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八达木这种丑陋可笑的脸孔,我越发地怀念起他的善良和忠义来。

这样的男人,方才是真正让人敬佩的好汉子,只可惜造化弄人,我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与他告别,他便已经匆匆而去,不在人间。

人生不得意之时,十有八九啊!

“哥哥,他是谁?”

小白狐儿瞧见我斩杀了阿摩王,又退了强敌,却并没有多开心的模样,有点儿担心我,跟在我旁边。

我不想把自己悲伤的情绪流露出来,感染别人,只是摇头笑了笑,指着这具尸体,吩咐道:“这人是我一生死兄弟,只可惜没有跟他喝顿好酒,人便去了;你待会儿告诉小七一声,把他给好生收敛安葬,我回头给他立碑。”

小白狐儿点头应了一声,而我又左右一看,单手一推,平静说道:“佛爷,还请现身一见。”

我手一推,炁场梳拢,露出宝窟法王干瘦的身子来,这老喇嘛在旁边干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没有多解释,只是简单说道:“佛爷是一缕意识,忽然而来,忽然而走,怎么可能被踩死?”

宝窟法王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瞧见你此刻巫体大成,心性变换不定,不由得心生畏惧,故而没有上前相见,你别介意。”

我摸着鼻子说道:“佛爷笑话了,倘若不是你出谋划策,我此刻说不定还躺在洞子里等死,怎会冒犯?”

宝窟法王问道:“八达木之死,算我疏忽,这事儿怪我;另外我出谋划策,害你受尽折磨,这些你不怪我?”

说不怪,自然不可能,不过事到如今,我得了这般好处,还愤愤不平,又实在有些矫情。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着说道:“我也不是没有见识之人,哪里不晓得佛爷苦心?我明白不破不立这说法,知道入血池之中,越是亏损得惨,好处便越多;若不是如此,我也未必能够杀得了阿摩王。”

宝窟法王抚掌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安心了——陈志程,遭此一劫,你也是金鳞化龙,吞吐风云,还望你不忘初心才对。”

我平静说道:“佛爷教诲得是,不过我这里还有一问,想找佛爷解惑。”

宝窟法王对此刻的我倒也是十分敬重,点头说好。

我指着远处的方向,说道:“我们是从白纳沟中下来的,不过先前为了战友安全撤离,已经命人沿路炸毁了通道。此刻即便是要再次疏通,按照那路径,没有个三年五载,只怕不能成行,不知道佛爷能否指条明路,让我们离开?”

我这一问,宝窟法王顿时就苦了脸,对我说道:“我虽然在茶荏巴错多年行走,不过多以魂游而来,具体通途,我也不曾知晓。”

我脸色一变,失态地问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得在这黑乎乎的地底安营扎寨了?”

宝窟法王无奈说道:“应是如此,不过也不一定,巨穴之下还有一些残余摩门,你可以去找来问问,或许会有人知晓。另外我此番来了甚久,虚得回返,你若是有什么口信,也可以托我带回去。”

听到他的话语,我方才想起来,似乎还有一人,给我落在了那下面,未曾救出。

第八十四章 十二年后血誓

要问这人是谁,却是那陷落于巨坑深处的黄养神。

我此番留在地底,除了要解救落入敌手的林齐鸣和朱雪婷之外,还要救另外几人。只可惜一番磨难,却只见到黄养神一个。

原本以为能够将他和林齐鸣一般救出,却不知道他居然被那白衣女子久丹松嘉玛给扯入镜中。

那镜子在两人一入之后,化作碎片无数,根本无迹可寻,而后来又是追兵处处,我哪里顾得及细查,于是就走丢了去。

先前敌群汹涌,后有追兵无数,前有阿摩王与摩呼罗迦阻挡,我自然无暇多顾,此刻一切尘埃落定。即便还有小猫三两只,却也改变不得局面,我便赶紧救人。

当初鬼鬼随着大部队离开的时候,我可是答应过她,一定会带着黄养神回去的。

虽说这话儿,大多还是在哄小女孩儿,当时的我连自己都未必有信心回返,何况是救那不知生死的黄养神,但是此时此刻,我还是得仔细搜罗。

折回天坑处,四处一片混乱,那好端端的天巴错给弄得废墟处处,而偌大的天坑之下。也是一片血气冲天。

我留了受伤的林齐鸣、董仲明、朱雪婷,和最为沉稳的张励耘在上面布防,而我则带着小白狐儿、布鱼和白合滑落天坑底部来。

这儿经历过一场混战,特别是弥勒与阿摩王的拼斗,早是一片混乱。

我一落下,便瞧见那巨大无匹的摩呼罗迦陈尸在前,将小半个坑底都给堵住了去,瞧见这玩意,小白狐儿忍不住地欢喜。对我说道:“这货凶猛,遗体必然有可取之处,那些家伙来不及剖开,倒是便宜了我们。”

我点了点头,但凡洪荒异种,必有不凡之处,这摩呼罗迦乃上古遗留。能够被那劳什子奎师那挑作镇守祭坛的灵物,又如此厉害,身上宝物定然不少。

不过我心系黄养神,只是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先找到人,其余的事情。回头再做也不迟。”

小白狐儿等人点头,随我越过摩呼罗迦的身体,瞧见那触手巨兽在那高台的不远处,全身都软趴趴地滩着,那让人心惊胆战的触手也垂落着,再无动静,想来应该是被弥勒给制住了。

布鱼不用我吩咐,便直接飞跃过去查看,没多时,朝着我打手势,确定已经死去。

我沿途而下,周遭尽是尸体,有那些从血池之中爬出的家伙,也有摩门教本身的信徒和萨满,还有几具身穿白衣的曼妙女子尸首,分散在旁。

我想起便是那久丹松嘉玛掳走的黄养神,所以每一个都仔细查看。

这所谓“仔细”,少不得宽衣解带,查验身子,小白狐儿瞧得眼热,啐了一口道:“哥哥,好端端的找人,你何必去作贱那死去的女子?”

这些白衣度母模样长得都差不多,寻常人倒也分不清楚,唯有我这个比较深入了解的,方才能够明白其中差异。

不过这些细节,我倒也不好跟两个女子说起,只是当作听不见。

布鱼在旁边瞧见,忙拉住愤愤不平的小白狐儿说道:“尾巴妞,老大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好色,早就纳你作了小的,何必对着那庸脂俗粉挑挑拣拣,你说是不?”

布鱼这话儿说得小白狐儿霞飞双颊,呸了那光头大汉一脸口水,羞涩地跑开,倒也不再呱噪。

我根据心魔蚩尤与那白衣女子一番双修之时,旁边仔细观察的结果,判断出这几个女尸,都不过是如同那些血人一般的仿物,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左右打量一番,径直来到了血池边缘来。

经过诸般变化,那血池之中的血浆只有半数,露出了墙壁上那大半的神秘符文来。

这符文苍劲荒古,非当今的各家路数,仔细瞧看,却又妙不可言,隐隐间竟然有那摄人心魄的感觉,吓得我不敢多瞧,收回目光来。

此处想必是设得有荒古大阵,正是因为如此,方才能够沟通异域,倒也并非那五彩补天石一物之功劳。

现如今那神石被弥勒夺走,又喂给了他那只恐怖的金蚕蛊嘴里,恐怕是不会有存留,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倒也没有懈怠,而是深深吸了好几口血腥之气,然后抽出饮血寒光剑,朝着前方平平地划了几剑。

这剑宛如我的手臂一般,然而此刻使出来,却是格外沉重。

既然沉重,自然有着妙法,却见数道凛冽剑光陡然而出,化作凌厉破空声响,在这血池山壁大阵之上,化作好几道深刻划痕来,纵横错乱,破绽顿生。

这剑痕突兀地将那息息相联的法阵脉络给一举斩断,宛若断了龙脉一般,所有的荒古灵气,顿时就从裂口消散而出。

我没有停顿,一连使了十余剑,终于将这法阵破去,而就在这时,其中的一处断口处,竟然有殷红如血的液体流出,而一声愤恨至极的厉喊,也从那血池深处呼喊出来:“狗贼,你断我教命脉,倘若是让奎师那知道了,天上地下,六道轮回,必将找你寻仇!”

我听到这话语,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语气听着像是那白衣女子的口吻,只不过声音,却是我那养神兄弟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没有片刻犹豫,凌空一跃,却是朝着半满的血池一跃而下。

我想要知道血池底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凌空跃了十几丈,方才落入池面之中,噗通一声跳下去,入目处满是猩红,竟然与先前又有不同。

目力瞧不见,还有那炁场探寻,却不曾想这血浆也是古怪,炁场的触角根本穿透不得许多,感应有限。

我在血浆之下探寻一会儿,没有收获,正想潜入底部,仔细打量一番,却感觉水面上似有动静,心随意动,出水换气,抬头一看,却见一道影子凭空飞起,朝着血池外飘去。

我暗自恼怒,脚步在那滑腻的岩壁上轻点,也腾身出来,不过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却是飞上了天坑的半中腰了。

这人的身法,竟然比阿摩王都要迅捷几分,让我如何能够不心惊,眼看着是追不上了,只有通过羽麒麟,吩咐在坑口的七剑成员尽量拦截,而我则在后面跟随。

七剑厉害,但是对着这样一个家伙,却终究没有办法,那人却是朝着另外一边飞去。

瞧那腾挪飞转的手段,却真的宛如御空飞行一般。

简直就是神迹。

我让布鱼和白合在下面等待,而我与小白狐儿费尽心力地爬上天坑,还未到顶,却听到半空之中,传来一句渺茫地声音:“黑手双城,辱我身子,断我命脉,今日之羞辱,我来日定当奉还。到那时候,我要让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亲信背叛,儿女相杀,穷途末路,悔恨而死……”

这话语渐行渐远,却是朝着悬崖的方向飘散而去。

我翻身上了天坑,瞧见张励耘等人一脸错愕的站在那儿,却并未追去,不由得恼怒道:“你们在干嘛,为什么不追?”

我这一怒,气势汹汹,张励耘也不敢答,朝天而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却见一头丑陋的翼手龙奋力展开双翼,载着那人朝着悬崖的远方飞去,渐行渐远,根本就触摸不得。

此事怪不得张励耘等人,我长长叹息了一口气道:“真不知道这摩门教除了阿摩王、汨罗红顶,竟然还有这般的人物,此刻让他逃脱了,当真是放虎归山啊,可惜、可恨!”

那人对我的诅咒,我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瞧见那人神鬼莫测的轻身手段,此刻一走,只怕又是个大麻烦。

听到我的感叹,旁边的林齐鸣诧异说道:“老大,你没有瞧清楚那人的模样?”

我又好笑又好气地说道:“我他妈的从血池里一路追着他的屁股过来,就只瞧见那背影,哪里瞧得清模样?”

朱雪婷弱弱地说道:“那人,是……黄组长!”

“黄组长,什么黄组长?”我不以为意地应承了一句,陡然瞪起双眼来,诧异地说道:“你是说,那家伙是黄养神?”

留守四人都十分肯定地点头,我瞧见他们一脸认真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失落,想起了先前黄养神被吸附在那水晶镜面之上,而后又被那白衣女子给咬住嘴唇,拉入镜中的情景,顿时豁然开朗。

是了、是了,恐怕我那养神兄弟,已经被那白衣女子给鸠占鹊巢了去。

只是不知道,黄养神此刻到底是生是死,意识是否犹存呢?

我满心想要将黄养神给救出,却不曾想现实竟然打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原本被心魔蚩尤给欺辱、无力反抗的女子,竟然成为了摩门教中唯一能够逃脱的漏网之鱼。

并且她还将黄养神给掳了去。

那女人据说是奎师那的禁脔,身份想来是跟小观音一般的人物,又有心机,又有隐忍,又知晓诸多秘事,这样的对手,留待以后,说不定真的就能实现她口中的誓言了。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么?

第八十五章 直到世界尽头

听到这般的血咒,我不由得一声冷哼。

十二年后,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有本事你他妈的现在就来咬我?

我想是这么想。不过也知道那久丹松嘉玛被心魔蚩尤给破去身子,跌落凡尘,要不是用了秘法,将黄养神给控制了住,说不定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去,此刻连阿摩王都死于我手,哪里敢跟我正面对抗?

只是如此一来,我还真的拿这女子没有办法。

一来茶荏巴错地势辽阔,她又是地头蛇,想要躲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二来这女子的轻身手段我也是刚刚领教过的。即便是巫体大成,我也未必能够追得上御空飞行的她。

御空飞行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张励耘等人瞧见我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不敢多言,一直等到小白狐儿也翻身上来,方才赶过来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苦笑,说那人既然是黄养神,又变成如此模样,救肯定救不成了,不过其他人,我们倒也还是得搜一搜的。

我们要救的人里面。并非只有黄养神一个。

众人回返,三两成群,先搜地上的庙宇,然后逐步逐步地清理神眠之塔下的天坑。

那天坑只是一处很大的空间,旁边又有地道和洞子无数,如此花费了我们许久的时间,七剑与我相继从其中又搜出了一些摩门教的门徒来,冥顽不灵的反抗者直接杀掉,但若是碰到些许过并不好战。或者没有修行的人,我们审问过后,只要没有什么罪过,也就直接放了,并不滥杀无辜。

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有几个摩门教徒居然驱使着驯养的蛇群,试图前来攻击我们。

结果不言而喻。那几人被我们当场斩杀,而诸般恶蛇,则被布鱼捉来,有的烤炙喷香,有的则做了蛇羹。填了众人的肚皮。

通过审问俘虏,我们得到了大概的消息,被抓起来的同志被汨罗红顶长老分做了两批,一批在地底水牢,另外一批,则是挑选根骨奇佳者,羁押在了另外一处。

也就是之前关押我的地方。

不过在我越狱之前,这些人就陆陆续续地被推入了血池之中去,身死魂消了。

这消息跟我们这几日搜查的情况基本上相似,而让我们感动的是,在一处黑乎乎的洞穴之中,我们竟然找到了一个偷偷溜出来的战友。

这人是特勤二组的,我记得别人都叫他小马,是个资质比较平庸的小伙子,在二组里面也属于那种排名比较靠后的打杂。

没想到那些厉害角色都或死或伤,他却幸运地逃脱了出来,并且一直躲在了一处狭窄的缝隙之中。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这年轻人已经饿了好多天,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为了安抚他,心理专家董仲明花了好久的时间。

而在彻底的搜查完了神眠之地后,我们开始处理起这一片狼藉的天巴错来。

首先是那两具蒙受五彩补天石滋润的巨兽遗体。

那头触手巨兽的尸体最好解决,因为是水系生物,而且里面有许多对于精怪滋养的东西,所以我把这活儿扔给了布鱼。

布鱼对于我的这个安排欢天喜地,感动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恨不得抱着我亲两口。

这是我认识布鱼以来,他第一次流露出有要亲人的想法。

不过实际上,这玩意除了布鱼,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处理,要晓得,一般来说,死去的海鲜,大都有一股让人窒息的恶臭之气。

这触手巨兽尤甚。

鼻子很灵的小白狐儿,甚至给熏得差一点晕厥倒地。

大家对于布鱼肯接手这玩意,简直是谢天谢地,只求他赶紧处理了去,而布鱼处理的方法也很野蛮,直接就划开那家伙的脑子,然后钻进去,一路吃喝。

不管布鱼有多像人,他终究还是精怪出身,用吃的方式来进补,这事儿得天独厚。

布鱼处理那玩意,而其他人则被分配过来处理摩呼罗迦。

现在的我,已经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所谓摩呼罗迦,其实是一种深渊魔王,也曾经是被佛主如来降服的八部天龙之一,而大家之所以叫这头暴龙为摩呼罗迦,不过是一种尊称,而并非它就是那深渊魔王。

摩呼罗迦另有其人,不过这玩意却也不差,一身是宝。

经过三天的分解,我们从它的身上弄出了许多好玩意来,不过到底还是块头巨大,最终还是只留了并不算多的精华之物。

其中以一根几百米长的暴龙筋、一颗混元无漏的青色丹华和一颗颅后玉骨最为不错,分别被我赏给了小白狐儿、林齐鸣和张励耘。

至于白合、董仲明和朱雪婷,也各得好处,鳞甲爪子无数。

可惜它的肉不能吃,吃货林齐鸣试着烤了一块来吃,结果差一点儿把自己的牙给崩掉。

这那是肉,分明就是石头。

我们在天巴错逗留了十几日,饿了就吃蛇肉,渴了就喝大河水,混把这儿当做了家,而等了这么多天,也终于等到了宝窟法王的再次归来。

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何武等人已经安然返回了地表,除了有一人因为安放炸药而受伤之外,其余的人经过治疗之后,都并无大碍了;至于坏消息,则是那白纳沟的通道给封印起来了,至于何时启封,听说要开会才能决定。

至于何时开会,什么人开会,如何决定……这些细节问题,作为一个脱离凡尘俗世的出家人,宝窟法王则一概不知。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得到,有很多一部分人认为,将这恐怖的茶荏巴错给封印住,那是最好的,犯不着为了几个人,而损坏集体、乃至国家的利益。

这种说法喧嚣尘上,占据了主流。

这事儿其实并没有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林齐鸣、董仲明、朱雪婷这些年轻人听了,却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事实上,我们就是被抛弃了,不过那又如何?

这世界上被抛弃的人多了去,别的不说,因为拿赃款做那基金的关系,我手上有着许许多多在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此刻却过着衣食无落、贫困交加、乞讨过活的资料。

我们不可能改变这个社会,那就只有将责任挑起来,让它变得更好。

宝窟法王问我打算怎么办,我告诉他,我准备另外找寻出路,他说茶荏巴错里没有别的出路,即便是有,也都被封印死了。

我摇头,说不会,如果我走到茶荏巴错的世界尽头,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出口。

宝窟法王瞧见我不听劝,不由得冷笑着打击我,说那都是谎言者说的话,茶荏巴错的世界尽头,根本不是出口,而是连接深渊的时空乱流。

当着七剑的面,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对,弥勒告诉我,出口就在那儿!”

宝窟法王听我言之凿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飘然离去。

在他看来,我就是个疯子。

事实上,我自己也知道,那弥勒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知道除了白纳沟的出口,而是他手上有着天龙真火珠的关系。

这玩意是从真龙遗尸中找出来最珍贵的东西之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跨越时空。

只可惜当日被那反水的小药匣子陆一给偷走,而据那个陆一交代,这玩意是交给了一个叫做秋水先生的手上。

秋水先生就是王秋水,也是弥勒的心腹,东西落在他的手上,并不意外。

不过这些事情,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

我别的不晓得,但是知道一点,那就是在这般绝境的情况下,倘若是让大家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地表之上,恐怕所有人都会崩溃。

暗无天日的日子,实在是让人绝望。

在第十三天的时候,我们收拾了行李和补给品,准备离开天巴错的时候,曾经被我解救的马脸汉子,带着超过四百的地底遗民赶到了这边来,气势汹汹。

一开始双方还发生了冲突,随后我出面一问,方才知道马拉多拉是得到了消息,准备过来救人。

他足足赶了这么多天的路。

迟到的马拉多拉让我啼笑皆非,不过却多了一票的向导。

这几百号人来自十来个不同的部落,分散在茶荏巴错各处零星的遗迹废墟之中,不过即便对于他们来说,世界尽头,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但是听到了我的话语,这些人最终还是组成了十五人的向导团队,陪着我们开始了跋涉。

这一走,我们足足走了大半年时间。

黑暗,向更黑暗处前进。

我们见识过了宽阔无比的大湖和河流,见识过了诡异多端的洞穴,翻滚炙热的岩浆、遍布空间的硫磺气体和狂风暴雨一般的野兽袭击,以及一望无垠,让人绝望到了极点的岩石荒漠……

走啊走,走得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向导也死了五个。

那是一段让人绝望的长征路,然而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沉淀之旅。

没有人知道在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我们走到了一处一点儿光都没有的地方,马拉多拉告诉我,如果真的有世界尽头,那么,这里就是了!

第八十六章 穿越漫长黑暗

世界尽头,是一眼也望不到边的黑暗么?

一行经历过无数风霜苦楚的人,集结在了一处废墟处,马拉多拉与他的同伴。抚摸着这些据说是千年前妖魔帝国的遗迹,不知不觉,眼泪就滚滚地流了出来。

这一路来,他们经历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然而无论是亲临死亡,还是失去同伴,这些地底的汉子都没有一人流过眼泪,但在此刻,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那岁月沧桑,世事多变,千年前的繁荣。时值如今,都不过是断壁残桓,再无人烟。

千年之前,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强大的先人是怎么在这绝不可能的地方建立起强大的七十七国,又是如何的没落。

思古之情,在一瞬间袭上了我们的心头。

世界尽头是一处黑漆漆的天幕,即便是我们收集了一笼子萤火虫一般的亮蠹,却也没有一点儿光,能够透入其中去。

那里与光绝缘。

这样的地方,让我想到了静止的时间,也想到了永恒的死亡。

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世界尽头并非是终点。而是一种连物质和时间都几乎不会流动的恐怖之地。

这样的地方,有大恐怖。

缅怀完了前人,马拉多拉等人聚拢到了一块儿来,拉着我的手,这铁汉依依不舍,征询我的意见,说既然这里已到,又没有任何前进的可能,不如与他们一同返回去。

这一路上。我们经历过了无数磨难,也找寻到了许许多多的地底遗族,这些人千奇百怪,彼此攻伐,但大多都受尽了摩门教的屈辱,而我是一举覆灭摩门教的救世者,只要我振臂一呼。相信会聚拢无数的人,围绕在我的身边。

马拉多拉和他的同伴,希望我能够带领着地底遗民的各个部落团结起来,成为一个新的国度。

这个国度,或许能够超越千年前的妖魔王朝。而我,则将成为这个王朝的掌控者。

我,就是他们的王!

说到这里,马拉多拉和他的同伴都陷入了狂热,然而对于这样让人兴奋的建议,我却平静地拒绝了。

或许在许多野心家的想法中,这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可以在无家可归的时候,享受一下巅峰权力的味道,然而对于我来说,却没有一点儿吸引力。

此时此刻,我心中唯一的想法,那就是离开茶荏巴错,回到地表,回到小颜师妹的身边。

算一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在那样重要的时间里,我倘若不能够在场,陪伴在小颜师妹身边,只怕我这一生,都会处于无比的懊恼当中,即便是死去,也会充满遗憾。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回家的路。