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一比较,高下立分,而风魔既然要耍无赖了,只怕这些人的性命可就留不下来。

我心中焦急,牵挂略多,结果精神一被分散,那风魔便是一声冷笑,面具之下的口中得意说道:“不过一介凡人,当真是自觉良好了,这样的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的今天,而且还被人叫做黑手双城的呢?”

一声奚落,风魔再次如疾风冲来,脚步急促,手中的匕首化作两道闪电,差一点就将我胸口的衣服给绞成粉碎。

锋利的匕刃与我的肌肤擦肩而过,让我感受到了对方的恐怖实力,也晓得这些人喜怒无常,从来不会去注重过程中的荣誉感,而只在乎最后的结果,所以杀死我便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所谓的承诺,或者别的东西,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知道此刻倘若去指责风魔不守规矩,只会被他耻笑,唯有露出爪牙,让人知道我的凶狠,方才会赢得尊重,当下也是将剑朝前一顿疾刺,勉强与风魔拉开距离,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否有资格,你待会就知道,不过不听话的人,我要让你明白,下场如何!”

此言罢休,我便朝前一步疾冲,接着抡圆了横斩,将周围的空间全数挤压,逼得风魔不得不跟我作一记硬拼,而与此同时,我左手在身后微微结印,使出了隐秘的一招。

【深渊三法,土盾】!

风魔并不惧硬拼,他与我在力量上面的表现已然都在伯仲之间,然而这力量在自己强大的速度加成之下,却能够产生数倍的效果,能够硬拼,便能够迅速解决战斗,风魔求之不得,当下也是将身子猛然一拧,搓身而上,一双匕首交叉而立,朝着我的长剑撞了过来。此一交击之后,整个空间陡然一震,一声清越的金属之音从中扬起,风魔携着千钧之力轰然而来,却没想到自己仿佛撞到了铁板之上一般,整个身子都一阵晃动,接着朝着后面跌飞而去。

冲势陡然被阻,接着又被撞得朝后跌飞,这是风魔在交手以来第一次处于劣势之中,看着好像打蛇随棍,跟上去与之纠缠混战,乘胜追击要好许多,然而我却晓得风魔即便一时失势,也可以凭借着速度的优势来一点一点弥补,而在明白了我土盾的诀窍之后,他反而不会再与我硬拼,更加难缠,当下也是剑锋一转,陡然朝着后面正在围攻我三名手下的十三铁面人斩去。

清池宫十三剑招之一,依然秋水长天。

依旧是秋潮向晚天,依旧是芦花长堤远,多少云山梦断,几番少年情泪,尽付与海上,无际风烟,早化作远方渔火万点……

剑招意境深远,而剑光流转而过的一瞬间,便有一个最为凶猛的铁面人因为躲闪不及,被我如同刚才那棵桃花树一般,从左腰到右肩,自下而上,斜斜一剑劈出。此剑甚快,宛如疾电,除了我之外,竟然无人得见,而饮血寒光剑的剑刃之上,却一阵红光游弋,潋滟如新,而当我以倾天之势将长剑倾泻在一个即将斩杀林豪的铁面人身上之时,这人方才觉出惊讶,双手前伸,接过上半身跌落在地,下半身惯性前冲,分成了两截。

因为太快,所以此人并没有死去,伤口一开始光滑,接着很快便被鲜血和内脏弄得模糊不已,他惊恐地大声尖叫着,从喉咙里冒出声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叫声,竟然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而宛如夜枭。

他在害怕,在后悔,在表达着自己无尽的痛苦,然而这样的叫声显然只能够增加同伴的惊恐,使得我的闯入,便如同那猛虎冲入了狼群,剩余的十二人连跟我一拼的勇气都没有,纷纷朝着后面退开去。在这一刻,他们已经不再是邪灵教的骨干精英,而只是一群被农夫驱赶的鸭子。

而凭着这暴起的一击,震慑全场的我并没有留恋于嗜血的快感之中,当下也是冲着手持软剑的张励耘高声喊道:“往山外冲,不要管,埋头往前冲,我来断后!”

张励耘得到吩咐,沉声应诺,当下也是一咬牙,手中的软剑微微一抖,便化作万千的剑光,将前面那人给逼开了去,接着带上林豪和司机小满,快步前冲,而就在此时,刚才萦绕在耳边的惨叫声骤然停歇,却是风魔及时赶到,一把匕首宛如插到豆腐里一般,轻松无比地结果了此人性命。将追随自己多年的手下干掉,风魔一点儿负担都没有,而是朝着左右大声喊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为了刘二又报仇!”

周围之人轰然应诺,纷纷冲上前来,而我则是边走便战,竭尽全力地应付这群打了鸡血一般的家伙。

我一人应付风魔之时,倒也还算游刃有余,然而此刻人数达到十数人的时候,已然有些应付不及,退到林子之中的时候,刚刚将如跗骨之蛆的风魔挡开之时,旁边突然冲出一个铁面人来,手中的棍子猛然一提,结果我的背上挨了一下。这棍子乃硬木所制,势大力沉,被敲了这么一记闷棍的我一个踉跄,当下也是撞到了一棵树上去,那人心中狂喜,还待上前一棍,将我结果,然而却没想到我宛如疯虎一般不避反冲,朝着他猛然撞去,接着怀中的小宝剑一出,轻松刺穿了他的胸膛。

原本想要补刀,却被我反杀,当我揭开此人面具的时候,瞧见这竟然是个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子,嘴唇乌紫,一脸怨毒地看着我。

长得如此一副好皮相,不去演戏唱歌,真的是可惜了,最不济去卖屁股,也好过跟着这些邪恶之人出生入死好多了啊?我满怀恶意地想着,当下也是手脚不停,将此人的尸体朝着身后一抛,刚才追着前面的人逃离,却见风魔如一头极速狂奔的猎豹赫然扑来,就在那人的尸体即将砸到了他的时候,风魔双手轻描淡写地一抖,那人的身子竟然化作了上百块热腾腾的肉块,朝着我这边飞扑而来。

在那血雾喷起的一瞬间,我与风魔再次对视一眼,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疯狂。

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的人,倘若抛开立场,或许能够成为朋友。

然而此刻,唯有刀兵相向了。

风魔发狂,我晓得自己恐怕又要一番力战了,然而左手上面的小宝剑刚刚换成八卦异兽旗之时,却听到耳边一声娇喝,从头顶上面落下一个白衣女孩儿,扑入我的怀中,将我朝着后面推开。我看着怀中的小白狐儿,却见她满脸青狞,脸庞的边缘有白色的绒毛,而一双眼睛清澈如帝王种的极品翡翠,竟然是露出了狐狸法相,接着她的裤子发出一声撕裂之音,有四条白色的雪绒长尾赫然冲出,足有两三丈那么长,朝着后方猛然搅动,胡乱拍打,接着这一片树林子都给拍得东倒西歪,纷纷栽倒而下。

“走!”

现出法相之声的小白狐儿已然没有那少女的娇柔,隐隐之间已然有了洪荒大妖的气度,我晓得这小妮子的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又心忧前方的兄弟,当下也是不做犹豫,果断干脆地快步前冲,不让她的努力白费。

我提气纵体,从树林中快速飞奔而去,却听到身后不断传来树林轰然倒下的声音,却是小白狐儿用那大树拖延风魔等人的追击,如此狂奔了四五分钟,我冲出一片树林,见到张励耘和林豪被五个铁面人给缠住,当下也是纵身飞入其中,一把剑将三人荡开,接着又将挡在前方的一人给冲开去,对着两人大声喊道:“快走,直走不要停!”

张励耘和林豪也晓得此刻不是逞个人武勇的时候,当下也是马不停蹄,继续奔逃,而我与这五人交手两个回合,晓得难缠,又怕风魔摆脱了小白狐儿的阻拦,再次追来,也没有在与之交锋,而是一剑逼开所有人,然后再次快步逃离现场。

我脚程比旁人快上许多,又颇为凶猛,很快就将那五人给甩脱了去,埋头一路狂奔,终于再次撵上了张励耘和林豪,三人顾不得多说什么,一路疾冲,终于冲出了潭溪山,左右一打量,却见竟然回到了方才入山的那条河边来。

我们三人一路狂奔,颇有些虚脱,纷纷跪倒在地上喘气,而这时我左右一看,突然皱眉问道:“小满呢?”

☆、第三十七章 生死抉择

听到我这般问起,张励耘方才想起此事,左右一看,却见视野之内,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司机小满却已然不见了踪影,顿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错愕地说道:“小满呢?我不知道啊,他不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么?”

我看了张励耘一眼,心中略微有些吃惊,要晓得我之所以素来看中张励耘,便是因为他临战之时的头脑从来都是很清楚的,有大局观,也能够把握全场,我既然吩咐了让他护住林豪和司机小满,他自会留着一份心思在这二人之上,怎么可能直到我提醒了,他方才如梦初醒?

我没说话,而是望向了林豪,这个满脸是疤的年轻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可能是在刚才过那片桃花林的时候,他因为惊慌过度,走岔了路……”

林豪言语晦涩,不过我却差不多能够琢磨得出当时的场景,只怕是因为太多人的围攻,使得极度惊慌的三人在路径的选择中发生了分歧,而没有太多经验的司机小满似乎相信一个人走会更加安全一些,所以才抛弃了两人,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而在那么危急时刻,张励耘下意识的决断当然是自我保护,并没有去跟司机小满纠正错误,而是一边阻敌,一边掩护着林豪离开。

双方的选择都是有一些利己之处,不过司机小满却忘记了,没有我们强力的保护,他即便是能够获得暂时的安全,却不过只是幻象而已。

在风魔以及他的手下眼中,单独行动的他最终不过是一盘肥美的鲜肉。

司机小满因为恐慌而选择了放弃他人,而张励耘却同样选择放弃了他,我明白了此中道理,却也生不出责怪张励耘的心思,因为我晓得,真正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林豪与一个相识不过一天的司机小满,他下意识想要去保护的,自然是自己的队友。而这事儿即便是我,只怕当时做出来的选择也是一样的,所以时至如今,只能祝福小满能够闯出一条自己的路了。

世间就是这般无奈和残酷,波澜不惊的一天里,陡然之间,便是杀机四伏,让人难以自持。

我的沉默让张励耘感受到了压力,不过他还是紧紧地抿着单薄的嘴唇不说话,也不打算跟我多做解释,而就在此时,从树林中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我扭头过去,一袭白衣手持银箫,纷然而至,却是在后面帮我们阻拦断后的小白狐儿,我心中一惊,赶忙从泥地上一跃而起,对着她喊道:“你没事吧?风魔呢?”

风魔就像一个巨大的刺激源,原本还疲惫欲死的张励耘和林豪也都相继爬了起来,不过小白狐儿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们放松了些:“没有追上来,那老鸟儿追到刚才的桃花林之时,好像听到了什么命令,又折转回去了。”

风魔没有追来,一切皆好,我上前抓住小白狐儿的肩膀,给她检查一番,发现虽然衣衫凌乱,但身上并没有伤痕,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而小白狐儿手抓着银箫,一脸后怕地对我说道:“哥哥,刚才那个老家伙真的好厉害啊,我从他身上闻到了金翅鸟的味道,虽然很淡,但要不是我刚才显现法身,又有这银箫助阵,只怕就要落到了那个猥琐老头儿的手里了。”

小白狐儿手中的这个银箫是我在鄂北十堰一役之中从程杨手中缴获的,当时黑寡妇曾说它是来自于神秘的修行圣地天山神池宫,不管是与不是,总之这法器相当好用,不但能够激发出六点星芒护住周身,而且根据不同的韵律,还有迷幻、指引和传音之用,只不过太过脂粉气,我后来便赠予了小白狐儿,这妮子一直都很喜欢,还特地跑到京都音乐学院找老师,规规矩矩地学过一段时间的箫艺。

听到小白狐儿的话,我不由得吃惊地说道:“金翅鸟?你说的是佛教天龙八部之中的迦楼罗?”

小白狐儿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嗯,尽管不知道为何晓得,但是我就是知道。

这小妮子的话我不会有疑,因为我晓得尽管年纪十分幼小,也未曾觉醒,但她到底都是连我师叔祖李道子都要惊叹的洪荒异种,根源上的记忆总是不会错的,而那迦楼罗在佛经之中的记载,可是神鸟修婆那族的首领,众鸟之王,也是佛教天龙八部之一的护法形象,传说中是天地间的凶禽猛兽,威力无穷,以龙为食,两翼相去三十六万里,居于须弥山北方。

佛经记载那是为了传教的考虑,方才会如此夸张,但是不得不说,能够获得这般描述的迦楼罗,着实是一种十分恐怖的异兽,风魔即便只有一点儿这种气息,却也能够在当今世界谋得一席之地了。

而且真的如小白狐儿所说,那风魔说不定也和她与布鱼一般,都是妖类之属所化,这也难怪他面具之下的脖子,会有密集的鳞片和绒毛了。

尽管小白狐儿说风魔未曾追来,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我还是决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刻去搬来救兵和部队,将这整个潭溪山给封住了,一个苍蝇都不给逃走,只有如此,无论弥勒到底耍什么阴谋,我们都能够将其给破解了去。想到这里,我让三人赶紧跟着我过河离开,出了这片山区,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赶紧联络还在东营的大部队赶来。

时间匆匆,四人赶紧前行,我问小白狐儿回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司机小满,她回答没有,这让我又生出了几分忧虑,不过为了身边组员的安全考虑,却又没办法让好不容易逃脱生天的大家折回去寻找。

除了司机小满的行踪,我还问起了小白狐儿前去追击胖妞,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胖妞这时方才露出了悲伤欲绝的表情来,拉着我的衣袖哭道:“它不认识我了,完全都不认识我了,我追过去的时候,它一直都在逃,追得近了,还举棍来打,无论我如何喊它,它都没有露出一丝认识我的意思;而到了后来,它竟然摇身跳入了草丛中,当我追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胖妞竟然凭空消失了——很显然,它掌握了某种强力幻象,竟然连我都能够瞒得过……”

五姑娘山的神仙府,除了酷酷的李道子和不时浮现的老鬼,便只有我、胖妞和小白狐儿相依为命,那是一种比亲情还要奇妙的感情,特别是小白狐儿和胖妞,素来憨厚勤快的胖妞总是被精灵古怪的小白狐儿欺负,然而那老实人从来都不发火,就像一个憨厚温纯的老大哥,对待自己调皮的小妹妹一般。

然而多年过去,原本对自己亲热以待的胖妞却与我们如同陌路之人,这怎么能够叫小白狐儿能够释怀呢?

我理解小白狐儿的悲伤,不过却也是劝解她道:“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千万莫下定论,胖妞是不会变的,它现在只不过是被弥勒那家伙蒙蔽了双眼,也有可能是被弥勒给控制住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悲伤,而是要将胖妞从那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还它一个自由。所以,尾巴妞你一定要坚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让事情变得更好。”

我的安慰十分有效,小白狐儿立刻破涕为笑,紧紧攥紧小拳头,然后坚定无比地说道:“嗯,我们一定会把胖妞给夺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三个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会再有人能够分开我们……”

听到小白狐儿这句幼稚而坚定的誓言,我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匆匆赶回了石狗村,我们在村部场院那儿找到了车子,那钥匙在司机小满身上,不过这事儿倒是难不倒浑身都是手艺的林豪,他仅仅凭着一根细铁丝,就打开了车门,打着了火,而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从村部赶来的张励耘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就是村部有座机电话,可以跟外界联系,当下我便叫小白狐儿在村子最高的房子之上驻守警戒,而我则将电话打到了东营市的临时总部,让人赶紧过来支援。

在临时总部轮值的是张世界,听到我的求援,立刻上报了当地市局,并且通知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努尔和徐淡定立即赶往潭溪山。

尽管各方面反应都很及时,然而当努尔和徐淡定带领着特勤一组的大部分成员、当地市局的行动部门以及武警部队赶到的时候,天已然擦黑,我们一刻也不曾停留,再次重返潭溪山,然而这一回似乎变得有些古怪,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先密集的虫尸居然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消失了大部分,而当我们感到那深潭凹地的时候,却发现这儿几乎都没有了什么蝗虫。

风魔这些家伙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那些蝗虫尸体给清理走的?

我正心中惊异,然而这是突然听到有一个女人穿刺的尖叫声,从旁边炸响起来:“啊,鬼啊……”

☆、第三十八章 痕迹消失

听到这声音,我下意识地去寻找声源,却瞧见是一个中年女人发出来的叫声。这个女人我认识,昨日接风洗尘的时候,她有自我介绍过,叫做白嘉欣,好像是市局行动处的副处长,不过当时我的感觉却不像是一个修行之人,也没有多做留意,此刻听到她这般没有水准地放声大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沉声喝骂道:“叫什么叫,有事情不知道好好说么?”

被我这么一顿数落,那女人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不过极度惊慌之下,也来不及太多的考虑,对我以及旁人大声喊道:“你们对面的山壁之上,那儿挂着一个黑影子呢,快看!”

我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在先前胖妞和小白狐儿追逐的山壁之上,的确有一个黑影子给挂着,当下将强光手电筒朝着那儿照去,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小满!

我心中一跳,瞧见四五道灯光汇聚之下的那个黑影,竟然就是先前在奔逃过程中与我们走散的司机小满,而此刻的他脑袋耷拉着,舌头掉到了下巴上,看着好像是被活活勒死了。尽管心中差不多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当小满的尸体摆在我的面前时,那种视觉上的冲击还是让我忍不住难过,当下也是手一挥,吩咐了一声道:“尾巴妞,过去看一下。”

小白狐儿应诺而去,快步走到了潭水边缘,然后飞身攀上了藤蔓之上,三下两下便爬到了小满尸体的旁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然后朝我比划手势。

她告诉我小满已然死透了,是否需要弄下来,我点了点头,小白狐儿便将捆在小满尸体上面的绳索解开,接着几个纵身,将小满带到了地上来。

小白狐儿露的这一手虽然没有白天的时候那般惊世骇俗,然而小满一百四五十斤的鲁东大汉,在她的手上如此轻松自在,倒也让好多地方的同志惊叹不已,而我却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快步走了过去,蹲下来查看小满的尸体,只见脖子之上的勒痕淤青一片,脑袋破碎,而他的双眼圆睁,脸上的表情痛苦无比,显然在死前还受过许多折磨。

“这是什么?”跟过来的徐淡定从小满的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就着手电照了一下,上面却是用朱砂笔张狂地写了一句话:“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混蛋!”我拳头紧紧捏着,朝着地上的泥土狠狠砸去。

心中无比愤怒,不过拳头之上传来的痛感却让我回过神来,晓得今天的遭遇战,我虽然与风魔胜负未分,但是我却杀了他两名铁面手下,而小满这才遭受了无妄之灾,也被报复性地杀害了。小满的死让我认识到一点,那就是无论弥勒说得有多冠冕堂皇,但是他,以及他的伙伴都是心怀黑暗的那一类人,对于死亡以及我们身处的这个天地,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在他们的眼中,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高贵存在,至于别人,不过蝼蚁而已。

又有手段,又肆无忌惮,这样的敌人才是让人害怕的对手,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给收敛起来,然后对努尔说道:“检查尸体。”

在特勤一组里面,努尔的痕迹辨认术最是不错,而且人也十分细心,所以一直都承担着临检的工作,他点了点头,走过来,先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冷静,然后蹲身下来,一边检查一边用腹语说道:“死者头额顶部有一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创口,头颅塌陷,脑组织外溢,疑似被棍棒或者钝器重击所致,左侧面颈部有散在挫擦伤,右上背部有散在挫擦伤,伴有一挫裂破口,相应下触及闭合性骨折特征……”

努尔滔滔不绝地说着判断结果,然而我却差不多已经明了,小满并非是吊死的,而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颅致死,然而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我却晓得昨天露面的所有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用了棍子,而那人也已经死了,到底是谁杀了小满呢?

一想到棍子,我的心就忍不住地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胖妞脖子下面挂着的法器来,那玩意只要一激发劲气,便能够延伸出一条凝如实质的长棍来。

难道是胖妞将小满给杀了的?

尽管感觉善良的胖妞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但是我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心情糟糕透了,然而这个时候,突然左边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女人声音:“还中央来的工作组呢,连派给他们协助的人都保护不了……”

听到这句特意压低了嗓子,然而又若有若无飘进我耳朵里面的话语,我顿时就是一阵激灵,扬眉过去,却见说话的正是刚才像普通人一般尖叫的白嘉欣处长,许是刚才我对她太过于严厉,没有给她在手下跟前留点面子,所以越想念头越不通达,便忍不住不阴不阳地嘲讽了一句话,见到我狠狠瞪来,这才蔫了去。

我不说话,不过旁边的小白狐儿却炸毛了,冲上前去,娇声喝道:“你说什么,不懂就别说,知道么?”

此番前来潭溪山的大部队颇杂,有我们特勤一组,也有当地有关部门派来配合的同志,当然也少不了武警,人员众多,一百好几十号人,不过女性却并不多,除了小白狐儿和白嘉欣,也就白处长手下还有两个女孩儿,那白处长面对着一脸冰冷的我还有些发憷,而对于小白狐儿这般娇柔妩媚的少女却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看也不看我,而是对这小白狐儿说道:“有问题,就不能提么?小满同志是我们鲁东局的人,他这么不清不白地死在这里,而同行的你们却一点也没事,我质疑一下都不行?”

这女人一旦死缠烂打,就当真不要颜面,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却也不能与她多做纠缠,我冷着脸叫住直想打人的小白狐儿,然后对白嘉欣说道:“白处长,具体的事情,我们回到局里,我会跟给你和当地的各位领导一个交代的,现在先别吵,我们得将这山给搜查一下。”

我是一个注重行动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口舌之争,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作“黑手双城”,有什么矛盾和算计,这些都等回到东营再说,此刻倘若要给我闹什么幺蛾子,我当场直接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扣下来,谁的面子我都不会给。

似乎感觉到了我眼中凛冽的煞气,白嘉欣嘴唇蠕动了一下,便没有再多说话,只是低头讲道:“这件事情不算完,回去之后,我会调查的。”

我不理会她,而是对众人下命令道:“所有人听好,搜查潭溪山——努尔,你带一组人从左边的树林小道开始;淡定,你带一组人去前面的桃花林;白处长,你带你的人去上面的山上查看;武警张队长,你带人在外围布控,一旦发生任何情况,随时调集人员支援;阿伊紫洛带人在水潭边检查蝗虫的痕迹,看是否有蹊跷;至于我,带人顺着这条溪水往下走——所有人都注意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发生任何情况都要通报,如果出现敌人,能拖就拖,不能拖也要照顾好自己,明白?”

众人轰然应诺:“明白!”

众人听闻吩咐前去做事,我沿着溪水往下走,一路来到了我昨天与风魔交手的地方,瞧见昨天交手时的痕迹不见,不管是死去的尸体、被我一剑横切的大树还是洒落泥地的鲜血,甚至连我们的脚印都已经被人为地抹除了,这场景让我感觉到十分诡异,不晓得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不但将那难以计数的蝗虫尸体连夜清空,而且还将所有的痕迹都给清走。

我站在原本应该是一棵桃树的位置,看到这儿连树根都不见了,上面铺着草皮,仿佛原本就不存在树木一般,心中惊讶,不知道风魔为何这般悠闲。

那天我们在潭溪山搜寻了一夜,白天的时候又组织人手潜入深潭进行勘察,然而却都没有多少发现,整个潭溪山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模样,我们昨天小组进山之时看到那漫山遍野的蝗虫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不知所踪,除了小满的尸体,所有打斗的痕迹都悄然不见,这使得除了特勤一组的人员之外,旁人看向我的眼中,都多了一丝怀疑的颜色。

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风魔,哪里有什么十三个铁面人,这潭溪山中根本就什么也没有,连痕迹都不曾出现。

哦,对了,唯一看到的,就是省局派来协助调查的司机小满,而且还是一具尸体。

次日下午我们折转返回了东营,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做了整理,通报给当地部门,结果并不出乎我的意料,鲁东省局和东营市局都质疑了我的说法,理由是从调查结果来看,不能判断我所说的风魔和十三铁面人曾经出现在潭溪山。

一时间,我突然明白了风魔的用意,他通过一种不可能的手段,将所有的证据给消灭,然后让我身处于被质疑和杯葛的状态,再难行事。

好毒的计谋。

☆、第三十九章 进展缓慢

尽管调查报告被相关领导给当面质疑,不过我到底还是中央来的调查组,这要是搁在古代,那可是钦差,所以相关领导也只能表达一下意见,最终还是在我的报告上面签了字。然而随着小满的死亡,我却逐渐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与我们配合的地方人员,他们很明显就有一种出工不出力的情绪在,尽管表面上做得周全,也挑不出什么错误,然而越是这般中规中矩,越能够体现出他们消极的态度来。

我们毕竟不是本地人,办案的思路虽然能够大体把握,但是具体的情形还是不如当地部门的同志更加了解,所以有的时候即使有想法,执行力也根本没办法落到实处。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最终的原因还是在于当地部门对于阿伊紫洛的猜想并不是很认同,蝗灾便是蝗灾,这玩意得找农业局、林业局和环保局的麻烦,因为引起蝗灾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在于绿环面积减小,天气干旱,使得蝗虫才有了爆发的潜在因素,至于阿伊紫洛一直坚持的人为操控因素,其实一直都是被人所诟病和质疑的。

事实上,对于我和特勤一组来说,在见到风魔以及胖妞之前,我们也对于这种几乎属于无稽之谈的猜测持否定态度,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潭溪山一战之后做了改变,当我瞧见徐淡定从司机小满的胸口那儿摸出一张带血的纸条,上面写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时,我就晓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算完。

就算这只是阿伊紫洛在危言耸听,但是为了胖妞,我都要将这件事情给彻底查算清楚。

不过尽管我与特勤一组的人统一了认识,也积极推动此事,然而事情自此之后似乎就陷入了僵局之中,连续两天,地方部门所有的江湖渠道都没有能够传来任何关于风魔以及弥勒等人的消息,也没有什么能够将任何人与蝗灾联系到一起来,徐淡定依旧每天带着人,陪阿伊紫洛去各地滩涂取样调查,而努尔在走访了几家受害者家属之后,第三天找到了我汇报情况。

通过努尔的描述,让我晓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人的生辰八字都格外奇特,虽然年龄、性别以及死亡时间都不一样,但居然都是在七月十五的鬼节出生的,闹蝗灾的时候他们的表现也都显得格外异常,整个人像梦游一般,一眨眼就见不到人了,而等找到的时候,却是已经都死透了。

八月末九月初,正好是一年最热的几个月份之一,尸体久放很容易发臭,而且这些死者并没有得到重视,使得尸体都没有受到过太多的检查,也没有被解剖过,而当地早在85年的时候就颁布了《东营市关于实行殡葬改革推行火葬的暂行规定》,使得有六具尸体被火化了,而另外三户人家因为住在比较偏僻的农村,故而才得以实行土葬。

然而当努尔提出想要进行尸体解剖检查的时候,却无一例外地被死者家属给拒绝了。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而且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来讲是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亲人死后被解剖的,更何况还是将刚刚埋下去的人给挖起来。这样做,亡者不得安宁,会让活着的人好过?这样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不过却不能够从死者的角度提出有力的证据来,而没有这些证据,当地有关部门配合的力度终究有限,这并不是能够凭着“中央工作组”这样的头衔,就能够压服别人的。

这边的进展处于停滞,不过我却意识到一个东西,那就是死者的共同点十分有意思,让努尔将这情况汇报回总局,让总局的调研室以及相关的专家研究一下,死者都是鬼节出身,这里面是否有一些联系呢?

我和努尔谈过了工作,小白狐儿气呼呼地过来找我,告诉我她刚才在外面听到别人议论特勤组,说我们草菅人命,小满的死有猫腻,需要进行调查,还告诉我,说小满的死讯传回他老家之后,父母过来奔丧,闹得很凶,局里面安抚得有些吃力,准备不管了,让人直接过来找我。

听到小白狐儿的话,我的眉头顿时就紧紧地皱了起来。虽说我们有同志牺牲,这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但是倘若因为小满的死而将我们闹得不能安宁,难以办案,事情就有点让人头疼了。要晓得,像我们这样身处于秘密战线之中的特勤人员,在和平时期是危险性最大的职业,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生死,所以局里面对于因公牺牲的人员都是有一整套抚恤方案的,怎么可能还要由我们来出头?

难道说,有人故意将家属的怒火转移到我们这儿?

我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道:“尾巴妞,你晓得议论的人是哪个部门的吗?”

小白狐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那个女人的手下。”

我表示明了,小白狐儿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那天行动现场对小满之死纠缠不清的白嘉欣白副处长,不是修行者而能够成为行动处的副处长,这事儿着实有些让人奇怪,于是我让张励耘帮我去调查了一下,这才晓得她却是省局某位领导的儿媳妇,而据我所知,对于我们质疑声音最大的,便是那位领导。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白嘉欣到底只是工作原因而对此斤斤计较,而是怀着另外的目的,想要将这一滩水给搅浑了,我无从得知,只是让小白狐儿将徐淡定叫过来。

徐淡定目前正陪同着阿伊紫洛在市局征调的一间生物实验室中进行研究工作,接到我的消息之后匆匆赶了过来,我让他将陪同阿伊紫洛的事情交由张励耘来做,而他则负责盯着这边,倘若小满的家人真的赶过来,便有脾气最为沉稳和温和的徐淡定来接待,讲明道理,同时与市局进行沟通协商,而另外让徐淡定对白嘉欣以及她的背景进行深入性调查,看看能否挖出一些别的东西来,也免得我们太过于被动。

我们就此事讨论了一会儿,徐淡定应声而去,而我则继续查看手中各种报告和资料,到了晚上的时候,却瞧见被我丢在泉城的赵中华在小白狐儿和布鱼的陪同下一身狼狈地走了过来。此刻的赵中华左脸一片淤青,衣服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有受过了伤,我有些吃惊,将他带到办公室,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居然搞成这样子?

赵中华一口将水饮尽,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我,说当日他在泉城下车之后,便一路跟随着那中年胖子,然而没想到那人下了车之后,直奔泉城旧城,好像是想要拜访某位人物,但是吃了闭门羹,然后便在一家酒店住下,赵中华随同他一起住下,连续跟了两日,都没有太多的发现,然而第三日的时候,那胖子来到一家茶馆喝茶,赵中华也跟过去了,却发现他并没有见什么人,然而等跟着出门的时候,却在小巷子中被人给堵住了。

围住赵中华的是一伙戴着银丝手套的家伙,足有六个,手段都很厉害,赵中华与之交手,结果打不过,翻墙跑了,回到酒店的时候发现被人跟踪了,匆忙逃离,发现那一伙人追得太紧,便搭车赶到了东营,结果在半路上又被人劫了一回,差点儿丧了命。

听到赵中华的叙述,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要晓得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师出名门,他师父是鄂北省巴东大师万三爷,外号百里无鬼,十分厉害的角色,出身沧州的赵中华自幼习武,出师之后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在特勤一组的地位后来居上,比南疆战场一系的张世界、张良馗、张良旭还要高一些,却没想到竟然吃了这样的亏。

我问赵中华在泉城遭到袭击,为何不去找省局求援,而是舍近求远,跑到东营这边来呢?

赵中华抿着嘴唇说道:“我,只信任咱们特勤一组的人。”

我点了点头,叫赵中华将中年胖子拜访的宅邸和茶馆的地址留下之后,让布鱼和小白狐儿陪着他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将身上的伤势稍微处理一下,我随后再听他汇报具体的事情。赵中华离去之后,我立刻将此事通报给了省局的孙杰主任,让他那边帮着调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发现,另外通缉那名叫做古生辉的中年胖子。

我这边刚刚挂完电话,张励耘便又打了过来,告诉我实验室这边有发现,阿伊紫洛让我如果有可能,最好现在过来一趟,她有紧要事情跟我谈。

听到张励耘兴奋中又略带些忧愁的口吻,我便晓得生物实验室那边应该是重大发现了,也不再停留,匆匆叫上林豪前往借调的实验室去。

☆、第四十章 蝗灾背后

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我接到了京都总局的宋副司长电话,他告诉我,说总局这儿收到了投诉,说我们特勤一组造成了省局一名新入职的工作人员死亡,而给出的解释却十分牵强,根据后来当地部门勘察的证据表明,我大部分的讲述都没有实物得到验证,他们怀疑我在这里面有一些事情进行了隐瞒,而且还说不管怎么样,中央工作组对那名人员的死,解释过于牵强,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叹了一口气,虽说总局跟各大区、各省局都是属于垂直的管理模式,但是中央有中央的立场,地方有地方的诉求,要想做到上下一团和气,那是不可能的,尽管我们身负中央工作组的名分,但是倘若做不出成绩,而又被人抓到阵脚的话,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当初我们在南方省,即便是有着当地部门的全力配合,但是一个多月毫无进展,上面也曾经想着将我们给抽调回去。

总之,朝堂之上风波诡谲,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手抓住阵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尽管像我们这样奋斗在第一线的家伙好算是比较安全一些,但是难保不会出现岔子,因为事涉胖妞,此刻的我再也没有出发之前敷衍了事的心态,一定能够要追查下去,于是赶紧将此事跟宋副司长解释清楚,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宋副司长沉默了良久,这才对我说道:“志程,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压下去,不过你一定要弄个结果出来,不然……”

我听宋副司长说得严肃,不由得皱眉问道:“宋头儿,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咋怪怪的?”

宋副司长是跟着总局王红旗这帮元老混出来的务实性官员,跟我也打了多年交道,我与他之间彼此熟悉,知己知彼,也十分亲热,毕竟不是死气沉沉的中央机关,所以我们平日里更多的还是沿用江湖之上的亲近称呼,这一点从我总是叫他“宋头儿”就能够看得出来,不过他今天这般犹豫一下,我便感觉到一些不好的苗头来。

果然,我这么一问,他也不瞒我,而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志程,自建立特勤小组以来,你一直都是我管辖范围之内的第一大将,我们彼此熟悉,所有有些事情我也不会瞒你,最近总局政治处向常委会上出示了一份调研报告,是关于你的事情,政治处觉得你虽然屡建奇功,但是办事的风格太过于粗暴,而且任人唯亲,特别是你上次在金陵和十堰办的那件案子,一个活口都不留,太过于暴戾,所以……”

宋副司长突然打住了话头,不再多说,而我则陷入了沉默,的确,上次我被程杨绑架了之后,因为心中憋着太多的火,而且还陷入了利苍的算计之中,使得在场的五十多人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这事儿无论是搁在谁身上,都会被人怀疑是否魔性过重。

我听到宋副司长欲言又止,苦笑着说道:“宋头儿,话一次性说完吧,你放心,我不会消极怠工的。”

宋副司长“嗯”了一声,接着又讲道:“除了这些之外,另外还有人指出,你身上所修行的功法,除了正统的茅山道法之外,似乎还有一些隐秘的魔功。你知道的,尽管我们部门现在是处于一个兼容并蓄的开放态度,但毕竟主流的思想还是被那些名门正派的思想所左右,所以有人提出你之所以如此凶戾,都是因为修习魔功所致,一直有人想将你给调出一线去,所以你需要格外的小心才是。”

我不由得苦笑,说得,把我撤回去,政治处那帮耍嘴皮子、鼓捣心机的家伙就能够顶上来,干些实事上么?

宋副司长也在电话那头苦笑着说道:“志程,你晓得的,国情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部门,没有监管终究还是不行的。你的成绩,不但是我,上面的大佬其实都看在眼中,政治处的那份报告也是被王老大亲自压下去的,不过你晓得,上面也并非王老大能够一言决之,还有别的人……”

宋副司长口中的“别的人”,我晓得指的其实是龙虎山一脉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这些年来我的表现优异,反而显得同出龙虎山的赵承风过于平庸了许多,倘若能够将我从一线拉下来,这对赵承风的仕途其实最有益处,也能打压茅山一脉在朝堂影响力的扩张。

官场凶险,我晓得宋副司长这也是一番好意,连忙道谢,挂了电话之后,车也赶到了实验室所在的大楼前,我跟林豪匆匆下车离去,张励耘在门口守候,瞧见我过来,连忙上前来打招呼,并代为引路。我跟着他一路上了电梯,然后问到底查到了什么情况,弄得这般匆忙?张励耘苦笑着说道:“技术方面的事情,还是让阿伊紫洛来给你讲吧,她是当老师的,一套一套,我听着也头晕。”

我不再说话,等电梯停了,一路来到了实验室,推门而入,却见到那个留着大辫子的矮个儿女子正穿着一件白大褂,专心致志地看显微镜呢,听到张励耘说我来了,朝着我点了点头,说道:“陈组长,你稍等,我处理完这个标本再说。”

我点头,不打扰她的工作,打量这个生物实验室。

这儿并不是市局的地方,而是通过关系从一家生物研究机构那儿借调过来的,里面好多精密设备,面积也足有两个教室那般大,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房间,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大厅里,操作台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标本,有玻璃器皿装着的,也有结晶、溶液以及多种形态……看得出来,阿伊紫洛的确是很有水平的,而且与我想象中的蛊师,有着很大的区别。

相比传统的养蛊人,阿伊紫洛更像是通过科学手段来进行研究的专家学者,将神秘诡异的蛊毒变成了更加直观的东西来。

忙了足有四五分钟,阿伊紫洛方才放下手头的工作,从工作台下面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我,我低头匆匆翻看了一下,上面由各种图片和表格统计组成,接着听到她跟我解释道:“蝗虫属于直翅目昆虫中的蝗科,种类很多,全世界有超过一万种,然而大致可以分为长角蝗虫和短角蝗虫,在我国常见的有东亚飞蝗、红后负蝗、台湾大蝗、拟稻蝗等几个种类,但是听过我这几天对东营蝗灾中出现的蝗虫进行研究分析,发现这次爆发的蝗虫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飞蝗——简单来说,它是一种从未有发现的新型蝗虫!”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消息倘若是听在一个生物学家的耳中,必然会为一个新物种的发现而兴奋异常,然而却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之内,情况倘若只是如此,却也引不起我的兴致。

见我无动于衷,阿伊紫洛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我的态度,不过还是继续说道:“你看这放大之后的照片,普通的飞蝗有六条腿,躯体分头、胸、腹三部分,胸部有两对翅,前翅为角质,后翅为膜质,然而此次发现的飞蝗却是有七条腿,我们发现在它的头部居然多出一根节肢,这情况十分罕见,这几日我也一直都在研究,直到今天,终于才有所发现……”

说完话,她将手上的橡皮手套给脱掉,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法印,接着念念有词,这时竟然从她的胸口处爬出了一条蜈蚣一般的火红小虫来,顺着她洁白的肌肤一直游走到了她的手臂之上。

这骤然而出的小虫惊了我一下,下意识地眯眼瞧去,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敌意,那小虫上半身陡然直起,一双芝麻大的红眼睛朝我瞪来,泛着邪异光芒,阿伊紫洛连忙安抚那小虫,修长的手指在这虫身之上抚摸了好几下,那小虫才顺服地从她的手掌上游走,来到了操作台前的一方器皿里去。

那器皿里有十多只蝗虫的尸体,而小虫则一口一口地咬着,阿伊紫洛则在旁边给我解释道:“我的这头赤蜈蛊能够精炼和提纯大部分的生物毒素,我发现在那多出的节肢里面,竟然有着一种新型的毒素……”

她话还没说完,那条火红小虫便在旁边的载玻片上面吐出了一滴碧青色的液体来,接着阿伊紫洛跟我讲了一大堆的毒素情况,听得我一阵头晕眼花,最后她终于说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我相信,这一场蝗灾的最终目的,恐怕是人为制造出大量的毒源来,从而给某种蛊虫提供食物,而根据这样的规模,只怕那种蛊虫不会太过于简单……”

我听她说起,突然想到了射入胖妞喉中的那道金光,赶忙对她提及,听到了我的描述之后,阿伊紫洛的脸色一阵剧变,手下意识地扶住操作台,惊恐地说道:“天啊,那人不会在炼制金蚕蛊吧?”

☆、第四十一章 大佬发话

“金蚕蛊?”

我皱着眉头问道,入行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也有听说过金蚕蛊的鼎鼎大名,据说是采用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多种毒虫放置在一个瓮缸里面密封,埋藏于地下,让其自相残杀,吃来吃去,当最后剩下的一只毒虫,无论是形态还是颜色都变了,形状似蚕,皮肤金色如黄金,便被称作金蚕蛊了,这玩意流传于苗疆一带,最是阴毒不过。

这玩意名气虽大,但在我看来,却没有亲眼瞧见的这条火红小虫古怪,我倒有些不知道阿伊紫洛为何会这般惊慌了。

瞧见我对自己的这条蛊虫十分感兴趣,而对于她口中的金蚕蛊毫无惧怕,阿伊紫洛的右手微微一招,那火红小虫便从载玻片那儿飞快爬了过来,从她的指尖一直爬到了手掌心,接着阿伊紫洛对这虫子真诚地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接着从檀口之中吐出一点儿并非口水的津液在手心上,那小虫儿似乎发出一声欢快的吟叫,接着开始舔舐着这清亮的津液。

火红小虫在进食,而阿伊紫洛则对我解释道:“我这条小虫是采用大量的铁背黑线蜈蚣炼制而成的,炼制方法暂不细表,此物费时费力无数,然而最终的能力却只能通过吞噬毒物而提炼出一些毒汁来,成长空间很小,而且脾气还坏,稍有不对,便立刻发怒,十分难控制,而即便如此,它也是最为珍稀之物;而那金蚕蛊则不同,它既是一种虫蛊,也是一种灵蛊,意识是所有的蛊虫之中最聪明的,毒性也是最烈的,而情况不仅仅只有这么糟糕,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我甚至怀疑……”

阿伊紫洛话儿说到一半,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我瞧见她脸上的惊容似乎还没有消退过去,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问道:“你直管说,对不对另外再讲。”

她点了点头,然后舔着嘴唇说道:“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制造蝗灾,而且还能够一次性地吞噬这么多的蝗虫,我怀疑那些人在此处炼制的,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本命金蚕蛊!”

我并非巫门中人,尽管平日里为了防范此事,也做过一些研究,但是却终究还是听不懂阿伊紫洛所说的话语,当下再次问起,阿伊紫洛则沉声解释道:“我曾经与总局的许映愚许老有过一段时间的书信交流,他是当今天下对于蛊毒研究最深刻的数人之一,曾经对我提出过一个说法,讲的是‘降中飞头,蛊中金蚕’,指的是若是论天下降头术,最为神秘莫测,也最为恐怖诡异,就是飞头降,此法练成功了,便能长生不老;而本命金蚕蛊,则是一样的道理,剑走偏锋,也能直达大道!”

我点了点头,心想阿伊紫洛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看来她跟总局大佬还真的有一些联系啊。

我心中谋算着,而她则继续解释道:“说到金蚕蛊,尽管极为隐秘,但是苗疆数个地方都有听闻,然而这本命金蚕蛊虽说只是多了两个字,但世间能炼制者,却唯独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那边是苗疆三十六峒之中的清水江流敦寨苗蛊,许老便是师出那一脉,而当年震惊世间的天地三绝之一,蛊王洛十八,便也是出自那一脉。不过到了后来,随着洛十八的死去,整个清水江流传承断代,便已然灭绝了——我不知道这玩意有多恐怖,这得问过许老,方才得知……”

此为秘辛之处,我心中震撼,我晓得她说的天地三绝到底有多厉害,因为这其中的一绝,便是我的师叔祖符王李道子。

天地三绝并不是说此人的修为绝顶于天下,而是说他们在某种领域来说,已然超越了前人,达到了数百年来无人可及的境界,蛊王洛十八、符王李道子,阵王屈阳,当年这三个人在江湖之上,那可是威名赫赫,无论是出现在哪里,都能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端的是一时之间,群雄竟无颜色。只可惜除了我师叔祖李道子之外,其余两人却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英年早逝。

我没想到便是那洛十八能够掌握这让阿伊紫洛惊恐不已的本命金蚕蛊,更没想到我眼中神秘的总局大佬许映愚竟然也是师出敦寨苗蛊一脉,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所重视的,当下也是挥了挥手,询问面前这个梳着油黑长辫子的姑娘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结果发现?”

阿伊紫洛这才醒悟话题被转移了,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露出了几分少女羞涩,这才说道:“我检查了东营几个区县,重点抽查了沿湖、滨海、河泛、内涝地区大面积的荒滩或抛荒地,发现在其土壤之中还存在这大量的虫卵,特别是在黄河口镇的建林村、二十一户屋子、东新村、郝家屋子等地的滩涂之上,出现大量的虫卵,十分密集,每平方米土地中竟然有四五千个卵块,而每一个卵块则有五十至八十粒卵,也就是说每平方米能有二十至四十万粒卵——我敢肯定,最近还将爆发一次更大规模的蝗灾,而这一次蝗灾的恐怖程度,将远超之前所有的一切集合。”

听到阿伊紫洛如此肯定的判断,我不由得眉头一跳,心中也被她口中所说的数据所震撼到,倘若她所说的蝗灾真的爆发出来,那么数量何止成千上万,简直就是亿兆之数,如此多的蝗虫,而且还是有着微末毒素的,真的让人有些绝望。

我长吸了一口气,接着便问阿伊紫洛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问题,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提前预防此事么?”

“有!”

阿伊紫洛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接着听她说道:“我昨天对这些蝗虫的尸体进行过了排异性的对比和测试,发现它们大部分都有着一些磁场联系,我怀疑它们是某种类似于蛊虫之类的异种,甚至是如同蚁群中的蚁后与工蚁一般的存在,有可能联系还更加紧密一些,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虫卵便应该是由一个到十数个蝗后所产出来的,那么只要将这些蝗后给杀掉,理论上来说,这次蝗灾便能够消弭于无形了。”

我顿时就精神了,紧紧握着拳头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立刻就去将那些蝗后给找出来,直接弄死啊!”

阿伊紫洛苦笑着说道:“能够弄出现在局面的人,一定都是精于谋算之辈,蝗后这般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轻易找到?这是其一,其二这些都只是我的初步判断而已,具体的事情我还需要请教许老先生,心中才有答案。”

我看了一下手表,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未免太过于打扰,不过事情紧急,风魔和胖妞背后的弥勒出现使得我深刻认识到了此事的可怕,当即也是让阿伊紫洛立刻与许老取得联系,求教此事。这长辫姑娘也是一个对事物格外执拗的人,人情方面反而不会太过在乎,走到门前的座机那儿,拨通了一个心中熟悉的号码,接着开始与电话那头交流起来。

跟总局许老联络,其间必然还是需要经过好几道程序的,几经周折过后,阿伊紫洛方才能够与许老联络得上,两人聊了一会儿,突然她意外地应了一声,然后朝我望来,将手中的话筒举起,对我说道:“许老听说你在这儿,要求跟你通话。”

我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接过话筒,刚刚“喂”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许老沉稳的声音:“陈志程,你在便好。阿伊嫫跟我说过了她的判断,我命令你,全力支持她的计划,必要的时候,不要计较任何牺牲,都要将背后的真凶给我查出来;另外你的事情我也听过了,我一会儿就立刻打电话给华东局的卢拥军和鲁东局的梁瀚生,让他们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谁要是在这里面办事不力,那就下来,位置让别人来坐!”

我不断点头称是,一直到许老那边挂了电话之后,也没有能多说几句,知道将话筒放回了电话上面,这才感觉得出许老的话语里面,有着一股腾腾的杀气。

许老是总局自创建开始就一直在的元老,这些年来逐渐退居幕后,性子已经平缓许多,平日里温和得很,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他的身份,然而此刻他的这一番话,却让我感受到了当年他们纵横天下的岁月。不过许老既然发了话,我相信当地的有关部门必然会全力配合工作,毕竟他们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是却不能不考虑许映愚这样朝中大佬的看法。

要晓得,尽管宗教局的高级官员每一届都换了那么多,然而能够主事的,终究还是像王红旗、许映愚他们这几个,真的要是惹恼了他们,屁股下面的位子,那可是说丢就丢了的。

我挂了电话,还待跟阿伊紫洛说些什么,突然接到小白狐儿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告诉我,说前去医院检查的赵中华再次遭到了袭击。

☆、第四十二章 值不值钱

赵中华再次被袭的消息让我勃然大怒,要晓得他可是我最为看重的部下之一,结果接二连三地被人截杀,让我顿时就有一种把握不住局面的无力感。受到这种刺激,我不再与阿伊紫洛多做解释,让她现在这里等待,估计地方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与我们交涉,而我则先行赶往医院,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