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了摆手,让他不要介意。

在我看来,这事儿虽然他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是在我看来,也是不可预测的事情,太过于计较了,反而伤了感情。

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团结才是能够保证我们逃出生天的唯一出路。

虚空巨眼被封印,我们便也不敢在此久留,一来那卜桑一行人并非吃素的,他们若是召集人过来,在这茫茫的洞里萨湖上,我们是占不得便宜的,除此之外,刚才那虚空巨眼弄出来的那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估计整个洞里萨湖流域都给惊动了,在这茫茫的几百里湖畔,未必不会有厉害的修行者,要是万一有些冲突,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在此之前,我们也是找好了退路,一艘渔家船,虽然并不如那快艇的速度,但是倒也不会差太多,勉强能够将我们给送到岸边。

至于到了岸边,到底如何跟追兵斗智斗勇,这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众人匆匆上船,依韵公子把舵,而小白狐儿扶着布鱼,我扶着秦伯,至于智饭和尚,则被倒提着,一路拖到了船里来。

布鱼受了重伤,需要平躺着休息,而渔船又不是很大,大家就各自挤在了船头船尾,此刻的我们倒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尽管有马达,但是我和小白狐儿还是各执船桨,舞动如飞,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岸边划去。

我们离开不多时,小白狐儿便指着远处的黑暗对我说道:“哥哥,他们来了。”

我眯眼朝着小岛那边望了过去,不过尽管我夜能视物,但是毕竟距离太远,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唯有听到很远的地方,有马达声隐隐传来,心中一动,对在船尾掌舵的依韵公子说道:“把马达关了,我们划水就好……”

依韵公子也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达声,知道这玩意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当下依言关闭了发动机。

渔船上的船桨只有两只,本来是备用,对于这满满一船人来说,实在有些勉力,不过好在我们都是修行者,别的没有,力气倒是一大把,我、小白狐儿和依韵公子三人轮流划船,倒也不会很累,如此划了一阵子,一开始还感觉远远有人跟着,到了后来,四下都化作一片宁静。

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我们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林子里登陆,小白狐儿与布鱼感情最好,由她背着布鱼下船,而我则拎着智饭和尚,想要去扶秦伯,被他推开。

经过水上一段时间的休息,秦伯勉强恢复了一些气色,平静地说道:“不要管我,我调养两三天,差不多就好了。”

大家上了岸,而依韵公子则将船又划到了深水区,使出了手段,将船凿沉,毁尸灭迹之后,游到了岸边来。

这一夜众人都疲惫不已,不适合再继续奔逃了,先前秦伯探路的时候,晓得这附近有一个渔村,人口复杂,车水马龙,算是一处比较繁忙的码头,我们便趁着夜色,赶往那边。

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复杂的地方藏身,并不是没有缘由。

要晓得那儿虽说人多眼杂,但是人与人之间,毕竟没有一般小渔村那般知根知底,发生什么事情,全村都知道那种,我们这是偷偷摸摸地潜入,只要不要被人发现,倒也能够平稳地度过几天。

无论是秦伯,还是布鱼,他们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即便危险,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到了那一处渔村码头,到处都是低矮杂乱的建筑和房子,我让小白狐儿打头阵,去村子里逛一圈,摸出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来。

那小妞领命而去,十多分钟之后就回返了,告诉我在村子西头处,有一家米铺子,院子后面有好几个库房,有的满,有的空,看样子应该可以藏几天无妨,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不在犹豫,趁着黑夜摸进了村子,小心翼翼地行走,很快就来到了米仓前。

米仓大门紧锁,不过却也难不倒我们,众人依次溜入,在仓库的角落,各自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落脚。

当放下了防备,躺在那结实的米袋之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他妈的累啊!

第六十四章 搜捕,故人

深夜潜入米店,我提出我与、小白狐儿、依韵公子轮流值班守夜,然而依韵公子却以自己养精蓄锐已久,而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力为由。执意要自己一个人负担起这责任来。

我也不与他多做争辩,再加上身体多多少少也受了些伤,安顿好众人之后,倒头就睡。

如此昏昏沉沉睡了许久,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声传来。立刻睁开了眼睛。

揉了揉酸涩的眼窝子,我瞧见依韵公子不再身边,下意识地寻气而起,却见到他居然在那米仓的梁上,伸出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这处渔村码头是村民自发构建,米仓的仓库算是比较大的一处建筑,视野比较开阔,能够瞧见许多地方。当下也是低声朝着头上喊去:“什么情况?”

依韵公子低下头来,嘘声说道:“不太清楚,是村子口那边有动静传过来的,好像是来了很多人……”

我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朦朦胧胧,正好是天快要亮的时候,知道自己也没有睡太久。

我有些发愁,而就在这时,仓库外面的小院子里,也传来了脚步声,依韵公子扭头看了过去,朝着我用口型确定道:“米铺的伙计。”

我翻身起来,瞧见除了智饭和尚长期昏迷之外。其余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在黑暗中望着我呢,便低声对大家说道:“各位,找地方藏好。估计是米铺的伙计进来盘仓,应该只是扫一眼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众人听到,都将自己藏在了角落的缝隙里去,尽量不露出身子来。

这米铺总共建得有三处仓库,并列而立,我们这里的仓库算是塞得最挤的,一般清仓盘点的话,重点都是旁边那两处临时要用的半仓库房,而这里作为满仓的米袋子,基本上是一把铁将军紧锁,每天偶尔来看一眼就是了。

果然,那门口处传来一阵开锁的窸窣声,紧接着就走进了一个光着膀子的黑瘦青年来,他身后来由一个拿着本子的姑娘。

两人大概地对了一会儿之后,便也没有多出闲心,挤到我们藏身的旮旯缝里面来盘查了,不过让人尴尬的是,这一对仿佛是露水情侣,大清早的,火气旺盛得很,稍微地盘点了一会儿过后,两人居然就在装米的麻袋上卿卿我我,一开始还只限于唇舌和毛手毛脚的交流,啾啾地亲着嘴儿,而到了后来,那男的居然还准备提枪上马,征战杀伐起来,着实让人尴尬得很。

这隔墙有耳,无奈地听芭蕉拍打,本来是一件妙事,只不过这么多人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我下意识地朝着小白狐儿藏身的那儿瞧去,却见小妮子满脸粉红,媚眼如丝地也朝着我望来,脸上似笑非笑,眼神流光溢彩,勾人魂魄,搞得我都不敢与她对视,低下了头去。

好在这时在村口闹出动静的那帮人已经进了村子里,鸡飞狗跳的,两人听到了,也不敢真刀真枪,稍微解一下饥渴,也就匆匆离去。

当听到那铁将军“啪嗒”的一声响,我感觉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呼了一口气出来。

而就在大家庆幸没有被这污言秽语给污染的时候,藏身在房梁之上的依韵公子却出声提醒我们:“大家小心了,巴干达巫教的人来了!”

这句话让稍微活跃一点儿的气氛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不过相比之下,我倒也还算是轻松。

巴干达巫教的人肯定会在整个洞里萨湖地区进行大规模的盘查活动,这个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我们这里,离昨日事发的地点并不算太远,对方这么久才搜到了这里来,其实已经算是反应很慢了,不过考虑到这里离巴干达巫教的大本营还是比较远,从人手到资源的调配能力上面,都不能跟西南部比拟,而且还要防范其他别有用心的势力从中作梗,便能够理解了。

我们之前的计划,就算到了巴干达巫教会大搜,而且也打算避开这一次搜捕,在此处休整几天,所以并不慌张,若是等着搜捕人员的来临。

我安安静静地在原地等待着,遁世环随时开启,将我们的气息给掩盖,听到蹲在房梁上的依韵公子给我们讲述那伙人的踪迹。

前来此处的巴干达巫教人员众多,超过四十多位的黑袍僧人,为首的居然是那毒蛇巴勒。

除了巴勒,还有一个壮如铁塔的黑胖子,两人露面之后,便很快离开了依韵公子的视野,而另外有人出面,叫出了这个村子里面的头面人物,在地头蛇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瞧见他们这细致的搜查,便晓得来人极为不好对付,显然是有着足够的经验。

不过想想也是,在二十多年前,这帮人也曾经跟现在一样,毫无理由地将自己两三百万的同胞给抓起来,屠杀至死。

说起来,不过都是昨日重现而已。

作为鹰犬,这帮人倒也并不陌生。

我调整着呼吸,平静地等待着,依韵公子仔细观察,并没有瞧见卜桑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过来,不过想来没有了虚空巨眼作为依仗,他倒也不成祸害。

就在我们等待没多久,依韵公子突然发出了警告:“小心,毒蛇巴勒和那个黑胖子,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听到这话,我们都下意识地朝着里面缩了缩,而很快依韵公子也从梁上翻身落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旁边。

在高手的感应中,即便对方不一定能够看到梁上的他,但是却能够通过炁场感应出来。

此刻唯一的安全点,就在于我身上有个叫做遁世环的东西。

这玩意能够屏蔽一切气息,将众人的炁场完美得融入现场之中,不至于让那种对于周遭炁场极为敏感的高手,感觉到有人在旁的情况存在。

就在依韵公子挤到我身边的半分钟之后,米铺的小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耳光。

啪!

这是搜捕者在发威,而这一巴掌过后,刚才的那小子立刻就蔫了,旁边的几个仓库轮流传来了吱呀的门响。

对方在搜查旁边的库房。

众人不太了解遁世环的特性,难免会有些紧张,不过我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心。

事实上,我们选择的这个米仓,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却也容易被搜捕者所怀疑,所以那毒蛇一进这渔村码头,便立刻朝着这边过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基本上,大家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旁边的米仓很快就搜捕完了,我们这边的满仓库房门口那铁将军也被打开了,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我们藏身的这个地方,对于那巡仓的伙计来说,倒也算是安全,不过在那些搜索高手面前,却并不保险,所以早在门口有动静的那一刻,我就拍了拍小白狐儿的肩膀。

扬长避短,此刻想要蒙混过关,我们也只有依靠这小妮子的本命幻术了。

米仓堆堆叠叠,占地其实并不算大,来人进来之后,开始在狭窄的缝隙里搜寻一番,因为我们藏在角落的关系,并没有发现什么,而就在几人就要离开的时候,却有一个身影提身一跃,跳到了那米仓的房梁上去。

瞧见那人蹲身下来,似乎摸到了些什么,我的心在那一刻,居然提了起来。

我害怕的,是他发现满是灰尘的房梁之上,有刚才依韵公子留下的脚印。

不过当我瞧向依韵公子的时候,他却轻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隐去的痕迹,不过却也晓得他这是让我不用担心,他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有留下痕迹。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只能瞧见梁上的那人半边身子,而且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不敢过多的关注。

高手对于目光的凝视还是很敏感的,我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不过既然能够跟毒蛇巴勒在一起的,显然就不是什么寻常人物,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那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就在我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这时左前方不远处,却是传来了毒蛇巴勒的声音:“四眼,你有什么发现么?”

她说的,居然是中国话,这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难道那个高高壮壮的黑胖子,又或者戴眼镜的年轻人,其中的一个,是中国人?

就在我满腹疑问的时候,却听到梁上的那人平静地回答道:“卜桑与神使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所以他讲述关于对方的情况,应该与事实不会差许多,既然他们在弑神一役中有几人身受重伤,就一定会找个地方蹲起来,舔舐伤口,然后再一次行凶伤人。其他人我不了解,这个陈志程,与我可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他的胆大妄为,还有冷血嗜杀,是你们说不能想象的,若是要拿一个人来对比,我觉得,也就只有康王,能够与他相提并论了……”

听到那人的侃侃而谈,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我艹,这个狗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十五章 欲擒,故纵

我实在没有想到,在远离国境的万里之外,竟然会与这个家伙相遇,我这辈子很少有在人的身上吃过什么亏。但是面前这一位,却绝对让我记忆犹新。

因为这人就是陆一,外号小药匣子。

一开始的小药匣子并没有让我有太多的印象,他不过是个杀了几个日本人的东北小胡子,当初清河伊川来华。他以及他身后的罗满屯倒也表现出了应该有的血性,即便是不敌对手,却也做足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后来的情况却陡然逆转,原本大兴安岭边陲之地的罗满屯,当年居然也是邪灵教的一处分支。而小药匣子,却也受到秋水先生的指控,潜入了我的身边来。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我费尽心血、拼死拼活。远赴灵界,从那真龙遗尸处取来的两件东西之一,天龙真火珠,居然给这狗东西给用计偷走了。

他甚至还当着我的面,将我拼死救出来的无辜战士给杀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倘若是那黑花夫人,我或许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这家伙算个鸟玩意,尽管事后我踏破罗曼屯,将一众投敌叛变的修行者给击杀无数,但是却也消减不了我心中的耻辱和恨意。

而当我差不多都想不起这家伙来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而且还是以追杀我的身份。

如此讽刺。

在那一瞬间,我甚至都忍不住抽出饮血寒光剑。将整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捅成无数窟窿,然而就在我的手掌摸到胸口的时候,却有一只温润的小手握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却是小白狐儿。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布鱼。

小白狐儿的提醒让我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我固然并不畏惧外面的这一大帮追兵,但是我若是想要完成当初的承诺,带着这两个如同亲人的战友返回国内的话,那就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杀性。

小药匣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国内的小佛爷,又或者邪灵教听到了风声,过来帮手的。

大局为重。

我收回了手,而那小药匣子却还在谈论:“现在的局势,对你我——特别是贵教越来越不利,我听说因为这一次海啸的事情,东南亚诸国震怒,特别是泰国康罗叶迦寺的东卟禅师明确提出这是一场人祸后,各个政府便已经组成了调查小组,除了相关的警察和安全局人员之外,还加入了许多闻名南洋的白巫僧、修行强者,虽然此刻他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泰国和安南,但是一旦我们的行动引起他们的注意……”

毒蛇巴勒听到这小药匣子危言耸听,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别的地方不知道,在我们吴哥,康王才是地下世界的老大!”

小药匣子不由得冷笑道:“的确,康王的名声和手段,的确厉害。不过我也想提醒你一点,莫要小觑天下英雄——就拿我们追的这人来说,那家伙不过是中国茅山的大弟子而已,却已经将诸位寄予厚望、用来重建巴干达巫教辉煌的神使给干掉了;我不得不多嘴说一句,在中国茅山,最为恐怖的,是他们的刑堂,要不是那几个老头因为这一次海啸,在泰国迷了路,哪里还会如此好过?我不是在打击各位,只是在提醒你们,越快将那人找到,越能早点杀了他,救出康公子!”

投靠了小佛爷的小药匣子,别的本事没有,嘴皮子倒是利索许多,听得旁人一愣一愣,下意识地问计道:“那现在该如何?”

小药匣子沉声说道:“他们走不远,必然就在这一片湖区附近的村落里藏着,我听说那陈志程有一件法器,能够藏匿身形,所以搜索一定要仔细,不要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比如这里,说不定那些米袋下面,就藏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呢……”

他一说,那毒蛇巴勒便对旁边的黑胖子说道:“虏布,你力气大,将这些米袋搬开来!”

虏布,食人魔虏布?

我心中骇然,没想到这个看似铁搭一般的黑胖子,居然就是与哈奴曼叶猴、毒蛇齐名的康克由三大战将之一,遮掩的一个家伙出现,若是将我们给找了出来,事情可就真的有些难办了,我毕竟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护得所有人的周全。

对于毒蛇巴勒的指挥,那食人魔虏布似乎习以为常,闷哼了一声之后,双手抱着硕大的米袋,朝着门口的空地猛然一掷,重重地砸在那边的小院儿里。

米铺的主人瞧见这粗鲁汉子,以及散落一地的米袋,自然是心疼无比,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有苦难言,脸成了苦瓜。

而随着虏布的动作,这仓库里面的米袋正在飞速地减少,渐渐地露出了全貌来。

估计只要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这个时候,即便是有小白狐儿的幻象掩护,但却也绝对瞒不过这帮精明得跟鬼一般的家伙。

怎么办?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间,远处的小街上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呼喊,而听到这动静,三人反应都格外的快,倏然之间,人便已经冲出了米仓,朝着发生事情的地方奔了过去。

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不过又奇怪了起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这些人都离开呢?

一直闭目不言的秦伯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来,盯着旁边的依韵公子说道:“那分身,可是当年你爹给你的成人礼,此刻若是被逮住了,恐怕保留不得,你也舍得?”

听到秦伯的话语,我方才晓得原来那动静并非是天助,而是依韵公子的声东击西之术。

依韵公子苦笑着说道:“身外之物,去了再找便是,命没了,什么都是空的。”

他说得豁达,不过眼神之中却难免流露出了一丝伤感和落寞。

我不知道秦伯口中的“分身”,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不过却也晓得依韵公子为了大家的安全,做出了重要的牺牲,心中感激,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道:“客套的话,不多说,兄弟们都记在心里了。”

依韵公子平静地说道:“小事,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不能风雨同舟,只怕是活不回国内的,我不只是在救大家,同样也是在自救。”

太多的话语,此刻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却见那依韵公子闭目而坐,宛如当年徐淡定操弄鬼影一般,入定颇深。

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杂乱的吵闹声,渐行渐远,而在十数分钟过后,一直紧闭双目的依韵公子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被早有准备的秦伯一把扶住,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

要强!

作为前国府第一高手尚正桐的儿子,依韵公子有着自己坚持的那一份骄傲,这一路来,他表现得十分平淡,而瞧见诸人屡屡冒险拼命,心中也是焦急不已,此刻虽然手段受了伤,却反而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来。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睁开眼睛来,对我们说道:“我已经极力将他们给引出村外,逃想湖中了,至于能不能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接替依韵公子的职责,翻身上了房梁,瞧见巴干达巫教的人宛如蝗虫过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去,尽管心中还是感觉不妙,不过脸色却舒展开来,安慰下面的人说道:“大家别担心,人好像已经走了。”

听到这话儿,大家都是一阵欢欣。

巴干达巫教的人离开不久,那米铺的伙计也骂骂咧咧地将散落一院子的米袋给搬了进来。

那食人魔虏布扔得轻松,而他和另外几个伙计却疲惫不已,但是为了防止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大雨,店子里的所有人都被叫了过来,将这米袋给纷纷堆叠回来。

好在他们只是堆叠在外面的,里面倒也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再管。

如此一直忙碌到了早上十一点多钟,方才结束,先前与伙计在米库里面亲热的姑娘弄了伙食,招呼这几个伙计和过来帮忙的邻居吃饭。

闻着那馥郁的饭香,许久没有正经吃过热食的我们,都不由得肚子咕咕,忍不住地吞口水。

而就在我们羡慕无比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从远处的村口飘散而来,眉头一皱,想起出国前与阿伊诺紫请教的事情,顿时就惊骇地提醒大家:“小心,好像有人在上风口下降头,不要直接呼吸!”

我从八宝囊中掏出预备的特殊湿巾,递给每个人,连昏迷中的智饭和尚也裹住了口鼻,我们手忙脚乱地捂住口鼻,而院子里正在欢快吃饭的伙计们,却是陆陆续续地横七竖八,翻倒在地,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寒的声音从天空中幽幽飘来:“藏在暗处的老鼠,你真的以为,我们捉不到你么?”

第六十六章 他如,太阳

老鼠?

我的眼睛在一瞬间就眯了起来,本以为过了一上午了,对方早就已经离开了此地,朝着别的地方搜查而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嗜血凶残,居然又折回了头来。

不但如此,而去还直接在村口下降头,让那有毒雾的浓烟充斥整个渔村码头,就是试图将我们给逼出来。

这个渔村。可是洞里萨湖这附近少数几个比较热闹的人群聚集地,至少也有三五百人。

这么多的人,他们居然还敢这般恣意妄为,当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我的心中一阵生寒,知道那声音虽然从天空之上传来的。不过本人却应该还是在村口;而至于此人,尽管腔调变得格外古怪,但我还是能够听得出,应该就是卜桑。

卜桑。康克由的大弟子,阁骨岛的守巢人,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刚刚失去靠山的失意者。

他的大靠山,也就是那个恐怖的虚空巨眼,此刻却是被封印在了我怀中的九龙青铜罐中,至于那缕逃脱出去的意识,别说是我,就连七剑之中的任何一位,都能够将她给直接弄死。

站得越高,跌得越惨。

正是这样的一个心境,使得卜桑的行事越发地疯狂起来,我让众人在米仓之中蛰伏。稍安勿躁,而我则宛如鬼魅一般,走到了外面的小院之中来。

我低头,瞧见小院里一地昏倒在地的人。他们的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呼吸似有似无,仿佛处于休克,或者死亡一般的状态。

而在他们的身下,居然有淡黄色的体液渗透出来,里面阴气十足,让人不寒而栗。

我毫不犹豫地贴着墙,缓步来到门口,探头朝着外面的街道,以及尽头的码头瞧去,却见原本还算是比较繁忙的街道,此刻横七竖八,到处都躺倒着与米铺伙计一般模样的平民,随着那气息的飘荡,繁华的渔村在几分钟之后,却是化作了一片鬼蜮。

好……歹毒的手段啊!

我单手捂着口鼻,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心中震撼无比。

我倒不是没有瞧见过这么多的死人,事实上,我出道几十年来,更惨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能理解,对于那帮巴干达巫教徒来说,这些无辜的渔民和码头力夫,可都是他们自己国家的同胞,为了一个莫须有存在的敌人,他们竟然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实在是……

恶心!

修行者若是不能守护那些无辜的普通人,便是有再出神入化的力量,那又有什么可以荣耀的地方?

我满心震撼,而卜桑却还在继续说着:“你断我前程,我毁你活路,别藏着了,真的以为一个地魔将,就能够将我们给引走?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事实上,若不是那鬼东西,我们还真的不能确定你们就在这里。只可惜,你们自乱阵脚,倒是给了我们许多布置的时间。出来吧,我可以给你们一战的公平,不然,你们就在这个芝麻大的无名小村子里,发臭生蛆吧!”

听到他的话,我终于豁然开朗,知晓了我先前一直心绪不宁的原因,问题居然是出在了依韵公子的这里。

我可以想象得到听到这话儿的依韵公子满心的懊恼,不过却也晓得,倘若不是依韵公子的出手,只怕彼此之间的冲突极有可能就会提前几个小时了。

而且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帮人的心居然如此残忍,连自己的同胞,也是说杀就杀,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怎么办?

我看向了宛如鬼蜮的空寂街道,又看着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散着的黄色烟尘,脸色越发的严肃起来。

事实上,对方的这降头毒雾,对于早有准备的我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威胁,他此刻也未必能够肯定我们还藏身其中,之所以如使出这般残忍的手段,便是想要通过言语威胁,将我们给吓出来。

我们现在若是被他激出来了,说不定就正中了下怀,还不如耐心等待着,看看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我折身返回了米仓之中,将我的分析给大家说了一遍,对于我的话语,众人都给予了肯定,不过之前依韵公子的分身牺牲,使得对方瞧出了一些端倪,必然也估计到了我们极有可能藏身于这米仓之中,所以我们得转移到另外的一个地方去。

不过这个对于我们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先前小白狐儿进村查探,有好几个备选方案,除了这谷仓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比较不错。

那就是渔村晒咸鱼干的晾晒场储藏室。

趁着敌人并没有进入其中,我们赶紧转移,顺着低矮的屋子,一路摸到了村尾处用竹子搭起来的晾晒屋,一股臭咸鱼的味道,立刻灌入了我们的鼻子里。

我进入里面,将布鱼等人安顿好了,也不敢离开,用遁世环屏蔽住大家伙儿的气息,然后眯着眼睛,打量着村口。

卜桑在外面大放厥词,然而行动却是十分的小心仔细。

他甚至都没有敢闯入村子里面来,若是不断地施加那略带黄色的毒雾,对此有一定了解的秦伯告诉我们,这玩意叫做万鬼降,意思是降头一出,万鬼生成。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应该叫做生化毒气,更加妥当一些。

我们缩拢在晾晒屋中,等待着敌人的再一次搜查,然而那受过一次惊吓的家伙似乎比先前更加的谨慎,隔一段时间,说一段嚣张威胁的话语,却并没有敢闯进来。

他并不敢以身冒险,这个应该是被吓怕了。

除了不太敢跟我们正面交手,他应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利用这万鬼降的手段,将我们温水煮青蛙,给憋死在这里面去。

然而事实终究还是不能如他所愿,要晓得,我们来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那辟邪符便能够屏蔽此物,更何况秦伯和依韵公子对此也是行家里手,几种手段叠加起来,倒也能够将这腐蚀的效果,给抵消了去。

到了后来,我们甚至都用不上那特制的毛巾,遮掩口鼻。

时间慢慢拖延,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太阳西沉,快要没入湖水的尽头处。

被万鬼降浸染的村子,出了我们之外,此刻已然见不到一个活人,甚至连活物都瞧不见,那码头木栈上的水桶里面,活蹦乱跳的鱼儿也张开了嘴巴,鼓起白眼,死得不能再死。

整个村子,宛如一片鬼蜮,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着实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在夕阳即将沉落湖畔之下的时候,一直安静不说话的秦伯突然站了起来,脸色严肃地对我说道:“不对,有点儿问题。”

我眉头一扬,问怎么回事,秦伯指着外面死去的那些无辜村民,摇头说道:“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却见那些原本伏地而倒的家伙,身体不断晃荡,就好像濒死的小鱼一般,开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脸色也变了,这哪里是什么万鬼降,明明就是将活人化作死尸,又将死尸变成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