。不过他这般硬闯,却也是受到了许多冲击,脸色变得更加红艳,而在他身后的地包天也想跟着冲出来,却没想到无形之中,又生出一道墙壁,将他给挡住,我置身事外,并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却瞧见地包天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接着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锤,向后面跌飞而去。

我还想看地包天的结局,却不想麻衣老头一阵风地冲到了我的面前,问我说哪儿呢?我回头指向那通道,然后问:“王叔怎么办?”

“让他先扛着吧……”

麻衣老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拉着我就往回跑去,我没敢再问,跟着他折转回来,瞧见刚才明明还在狂奔的杨小懒,此刻却瞧不见了踪影。麻衣老头心中发紧,问我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只有把刚才遇到那个跟地包天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说给麻衣老头听,我刚刚一讲完,便瞧见麻衣老头的手“呼”的一声就扬了起来,几乎还没有反应,脸上就被重重一巴掌扇到,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腾空飞了起来。

我被麻衣老头一巴掌扇得晕晕乎乎,眼前金星四冒,感觉脑子成了一滩浆糊,嘴里、鼻子里面全部都是血,接着我又被麻衣老头给揪着脖子,提起来,只听到他朝我大声说些什么,然而我的耳朵一直都在嗡嗡响动,什么也听不到。

麻衣老头瞧见我被他盛怒之下,扇懵了,也有些后悔了,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来,先是按在我的脑门上,然后一路下滑,最后塞进来我胸口的兜里,紧紧一顶,这时我才隐约听到:“……好凶的家伙,不愧是修炼了几百年鬼道的家伙,不过被我击中了凶魄,开始耍阴谋了,对吧?”

我不知道麻衣老头到底在说些什么,睁了睁有些模糊的眼,瞧见刚才跌落在了地下的地包天,从我们刚才来的那个房间缓慢地走了过来,于是使劲地拍了拍他,以作提醒,麻衣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将我放下,一转身,却被地包天给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啊!”地包天撕破喉咙地一般叫喊着,然后死死掐住麻衣老头的脖子,大声骂道:“你这恶鬼,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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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斩草不除根

地包天形如厉鬼,满脸狰狞,变得无比疯狂,我不知道他这是因为麻衣老头抛下他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想着麻衣老头若是挂了,我必然是活不成的,于是上前去拉。

然而地包天的劲儿可远比我强,我刚一凑上前去,他便是一甩手,我感觉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直接跌飞而去,周围景色变化,刷的一下,我以为自己就要撞墙而死了,结果后面竟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跟其滚作了一团。

我猜想自己是撞到人了,一阵急剧的翻滚之后,左手无意识地往下一撑,却没想到摸到一坨又软又棉又挺的软肉,赶紧一瞧,却发现刚才挡住我的,竟然是失踪不见了的杨小懒。

而我的手,正好是放在了杨小懒的胸前——哎哟,触感真的不错哦?

那一年我十三岁,而杨小懒大我几岁,虽然发育了,但是平日里穿衣打扮的缘故,反倒感觉不出来,这回一摸,倒是有许多异样的味道。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下意识地捏了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爬起身来,低头一看,却瞧见杨小懒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却是昏迷了过去。地包天诡异非常,我肯定是弄不过他的,在这个时候,反而是麻衣老头活着,对我更加有力,于是我再次冲了上去,并且大声喊道:“师父,我找到小师姐了!”

麻衣老头当年何等辉煌,按理说并不会怕地包天这末学后辈,然而他自从走火入魔之后,生命完全靠豢养僵尸的死气维持,身体每况日下,一时之间竟然跟地包天形成僵持,几近昏迷,不过听到了我的喊话,却是斗志横生,整个人又来了一股劲儿,继续去掰脖子上面的一双铁钳。

两人僵持,任何一点儿小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变成决断胜负的关键,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那一股气在足尖飞速运行一遍,然后飞身而起,朝着地包天踹去。

我陈二蛋,苦修道经三载复两年,学无所成,而后修魔,洗髓伐筋,方才成就气感,脱胎换骨,这一脚,若是依旧踢不上,算我蠢笨。

我心中憋气,一脚飞出,那地包天依旧甩手而来,却被我给避开了,一脚揣在了他的屁股上。往常都是别人踹我的屁股,这一回踹到了别人的身上,我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之中的柔软,而是仿佛踢到了墙上一般,足背生疼。然而就是这一下,天平终于向麻衣老道这边倾斜了,他将双脚回缩到了胸口,一蹬,地包天整个人便直接朝着天空飞起,麻衣老头并没有追击,而是就地一滚,拉着我朝杨小懒那儿跑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跑,一边问道:“师父,这人没有你厉害,我们跑什么?”

麻衣老头头也不回,另一只手便往怀里一摸,接着朝着后方甩出了一张符箓,定住当场,然后大声说道:“我们刚才翻找东西的时候,惊动了此间的鬼灵,那东西与我们纠缠,不过被我符箓吓止,又另外想了办法,附身其上,准备一网打尽。所以那个人已经不是地包天了,而是一个有年头的老鬼——它的主体意识虽然已经消弭,但是修为仍在,不过仅凭着本能,也能够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料理了。”

我听麻衣老头说得慎重,心中不由得一阵发苦,说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说话间,麻衣老头已经来到了自己女儿的身边,从她的怀里翻了一下,直接掏出了那个装着剩余五张符箓的符袋,挑出那张破地狱符,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夹住,口中默念了一边,脸色突然一变,大声喊道:“天啊,李道子这狗东西,竟然加了道法印记?”

他这边刚刚一说完话,地包天便携着一阵阴风扑来,麻衣老头咬着牙,一脚将这个凶恶的家伙给踹了回去,眼珠子一转,然后瞧向了我,大声喊道:“二蛋,这符箓,你会用?”

我跟老鬼学了三年道经,熟读《太上三洞神卷》,当日一点儿修为都没有,我便能够驱动落幡神符,此刻我已经踏进了修行者的门槛里面来,这符箓却自然是用得的。见我点头,麻衣老头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就在抽身上前与那地包天搏斗之前,他一咬牙,将这黄色的符袋直接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将那张破地狱符递到了我的手上,大喊道:“你,赶紧将这符箓给用了,要不然,就得给我们几个收尸了。”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麻衣老头说得有些悲壮,毕竟这七老八十的家伙回过身去,与一个中了邪的壮年汉子贴身相搏,实在不是一件稳妥的事情。

我接过麻衣老头儿塞过来的符袋,有些发愣,没先到青衣老道竟然能够在这符箓之上动了手脚,除了我之外,就算是号称“邪符王”的麻衣老头杨二丑,都用不上,而从来都是被人视若无物的我,在此时此刻,才是真正囊个掌控全场的人。心头一瞬间涌起的那种快意,让我几乎想要和这对年龄差异极大的父女同归于尽,然而下一刻,我终究还是感觉到了生命的可贵,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前,口中喝念道:“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此言一出,我又能够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从那符纸上面流动到了我的身体里,接着直接打了一个弯儿,又将我身体里面的力量,抽取到了那符纸之上去。

若知书符穷、惹得鬼神惊。不知书符穷、惹得鬼神笑。

此咒文一经加持,立刻风云变幻,正在跟麻衣老头缠斗的地包天脸上,突然露出了一股扭曲到了极点的愤怒,口中一阵狂吼,然后朝着我这边奋力扑来。

他凶煞莫名,然而麻衣老头却是铁了心地要将其拦住,这位爷虽然走火入魔之后,修为陡转直下,但是烂船也有几斤钉,铁了心地拦截,中邪的地包天也还是冲不过来,然而就在我即将这破地狱符给用出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动了,朝着我扑了过来。

若是往日,我或许就给逮了个正着,然而那符箓在手,我所有的感知都在瞬间放大,身形微微一闪,避开了那人,接着口中如雷一般暴喝道:“……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急急如律令!”

辞令消解,那张符箓便飘于空中,微微一晃,便消弭于无形,然而在视线之外,肉眼所看不到的炁场之中,却是惊涛骇浪,八方风起、四面云动,巨大的动荡冲击着在场中的所有人——轰!

我当时就感觉浑身一阵软绵,直接瘫软到了地上。而就在我屁股落地的那一刻,瞧见刚才从后面冲过来的人,竟然是一直昏迷着的杨小懒——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此刻的杨小懒,一个踉跄,竟然又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破地狱咒一出,场中一切阴物鬼魅皆化作一空,中邪的地包天也瘫软倒地,麻衣老道与之纠缠许久,自己也是汗出如浆,极为勉力,地包天一倒,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喘了两口粗气之后,朝着我竖起了大拇指,赞扬道:“好孩子,干得漂亮。”

他一脸的欢欣,浑然忘记了刚才一巴掌,打得我差一点就双耳失聪的凶悍,我爬起身子来,走到他的旁边,瞧见地包天又动了,吓了一大跳,指着他大喊,而麻衣老头则迅速地就地一滚,直接将地包天给控制住,然而被他压在下面的地包天哇哇大叫,瞧那动静,倒不似中邪的样子。地包天回复了清醒,但是麻衣老道却一点儿也不放松,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地包天的脖子上,缓声说道:“破地狱咒,只能伤害到游离的厉鬼,而若是附在这体内,只有将其逼出来,方才能够奏效啊……”

地包天刚刚恢复清醒,却瞧见麻衣老头往自己的脖子间比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哎,杨老前辈,您别开玩笑,我没事的……”

麻衣老头那里管这些,匕首的锋刃上面已经开始见血了,地包天瞧见他动了真格的,立刻吓尿了,大声喊道:“别、别,邪符王,可别杀我啊,我家里面还有一个半死人的老父亲呢,膝下还有几个娃儿,一大家子人都要养活呢。大不了,你的东西我不要了……啊,不,你不能,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这求饶和咒骂声断然而止,接着被那鲜血从气管中喷射而出的“嗤嗤”声代替,麻衣老头若无其事地从地包天的脖子里将匕首抽出来,瞧见旁边目瞪口呆的我,沉声解释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不能冒险。”

他这话儿刚刚一说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小懒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极为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第四十三章 黄雀在后

杨小懒这双目凶光毕露,里面充斥着慢慢的恨意,瞧见她这状态,我便估计她跟之前的地包天一样,估计也是中邪了。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杨小懒此刻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变得无比厉害,而是只能够停留到表面,唯有用那一双宛如尖刀的眼神,来剐麻衣老头和我。麻衣老头刚刚杀完人,一身的杀气,能够镇住很多生魂,然而他杀地包天,淡然无比,仿佛就跟出门买菜一般的轻松平淡,但是对于自家女儿,他却没有了那种“有杀错、不放过”的磅礴气势,脸上一阵发冷,开始掏起怀里的各种物件起来。

他的心情复杂之极,反倒是给了杨小懒一点儿机会,我瞧见地上的那个漂亮少女一骨碌地爬起来,一声厉叫,竟然朝着我这边扑来。

刚才的破地狱符,虽然动到深处,静寂无声,然而到底还是将此间最猖狂的鬼气给镇压封锁住了,这对于此间鬼物来说,是最大的威胁,谁知道这符袋里面,还有没有又一张相同的符箓?然而她这么一动,我却赶忙将符袋收入怀中,忙不迭地退后而去,而旁边的麻衣老头也反应过来了,与我错身而过,一把将杨小懒给抓紧,死死按在了地上,然后不过杨小懒疯狂的挣扎,直接将中指咬破,在其额头之上,画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符文来。

这符文有点儿像那小孩子的胡乱涂鸦,然而却代表着麻衣老头毕生的精血修为和经验,杨小懒稍微一挣扎,接着双脚又是一软,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知道杨小懒这是中了邪,心中暗爽,然而表面上却装出十二分的焦急模样,大声喊道:“师父,小师姐她到底怎么了?”

麻衣老头一脸严肃地将杨小懒身子给放平了,沉声说道:“那脏东西,并没有除干净,反而是进入了小懒的身体里面,试图抢夺控制权。不过小懒自小与我学道,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范的?我暂且用中指血将其封住,出了此间后,再想办法就是了。对了,大个儿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进来?”

麻衣老头问起,我这才将我们两个坠入那打转儿的迷魂梯之事完整说明,他点了点头,赞扬我道:“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个机灵的好孩子。”

我把手上的尸液抹在地上,然后瞧了里间一眼,然后问麻衣老头:“师父,东西你找到了么?我们要不要再进去找一下?”麻衣老头沉吟了一番,四处一望,然后说道:“东西倒是找到了,不用刚才匆忙,瞧见里面好东西倒也还是蛮多的,只是来不及整理,你照顾好你小师姐,我再回去看一看……”

里间的诱惑貌似有些大,即便是这会儿如此诡异,他也还是忍不住再返回去,我走到杨小懒的身旁,低头看了一下这个额头上画着古怪血痕的少女,居高临下,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安慰。

任你刁蛮任性,这个时候,还不是要求你二蛋哥?

看了一会儿,我又瞧向了旁边还在哗哗流血的地包天,心中又不由多了几分悲凉,想着有朝一日,如果我承载不了麻衣老头的计划和期待,说不定也会像地包天一样,杀小鸡一般的弄死,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就在我陷入了那种莫名恐惧的时候,突然瞧见地包天的上方,开始有一点一滴的液体洒落在他的身上,接着有黑色的烟雾腾然而生,并且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里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轰隆隆,整个空间都有一股震荡不休的响声在轰鸣,我感觉脚下的地砖都在抖了三抖,一个站不住,直接跌倒下来。还没当我从这莫名的震荡中苏醒过来,便瞧见麻衣老头一身鲜血地从里面冲出来,踉踉跄跄,脸上突然黑漆漆的,就像刚从煤窑里面摸出来一般。还没有走到跟前,麻衣老头便朝着我挥手,大声喊道:“走,带上你小师姐,我们出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到整个墓穴都在抖动,像地震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当时也是吓坏了,一把将地上昏迷不醒的杨小懒给抄了起来,然后背着,跟在麻衣老头身后跑。

杨小懒身高腿长,足足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不过身上的赘肉并不多,应该是很轻的,然而此刻不知道为何,我将她背在身上的时候,却感觉她的身体里,灌得有铅一般重。

但即便如此,在这生死关头,我也是顾不得许多,感觉身体里面的力量瞬间爆发了一般,三两步,就跟在了麻衣老头的身后。

我们原先下来的那个旋梯,就在前方的左边,一样的台阶,两旁依旧是湿漉漉的苔藓,不过并没有我们之前下来的时候那般漫长,而仅仅只有两个弯儿,便冲到了先前那樽黑曜石棺柩的口子处。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的空间已经十分不稳定了,不断地有大块大块的石方垮塌下来,卷起烟尘无数,这种砸落下来的真实效果,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刚才回魂梯中的那种惊魂,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倘若我们慢上一步,说不定就要葬在这墓底之下了。

有着这样的威胁,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层,翻过黑曜石棺柩,麻衣老头有些惊讶地四处望去,回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厉声问道:“大个儿呢?”

我不知道麻衣老头是中了什么邪,整个脸上全是黑紫色,鲜血已经将他的衣服给浸透,那一只独眼凶光四露,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啊,它好像没有跟着我们一起下来。”

这话儿说完,我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声,扭头过去,瞧见那黑曜石棺柩微微一晃,竟然直接沉入了地下去。

整个陵墓,眼看就要毁了。

事到临头,麻衣老头也晓得与其在这儿争论僵尸大个儿的下落,还不如早些逃出去,再论这些不迟,于是一把退我向前,大声喊道:“走,快走。”他着急,我更是焦急得很,三两下便冲到了先前进来的土洞子,然后我在前面拽,麻衣老头在后面推,三人便这般艰难地往外面逃去。那个时候,我的手电筒都不知道丢在哪儿了,直感觉前方一阵黑暗,那土洞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下来一般,命悬一线,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安稳。

就在我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前面一丝凉风吹入我的眉间,我浑身一阵激动,晓得马上就要来到刚才的那个崖间悬口处了。

希望在前方,身体里便凭空又生出一股劲儿,连拉带拽,我终于将杨小懒给拉出了土洞子来。

这个时候,我终于没有再感到一丝震动,说明此处离那陵墓已远,震荡波及不到了。

我抱着杨小懒,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还没有回复过来,突然瞧见这并不算宽敞的口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我暗感不对,抬起了头,瞧见这儿竟然站着四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刚刚爬出土洞子的我,和麻衣老头。

黑暗中,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

麻衣老头久趟江湖,一出来就知道自己是被伏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一想就是憋气得很,所以几乎不问缘由,一声厉喝,便冲向了前方。

我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杨小懒,又看了一眼正在与伏击者恶战的麻衣老头,心脏不由得一阵狂跳起来。

我,能跑么?

☆、第四十四章 银牌子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比如机会,它也许有且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也许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

先前在墓中,我之所以会去帮麻衣老头,是因为他暂时不会杀了我,而被恶鬼附身的地包天才是敌我矛盾,但是出了墓外,海阔天空,我若还是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这身体迟早都是他的。而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此时此刻,是我唯一的机会。

什么是机会,那就是稍纵即逝,追之不及。

我几乎没有一点儿思想缓冲的时间,就在麻衣老头如旋风一般,怒吼着向前冲的时候,我也是猫着身子,朝着旁边的角落溜了出去。

我记得地包天在此之前曾经介绍过,这儿离下面的谷底,只有十几米的距离,跳过那个平台,斜坡往下,一路就可远离。这条路我观察过,以我现在的身手,有很大的机会逃脱,于是这边一纵,人便逃开。前面混战一团,那四个黑影子都是极厉害的角色,麻衣老头在他们的面前也算不上压倒性的优势,不过他眼观四路,一下就瞧出了我的目的,朝着我一声怒吼道:“孽畜,你还敢跑?”

我是麻衣老头继续生存于世间的希望,相对而言,他最是在意我,所以十分焦急,围住他的那四人之中,也有一人想要过来拦我,旁边的一个矮壮中年人却拉住了他,低声喝道:“点子扎手,放过小鱼,先料理正事!”

两方一牵扯,我却已是逃过了一劫,整个人纵身一跳,直接冲出了这悬崖敞口,朝着旁边的一个土坡那儿飞去。

夜风呼呼,我一下就跳到了对面来,手抓到了藤蔓之上,几乎是出于惯性,根本就没有停留,直接向下滑去,手上鲜血淋漓,然而还没有倒地,那藤蔓就到了末端,我心中好像有一只巨手在紧紧抓着,身后催促,结果眼睛一闭,人便再次往下跳去。

下跳的时候,我的双膝自动弯曲,结果很快便落了地,巨大的力量使得我朝前一阵翻滚,整个人像滚地葫芦一般在泥地里扑腾。

冲势一止,我便一跃而起,顾不得浑身的伤痕,借着天边的一点儿星光,朝着前方的树林子就撒丫子地跑。

就在我逃进林子里面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巨响,忍不住回过头去,瞧见一道黑光从那悬崖口子处飞逝,半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似乎是麻衣老头的声音。我心中更加紧张,心想着这个老家伙这么厉害,居然能够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在那么一堆人的围困之中逃离,果然不愧是江湖上曾经鼎鼎有名的“邪符王”,不过他这般仓惶而走,杨小懒肯定是自顾不暇了。

伏击他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我来不及多想,一来那些在洞口伏击的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大个儿搞定,并且逼迫麻衣老头远走,必然是强人一伙;而麻衣老头又逃遁了,倘若让他把我找到,又是一场血光之灾。这些人都不好惹,好在二蛋哥我已经暂且逃离,他们最好去追麻衣老头,狗咬狗,一嘴毛,而我则在山里面隐藏起来,等到风头过来,我再悄悄回家,见我爹娘去。

马上要过年了,离家半年多,我还真的是想死我爹娘和我姐了。

此时的我脑门流淌着鲜血,头被麻衣老头扇了一巴掌,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不过浑身的鲜血却都在沸腾,自由和希望就像灯塔一般,指引着我,朝着前方的林子处狂奔不已。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一开始林深黝黑,又是浑身热血,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然而到了后面,力有不逮,一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呼吸一声沉过一声,到了最后,万籁寂静,唯有虫吟,我突然听到有一阵极有律动的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这些脚步声轻灵,而且不止一人,我便晓得,这恐怕是刚才在洞口伏击麻衣老头的那些人,顺着我的痕迹,追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