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此的用力,这一刀又精确无比,所以我很快就瞧见亭下走马的胸口处。露出了一点锋芒,紧接着鲜血朝着外面流淌出来。

没有人知道杨劫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要晓得被冥河水污染的异兽八卦阵一片混乱,连王木匠都控制不住暴跳的异兽。三剑遥望而不得进,他却能够在最适当的时间里面出现,捅出了这么一刀。

亭下走马的心脏是如此的强劲,以至于被刀尖捅穿,竟然还能带动着这利刃微微颤动,这样的生命力,果真是让人恐惧。

这家伙。必然不是一般的人。

然而他终究还是人,心脏刺穿,也活不了了。冥冥之中,他瞪眼看向了杀掉自己的凶手,当瞧见是杨劫的时候,他那凶悍毕露的目光之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温柔来,口吐血沫,呢喃着说道:“好小子,有我当年红卫兵时候的影子,只可惜……”

后面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这一代凶人,就此陨落。

然而就在他闭上双眼,心跳停止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从他的身体里面蔓延看来,当下也是一把抓着杨劫,朝着周围大声地吼道:“快跑,危险!”

这一句话说完,我都已经快冲到了餐厅的边缘,结果感觉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雷鸣之声。

轰隆隆!

我感觉自己好像一头巨兽扑在了后背上一般,整个人再也控制不住平衡,被这股恐怖的冲击波给一把推向了门外,我和杨劫两人重重地砸向了餐厅的玻璃门,哐啷一声,两人都落在了玻璃渣子上面,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旋风由内而外,朝着外面吹了出来,我们两人又是一阵滚,一直到了走廊外面的花坛旁边,方才停止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不对,却见几个身影从餐厅的门口箭步分出,朝着外面飞跃而去,结果又听到一声轰隆巨响,身后的两层小楼直接就塌了下来。

看着这簌簌掉落的砖瓦,以及面前的一片废墟,我的浑身发凉,发疯地冲着旁边喊道:“小七、尾巴妞,布鱼……”

这样的二层小楼坍塌下来,即便是身上有些修为,未必不可能被压死啊?

好在我很快就瞧见花坛前面的草地上躺着两人,却正是张励耘和小白狐儿,至于布鱼,他则一头扎到了不远处的公厕里面去,砸落一大堆砖石,不过瞧见他哼哼的模样,倒不像是有多大的事情。

我先是确认了一下杨劫,发现他只是一些皮外伤,而这些伤害又因为体表茂盛的毛发,被减轻到了最低,于是赶紧跑到张励耘和小白狐儿面前查看。

我仔细询问了一番,方才晓得他们三人却是被亭下走马的影子给缠住了,不过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是逃了出来。

我颇有些后怕地回望过去,却见这两层小楼已然完全坍塌,原因则是那亭下走马临死之前的阴雷自爆。

我虽然并不了解亭下走马将自己分出无数幻影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法门,不过却也大概能够预料得到,这些残影如此真切,其实并不是某种道术,而是他有一种收集神魂的法器,或者手段,在作战的时候,将炼制过的亡魂驱赶出来,模拟出自己的模样,故而能够制造出如此飘逸鬼魅的表象来,而他一旦死去,那东西就不再受人控制,陡然逼将出来,便宛若阴雷一般。

我之前与武穆王那傻儿子金花公子交手时,曾经就中过这么一记阴雷,故而对其有很强的戒备之心,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能够在临爆之前,及时地躲开了这能够让人同归于尽的致命手段。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赣西九江有关部门的单位餐厅,这边一出事,前面办公楼的人和大院子附近的人员都纷纷跑出来了,有一个主任认识我,焦急地跑过来问道:“陈领导,你咋了,怎么鼻青脸肿、满身都是血?这楼怎么回事,刚才是不是发生爆炸了?”

我如此狼狈,倒不仅仅是因为刚才与亭下走马生死缠斗,还有刚才撞破玻璃门,结果弄得一身玻璃渣子的缘故,此刻一番抖落之后,这才心有余悸地说道:“知道天下第一杀手是谁不?”

那人以为我考察他业务能力呢,认认真真地回答道:“亭下走马啊,局里面特级通缉犯里面,他能排前五,怎么了?”

这时布鱼从公厕那边的废墟爬过来了,身上一股尿骚味,一脸平淡地说道:“没咋,你口中的那个家伙,刚才在餐厅那儿变成了一颗大炮仗,砰的一声,炸了……”

这位主任一开始还不行,不过他跟过我们昨天一起出过任务的,知道那个在上千人的包围下来去自如的马如龙是被我给擒住的,他晓得我们的本事,再看我们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由得也信了几分,这是旁边的同事过来询问,他用一种颤抖的语气激动地说道:“赶紧、赶紧通报给上面,这里面有大人物——什么大人物,亭下走马,知道谁是亭下走马么,我靠,你们的业务能力到底有多差,天下第一杀手都不知道?”

他的脸胀得通红,而我们却感觉一颗石头落了地,任由当地部门的人员去挖掘废墟下面的尸体,我们几个则摇摇晃晃地坐到了一起来。

张励耘递给了我一根中南海,我接过来,叼上,布鱼适时将打火机递了过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让这烟雾在肺里面走了一圈,徐徐地吐了出来,感觉到虽然浑身疼痛欲死,但是精神上却有说不出来的放松。

张励耘依次给布鱼、杨劫散烟,杨劫不要,他便给自己也点上,吸了一口,将烟雾徐徐吐出,然后对我说道:“陈老大,怎么样,宰了这天下第一杀手的感觉如何?”

我指着旁边的杨劫说道:“杀死亭下走马的,可不是我,而是这一位小将!”

杨劫带着影子面具,看不出他的脸色来,不过给我们的感觉他好像很窘迫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哪、哪有?要不是大师兄将他所有的意志和注意力都牵扯了过去,我哪里能够得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杀了我师父,我就要杀了他,给我师父报仇而已,我、我……”

杨劫并不是很擅长言语,说话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一点也没有刚立大功的表现,我晓得他的意思,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没事,你已经帮你师父报仇了,她若是有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杨劫是从襁褓之中就被抱上了茅山,这些年来一直待在秀女峰,几乎是师姐们轮流抚养长大的,而英华真人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宛如母亲一般的角色,而她的死也让杨劫这些天一直显得很沉默,整个人阴阴沉沉的,着实让人担心,而此刻大仇得报,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我们几人坐在草地上吸烟,那位何主任找了好多人过来整理现场,吩咐完命令之后,又跑过来找我,问我们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我浸泡过棺底黑液,外伤的恢复能力很强,而内伤医院也治不了,唯有自己调息,所以暂时不用,不过其余人到底还是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的,于是点头,这时废墟那儿已经清理出了一部分,我走过去,找到了我的异兽八卦旗,这玩意倒也没有受到伤害,只不过我联络里面的王木匠,方才晓得里面的异兽被伤害了,得自我修复,估计几个月都不能唤出了。

我表示明白,又让它好生休养,不要留下什么毛病出来。

除了异兽八卦旗,废墟下面又陆陆续续地挖出了一具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东一坨、西一块的烂肉来,前者自然是千面人徐墨,后面的那一堆,应该就是亭下走马,至于餐厅的别人,早在我们打斗开始的时候,跑的跑、逃的逃,却也逃过了一劫。

我坚持着留在这里处理首尾,事情差不多完结之后,方才让车将我送到了医院清理伤口,而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冯乾坤等茅山刑堂的人才出现,至于刘学道长老,据说是去看现场了。

冯乾坤与我核实了细节之后,对我表示那人应该就是亭下走马,若是如此,事情差不多就算是完结了。

我问茅山会不会出面继续追究有可能是幕后主谋的武穆王时,冯乾坤犹豫了一下,最终告诉我,可能不会,我们其实并没有抓到那家伙的把柄,光凭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去寻仇,舆论上面未必会占优势。

冯乾坤告诉我,说最近长老会更迭,以杨知修为首的几个长老,比较倾向于稳定的方针。

难,很难!

☆、第十二章 白莲如花

我师父陶晋鸿近年来因为修为已然逐渐进入瓶颈,故而经常会闭关修行,而茅山宗的日常事务。则基本上交由长老会上面处理,而这些长老大部分人都醉心修行,不太喜欢处理庶务,故而使得年富力强的杨知修能够崛起,继而成为了茅山宗内部比较强力的一派,他的主张是兼容并蓄,比较能够照顾大多数人的想法,于是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茅山宗刑堂自然是会为门下弟子讨个公道的,对那些妨害茅山利益的人,也会给予最坚决的打击,不过值此和平时期。大家都不愿意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去与一方土豪死拼。

现在既然所有涉及到英华真人的凶手都已伏法,那么见好就收、点到为止,似乎更符合茅山宗的利益一些。

我能够明白宗门的选择。不过对于我来说,武穆王此人乃一代凶獠,打虎不死,必受其伤,这些年我休养生息,一边磨练七剑,传经布道。一边稳固凝聚自己的修为,至如今,终于可以出来做点事情了。

我先前对自己的未来颇有些迷惘。而此时此刻,却终于明白了自己所要努力的方向。

那就是,尽可能的,让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公平一些。

武穆王必须死,不管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危,也是为了英华真人,她既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给予我近三年的幸福时光,那么我就用这家伙的人头,来给她祭奠。

不过这话儿我不打算说给冯乾坤讲,甚至不会表露出太多抵抗的态度来,三十而立,我已然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正如别人称呼我的,“黑手双城”,我应该要名副其实,方才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茅山宗刑堂的人员在现场经过勘测之后,基本上确定了亭下走马已然死亡,此事便算是了解了,刘学道长老带着众人回山复命,而我则和几位身边的人在医院养伤,张峰代表的华东宗教局过来看望我,对我说已经对上饶马家进行了彻查,把他们盗采稀土的矿场和一众产业都给与了查封,至于这里面发现的诸多污垢,以及地方上面的牵连,则会将案子转移到地方部门去,这边算是结案了。

张峰告诉我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当地的稀土矿盗采十分猖獗,那些可以制造高科技产品的矿藏被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用白菜一样便宜的价格,卖到外国去,日本人甚至成吨成吨地买回去,埋在自己的土地里面作为战备储蓄,而我们这边却没有一点儿防范手段,将那黄金当做泥土卖,实在让人痛心。

然而这里面牵扯到许多地方派系的利益,一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也不是我们的职能范围,只有转交给相关的部门,至于这种现象能不能够得到遏制,这个就没有办法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宗教局本来就总是会被人诟病,而且还有民顾委这样一个机构牵制着,做事不得不小心点,不然会容易惹得重怒。

第二件事情,那就是通过查账,并没有发现马家有一笔款子的支出是给亭下走马的。

也就是说,请亭下走马杀害英华真人的,也许并不是马如龙,他之所以被卷入到这一场凶杀案中,也许只是适逢其会,一种巧合而已。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宗教局办案子,毕竟还是得凭证据才行。

我心中既然已经有所决断,就不会将武穆王参与此案的事情告知于他们,这事儿江湖事江湖了,那家伙既然已经出手了,我就好好地下棋应子,让武穆王晓得,他要对付的这个家伙,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案件差不多到了尾声,不过依旧还在调查中,随着亭下走马的死去,宗教局对嘉禾海盐的云岫庵进行了突击抓捕,将里面的代理人进行了抓捕,追回赃款,并且意外地抓到了亭下走马的一个姘头,经过审讯之后,很快就查清楚了亭下走马这个杀手组织的脉络,这才晓得亭下走马化名为马松彬,活动于江浙一带,开了好多家福利院和非营利性的养老院,而且还在中西部地区捐助了多所希望小学,其中有一所,居然就在麻栗山附近。

亭下走马一边是大名鼎鼎的慈善家,一边是黑白通吃、横行于地下世界的恐怖杀手,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恐怖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面,也没有想到,现实生活中的他十分节省,如此巨富,却还居住在一个六十多平的陋室之中,家具都十分破旧,连一台彩色电视都没有。

当知道这样的结果之后,我整个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一个人,到底是在追求什么,才会过上这样极端的两种人生呢,亭下走马这个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心中生出了许多好奇,然而可惜的事情是,这个传奇的家伙,已然死去,魂归黄泉,成为了一个永恒的传说,只能流传在别人的口耳之间。

我们在赣西九江养了一个多星期的伤,这才一同返回了华东神学院,卢拥军找到了我,询问我有没有兴趣接手英华真人的位置,如果我点头了,他立刻打报告到总局去,将这件事情给落实下来。

我已然做了快三年的教书匠,倘若这里还有小颜师妹,还有英华真人以及其余的朋友,一辈子我都愿意待下去,只可惜今非昔比,物是人非,这儿已经不再值得我任何的留恋了,于是我对于他的建议给予了婉拒,当得知了我的想法之后,卢拥军表示了遗憾,不过他也晓得,龙潜于渊,却终究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华东神学院到底还是一个小池塘,终究不能容得下我。

华东神学院暂时由我指认的那位副院长负责日常工作,而我则开始准备移交手续,不过此刻的神学院已经逐步走上正轨,诸多制度和程序都已经建立了,只要不出现太大的方向性错误,便能够继续将优势保持下去,并且成为一流的学府,正如英华真人希望的那样。

半个月后,经过长达一个多月集训的林齐鸣、董仲明和白合载誉归来,在这次精英汇聚的集训之中,三人分别获得了第一、第五和第二的好成绩,将华东神学院的名气推向了巅峰。

宗教局一年一度集训营的成员,并非仅仅只是从各大院校中选拔,而是从各省各区中选拔出最值得培养的优秀人才,这里既有各大院校的尖子生,也有基层宗教局的优秀人员,以及在各岗位表现出色的世家子弟、名门后辈等等,可以说是群英汇聚、众星云集,所以这个名次的含金量十分沉重,甚至可以这么讲,获得第一名,也就是说成为了宗教局最有潜力的年度新人。

这个荣誉,能够让林齐鸣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也能够拥有更重要的资历和名誉。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们最想要的,回归之后的三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拜祭了为这个学院付出了巨大心血的前院长。

英华真人的遗体虽说已经被运回茅山宗的祖灵中安葬,不过为了纪念这一位让学院脱胎换骨、翻天覆地的院长,学院方面还是在院内一处风水绝佳的地方给她竖起了一座雕像,下面还放着杨院长生前的衣物,算是一处衣冠冢,林齐鸣、董仲明和白合三人手捧着白莲花,注视着面前这座栩栩如生的雕像,沉默了良久,方才将鲜花敬于碑前。

他们完成了英华真人的期待,完成了我们所有人的期待,而此刻过后,他们将迎来了毕业,成为华东神学院有一批的毕业生,走向工作岗位。

我在旁边陪着,站了良久,看着三人激动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很好,我听说过了,这一次集训营中强者如云,高手辈出,在这样的人群中还能够脱颖而出,说明你们已经真正成长起来了,杨院长的泉下之灵倘若有知,一定会为你们感到欣慰的。”

经过三年的修行,原本有些痴肥的林齐鸣此刻却也变高变瘦了,一双眼睛黝黑晶亮,充满神采,对我说道:“陈老师,如果不是你以及杨院长的悉心教导,我们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成绩的,所以说,我们最应该感谢的,除了杨院长,便是你了。”

我摇头说道:“当初我将你从蓝翔带出来,便是觉得你有这样的前途,方才如此,不必多谦,而且你有此刻的成就,都是傅真人的功劳,与我没有太多的关系。好了,这些都是客套话,说正题,你们对自己毕业之后的道路,有什么想法么?”

三人都笑了,对我说道:“陈老师,七剑本是一体,而你是剑主,又何必问我们的意见呢?”

我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用一个罪恶满盈之人的脑袋,来给即将震惊天下的七剑祭旗吧!”

南无袈裟理科佛、 说:

白莲如花,赢得集训营头名,如此激动人心的事情此刻却变得平淡,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最为期待的人,已经故去了,物是人非,不过,所有的一切,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风云年代,搅动天下风云。

☆、第十三章 令人发指

八月初,我辞去了华东神学院教务主任的职务,恢复了自由身。而这个时候的新院长也走马上任了,是一个来自兄弟学院的负责人平调过来的。

我跟他做过交流,觉得是一个踏实而富有进取精神的领导,相信他能够带领着华东神学院,继续走向辉煌。

小颜师妹扶灵回山,在埋葬祖灵的后山结庐而居,守孝三年,这是因为她对于英华真人心中有太多的内疚,不过还是有一些英华真人的弟子选择留了下来,比如程莉和谭滢等人,所以临行前。我与她们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辞行。

席间说了许多事情,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以及好多往事。十分怀念。

期间程莉突然说起一件事情,告诉我她师父曾经跟她私底下说过一件事情,说茅山里面,有人可能会对她不利。

听到程莉突然提及此事,我下意识地眉头一皱,问她英华真人什么时候说出这话儿来的,程莉告诉我。是在她出事的前三个月。

我问想要害英华真人的那个家伙是谁,为什么?

程莉摇头说不知道,只记得那几天她师父情绪不是很好。比较暴躁,不过却不肯跟任何人谈及此事,对她说起,也不过是一时失言。而后又不再谈及——她这些天来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一直在犹豫是否跟我说,毕竟就目前而言,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了,并且伏了法,再次提及的话,多少也有些不合时宜,仿佛在否定我们这些天的成果一般。

程莉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在我师父陶晋鸿领导下的茅山宗,也未必人人齐心,不过倘若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不是亭下走马,而是另有其人,那么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掉英华真人,除了特别熟的人,不然必然是十大长老级别以上的人。

十大长老之中,有谁会对英华真人生出杀心呢?

我眼中浮现出几个最有可疑点的人影,不过却又否决了他们的可能性,闭上眼睛,有些头疼,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此事我暂且搁下,而接下来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将另外一个人给解决了。

那个人就是武穆王,太行一霸。

太行武家能够传承千年而不灭,自然是有着绝对核心的手段和人脉,特别是传闻中的那两本集齐当年天下方士心血而成的仙书,使得他们的后辈总能够出现厉害的人物,我与武穆王交过手,也瞧见过他兄弟武穆生与一字剑的交锋,晓得这两位兄弟都是能够称雄江湖的枭雄,虽然我有着足够的自信,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必须要有一些计划,以及帮手。

所幸我这三年来倒也没有闲着,以张励耘为首的七剑目前已然成型——天枢星张励耘乃北疆王外侄,天璇星尹悦洪荒异种,天玑星白合青城高足、转世重修,天权星余佳源异兽化形、传承崂山,玉衡星林齐鸣清末傅山传道,开阳星董仲明为人刻苦,摇光星朱雪婷出身天下道庭白云观……

这样的每一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是江湖之上新生力量的拔尖人物,而如今聚齐,组成七剑,足可抗衡无数英雄。

有了七剑,我的想法便能够得到进一步的实施,而他们对于我又是绝对的信任,当我提出要拿武穆王的人头,来给七剑的成立祭旗之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大部分人都瞧见过武穆王的暴行,晓得此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会给无数人带来伤害,而除掉他,则算是替天行道。

侠以武犯禁,不过在他将自己织进了权力和金钱构建而成的防御网中,我只有以非常手段为之了。

在与程莉辞行的第三天,我与七剑出现在了太行山西麓一处山谷外的树林中。

这树林就是当日我们遇到应颜小哥萧应武受伤的地方,而往前再走一刻钟左右,便能够到达当年出事的那个黑煤窑。那儿当初武穆生与我们对质的时候,曾经带着我们过来瞧过,里面锈迹斑斑的机械设备和满是灰尘的建筑,表明这里已经废弃多年,没有再投入使用,不过我却晓得这不过是武家的手段,对于一个能够产出龙须木墨晶的矿场,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最有可能的,不过就是掩人耳目地歇业一段时间,紧接着就死灰复燃,悄不作声地重新开张。

这是我的猜测,而真正来到实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所猜的果然没错,还没有到达黑煤窑的附近,就能够感觉到附近的戒备明显地紧张许多,我们除了发现一支巡逻队外,还在远处的树林中发现了两个暗哨。

瞧见布置,完全就是一个半军事化的营地来着,看得出来,经历过那一次事件之后,武穆王明显地提高了戒备。

我之前对此人做过调查,晓得太行武家的势力不但渗透进了矿业、酒店服务员、运输以及制造等行业,而且还在地下博彩、走私、毒品以及制假行业有着极大的市场份额,不过这些都有职业经理人在打理,作为武家的掌舵人,武穆王此人却并不常出现公众场所,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平日在哪里,所以我才会放弃前往武家在晋西的大宅,而是直接来到了这深山之中。

龙须木墨晶是一种堪称战略性的重要资源,应该是武家最看重的产业之一,别的地方他可以撒手不管,但是这里,绝对是他需要亲自盯着的。

而看守这里的人,也必然就是值得他信任的亲信。

我站在树林之中发号施令,而七剑则四处出动,将此处的地形和防备情况打探清楚,一直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便融入了这夜色之中,并且朝着黑煤窑摸了过去。

因为有了充分的准备,所以我们并不会像应颜小哥他们那般不专业,也没有给这些戒备森严的家伙任何机会,很快就接近了矿场。

为了掩人耳目,这儿是采取白天休息,晚上开工的节奏,不过因为设计的缘故,使得矿井里面的灯光并不容易渗透出来,使得即便我们在边缘处,也只能瞧见几盏昏黄的灯光,宛如鬼火浮动。

这气氛有些诡异,而一邻近矿场,小白狐儿的眉头便皱起来了,对我说道:“哥哥,这里有一种古怪的法阵。”

我皱眉道:“什么?”

小白狐儿摇头说道:“不知道,就是一种让人昏昏沉沉、头晕目眩的炁场,让人思维变得迟钝。”

我点头,一拍胸口,将阵法大师王木匠给唤了出来,让他看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王木匠浮空而立,眯着眼睛瞧了一圈,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靠,好歹毒的阵法,没想到时隔几百年,我居然还能够再一次见到这灭魂奴御阵出现于这世间……”

我诧异地问道:“什么情况?”

王木匠对我说道:“这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法阵,它存在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控制和奴驭,让长时间处于其中的人丧失最基本的思考能力,消灭人本身的欲望和反击能力,除了吃喝拉撒,以及服从命令之外,不会去想任何事情——这种将人变成狗的法阵太过于伤天害理,曾经被人打击到灭绝,却没想到居然又出现在世间来了。”

我听完之后,心中一阵寒冷,原来我之前以为的那些智障,并非是天生如此,而是被阵法控制,成为了只懂得工作的机器,任武穆王奴驭……

好残忍的手段,正如同王木匠所说,这完全就是抹杀人类的人性,将人给变成了狗。

一种只懂得劳作的牲口。

听到王木匠解释完之后,无论是我,还是七剑,都群情激奋,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地方给端了,不过作为领头人,我不得不保持冷静,询问王木匠一个重要的问题:“里面那些被阵法控制的人,倘若能够救出来,是不是还有变成正常人的希望?”

王木匠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也只是听过,具体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时间短一点还好,倘若是过了三五年,这些矿工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思维已经停止,想要重新恢复,必须花费很长一段时间的引导,甚至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呢——当然,具体的事情,还得问这方面的专家,至于我,还是专注于阵法比较好一些。”

我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对身边的七剑说道:“诸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意义了么?”

众人在黑暗中齐刷刷地点头,接着按照我的手势,一个一个地潜入了矿场之中,当瞧见他们陆续进入之后,我也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与王木匠朝着那灭魂奴御阵的阵心摸了过去。

那是在黑煤窑的库房方向,我越过了一大片的露天煤堆,一直来到了这平房的外面,突然瞧见房内电灯一亮,下意识地一蹲,结果听到里面竟然传出一种奇怪的呻吟声来。

嗯……

☆、第十四章 黑手凶名

对于一个已婚男人来说,当这娇媚火热的呻吟声一传入耳中,我立刻知道了房间里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然而我并没有立刻反应,而是绝对等待一下,让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再进行动作。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我有窥视的癖好,而是因为我晓得一个道理,那就是精气神发泄完毕的男人,无论是思维,还是修为,都是处于一种高度放松的状态,面对这样一个的家伙。总比他别的时候更加好对付一些,如果我想要问出一些东西,也最好就是那个时候。

所幸我需要等待的时间并不算久,一阵暴风骤雨的喧闹过后。骤雨初歇,快得让我都没有反应过来,里面便传来一声欲求不满的慵懒女声:“死鬼,每次都这么快,真自私,光顾自己爽了,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一个疲惫的男人说道:“荣宝。我已经很努力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个鬼地方,离外面远得要死。而我那个蓝色的药丸也用完了,实在是力不从心,力不从心啊!”

“力不从心你还猴急猴急地抓着老娘过来?没本事别招惹我啊,真的是。”

“嘿嘿。荣宝,这鬼地方一没电视,二没节目,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除了一帮古里古怪的客卿、监工之外,就是那一大帮傻子,实在是太无聊了,相比之下,这闺房之乐才是唯一让人觉得不枉为人的事儿,你说要是连这个都没有了,那我和洞里面的那帮傻子,还有什么区别?”

“别一口一个傻子的,那些矿工之所以如此,还不都是你这狗东西搞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天地良心啊,这灭魂奴御阵根本就是武家千年的传承,跟我孙博严有啥子关系,我即便是法螺道场的长老,也不可能懂得这么古老而邪恶的阵法啊?”

“还有脸说法螺道场呢,谁不知道你老东家都已经被人给浇灭了?听说就是上回的那个黑手双城,妈呀,五十多个高手,竟然被他一个人全部弄死,这得有多狠啊,才能办出这样的事情来?对了,你说咱老板惹上这个家伙,会不会太不明智了啊,你看上回,金花公子死了,黑虎也死了,咱们矿场被停了一年多,才暗地里重新张罗起来……”

“你这骚娘们,是不是又在想武陆棋那夯货?”

女人娇媚地抱怨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胡说八道啊!”

自称孙博严的男子则说道:“谁说不是,据我所知,那陈老魔最近刚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可晓得是啥?”

“是什么?”

“天下第一杀手,亭下走马,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手下无数高手亡魂的家伙,居然给陈老魔干掉了,光这一件事情,江湖上的风评已然将他列为当今天下年轻高手中的头一份,只怕他现在的实力,未必不如老爷了——我听说知道这件事情后,老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三天都没有出来,而且下令所有地方都提高戒备,就是怕那家伙过来报复呢!”

“怎么可能,咱太行武家有着大老爷和二老爷,可曾怕过谁,那家伙若是赶来,还不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女人得意地说着,我终于觉得不能再等待,推窗而入,宛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房间里,然后平静地说道:“那可未必,既然敢惹武穆王,那就得有一些本事才行,你说对吧?”

“啊?你……是谁?”

男人的音调由高转低,就像一个被揪住脖子的野鸭,一脸涨红地看着自己脖子上面的长剑,以及一脸冷漠冰寒的我,脸上充满了恐惧,而他旁边的女人则下意识地将自己的酮体裹在淡薄的被子中,以免暴露出太多的东西来。

两人都感受到了我手中这般冒着红光的长剑,里面那一股恐怖而磅礴的力量,以及它出现时的诡异莫测,吓得不敢多说半句话。

我打量着这个房间,坦白来讲,这儿挺大的,足有半个篮球场那般宽敞,内中的地下绘着各种各样的朱砂符文,而外面看着一点昏黄,但其实里面却宛如白昼,主要的原因则是这儿有超过千余蜡烛在燃烧,无数的光点汇聚,将这儿给照得灯火通明,我此刻正站在房间的正中心,这一对苟且的男女席地而卧,身下就铺着一床薄毯,空气中则有着一股洗衣服和苦栗子混合的浓烈气味,让人十分不舒服。

面对着男人的疑问,我没有当即回答,而是一把将那薄被抢过来,撕扯成若干布条,将他们给捆得结结实实之后,这才回答道:“说曹操,曹操到,你们刚才不是正在议论我吗,怎么转眼就装作不认识了?”

有感于饮血寒光剑之上的凶煞之气,我动手的时候,两人皆胆寒莫名,不敢反抗,而此刻那男人方才惊恐地说道:“你、你就是陈老魔……哦,陈先生?”

男人自知失言,忙不迭地换上称谓,而女人则眼睛一黯一亮,饶有兴致地朝着我看了过来。

这时我也才仔细打量这两人,瞧见男人是个五短身材,腆肚、秃顶、酒糟鼻,唯有眼睛闪亮,显然是个精明能干的角色,至于女人,虽说有些姿色,但是风尘之气颇多,丹凤眼鹅蛋脸,让人觉得行为不端,是个不守妇道的漂亮女人。

我并不介意暴露身份,当下也是应了,然后询问两人的身份,摄于我的威名,两人倒也还算坦白,男人自言叫做孙博严,法螺道场出身,不过很早就投靠武家,做一个法阵客卿,目前受命掌控维护这灭魂奴御阵,而女人则叫做林荣宝,是个江湖出身的女性高手,犯了血案,此刻寄居于此,算是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对于两人的坦诚,我倒也是有些意外,忍不住询问原因,那孙博严谄媚地笑道:“陈先生您此刻的名气鼎盛,江湖人谁不敬你三分,哪里敢有半句假话?”

我心中明了,两人之所以如此乖,倒也不是敬我,而是惧怕于我,如此说来,我这凶名倒也是有许多好处,至少省些好多麻烦。

我盘问完两人的来历,这时七剑诸人陆续摸了过来,只有林齐鸣和董仲明不见,我问人在哪儿,张励耘告诉我,说他们一人盯着矿洞,一人盯着矿工宿舍,防止看守的人狗急跳墙,拿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矿工发泄,我点头,然后对王木匠询问这阵法是否研究透彻,它摇头,说还有些细节方面的东西,需要询问。

我将孙博严和林荣宝分开来,让王木匠盘问孙博严这灭魂奴御阵的情况,而我则领人问起了林荣宝矿场的情况。

两人都是云雨初歇,还来不及穿上衣物,那姓孙的就给了一条裤衩,而我面前这女人则实在是有碍观瞻,让小白狐儿和白合帮她稍微遮上丰满的酮体,接着一顿盘问,结果那女人在此刻却显出了犹豫来,言语含糊,眼神闪烁,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让人郁闷。

我往着她这副模样,平静地抬起了手中的长剑来。

饮血寒光剑经过三载光阴,方才重新落入我手,这些天我已然将它身上的封印给陆续解除,并且重新凝练了它内中混乱不堪的凶煞之气,此刻终于恢复了当年光彩,而经我激发,上面红光四溢,血劲翻涌,显得格外恐怖,这让她脸色一白,惊恐地牙齿打架,止不住地咯咯直响,而我则寒声说道:“你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人?”

那女人抬头望来,瞧见我满目凶光,顿时就吓到了,慌张地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

我用一种近乎于冷漠的口气平静地说道:“这矿场里面,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在?”

林荣宝天人交战良久,此刻终于被我的凶名给镇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有一个总管,叫武穆城,是太行武家的分支,大老板的表弟,金花公子和孙供奉死后,由他负责这里的一切,除了他之外,还有二十三个供奉团,以及十八个监工、六个技术人员……你、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了……”

她给吓得慌张不已,而我则继续问道:“告诉我,武穆王一般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

林荣宝回答:“当挖到龙须木墨晶的时候,他就有可能会过来亲自交接,不过具体的接待都是武总管在做,我们这些下面的人,都不晓得,所以具体的事情,你得问武总管才行……”

我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武穆城此人,修为怎么样?”

林荣宝回答:“他,虽然不如两位老爷,不过也是武家少数几个顶尖高手之一,厉害得很……”

她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个语调尖锐的男人在门外喊道:“老孙,你这龟儿子是不是又在玩女人呢,别搞了,武总管让我过来叫你,有要事找你呢,你赶紧收拾一下,不然惹怒了他,有你的好果子吃!”

☆、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门外的那人突然这么一喊,我瞧见林荣宝的眼睛在那一刻陡然生光,仿佛燃起了希望。不过很快又黯淡下来。

外面叫了两回,所有人都朝着我看来,而我则平静地对着正在接受王木匠盘问的孙博严说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孙博严倒是个懂眼色的人,点头应了一声,接着朝外面大声喊道:“罗胖子,你他妈的是过来捣乱还是咋的,老子这儿刚刚享受起来,你就跑过来搅局?”

门外的罗胖子嘻嘻贼笑道:“老孙,真不是兄弟我搅局,武总管找你确实是有急事,宝儿姐若是有意见。兄弟我不介意帮她先出出火,嘿嘿……”

孙博严瞧向我,而我则挥了挥手手,让众人散开,接着点头,让他将外面的罗胖子放进来。

孙博严得了吩咐,冲着外面说道:“行了行了,你个龟儿子,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你先帮我在这儿顶着。我去看一下武总管那里,到底有啥要事。”

他走过去开门,而我则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外面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秃头胖子,搓着手,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这胖子一边搓手,一边贼兮兮地笑道:“哎呀,老孙,兄弟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宝儿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应对得来的,你赶紧去见武总管,兄弟我先跟宝儿姐大战三百回合,帮你趟趟路,免得您生分、分——啊,兄弟,什么情况,有话好说,什么都可以商量,别这样,我害怕……”

罗胖子话语陡转,是因为两把铁木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这木质冰冷,风寒锐利。透骨的杀意凛然,当下也是两腿一哆嗦,差一点儿就吓尿了。

张励耘平缓地将那门给关上,笑着一脚将他给踹到在地,然后说道:“身上有什么武器,都乖乖交出来,不要让老子搜!”

那罗胖子头都不敢抬,从腰间摸出两把短刃。又从脖子下面摸出一块黑色令牌,哆哆嗦嗦地说道:“哎呀,到底是哪路的朋友,走过路过,别伤及无辜,我罗胖子平日里最善良的,走路都怕踩到蚂蚁,好人一个,您手可得稳点,别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