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查看其余几人,要么战死,要么直接服毒而死了。

这么狠厉?

我一阵心惊,而就在此刻,从乌央乌央的蝗群之中,突然又出现了九个黑影,竟然缓缓地走了过来。

是刚才逃走的那些人么?

我抬头看去,结果瞧见这九个家伙有男有女,跟刚才那些人并不是一样的打扮,反而是穿着素净的丧服……

等等,丧服?

☆、第七十一章 人蝗重现

瞧见这些丧服,我顿时就是觉得有一些意外,而我旁边不远处的徐淡定则惊讶地喊道:“不对,是那些‘人’!”

他说到“人”这字的时候,语气刻意很重,我立刻反应过来了,这从蝗群之中缓慢飘过来的九个家伙,就是在上一波蝗灾中神秘死亡的那些死者。当时负责调查的徐淡定曾经跟我讲过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说他们虽然年龄、性别以及死亡时间都不一样,但居然都是在七月十五的鬼节出生的,生辰八字十分奇特,而且尸体处理得十分迅速,有的火化、有的土葬,不过我们并没有真正调查到尸体上面来。

这事儿之前就一直觉得有些诡异,不过后来赵中华遇袭,接着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导致我们并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却没想到这些神秘死亡的家伙,居然再次出现在这儿来。

尽管只是从资料和照片等途径获得信息,但是徐淡定对这些人最是熟悉不过,所以只是看一下身型,便能确定个大概,然而当这些家伙从远处出现,缓慢走到近前的时候,透过纷飞不定的蝗虫,我却骇然发现,他们已然不再是人的模样。

这些家伙虽然和生前一般,但是头上却有着巨大的触须,这触须如同环节众多的鞭子,暗红色,又像是纹章斑斓的蛇,一对巨大的复眼布满了大半个脑袋,脸颊尖瘦,是昆虫的口器,由上唇、上颚、下唇、下颚组成,不停张合,极为丑陋……

简单来讲,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一只又一只人形行走的巨大蝗虫。

“成精了,蝗虫成精了……”市局里唯一跟着我们的王歆尧震惊地大声喊了起来,而小白狐儿在朝着我这边靠拢了一点,低声对我说道:“哥哥,这些东西有古怪,我们要不然先逃开吧?”

这些人蝗应该是被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那名蛊师炼制而成,耗费了这么多的经历,自然也是有着极为恐怖的实力,我心中骇然不已,虽然并不惧怕,但是却也晓得我即便能够在此力战,但是我身边的这些属下却未必能够与之交战而分毫不损,当下也是有了逃意,于是朝着身后的人比手势,让布鱼背着受伤极重的张良旭,而张励耘扶着伤势稍微好一点儿的张良馗,然后悄声吩咐道:“你们先朝着河道前方撤去,我带人在这里拖延一番。”

战场命令,从来容不得妥协,当下布鱼和张励耘也是没有多说二话,直接扶着伤员就撒腿就跑,而我们这边一出现动静,那些行走缓慢的人蝗立刻也动了,离得最近的两只收缩后腿,接着猛然一蹦,直接逃到了半空中来。

这些家伙尽管依旧还是人的体型,但是弹跳能力,却已经到达了蝗虫的地步,一跃飞过十几米的距离,不过我既然说要给他们断后,自然也是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当下也是一声令下:“小白狐儿,拦住它!”

小白狐儿得令之后,脚步一蹬,也展现出了人类莫能及的敏捷,腾身跳上了半空中,接着手中银箫伸出,狠狠地打在了其中一只的脑袋上面。

铛!

她这是在给我们试探,却见那极为厉害的法器砸中了对方,结果这人蝗却只不过是坠落到了地上来,接着后腿一蹬,竟然朝着旁边闪走,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脑袋居然这么硬?我心中诧异,要晓得小白狐儿手中的这根银箫虽然最厉害的是音波袭人,但自身的坚固属性还是蛮厉害的,并不是普通的银金属那么简单,毕竟是传说中的圣地之物,常人若是挨了这么全力一击,哪里有没事儿的道理?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够让这些原本只是平凡人类的家伙,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能够化作如此模样?

我心中一阵乱,当下也是一边招呼着众人向后撤离,一边小心防范着,而这些人蝗并不着急围攻而来,只是保持着一段距离,紧紧跟辍着,而当我们防范稍微一有松懈之后,立刻有一只宛若夜空之中的刺客,陡然杀来,一击不得手,立刻远遁几十米之外,不与我们正面交锋。

一开始双方都有相互试探的意思,所以也并不着急拼命,然而在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鬼东西竟然有意识的将我们引导向一个预期的地方去。

明白了这一点,我立刻提醒大家,朝着别处奔逃,然而就在我下了这个命令之后,那些人蝗却终于疯狂了起来,原本拉得长长的距离在瞬间就缩短了好几倍,接着有几只出现在了布鱼和张励耘的附近,跃跃欲试。就在我将心思放在跟在我身后的大部队时,前方的战斗陡然爆发了,两只人蝗突然从斜侧杀出,然后朝扶着张良馗的张励耘陡然杀去。

张励耘是个绝对谨慎的人,他在第一时间抽出了腰间软剑,猛然一抖,应下了这两个人蝗的陡然进攻,然而虽然扛下,但一时之间就形成了劣势。

他搀着张良馗,行动不便,当下也是瞧见了旁边有些惊慌失措的王歆尧,朝着他大声喊道:“老王,帮我照看一下良馗兄弟。”

张励耘将张良馗交给王歆尧照看之后,双手终于得了解脱,一把软剑抖落得极为生猛,顿时就将这两只人蝗的攻势给瓦解了去,而这时的我与徐淡定也及时杀到,我用了那真武八卦剑中的坎字剑,将其中一个给我黏住,而徐淡定则及时补上,与那人连斗了好几个回合,接着一剑捅到了对方的心窝子里面去,用力一搅。

徐淡定一剑得手,顿时颇为兴奋,然而很快他便感觉到剑尖之上传递过来的感觉有些诡异,当即猛然抽剑,却见到被自己破开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然而窟窿并没有一滴红色的血流出,而是混合着绿色浆液的蝗虫团块,一大把,有的洒落到了地上,有些稍微粗壮一些的,则朝着徐淡定的脸上直接扑了过来。

我心道不对,当下也是一剑己去,那饮血寒光江之上红芒游弋,这是灵魂的灼烧力量,与这些蝗虫结合在一起,终于将其拦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闻到很腥臭的气味,这种气息与密布在我们身边周围的那些蝗虫并不一样,极为恶臭,让人忍不住将胃里面的存货给断然吐出的那种。

有毒,绝对有毒!

这情况让人诧异,不过徐淡定已然将第一只人蝗给控制住了,我没有放它离开的道理,当下也是叫众人赶紧朝着旁边闪开,注意危险,接着我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冲,先是开启魔威,使得自己浑身魔气洋溢,避免了这种蝗虫喷溅的危险,接着连出了三剑,第一剑切头,第二剑切腰,第三剑我弄了一个“U”字型,直接将其手脚卸了下来。

我三剑得手,便也不顾别的什么,直接抽身而退,当我重回人群之中的时候,发现前方被我斩杀的那人蝗竟然“啪嚓”一下爆裂开来,一股墨绿色的气息朝着上方冲起,似乎形成了一个怨毒而饱受折磨的冤魂,而后这身体则碎裂成了一大滩的绿色浆液以及不停跳动的蝗虫。

这些蝗虫跟它们的同类很像,但是又有着许多区别,除了浓重腥臭的气味之外,个头也大小不一,小的蚂蚁芝麻大,而大的,则跟成人拳头一般,复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些蝗虫被我的魔威给镇住,并不敢冲上前来,不过却也给我们产生了很大的震慑,晓得倘若周边的那些蝗虫并不会取人性命,但是这些,绝对够我们喝一壶的。

瞧见这副模样,我招呼众人说道:“走,走,不要停!”

而这时小白狐儿却突然净胜尖叫了起来:“哥哥,快看,这是什么?”

我惊诧地顺着小白狐儿的指尖看去,却见到当自己的同类被斩杀之后,那些人蝗竟然不在冲上来,而是开始跳动着身子,它们左右跳动,头上的触须不断地摇摆着,而当我敲过去的时候,在每一只人蝗的周围,居然聚集了成千上亿的蝗虫,在它们头顶的上空盘旋着,乌央乌央的,形成了一股墨绿色的小型龙卷风。

天啊,这些人蝗居然能够控制那些遮天盖地的蝗群,我顿时觉得一阵无力,晓得这些人蝗恐怕跟母虫脱不开关系。

看着这些龙卷风一般的蝗虫朝着我们缓慢移动而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充满了绝望,然而这个时候,冲上了一个缓坡的徐淡定朝着我惊喜地大声喊道:“大师兄,到黄河了,见水了,我们渡河!”

对,渡河而过,那水便能够将蝗群给暂时阻挡,而我们也能够有逃脱生天的机会,听到徐淡定的呼喊,所有人几乎都不用我去吩咐,下意识地朝着河边奔跑了过去。

黄河,就是希望,就是生命之源。

然而,我们真的能够逃过么?

☆、第七十二章 被人抛弃

河道能够阻挡这些漫山遍野的蝗虫进攻,而只要我们能够渡到河对岸去,那就能够暂时安全了,所以当瞧见黄河口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大家,都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滩涂之上依然有着无数蝗虫跳跃,不过没有了那些人蝗的控制,倒也不会形成规模,一伙人朝着缓坡下方冲了过去,很快就走到了滩涂上来。到了这河边,布鱼便是鱼入大海,最是轻松自在,当下也是将张良馗给放开,接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兴奋地大声喊道:“那边有船,有渡船,我去将它给弄过来。”

布鱼箭步飞奔,快速冲到了远处去,我看不见他口中的渡船在哪儿,但是却也只有将众人召集在这河道附近,瞧见那些人蝗舞动着漫天旋转的蝗群,朝着我们这边缓慢逼来。

面对着这样的压力,几乎所有的人都换不过气来,大家不自觉地就朝着河水里面趟过去,那水都已经漫过了膝盖,而位于黄河口的这一片水域无比宽阔,有种泛海的感觉,倘若真的下了水,还真的有些不晓得如何爬到对岸去。就在最近的人蝗离我们只有五十多米的时候,一艘狭长的木船从左边划了过来,穿过密集的蝗虫群落,向我们这边靠近。

“老大,这儿,你们朝我这儿游!”

木船上面没有瞧见布鱼的声音,而那船却朝着我们这儿飞速推进而来,我便晓得那家伙应该是藏身于水下,当下也是招呼众人反方向追了上去,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的那只人蝗似乎也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它竟然双腿一屈,猛然朝着这边飞跃而来,瞬间就接近了二十多米,接着漫天的蝗群如同一团团毛茸茸的厚云,不断旋转的龙卷风陡然倒落下地,朝着我们这边砸落而来。

身处于蝗灾的中心,我们原本穿行而来的这一路上已然是见过了无数飞舞蹦跳的蝗虫,然而那密度比起此刻这个时候来说,却又显得小巫见大巫,前面就仿佛是一面沉重无光的幕布,将天光都给遮掩了住,我瞧见这些蝗虫喷涌而来,当下也是朝着身后的人大声喊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淡定,照顾好大家!”

我晓得倘若无人阻挡这些机动性颇高的人蝗,只怕就算是乘船逃到了河上,也逃不过这些家伙的攻击,当机立断,陡然转身返回了去,小白狐儿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倏然跟随,而徐淡定和张大明白等人虽然也想随我一起赴险,但是被我这般点名,也晓得自己的责任所在,只有拼命拉着大家朝木船那儿冲去。

我辞别众人,转身又上了岸边来,瞧见最先的那一只人蝗疯狂地朝着这边追击,已然冲到了河边来,它似乎想要跃身跳到水里面去,我哪里能够让这家伙有所动作,当下也是猛然一抖手中的剑,朝着它杀去。

清池宫十三剑招最强式,依然秋水长天!

一剑而过,含着凛冽剑光,斩破了无数蝗虫包裹的人蝗外围,露出了这鬼东西那丑恶狰狞的脸孔。这人蝗身前是个女人,有着还算不错的身材,此刻破衣烂衫,却长着一颗巨蝗头颅,这样的对比反而显得更加丑恶,我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再出一剑,想要将这东西给终结,却不想到这鬼东西倒也懂得趋利避害的手段,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双手猛然一挥,无数蝗虫受它招呼,舍生忘死地朝着我这里扑来。

人们平日里见到蝗虫,一来未曾仔细观看,二来一脚踩死,倒也不觉得凶恶,然而这上千上亿万的蝗虫堆集起来,却愈发地让人惊悸,我心中自然也是骇然万分,不过却也晓得我若是不行了,只怕我所有想要保护的人也都跟着遭殃,当下也是猛然一咬牙,左手猛然敲击小腹之处,接着结了一个法印。

【深渊三法,魔威】!

一印而出,这些心中并无生死的蝗虫立刻感受到了灵魂之处的悸动,这种天然的反应甚至超过了母蝗给它们带来的刺激,当即也是轰然散开了去,接着离我的身体足足保持了五六米的距离,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真空带,我当下也是趁此良机,提剑而冲,准备将那人蝗的头颅给割下来。

我想要速战速决,却终究不如这些鬼东西的身手迅捷,尽管它们依旧有着天然的恐惧,但是却能够战胜自己的本能,抑制住往后退散的冲动,不断地支使着那些惊慌四散的蝗虫卷土重来。一时间魔威与这些人蝗的命令形成了左右拉锯的僵持,敌强我弱,敌弱我强,如此持续了十几秒钟,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当下也是顺着这种第六感朝着地上翻滚而去。

咻、咻、咻!

三支弩箭从暗处朝着我这边飞射而来,我刚才如有神助地躲避让过了这些攻击,当我再次翻起身来的时候,却瞧见在那些人蝗的间隙之中,却是有好些个身影在跳动。

这些人应该就是刚才押解张家兄弟的那些家伙,他们既然也折返,跟随到了这里来,相比那些人蝗也是他们所请来的援兵,我虽然有着绝对的自信和舍生忘死的勇气,但是却也不会鸡蛋撞石头,更不会狂妄自大地忽视劣势,去与这么一大帮子家伙作正面抵抗,当下也是虚晃了两下,然后余光中瞥见我们的人都已经上了木船,驶离了岸边近五十多米,这才招呼着小白狐儿,掉头就跑,朝着河边飞速冲了过去。

小白狐儿天生异禀,脚踏水浪而飞,但是我却不行,当下也是一个猛子,钻入了漂浮着无数蝗虫尸体的河水里面去。

我晓得岸边有着无数人窥视,当下这一个猛子也是扎得有些深,不断地潜游,也不敢将头给冒出来,游到一半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我吓了一大跳,正想从怀里掏出小宝剑与其相搏,却不料那人与我保持了安全距离,然后朝着我做手势。水里浑浊,但是回过神来的我才发现此人却是回过头来接应我的徐淡定,当即也是放松警惕,在他的引导之下,朝着更深处潜了下去。

如此一阵潜游,当我再次冒出头来的时候,空气从口鼻之处疯狂吸入,干涸的肺里面这才终于舒缓了一些,这时听到大家在船上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当即朝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靠近了木船,立刻有七手八脚伸出,将我给捞上了木船里。

我躺倒在船底,疲倦欲死,足足空白了好几秒,这才勉强站起了身来,瞧见船上的大家也是惊魂未定,回过头去一看,却见光秃秃的滩涂地上翻滚着无数跳动蝗虫的浊浪,一浪接一浪,涌上了缓坡,涌到了河堤和滩涂上面来,河畔这边是黝蓝的河水,河畔那边则是蝗虫的海洋。那些密密麻麻的蝗虫们甚至不是在爬行,而是流动,象潮水冲上滩头一样,哗啦啦,哗啦啦……

别说是身处其中,就算是在远处看着,每个人的身上都全是鸡皮疙瘩,止不住地恶寒,很难想象如果我们不是及时到了河上面来,被这么密集的蝗群给吞没了,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一番折腾之后,又浸泡过了冰冷的河水,从惊慌失措之中回过神来,我突然感觉到浑身一阵又麻又痒,那些被蝗虫咬破抓伤的细口子上面传来了难受到极点的痒意,伸手抓了两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听到张良馗大声喊道:“我弟弟呢,你们谁见到我老弟了?”

听到张良馗的呼喊,我猛然抬起头来,却见这船上大家都在,但是受了重伤的张良旭却不见了踪影,脸顿时难看了起来。我的脑子有些乱,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下意识地看向了张励耘,因为我记得好像是他搀扶着张良旭的,然而张励耘却苦笑着问市局的王歆尧,说道:“老王,良旭兄弟呢?”

张励耘一问起,所有人都朝着王歆尧看了过来,被众人灼热的目光给盯住,那王歆尧低下了头,抿着嘴说道:“他,咳咳,他……”

“我老弟到底怎么了?”张良馗跟自己弟弟的感情最是亲密,两人一起学艺,一起皈依佛门,一起在南疆舍生忘死,一起在特勤一组奋战至今,从来都没有怎么离开过,而此刻张良旭却不见了踪影,顿时急躁难挡,而那王歆尧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低头说道:“刚才在河里逃的时候,他告诉我,说他不行了,让我们先走,不要管他了,我一开始没听,不过后来看到那些蝗虫扑来,就……”

王歆尧这话儿说到一半,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然而后面的意思却让我们所有人都浑身冰凉。

很明显,王歆尧最后因为太过于恐惧,而将作为累赘的张良旭给放弃了。

王歆尧将张良旭给扔在了离岸边不远处的水里,独自逃命了!

“良旭!”

☆、第七十三章 光头铮亮

瞧见岸边那一副景象,即便是再心存希望,我们都知道张良旭估计是已经壮烈牺牲了。

张良馗悲愤地叫着自己弟弟的名字,接着朝抛弃张良旭的王歆尧猛然扑去,口中大声叫道:“我杀了你!”

王歆尧被张良馗疯狂的模样给瞎了一大跳,一边像船尾退去,一边惊慌地解释道:“对不起,不过当时的情况真的没有办法,他已经不行了,我即使将他给拖上船来,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所以就不得不放手了……”

他越是这般解释,张良馗却也是悲愤欲绝,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狗日的,我要杀了你!”

张良馗这个汉子平日里寡言少语,但是却并不代表他性格温顺,事实恰恰相反,他正是因为性子太过于偏激暴躁,方才会皈依佛门,磨练心性的,此刻听到王歆尧的辩解,更是一肚子的火气狂涌而出,徐淡定、张励耘等人赶忙将他给拦住,不让他冲动行事,而我瞧见王歆尧一副喋喋不休的模样,顿时气上心头,朝着他断然喝道:“行了,你给我闭嘴!”

如此一顿暴喝,船上一片混乱的情形便终于停住了,张良馗红着眼睛,不断地喘着粗气,而王歆尧也十分意外地看着我,瞧见一船人都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也不再说话,低下了头去,不过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些不服气。

瞧见他这一副模样,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想起先前我与张良旭的谈话,说不定他真的是已经到了极限,王歆尧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道理是道理,在特勤一组里面,是绝对不可能出现抛弃战友的情形,每一个战友都是值得自己去拼命、去死的人,倘若当时照看张良旭的是特勤一组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尸体,恐怕也要拼了命拖上船来,而王歆尧这般就轻易将战友给抛弃了,从情感上面来说,没有一个人能够接受,也不可能认同他的说法。

不过站在王歆尧的角度来看,他这么说,无可厚非,毕竟归根到底,他跟我们这些人,并不熟。

世上的人就是这样,总以远近亲疏为判断标准,有的人,他可以倾尽全力,而有的人则很容易就轻言放弃了,情感上我们自然是责怪于王歆尧,但是理智上呢,我们能够拿他有任何办法么?

没有。

王歆尧被我骂低了头,而疯狂的张良馗也终于被当头棒喝,晓得这般吵闹并不大用,当下也是赫然转身,准备朝着水下挑去。张励耘连忙伸手将他给拉住,骇然说道:“良馗,你这是要干什么?”

张良馗红着眼睛,愤怒说道:“滚开!”

他骂完之后,还尤未解气地冲着张励耘吼道:“要不是你把我老弟交给了那个裤裆里面没个吊的软蛋,他哪里可能会失踪?我要回去,一定要将我弟弟的尸体给找回来,你们都不要拦我。”愤怒之极的张良馗颇有些口不择言,也顾不得往日的情谊,愤然大骂,而张励耘也颇为尴尬,一来当初的确是我指定由他来照看的张良旭,他贸然转交给王歆尧,实属不智,二来他跟张良旭的感情也不错,良旭的死,让他也颇为痛苦。

无论是在以前的秘密部队,还是在我们的特勤一组,他都没有想象过会有抛弃自己战友的人,所以下意识地认为王歆尧不会,然而事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张励耘被甩得有些懵,故而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担心张良馗回去送死,只有上前将他死死抱住。

几个人将他拖住,而张良馗依旧奋力挣扎,我晓得这位大汉心中的痛苦,不过他此刻倘若真的要赶回去,只怕不但找不回自己弟弟的遗体,而且还会被那漫天的蝗群给吞没,眼看着那些蝗虫在人蝗的带领下,化作一条又一条的长龙,朝着河道这边纷纷扑来。这些长龙相互撕咬勾连在一起,前面的蝗虫淹死了,后面地却踏着它们的尸体继续往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这些蝗虫就已经冲入河道十多米了。

这十多米的距离,不知道得有多少蝗虫的性命来铺垫,但是这些蝗虫却舍生忘死,丑恶的脑袋里面完全没有意识,只是凭着本能向前。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没有什么东西会这般赴死,所以它们之所以会如此,估计都是人蝗在后面驱使的,当下也是朝着张良馗大声喊道:“够了没?不管良旭是生是死,他都是我们的兄弟,他出了事,特勤一组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比你好过多少。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空有一身愤怒,而是要想办法,如何让更多的人不去死,如何让那些躲在后面的人付出代价,你知道么?”

被我这般说起,张良馗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流泪说道:“老大,你一定要帮我弟报仇啊!”

看到这个九尺大汉哭得像个小孩子,我心中就是一阵酸楚,然而就在这时,我却看到下游的方向有光传了过来。此时是白天,不过天气却阴沉得厉害,再加上漫天飞舞的蝗虫,目力根本无法看得太远,视线范围有限,也只有到了河道中,方才能够瞧得远些。阴霾的世界中一片晦暗,陡然出现了一道光亮,我立刻心生疑惑,眯眼瞧去,却见在河流下游的方向,竟然有一个微微隆起,看那模样……

祭坛,对,绝对是祭坛!

我想起了黑狗手下的交代,说有人准备在黄河出海口那儿开坛设法,虽说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却晓得跟这一次的蝗灾有着至关紧要的关系,我再仔细地看,发现就蝗虫的密度而言,整片区域形成了一个外紧内松的形势,在外围部分的区域,那蝗虫密集得有一种水泼不进的紧实,而越往那片微微隆起的祭坛走去,就越难看到这种场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头头宛如猎犬的巨大身影。

我心中急跳数下,想起了那日擒住阿厄勒蝗母虫之时的场景,随着那畜生一起的,可不就是这些长及半米、巨大而狰狞的公蝗么?

原来在这里,原来在这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揪着失魂落魄的张良馗,朝着下游指道:“看到没有,那儿,就是我们敌人的所在,母蝗、幕后支使者,还有那帮子为虎作伥的家伙……所有的对头都在那里,你若是想给良旭报仇,就跟着我,去将那帮龟儿子给我杀得人仰马翻,落花流水!”

我的话语终于鼓舞起了张良馗的斗志,他猛然站起来,像野兽一般嘶吼了起来。

佛家讲究“忍”,使人“温顺”,然而这世间有几人能够超脱爱恨情仇,有几人能够遗世独立?所以想要化解心中的悲恸,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给敌人以一记重拳,这才是真正的手段。张良馗的兴奋让我也是一阵激动,虽然晓得前方危险重重,稍有不逮,便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但是我却站在了船头,朝着布鱼大声喊道:“布鱼,操船,朝那边进发,我们去给那帮家伙一个惊喜!”

特勤一组经历过无数艰险,早已是心志坚定之辈,也无需我来做什么战斗总动员,然而就在木船飞速滑向下游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陈组长,各位,我们这么去,不就是送死么?要不然先到对岸,等到援军来了,我们商量过后,再说,行不行?”

这人一副商量的口气,但是却也多了许多肯定的话语,我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提出建议的王歆尧,而其他人也都朝着他望来。

我不说话,而旁边的张励耘却是也憋了一肚子的气,愤然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要远比个人性命来得重要,倘若不消灭了母蝗,破坏敌人截断龙脉以为自用的勾当,只怕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不说,而且还会给敌人得到了喘息的良机,而一旦对方达成了目的,不但我们的性命不保,而且整个东营,乃至鲁东地区都是一片生灵涂炭——听到这些,你还想着逃么?”

王歆尧根本没有听见张励耘的话语,豁然站起来说道:“你说的这些,全部都只是猜测,一点证据支持都没有。我现在只知道的是,我们现在如果过去,就是送死!”

我作为特勤一组的组长,中央工作组的最高领导,一直以来都是尽量收敛自己的脾气,然而此刻却也再也忍不住了,暴声喝道:“草泥马,怕死就给我滚!”

我这般愤怒,却给了王歆尧一个下台阶,他冷然一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各位既然急着送死,我就不奉陪了。”

这话说罢,他二话不说,直接跃身,跳下了河里去,一个猛子,不见了踪影。

王歆尧的临阵逃脱让所有人都愤怒不已,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瞧见我们依然到达了下游处,接着我被刚才发现的那个“祭台”之上的一个人给吸引住了。

光头,铮亮!

☆、第七十四章 降龙伏虎,白衣赤足

光头弥勒!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看到了光头,便会条件反射地想起弥勒嘴角扬起的那微微笑容。这种笑容仿佛能够掌控一切,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心里,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与弥勒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尽管他与我们站在了一边,毫无顾忌地将与自己合作的安南将军阮钱铮给捅死,并且自言与我是苗疆老乡,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异国相识的我们居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竟然会纠缠在一起。

多年以后,我再次遇到了小观音,接着晓得我失散多年的儿时好友胖妞跟了一个光头和尚,然后在南方市街头又遇到了弥勒,晓得了这个山中老人的高徒,加入了邪灵教,成为了其中一个神秘的重要人物。

多年以前,我是误入国境的战士,而弥勒是安南权贵的客卿,而时至如今,我是官,他是贼。

我们天生对立,而且于公于私,对没有和解的可能性。

在瞧见弥勒的第一眼,我顾不得临阵逃脱的王歆尧,断然下令,让布鱼推着木船,朝河岸边的祭坛靠了过去。

我低伏在船头,眯眼打量,之间这祭坛就仿佛是本次蝗灾的风眼一般,方圆百米之内,根本就没有出现一只蝗虫。祭台之上,只有弥勒一人高高耸立,眼睛紧闭,双手朝天而举,似乎在主导什么仪式,而在那高大五六米的祭坛土丘之下,则环立着数十人,因为隔得远,所以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不过想来就是弥勒的追随者,也是本次蝗灾事件的具体执行人。

弥勒此人实在是太恐怖了,无论是组织还是策划能力,都是我所见过的对手中最厉害的,居然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地下,如此严防死守中弄出了这么一幕来。

可以知道,弥勒最终所要的,恐怕就是现在这样的东西。

他最后的目的,就是黄河龙脉!

尽管我不知道弥勒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手段,可以将这传说中的龙脉力量给抽取而来,但是我却晓得倘若是让他成功了,只怕就会后患无穷,当下也是忘记了所有的个人安危与荣辱,大声下令,让布鱼紧急朝着岸边靠了过去。水下的布鱼已然不是人形,不过他却很介意这件事情,故而并未显露出一点端倪来,而是搅动水浪,将木船朝着岸边送去。

有了布鱼在,这速度自然是一等一地强悍,我们很快就绕了一个大圈,再次回来了南岸来,而就在我们即将登船的时候,却有一大帮的人朝着我们这边冲来,冲在最前面的全部都是黑色的长袍大褂,古人装扮,手中的十八般兵器都有,一齐涌来。

我一马当先,从船头一个飞跃而下,长剑前挑,用一往无前的蛮力,将第一波的家伙给逼开了去,接着拳打脚踢,势若猛虎一般地向前冲击。而与我一般疯狂的则是张良馗,虽说先前吃了一些苦头,但是他毕竟不像弟弟一般被破了气门,此番悲哀在心头涌起,顿时也是顾不得性命,将横练硬气功直接灌注在全身,咬着牙,直接用身躯给我们开出了一条道路来。

有我和张良馗两人的带动,船上的徐淡定、张大明白、张励耘和小白狐儿都一副搏命的架势,而布鱼也直接从水中一冲而出,带着巨浪,扑打在了这帮黑袍人的身上。

特勤一组的一个冲刺,便将对方的防线给捅得稀里哗啦,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对方却都是弱者,在晓得我们的冲势如此凶猛,心头必然有着一股怒气,黑袍人当即也是收敛了阵型,朝着后面紧缩,而与此同时,则又有几人闯入其中,朝着我们的侧翼进攻而来。我们从岸边往前方一路冲锋,一连冲了二十多米,终于感觉到前方的抵抗实在是太过于激烈,终于收敛了攻势,这才发现我们已然被人给团团围住,而我的前方有一胖一瘦两个高手,却也是硬生生地挡在前面,不在后退。

尽管身陷重围,但是我却没有眨一下眼,淡定地举剑而指,凛然说道:“来者报名!”

那胖瘦两人之中的瘦子嘿然笑道:“小帅帐下,绰号降龙,便是我了,我旁边这个胖纸,本名也不与你得知,你唤作伏虎便是。”

这两个都是大光头,我一边与身后众人靠拢,一边冷笑着问道:“十八罗汉?”

“然也!”那瘦子降龙傲然说道:“陈志程,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察觉到我们的计划,并且找到了这里来,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不会让你再进一步,打扰到我们老板的安静!”

我将长剑抬起,指着周围一圈,然后冷然说道:“就凭你们这些无名之辈?”

我说得轻蔑,这当然是故意激怒他们的,因为我瞧见的都是陌生面孔,瞧不出来历,也不清楚弥勒麾下的这一伙人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本事,不过从刚才的交手来看,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显然是被弥勒调教得颇为难缠,所以想要让对方愤怒,从而露出破绽来。

果然,越是一文不名的人,越是在乎“面子”二字,被我这般一顿奚落,那降龙和伏虎二人立刻脸色剧变,旁边的人也纷纷开口骂了起来,而降龙则扬起手中的方便铲,大声喝道:“不就是一茅山道士么,跟佛爷装什么大尾巴狼,得了个‘黑手双城’的诨号,便真的以为自己上了天?艹你大爷的,你跟我们老板比起来,差得远呢,来来来,老子不打得你叫爸爸,我就不配叫‘降龙’!”

此人一冲,我却退了,反而是徐淡定迎了上来,用那桃木剑挡住了降龙的攻击。

木质与铁质相较,自然是前者吃亏,不过在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来讲,材料的差异并没有那么重要,反而是经过温养的桃木剑在驱邪抑阴的方面,做得更加出色一点,故而徐淡定上前过来,顶住了降龙和伏虎的冲击,倒也不会特别费力,而被替换下来的我则朝着敌人左侧的包围圈奋力突击,手中的长剑挥舞地虎虎生风,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一般来讲,剑乃兵中王者,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人,用剑与人交锋,那叫做一个飘逸潇洒,十分好看,然而我的出手,说不好听一点,就如同疯狗打架,东一剑西一刺,凶猛至极,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对手连连后退,不敢与我硬拼。

不过就在旁人都往后退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名牌西装的套头男子却硬生生地顶了上来,手中一把铁剑,倒是颇有章法,想要将我给拦住。

在刚才的交手中,这人手法倒也中规中矩,看得出来,是个颇有潜力的家伙,然而生死之战,这样的实力倘若不知道收敛,与众人同进同退,便完全体现出了靶子的特征来,我当下也是不放过这种机会,先是往后故意撤了两步,诱敌深入,接着气息陡转,将身前的炁场猛然扭转。

【深渊三法,风眼】!

炁场的微妙变化,在平日里并不算什么,而在这样的激烈战斗中,却使得对方立刻失去了平衡,而我则不会放过这么一点儿小机会,当下也是长剑轻出,一剑将黑西装套着头罩的脑袋给取了下来。

漫天鲜血喷洒,我低头看了一眼倒下去的那个人,哎呀,GA双翅鹰,这不是阿玛尼么?

这一身西装,够我多久的工资来着?

就在我心中冷蔑一笑的时候,从人群之后扑来了另外一个人,失声大叫道:“小磊,小磊!”

一听到这声音,我豁然想了起来,这个蒙着头套、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家伙,却是先前与我有过冲突的渤海大豪,老丐黄斯博,而这个被我枭首的阿玛尼既然被叫做“小磊”,恐怕就是老丐的亲儿子黄小磊了。原来吉龙集团真的参与了此事,我心中暗恨,这家伙在渤海湾根深蒂固,他投入了弥勒怀抱,使得那家伙如虎添翼,平减了许多麻烦。

黄斯博抱着自己儿子的无头尸体,一阵悲凉,哭了两声,愤然将头上的黑色头套给拽下,接着提着儿子手中的剑,朝着我大声喊道:“我要杀了你,给我儿子偿命。”

黄斯博一冲,他身边立刻有四五人一起跟来,我虽然很想将这个老头子给弄死,然而却没有时间,手势一招,张励耘和张大明白却是冲了过来,挡在我的面前,而我则脚步不停,直接从这儿突围而出,朝着不远处土丘之上的弥勒冲去。因为换位迅速,我的突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阻拦,然而当我快速冲到跟前的时候,却瞧见那组成祭坛的哪里是什么土丘,分明就是数亿数十亿的蝗虫所组成,这些蝗虫有的是尸体,有的则还在不停蠕动,十分诡异。

这样的祭坛摆在面前,当真是恶心和恐怖,不过事到临头,我也不能退缩,正想提剑而上,然而这时从旁边却飘来了一道身影,白衣赤足,拦在了我的面前。

☆、第七十五章 不相为谋

我奋力冲击,即便面前是恐怖的蝗虫山海,也没有停下半步,因为我的兄弟们在后面帮我拖着一众凶神恶煞,这每一分每一秒的安宁,都是他们用血汗给我换来的,然而当瞧见拦在我面前的这身影真容时,我却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与我有救命之恩,倘若不是她,只怕我和努尔早已死在安南的崇山峻岭之中了。

娇小玲珑的身子,瓜子脸,一双眼睛宛若天空上最璀璨夺目的星子,身穿着一身素净白衣的小观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多年未见,小观音依旧是当年我在丽江城外瞧见她的那般模样,岁月甚至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儿痕迹,这绝对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而出现之后,她并无敌意,却伸手将我给拦了住,冲着我摇头说道:“陈二哥,对不起,我师哥嘱咐过我,任何人都不能上这祭坛之上,你也不能!”

他乡遇故知,再见小观音,那自然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然而听到她表明了立场,我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心疼。

我没有再往前硬冲,不过却也没有退却,而是死死地盯着她说道:“小观音,你难道真的想要跟着你师哥弥勒在一起,为虎作伥么?”

面对着我的责问,这个眼睛依旧清澈透亮的女孩儿却是摇了摇头,咬着牙,痛苦地说道:“不,我师哥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告诉我,如果一旦成功了,他就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所有的人都不会再受到贫穷、饥饿和不公平的折磨,所有的权贵都将覆灭,每个人都能够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有序自由地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大同世界……”

小观音说着这荒谬无稽的话语时,居然一点儿停顿都没有,显然是被弥勒灌输了许多疯狂的思想,不过我却晓得这个姑娘即便小,却也有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可能会被这种病毒性思想所感染,而且与曾经的朋友为敌,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当下也是诧异地问道:“小观音,弥勒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你有参与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吗?”

小观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找到师哥之后,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跟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啊,不能跟你说,反正我答应了师哥,就不能让你上去。”

她没有撒谎,我能够听得出来,但是被小观音拦住,使得我打乱弥勒的计划功亏一篑,这是我不能够忍受的,当下也是奋力疾呼道:“小观音,你难道不明白么?弥勒变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魔,在他的手上有着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这样的人,他值得你来守护么?你让开吧,不让开,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这难道是你愿意看到的么?”

小观音被我说得一脸犹豫,然而却依旧咬着牙说道:“我答应了师哥的,一定就要做到……”

听到小观音最终蹦出来的这一句话,我难过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滴着血,而却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剑,沉声说道:“小观音,你既然选择了与我为敌,与我信奉的道义为敌,那么我们从前的交情那就一笔勾销吧,此剑一出,我们就是敌人了——请不要留手,请尊重我这个敌人!”

我一步一步地朝前,而小观音则一步一步地后退,痛苦地摇着头对我说道:“陈二哥,你能不能不要逼我,我不想与你为敌!”

我回望了一眼我那些奋力阻拦众人围攻上来的兄弟们,愤怒大吼道:“我也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不破此阵,生灵涂炭!”

说着话,我开始朝着前方冲了过去,而当我抵达了交手距离的时候,小观音终于不再退了,而是稳定住了心态,果断出手。这女孩儿一对宛如莲藕的白嫩小手翻飞,上面根本就没有握着任何武器,不过面对着我的长剑直刺,她却夷然不惧,准确地捏到了我的剑尖之上,微微一发力,我立刻感受到一阵酥麻的电击,当时也是有些诧异,晓得弥勒既然敢叫小观音前来守护自己,那这女孩儿自然也是一名值得尊重的对手。

刷、刷、刷……

我与小观音过了几招,立刻感受到一种凌厉之极的压力,我面前这个白衣赤足的女孩儿看着如同春天的花骨朵儿,稚嫩纯洁,然而一旦交上了手,便能够感受到她身体里蕴含着的那种浑厚劲力,以及对于近身交手的理解和感悟,这是她这个年龄所没有的厚重,无论我的剑势是疾是缓,是近身交击还是远程游走,都表现得游刃有余,而且那身法气度,也俨然一方大家之派。

我越打越心惊,小观音年纪比我小了一大截,虽说师出名门,但是能够有这般的实战修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儿,她也绝对是从生死边缘之中走过来的,然而到底是哪儿,能够磨练出这般厉害的她呢?

我想起了她刚才对我说的话语,她讲她找到弥勒之后,其实并没有长久地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里,她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跟这个世界……不一样?

追溯到了这一节,我悚然发现,倘若小观音所说的话并没有假,那么即是说,她来自不同于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

想到这儿,我又联想起了初见小观音的时候,那头留着蓝色鲜血的野猪,于是更加肯定了一些。

我晓得,这个世间,除了我们所身处的空间,其实还有一些人类所未能探知的区域,佛经道籍之中描述的极乐世界和九重云天、洞天福地,以及所谓的阴曹地府,深渊血海,诸如此类的等等,这些东西虽然太过于虚无缥缈,使得许多人根本没有办法去相信,但是无论是身处于这个行当之中的我们平日感触,还是越来越多的科学证明,都显示着在我们认知的领域之外,还有无数神秘的世界与我们身处的世间平行存在,而我们只不过是被一叶障目,看不到那扇门而已。

不过小观音却能够看见,并且还能够自由出入,这才是她之所以能够有这般厉害修为的缘故。

想清楚了此节,我不由得对面前这个姑娘心生敬意,不过越是如此,我却越发地不再留手。我晓得自己面对的,将是一个厉害程度远远超乎于她表面模样的高手,但是我却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和担忧,反而浑身洋溢起来的战意却将我血管里面冷却的鲜血给燃烧了起来,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也是我必须要越过的障碍,我只有全力以赴,方才能够成就自己。

小观音是什么人?自我认识她一来,这姑娘就一直都是天之骄子,出行装备的法器奢侈得吓人,随身携带的宠物都是传说中的四象白虎,当年的我,在食量惊人的她面前,根本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哥”,时至如今,她更是有可能穿行两界的神秘高手……

不过即便如此,我却也有着强大的信心,尽管我学道和闻道的时间并不如这位天之骄女,但是我却承受过比别人更多的苦难,这些苦难对于以前的我来说,那都是最憎恶的东西,然而现在于我,则都是财富,因为每一次的生死边缘,我都能够成长,特别是在经历过了千年老鬼利苍的磨砺之后,无论是境界,还是修为,我都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

世间的高手对决,从来不是实力的加减法,而是靠着自己的应变、机缘、实力甚至运气的叠加,以及自己心中的那一股信念。

这就是意志,一种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强大意志。

我与小观音开始了激烈的交手,我用剑,她却可以随意地使用着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作为武器,这个女孩有着强大的瑜伽修行手段,以及无数种佛法手印,在交手的过程中,她洁白的足尖屡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在我的印象之中,这个女孩从来都没有穿过鞋子,然而奇怪的事情是,这小巧玲珑的脚丫子,却从来都没有被泥土给弄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